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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柳暗花溟 -【我和神仙有個約會】《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3:22 AM     標題: 柳暗花溟 -【我和神仙有個約會】《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9-24 11:54 PM 編輯

【書名】:我和神仙有個約會

【作者】:柳暗花溟

【內容簡介】:

  天雷版簡介:

  我是房中術超級高手,雖然只是理論上的。
  
  彪悍版簡介:

  老娘前半生雖然過的不如意,但好歹也是一隻妖,後面就開始風雲了。
  
  純情版簡介:

  我媽說:有的人,不管多麼相愛,也註定不能在一起。我不信。

  口信:楊戩,今晚八點,不見不散。

  短信:楊戩,我六六,已經練出三尾,勿念。想你,愛你,吻你,勿回短信,讀者們都在,不方便。

  標語:女版犬夜叉的奮鬥和情愛史,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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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3:34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5-10 10:39 PM 編輯

第一卷 逼良為妖

  人是人他媽的,妖是妖他媽的。我爹是人,我娘是妖,那我是什麼?人妖?半妖?!

第一章 是福還是禍(上)

  手指像被什麼咬了一口似的,我還沒反應過來,血已經流出不少。

  「胡六六,珊瑚雪卷、翡翠羽衣、糟溜魚片、一品扣肉好了沒?哎呀,你手怎麼了?唉唉,別告訴我你還沒有做白玉盤龍!」值班經理誇張地大叫。

  也難怪他,這間超五星連鎖飯店的大老闆今天來巡店,他需要表現得好,所以緊張的親自來催菜。這兩道淮揚涼菜和兩道魯系熱菜是付董事長最喜歡的,雖然菜色普通,但刀工繁雜考究,滋味也好。而那道白玉盤龍是豆腐菜,口味很清淡,不過就是雕刻造型特別有難度。

  「對不起啦。」我尷尬地指指身後的菜架,那上面的五道菜有半成品,也有徹底完工的,我所擔負的任務不過是刀工一項。

  「傷的不重吧?」見我沒耽誤工作,那條用豆腐雕刻而成的白玉龍還栩栩如生的,值班經理才展現出一絲人性,沒什麼誠意地關懷著。

  我微笑搖頭,把左手中指放到水龍頭下沖。冰涼的自來水帶走了指端冒出的串串血珠兒,落在水池底部,變成淡粉色的液體被沖刷幹凈。這一刀,割得很深。

  「真是有夠笨的。」二廚一邊做著她的千層蘆薈火腿卷,一邊罵我,「學廚十年了,就刀工這麼一項出了師,居然還會切到手。」

  「六六的刀工何止是出師,簡直出神入化好不好?在全國的廚師刀工大賽中蟬聯三屆冠軍的,基本她出場,別人就隻能爭取第二了。」三廚端著新出鍋的醬汁鱔片,放在菜架上,「她是最近心情不好,估計是走神了,不然怎麼會出工傷?」她特意把「心情」和「工傷」兩個詞說得特別重些,提醒我昨天才被男友甩掉的悲慘事實。

  「是哦,不然今天就是親手給未來的公爹做菜了,那感覺自然不同。」嘈雜一片中,也不知是誰幹笑了起來,可廚房中沒有更多的人理會,所以顯得格外刺耳。

  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從小愛好廚藝,十三歲就破格上了廚師學校,然後就是跟著現在的師傅轉戰各大飯店,整整十年了。師傅認為我有過人的天分,認真栽培,半點不藏私的。可我呢,除了刀工出類拔萃以外,一直不能上灶。因為,我做的菜色香出眾,可味道……不能用不好來形容,因為比不好還要不好,簡直令人無法下咽。

  不是沒找過原因,師傅曾親自盯著我炒菜,甚至用高倍攝像機拍下我做菜的過程,結論是不論是火候還是用料都完全正確,可炒出來的菜就是連豬也不吃。

  這件事,至今是個謎,也令我成了廚房衰星。幸好我用刀技術好,這才當上了工資很高的切菜工,畢竟這是家高級飯店,有很多菜式花樣別人做不出來。

  而不知為什麼,三個月前我引起了飯店的太子爺、付董事長的獨子付而旦的註意。他瘋狂追求我,我明知道我這種相貌、家世和才學都很平凡的平凡女與富家公子是不搭邊的,但我從豆蔻年華起就每天窩在廚房裏,所以至今可恥的沒有戀愛經驗。所以當付公子花大把金錢營造出的虛假浪漫令身為愛情小白的我無法招架時,隻一個來月我就投降了。

  其實付而旦的長相隻是普通帥,甚至有些奶油。然後幾天前,因為我不肯和跟他上床,他於昨天、也就是我廚師考試再一次沒通過的時候,施恩似的正式通知我……我們之間玩完了。

  到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他是吃大魚大肉的膩了,想換清粥小菜爽爽口。當小醬黃瓜吃不到,他自然會去吃別的。

  對此我並不太傷心,但是感覺很丟人,感覺受侮辱,畢竟被甩並不是一個好的經驗。更關鍵的在於欺騙,聽說他早搭上了一個叫楊脂玉的小明星,而我期待的那種命運般的愛情,根本從來沒有來過。

  「工作時間,哪那麼多廢話!」一個威嚴的聲音制止了這場無聊的討論繼續下去,說話者正是我的師傅,本店的大廚師長。

  他走過來,貌似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皺眉道,「回家去休息幾天,傷口好了再回來上班。」

  「師傅,我沒事的。」我把手從水註下抽出,結果血又流出來了。

  「撒點白糖上去,傷口容易合的。」師傅又皺了皺眉,「讓你休息就聽話,工傷期間,店裏會繼續支付你全工資的。你這手天天沾水,萬一感染了更麻煩。」說完,瞄了欲言又止的值班經理一眼。

  大廚師長是很有權威的,就是真正的老闆來了,也得給幾分面子,所以值班經理沒敢反駁,隻囁嚅著道,「七點是客流量最大的時候……」

  「難道六六不在,咱們就不做生意了?」師傅火大地道,「讓付董事長知道你虐待員工也不好吧?再說除了大老闆和大食客,也用不著這麼精緻的刀工。頂多,這三天有豆腐雕刻的菜全停了,或者我親自上也行。」說完,看了我一眼,幾不可見地嘆了口氣。

  我很慚愧。

  我辜負了師傅的期望。他那麼疼我,我應該自絕於人民。可是我家裏還有一名老娘、兩名阿姨、一條狗……

  至於被嘲笑,我是很有心理准備的。一般女性在廚房裏很難做到高職位,可我們這兒比較奇特,二廚和三廚都是女的。而我的師傅雖然表面上很嚴肅,但待我卻非常非常的好,加上我前些日子又被有錢的男人追求,所以我的人緣特別差。如今我廚師考試沒通過、被男人甩、手還割傷,她們隻是幸災樂禍而沒有落井下石,已經很不錯了。

  隻是,我仍然感覺被打擊,沮喪得要命。難道我的青春、甚至我的人生就要在失意中度過?

  我打包了一份相對完整的剩菜,從後門出去,拐到附近的街心公園裏。天氣還隻是初秋,並不冷,我坐在涼亭裏,胡亂解決了我的晚飯,然後想著到哪兒去消磨時間。

  現在回家還太早,我怕被我媽追問發生了什麼事。她挖掘人家心裏的秘密很有一套,我常想她應該到公安局去發揮餘熱,有什麼負隅頑抗的犯罪分子,交我媽審訊一下就會招的。



第二章 是福還是禍(中)

  和付而旦的事我還沒來得及和我媽說就結束了,現在坦白的話隻有挨抽的份兒。而且我口袋裏也沒什麼錢,不能去某些高雅而安靜的地方坐坐。我的錢全是我媽在管,我每天隻有五塊錢零用,還包括了車錢。

  看看,我不僅倒楣的厲害,還過著多麼非人的生活呀。

  傻坐了半天,我決定去逛逛街。我很宅,每天就是飯店和家兩點一線,久不逛街了,感覺自己和鄉下人進城一樣,看什麼都新鮮,走著走著就走進了一家珠寶店。

  女人天生就對珠寶沒有抵抗力,我雖然沒錢買,但過過眼癮總行吧?於是我俯著身子、沿著櫃台一件件欣賞過去,隻是還沒走出多遠,就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你瞎了嗎?」一聲嬌叱。

  我嚇了一跳,抬頭望去,卻見到付而旦的臉就在我眼前兩尺處,這意外令我一連串的道歉都咽到了喉嚨裏。

  「六六,你怎麼跑到我家珠寶店來了?」付而旦一臉驚訝。

  我也一臉驚訝,誰知道這是他家的珠寶店呀。

  「呃,隨便逛逛。」我呆了一呆,才說。

  「這可是上班時間。」付而旦看看表,皺了皺眉頭,擺出太子爺和上位者的樣子來,即便他平時根本沒過問過生意上的事,「你不是辭職了吧?六六,作為現代人,公私要分明,雖然我們不能在一起,但你也不能丟掉這份有前途的職業呀。」他說得一本正經。

  「哦,我割傷了手,所以……」我對他的自戀簡直無語。

  女人傻就要付出代價,我當初怎麼會喜歡這種人的,害得我現在要吐了。為了證明我確實受傷了,我向他豎起草草包扎的左手中指。

  他黑了臉,像被冒犯了似的。

  「咦,這就是你之前甩掉的那個土包子嗎?你不是說她渾身油煙味,熏得你頭疼嗎?那現在離那麼近幹嗎?」付而旦身邊的女人插嘴道,聲音裏充滿了對我的鄙視。

  一陣屈辱的感覺涌上心頭。

  我自問對付而旦不錯,他不喜歡我就算了,為什麼背後編排人?我身上哪有油煙味?相反,我的皮膚上總隱約有些淡淡的香氣透出,對此我媽極其自豪,也總有人問我用的什麼高級香水,而我根本沒錢買這些奢侈品。

  「你打開門做生意,我不能來逛嗎?」我有點火了,雖然我脾氣很好,甚至算得上窩囊,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付而旦沒想到我又硬頂他,愣了一下,但他還沒回答,那女人就道,「旦旦,你去給我拿一杯冰水來好不好,我真是渴得厲害。」

  蛋……蛋蛋?

  天哪,這稱呼真囧、真雷。再配上那女人妖嗲的聲音,我差點當場失禁,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可是蛋蛋同學卻渾不在意,屁顛屁顛去為女人服務了。

  「我勸你掂掂自己的斤兩,玩這手偶遇,再自殘以裝可憐是沒有用的。」付而旦,不,應該說蛋蛋一離開,那女的就變臉道,「你看你渾身上下拿什麼跟我比,還是省省吧。他追你隻是一時玩玩,難道你還當真了嗎?就你這模樣,有個進城農民工肯要你就不錯了,還想進入豪門?人哪,貴在有自知之明。這世界就是屬於有錢的男人和美貌的女人,像你這樣的,好好窩在泥裏生存不就得了,攀什麼高枝兒呀。丟人現眼!」

  我深吸了一口氣,不然心臟會氣得爆炸的。這兩人果然是天生一對,都自戀到一定程度了。我隻是倒楣而已,並不是處心積慮的要和付而旦復合,當然也沒人為的製造什麼機會,為什麼他們都以己心度我腹?而且這女人憑什麼侮辱我的人格?

  「你確定他對你就不是玩玩而已?」我又深吸了一口氣,「如果我沒猜錯,你就是楊脂玉。看,我甚至不認識你的臉,可見你這種明星小到了什麼程度。泡小明星,不正是他這種富二代愛幹的事嗎?至少我清清白白,不用在這起男人中倒手。你呢?」

  楊脂玉果然不愧其名,皮膚好得沒話說,又白又細又滑又光澤,五官和身段自然也是漂亮的。我想看她被氣得面孔扭曲的樣子,可惜我低估了她的臉皮厚度,我說了這麼惡毒的話,她居然面不改色,甚至還輕蔑地斜睨著我道,「至少我的美麗產生了效益,好過你一錢不值。現在蛋蛋正在為我買下這隻二十多萬的鑽戒,你呢?他給你過什麼?足見你在他眼裏不過是個臭要飯的!」

  把我氣的!

  付而旦不是沒送過我貴重東西好不好?是我不要。因為我媽從小就嚴格教育我,收男人的禮物不能超過一百塊。我媽說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男人送女人東西都是有目的的,太貴重的,你還不起,將來指不定倒多大霉呢。

  當然,付而旦也確實不大可能送我二十幾萬的鑽戒。因為在他眼裏,我不值那個價。

  好在付而旦很快就回來了,楊脂玉立即又換回嬌憨任性、還帶點天真的樣子,隻剩下我一臉發綠,更讓付而旦覺得我的失戀情傷沒有恢復,大大增加了他沙豬式的喜悅感。

  「六六,快回去吧。你家那邊偏僻,太晚了看遇上壞人。雖然我們無法成為情侶,但仍然是朋友。」他表現得很有風度,雖然其實是炫耀,但我還是決定就坡下驢。我從來不愛和別人爭吵,能遠離的話,忍氣吞聲我也認了,我媽曾說過我是烏龜性格。

  可我還沒轉身,就聽一個男人低沉的、帶點戲謔味道的聲音響起,「她的安全今後由我負責,不用你操心。」隨著話音,一條手臂繞在了我的腰上,把我帶到一個陌生氣息的懷抱中。

  我僵住,好像科學怪人把我瞬間冰凍了一樣,隻剩下脖子可以轉動,好方便我轉過頭望向那根本不認識的、幾乎是從天而降的男人。

  他好高,比並不矮小的付而旦高出多半個頭,約有一八五。此時他側俯著頭,微笑著、甚至是深情款款地凝望著我,讓我震驚於他的美貌。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3:37 AM

第三章  是福還是禍(下)

  不是說他長得女性化,事實上他的五官和氣質相當男人,但他容貌和身材堪稱完美,怎麼說呢……就好像現實中的男人再帥,能帥得畫裏的人嗎?就是那種感覺!

  他的睫毛很長,在他的眼眸中投下一片陰影,眨眼的時候就好像眼波中的黑色潭水在慢慢攪動,似要把人吸進去似的。不過他的嘴唇沒什麼血色,隻是淡淡的粉,呈現出一種稍稍脆弱的傲慢來。

  「我說我陪你進來吧,你非要自己逛,要選好了再告訴我。」他忽然開口,聲音好聽得讓我的汗毛全豎了起來,「看,就有狗眼看人低的傢伙,你不擺架子,倒被輕視了吧。」

  驚呆住的,不止我一個。

  現在現場氣氛詭異,我是尷尬加上完全的不知所措,而付而旦和楊脂玉則是妒忌、懷疑加完全的不知所措。隻有那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男人唇角輕扯,以絕對輕蔑的微笑,註視著面前一對極品狗男女,眼神中目空一切的神色,好像那自我感覺良好的人是一堆垃圾,他強大的氣場壓倒了一切。

  「你看珠寶的眼光還需要訓練。」他輕擰了一下我的鼻尖,徑直輓著我走向最裏頭的櫃台。

  那裏,有一個單獨的水晶櫃子,裏面安放著一顆高高供起的、被上等黑色絲絨和品質極沉鬱的木質盒子所襯托著的紅寶石項鏈。

  「極品紅寶石比鑽石還要珍貴難得。」他輕聲對我說,溫柔的聲音掩蓋不了他身上的疏離感,不過這不和諧的感覺隻有我知道,「這顆鴿血紅品質極佳,應該是這裏的鎮店之寶了。我看就送這顆給你吧,反正你很配紅色哦。」

  我傻眼了。

  自從這男人出現,我就一直處於傻眼的狀態,理智啊、常識啊什麼的全不存在了,隻有任人擺佈的感覺,像是靈魂都被扼去一般,完全沒有正常反應,也不知道要怎麼反應。但儘管如此,聽到這句話,我還是驚得要昏倒了。

  付而旦和楊脂玉也傻眼了,*在我們後面,像跟班一樣。尤其楊脂玉,自從這男人出現,她的眼都直了。因為無論外形、氣質和出手的豪闊,付而旦跟他比起來就像是澡堂裏搓澡的。

  而就在我等三人集體石化的時候,那男人已經和店員說要買下那條紅寶石項鏈。店員也很驚,隻好說這是仿品,真品在保險櫃裏,要通知經理來才行,問我們可不可以明天再來。那男人拒絕,一定要馬上把那項鏈送我。

  於是店員去打電話叫經理來,趁這個機會,付而旦連忙把我拉到一邊,有點氣憤地問道,「六六,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我是哪種人?」哈,他還敢質問我。

  「我知道我們分手的事傷了你,可你也不用特意找個男人來氣我吧。」付而旦笑得虛弱,「這種事多無聊啊。聽我的,讓他走吧,將來你一定能找個好男人的。」他現在嘴唇皮兒比那男人還白,不過卻像兩條泡了了三天雨水的香腸,而那男人淡淡的唇色,卻很令人產生想親吻的慾望。

  「我當然會找個好男人,這個不就是?」我也笑起了,氣的,「你以為我為什麼不跟你上床?因為我早就認識他了,不過不好意思跟你開口說分手,怕傷你。既然你昨天說了,其實正合我意。這點,我還要謝謝你呀。」我胡說八道,雖然於事無補,但確實感覺痛快、解氣。

  「六六,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你們根本不可能。」付而旦硬撐著板起臉,「不過他演技不錯,哪找的群眾演員?我認識幾個搞影視的朋友,可以介紹他去。」

  「你覺得他的氣質是演得出來的嗎?你又覺得一個群眾演員買得起這紅寶石項鏈嗎?」我「厚道」地笑笑,望向那男人。

  從遠處看,他的身材顯得更加挺拔健美。不會太瘦弱,像現在的偽娘小受型男星似的,但也不會強壯得過分,那樣就太藍領了。他身上有一股天生高人一等的氣息,讓人在他面前不禁自慚形穢的,那是真正的貴族才能培養出的感覺,總帶著俯視眾生的意思。而那紅寶石項鏈,如果我沒聽錯,價值三百萬。

  正是這種風度和令人咋舌的出手,才讓付而旦緊張而羞愧,讓楊脂玉一臉諂媚笑容,恨不能全身撲上去,卻讓我揚眉吐氣。

  本來,這時候我已經有了人類的正常反應,打算把這男人拉走再說。我終究是不認識他,現在莫名其妙的感覺很強烈,甚至懷疑我是在做夢。這種不安感,令我急切地想知道發生了什麼?是上天可憐我這隻呆裏呆氣的小烏龜,特地派人來救我?還是他認錯人了?他見義勇為?他是精神病患者?是電視台搞什麼整人的節目,店裏正有隱形攝影機拍攝我這傻樣?

  我腦海裏冒出很多「合理」的解釋,但不管是哪一種可能,至少得讓我弄明白呀。這種蒙在鼓裏的感覺,真的真的很可怕。

  可付而旦的態度刺激了我,讓我想把這場戲繼續演下去。我什麼都不想管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果是註定的,先讓我氣死了這對狗男女再說。我被欺侮得狠了,現在隻想報復。而那條項鏈,倘若他真買下來,我先收了,出門後找個無人的地方,再還給他就是了。

  「天哪,他開的是阿斯頓馬丁的跑車。」不知何時,楊脂玉走到我的身邊,從櫥窗玻璃往外望去,就見一輛奢華的黑色車子停在路邊,有不少人駐足觀看,襯得一邊付而旦的寶馬透著暴發戶的俗氣。

  「剛才我看到了,他拿的是限量的黑金卡,全球發行量不超過888張,消費無上限的。」楊脂玉被震得完全失去了偽裝,一臉貪婪和艷羨。

  付而旦臉色極差,大概心裏慌得已經沒有了主張,隻得對我怒目而視道,「六六,你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鬧什麼了?」

  「你們……根本……這事不可能!」他氣得連表面功夫也懶得做了,面容扭曲。

  我湊近他,頭一回這麼勇敢而有骨氣地說,「他就是這麼英俊這麼有錢這麼愛我,他什麼都比你強一萬倍,可他就是看上我了,怎麼著吧你!」

  呼,真爽死了。



第四章 一連串奇怪事件(上)

  半小時後,一顆大紅寶石掛在了我的胸前,那克拉數,好傢伙……啥也別說了,眼淚嘩嘩的。我步履沉重,絲毫沒有喜悅感,隻有驚嚇。

  不過,任哪個普通人脖子上掛了三百萬都會直不起腰的,以至於我完全沒有辦法思考這種鎮店之寶級的珠寶,怎麼會這麼輕易賣給別人?那男人到底又是誰?他對我這麼好,究竟有什麼目的?今天發生的奇怪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男人說出去開車,在街角等我。其實,他是等我在那對賤人前顯擺夠了吧?

  再看付而旦的臉色,已經變了好幾遍了,精彩得像調色板。楊脂玉的智商和她的美貌成反比,到這時候才徹底明白過來……那個極出色的男人不是她的,是我的。而且,付而旦才給她買二十來萬的東西,我一個切菜工得到的卻超過她的十幾倍!

  她不甘心,可她沒辦法啊!哈哈。氣死這賤人。不,這對賤人!

  我揚著下巴,帶著「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的俠客感覺,轉身而去,揮揮衣袖,不帶走半點同情心。不過過了不到一分鐘,要死的就是我了,被嚇的。

  那個男人,根本就沒在街角等我。他,不見了。就像來時一樣突然而徹底!

  這下子我可麻了爪兒,慌亂、緊張、害怕、強烈的不安、更加的好奇,還夾雜著一點古怪的興奮。他到底是誰呀?這又是演得哪一出?他如此幫我,難道有什麼目的?我不會相信一個有錢到無聊的男人拿三百萬買個好玩,那麼我這麼普通的切菜工到底有什麼值得引誘和利用的?

  心裏焦急,就愈發覺得那紅寶石項鏈燙手。我根本也不是貪圖這些,可現在想還也還不成了。要怎麼辦呢?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亂轉,不管怎麼用力記憶,也想不出關乎那男人的一絲線索,又怕被付而旦和楊脂玉看見,隻得偷偷摸摸地在附近胡亂尋找。

  結果當然是沒找到,我甚至懷疑自己精神上出了問題,剛才的一切都是我幻想出來的。可是,胸前的紅寶石說明我的經歷是真實的,而雖然我戴著價值三百萬的東西在街上跑來跑去,卻沒招來一個賊,倒是有好多人鄙視的看我:掛個紅玻璃球當飾物的,還真是有夠雷人。

  眼看時間不早,我隻得先回家,把三百萬取下來放在包裏,花一塊錢坐公共汽車。到家的時候,比平時稍晚了些,為避免我媽嘮叨,我一路小跑著往回趕。

  我所住的這一區還沒有被黑心地產商開發,所以全是平房。我家是一個獨居小院,兩間自帶衛生間的正房,我和我媽一人一間,東西各一間小廂房,當做廚房和雜物間,另有一個七八十平的小院落,院子當中種著一棵高大的法國梧桐。總體來說,算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而且我媽愛幹凈,收拾得特別利索舒適。

  隻是通往我家的那條巷子特別長,路燈也不太明亮,好在這條路我從小走到大,所以就算天晚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安全。但今天感覺不太一樣,我才走到一半,就見到一個黑衣男背對著我站在那兒,就像面壁似的,當聽到我的腳步聲時,立即跳轉過身,斜刺裏沖了過來,動作僵硬,神態猙獰,對我大叫著:「把寶貝給我!」

  一瞬間,我本能地以為他指的是那顆紅寶石,心想來了來了,果然我要為我的虛榮心付出代價。一邊想,一邊下意識地把包包抓緊,並不住地後退。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能隨意丟掉?萬一哪天那帥哥找我來要,我拿什麼還給我人家,就是把我賣了,我也還不起呀。

  三百萬,對於富翁來說也許九牛一毛,但對於我們這種普通小百姓來說,全家拼命賺一輩子且不吃不喝,也存不到這個數目。所以,今天要我的命容易,要拿走紅寶石,除非那帥哥親自來取。

  「把寶貝給我!」他進一步。

  「不給!」我退一步,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我幹嗎說不給,說我根本沒有不就得了?真是笨死!

  他再不說話,突然竄過來,速度快得驚人,一下就掐住了我的脖子,手勁兒奇大,直接把我舉起。

  我從小就好奇一件事……那些上吊自殺的人,如果突然不想死了或者特別痛苦,為什麼不把自己解下來,反正雙手空著不是嗎?可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咽喉被勒住,手是根本抬不起來的,隻能雙腳亂蹬。

  於是我拼命蹬,可是於事無補,我胸腔內的空氣越來越少,情不自禁地吐出舌頭、雙眼翻白,包包也掉在了地上。

  完了。當時我想。別人壞透了還能過好日子,我不過是動了丁點兒歪念,想藉著那個神秘帥哥給自己出口惡氣,哪想到卻要付出生命的代價。這太不公平了!

  果然好運氣是不會光顧我的吧?果然便宜就是當吧?果然飛來橫福其實就是飛來橫禍吧?果然我媽說得對,男人給女人東西都是有目的的,倘若你收了還不起的貴重物品,就會倒大霉的!

  可我死不甘心啊,因為我不明白,那男人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為什麼找上我?!

  嘭的一聲,就像金屬敲木頭。我感覺脖子上一松,眼前白光消失,大量新鮮空氣涌進我的肺部,我劇烈咳嗽著摔到地上,心裏知道我得救了。再看周圍,襲擊者變成了一堆碎木和樹皮,震驚中想起剛才「他」給我的感覺。天哪,搶劫我的不是人類!

  驚恐中抬頭,看到見義勇為者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面目極俊美,披肩的半長髮染成黃色,凌亂而有型,前額的頭髮蓋住了眉毛,襯得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輝。不過他一臉跩了巴幾的酷樣,看起來叛逆而不馴。重要的是,他居然穿古裝,短打扮,腰上圍了塊虎皮,此時正倚在一根棍子上歪站著,顯得很不耐煩。

  我瞪著他,他瞪著我,我們對視。然後,他突然伸手抓向我的包包。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3:45 AM

第五章 一連串奇異事件(中)

  下意識的,我跟他搶,不過慢了半拍,抓在他手上。他觸電一般,詫異地抬眼看我,帶著一臉不可置信的神色問,「你看得到我?」

  這不廢話嗎?為什麼我看不到個大活人?如果說他是幽靈,那為什麼他的手是熱的,而且還有影子?

  他瞄了一眼身後,恍然大悟地道,「原來你是從影子上判斷的。那麼,凡人,剛才那妖怪找你要什麼寶貝,拿來給我看。」語氣囂張地要命。

  我有一瞬間的猶豫,物歸原主是我具備的人品美德,但想起那項鏈是燙手的山芋,又覺得還是被搶走的好,再說眼前的少年還是我的救命恩人。雖然那神秘帥哥有可能回來找我要,可是他害我在先,我不能為他把小命搭裏面,所以我乖乖鬆開了手。

  那少年從鼻孔中呼氣,同時別過頭去,對我是那麼不屑一顧,不過我敏銳的發現他面色微紅,倔強的神態下似乎有些羞澀。難道是因為我無意間碰了他的手?汗了,這年頭小孩子在性方面開蒙很早,這麼純潔的品種算碩果僅存了吧?

  他粗魯地翻我的包包,然後惱怒地問我,「哪有什麼寶貝?」似乎是怪我耽誤了他的時間。

  「這不就是?」我打開那精美的木盒,給他看紅寶石項鏈。在昏暗的路燈下,那顆寶石散發著血一樣的紅光,卻絲毫沒有可怖感,而是隱隱透出優雅的光暈,極美。

  「凡物。」他不屑。

  「值三百萬哪,絕對不凡!」我辯解。

  「切,凡人,庸俗。」他又從鼻孔中哼了一聲,隨意丟下我的包包就走。

  我急忙拉住他,因為我太害怕了,他就像我的救命稻草,當然要緊緊抓住。他甩了一下,沒甩脫,然後在光線不好的情況下,我又看到他雙頰可疑地變紅,那冷酷的樣子不如說是變相的扭捏更合適些。

  「凡人,放手!」他第三度叫我凡人,加上之前我看到的那個妖怪,我確定他至少是保護神一類的,所以我請求他送我回家。雖然這條小巷還有一半就走到了,可誰知道又從哪個角落中竄出什麼可怕的東西呢?

  「你身上沒有那些妖怪要的東西,一切隻是誤會,不會有事的。」他煩躁地安慰我,側過身子,好像我是洪水猛獸。

  可是我不敢放開他呀,於是我們就僵在那兒,直到他的臉越來越紅,神情說不清是局促還是惱怒,搭在鼻樑上那縷可愛的碎發被他的呼吸吹得飄起。

  我放開了手,因為感覺自己像怪阿姨在攔路劫色未成年的美少年,實在有些邪惡。而而我才放手,眼前就一花,再定晴細看時,美少年和那個三百萬帥哥一樣,突然消失了,小巷中隻剩下我和一堆碎木樹皮。

  我愣了幾秒,然後爬起來,撒丫子就跑,以從未有過的快速沖進我家的院子。可是,奇怪的事情又來了,為什麼我家的院門沒有鎖?為什麼我進門時,我家肉包沒有撲過來對我搖尾巴?而且為什麼院子裏像打過仗一樣亂糟糟的,雜物房的東西和廚房的傢伙什扔得遍地都是,早上我出門時晾好的衣服也掉到了地上,而且被踩踏過。

  「媽!」我大叫了一聲,心臟被恐懼緊緊抓住。

  不是有入室搶劫的吧?重要的是搶劫犯不要是妖怪啊!今天到底犯了什麼太歲了,那些莫名其妙出現的「東西」,為什麼連我家也不放過?

  我看到兩間正房的燈都亮著,率先沖進我媽的房間。

  如果說院子裏的情景像打過仗的,那正房裏的場面就是打過世界大戰,家具電器沒一件完整的了,好像颶風狠狠光臨過的林場。

  不過還好,我媽不在,等我跑到自己房間外,就開始無比慶倖我媽偶爾會和我七姨八姨打麻將到徹夜不歸,而且喜歡帶著肉包。如果今天的一切都是我惹出來的事,千萬不要連累我媽、我姨媽、還有我的狗。

  嘎崩……嘎崩……

  我房間內有怪聲傳來,同時有黑影閃動。我心裏一緊,偷偷往回退。這是求生常識,如果看到窮凶極惡的匪徒,不要聲張、不要立即呼救、悄悄先躲到安全之地是正經,不然對方在慌亂之中會痛下殺手的。

  不過我忘記地面上的一片凌亂了,所以我發出了聲響。而當我驚得全身血液倒流,瘋狂祈禱屋裏的東西不要發現我時,房間的窗子突然被巨力打落,這樣我的臉就正對著室內了。

  我的房間,此時也是滿目瘡痍,有一個和剛才要掐死的妖怪一模一樣的東西正跪在地上,從撕開的床墊中,一根根檢查下面的彈簧,顯然要找什麼貴重的東西。更顯然的是,它智商不高,因為它找的地方根本不可能藏著貴重物品。

  我轉頭要跑,但卻被一股吸力生生扯進房間裏,那妖怪同樣要我交出寶貝。可既然那條紅寶石項鏈不是所有這些怪事發生的因由,那我自然不知道所謂的寶貝在哪裏。

  妖怪二話不說,就想掐死我了事,不過由於我早有防備,它沒有得逞,而我則拼命向院子裏跑。隻可惜我是人類,還是體育課的跑步考試不及格那種,所以沒兩三下就給追上了。

  「救命!」我大聲呼救,撲向院子中那顆高大的法國梧桐,並沒什麼原因,隻是想有些東西替我阻擋一下追殺。而就在這時,樹頂下突然落下一個大圓球,直切到我與那妖怪中間。

  嘭的一聲,紅光一閃,隻剩下遍地的碎木屑。

  我驚魂未定地扶樹而立,看到眼前又出現了一個美少年,和剛才那個跩了巴嘰的少年差不多年紀,也是古裝短打扮,模樣可愛又明朗,一雙眼睛靈動異常,眼珠似乎紫金色。不過他身材稍差了點,圓滾滾的,神色間頗有些優越感,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出身。

  「你是誰?」我問。

  一晚上遇到那麼多稀奇古怪的事,而且一切都快到讓我目不暇接,我已經徹底麻木了。對所有的事情完全糊塗,恍如夢中,估計沒人給我解釋的話,我也明白不了。於是我堅信自己精神分裂了,所以也不去管怎麼做才叫理智,幹脆隨性而為,愛咋咋滴吧。

  他側過頭,很吃驚,「你看得見我?」和那圍虎皮的少年問的問題一樣。

  我指指燈光下他的影子和那堆爛木頭。

  他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咧嘴對我笑笑,牙齒白得閃光。

  「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我再問。

  他抓抓頭,似乎不知從何說起,但好歹敷衍我道,「我是神。有妖怪到人間來尋找寶貝,可它們顯然找錯了人和地方,你家和你身上,一點寶氣也沒有。現在妖怪已經被我消滅,再不會出事了,你放心吧。」

  「剛才我在巷子裏,有個圍虎皮的年輕人也這樣對我說的,可我回家後還是差點被殺。」

  好吧,今天我遇到了奇怪的神秘男人,然後被妖怪襲擊,甚至把我家也被破壞了。如果現在這少年說自己是神,我相信。但是,神應該愛世人,不應該不負責任是不是?



第六章 一連串奇異事件(下)

  而令我最為意外的是:我以為我媽至少會對這些事有一絲懷疑,也許真的以為我瘋了,為付而旦的事好歹得抽我兩巴掌,可她什麼都沒做,隻帶著我從來沒見過的嚴肅勁兒,摟著我靜靜坐著,胖胖的臉上甚至流露出一絲哀傷和無奈。

  「媽,您是不是瞞了我什麼事?」我忐忑不安地問。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今晚的事更絕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更更絕不隻是妖怪找錯了地方這麼簡單。何況,單隻有妖怪和神仙突然出現在我面前這件事就已經夠匪夷所思、超出我經過九年義務教育的正常智商所理解的範圍了。

  「還不是你七姨、八姨!」我媽突然提高嗓門,臉色的神情迅速恢復到平時那精明潑辣的狀態,「她們兩個沒事就玩請神占卦,我早說過神鬼之事莫輕動,可她們閑得難受,不肯聽啊。這不惹出禍事來,還連累到你頭上了!」

  「啊?這事我怎麼不知道?」我驚訝,不過不太嚴重,今晚我的神經經歷了重大的考驗,頑強得很了。

  「你一個小孩子,告訴你那些幹什麼?你還嫌你七姨八姨不夠怪嗎?」我媽白了我一眼。

  我默然。

  我不知道我的外祖母一共生了多少孩子,但除了我媽,我隻認得七姨八姨,其他二三四五六,通通沒見過,也沒聽說過。我媽姓姚,叫姚一女,我七姨自然叫姚七女,八姨就叫姚八女。不同於我媽的普通相貌,我七姨八姨都是標准的美人,四十多歲了還有年輕男人瘋狂追求。可她們倆就是不肯結婚,也不理會追求者,更加不工作,就兩人合住在我家附近的一棟高級公寓裏,除了到我家來,深居簡出。

  為什麼兩個老姑娘守在一起?她們以什麼為生?為什麼不理會男人?鄰居們對此議論頗多,久而久之就把她們當成一對怪胎來看待。其實對此我還挺氣憤的,選擇怎樣的生活方式,不是個人的自由嗎?中國人就是有窺探和幹涉別人隱私的惡習。不過,如果我七姨八姨在搞靈異事件,確實也得對公眾環境負上一點責任。

  「把那條價值三百萬的紅寶石項鏈拿給我觀賞觀賞。」在走去七姨家的路上,我媽以胳膊肘拐了拐我,一本正經地道。不過我看得出她隱藏的興奮和好奇,也看得出今晚發生的事她沒對我說實話。為什麼這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麼大顆寶石到了她手裏就再拿不回來了。

  「媽,這是要還給人家的。」我抓緊包包,「您也說了呀,男人送女人東西都是有目的的,倘若貴重得還不起,那就不能要,不然一定會倒大霉的。」

  「三百萬哪,倒多大的霉也值了。」她哄騙我。

  可向來軟弱的我這次異常堅決,一定要隨身保管這項鏈,不管它帶給我的是幸福還是災禍,說什麼也要還給那神秘男人。當然,如果他還出現的話。而一想到可能再見不到他,我心裏還有一絲惆悵似的。

  「這樣吧,如果他一年內不出現,這寶石可就歸咱們了,人家撿到失物還有保管期呢,咱們也不能白幫他提心吊膽的守著這麼貴重的東西。」最後我媽妥協。

  恰巧,遠方一棟大樓頂上的時鐘敲響了。午夜十二點。

  我驀然停下了腳步,突然感到非常不舒服,開始時不知是從何處而起,漸漸就發現胸膛裏攪動般的劇痛,然後就呼吸困難,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把我的心臟揉成了一團,然後插入無數根鋼針,最後連帶著整個後背、繼而是整個人都疼痛起來。

  「媽……媽……我要死了!」我痛楚地大叫,接著再沒有任何感覺,陷入徹底的黑暗。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3:47 AM

第七章 半妖(上)

  我睜開眼,有那麼一瞬間的錯覺,以為我真的死了,居然並不害怕,而是奇異地覺得安寧。

  可隨後,我被醫院裏特殊的味道和晃眼的白牆刺激得清醒了,稍轉動了一下頭,就看到我媽怒容滿面的站在病床邊。

  拜託,我在生病好不好?又不是我的錯,生的哪門子氣呀。看我身上還掛著好幾根管子呢。

  我瑟縮了下,就聽我媽含淚罵我,「有你這樣的孩子嗎?二十三歲就得心梗!你是想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你個不孝的!當初生隻小狗多好,至少它還皮實點。」

  心梗?!我那胸中劇痛,呼吸斷絕的感覺是因為心梗?我對這個結果也很驚嚇。、

  可是不對呀,前些日子我還獻過血,醫生說我的血清潔得不得了,全飯店這麼多人集體去的,就我一個人完全合格。就算我天天待在廚房吸油煙吧,但以我一六二身高,四十九公斤的體重,怎麼著也不像是會得三高疾病的人哪,是不是醫生弄錯了?

  「她不僅有嚴重的心肌梗塞,心臟還嚴重畸形。」站在一邊的醫生適時的出來答疑解惑,「昨天您零點把病患送來時,我們用了強力融栓的葯物,可仍然沒能解決好血管阻塞的問題,顯然她心臟的不良情況由來已久。難道……她之前沒做過任何身體檢查嗎?」這句是問我媽的。

  我媽茫然點頭,我更茫然。

  昨天我昏倒時正好是午夜十二點,可聽醫生的意思,我媽送我到醫院也是那時候。可我家附近沒有醫院,我媽是怎麼這麼快送我就醫的,飛也來不及吧?除非是時鐘出現了故障。

  再者,我學的是廚師專業,最講究衛生,每年都會進行全面檢查身體,但沒聽說我的心臟畸形呀。

  「那要怎麼辦?」我聽到我媽問。

  「心肌梗塞的話……如果葯物實在無法輸通,那就要做搭橋手術。」醫生一臉惋惜地看著我,好像對我這樣年輕卻有這樣的病況很遺憾,「難點是她的心臟畸形非常嚴重。如果家庭環境允許、又能找到合適匹配的捐獻源的話,最好到國外做換心手術。不然……」

  「不然怎樣?醫生,您直說吧,這孩子缺根筋,聽了不會受打擊的。」我媽抓緊醫生的手,急問。

  「心肌梗塞是隨時會發作的,處理不當就會危及生命。如果是心臟畸形的問題……恐怕不會堅持過半年,甚至……三個月。」

  聽到醫生這話,我隻覺得全身瞬間冰冷,像被雷劈了一樣,連腳趾也抽起筋兒來,受到了平生最大的打擊,有一種大腦全部空白的恐懼感,無處依靠。

  為什麼?為什麼突然會這樣?可我不能死呀,我還沒拿到廚師證,也還沒有遇到命運般的愛情;我媽守寡多年,就我一個孩子;我是肉包的唯一;我……我還沒把那條紅寶石項鏈還給那個唇色淡淡、唇角總是掛著幾不可見的嘲弄輕笑的男人……

  想到這兒,我轉動脖子,茫然四顧,耳邊隻聽我媽哭哭啼啼地糾纏醫生,要人家無論如何要救我,說明我才隻有二十三歲,花一般的年紀。

  可是,年輕不能死嗎?那些幾歲就夭折的小孩子豈不是更可憐?我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忽然問,「媽,我的包包哪裏去了?」

  我媽回頭看我,淚跡未幹的眼睛裏並沒有我想像的絕望,卻有著深深的無奈。她愣了會兒,神色複雜的變了幾變,然後對醫生提出要我出院。

  醫生當然盡力勸阻,說明要移動身體狀況這麼差的我是多麼危險的事。可我媽卻說她認識一個心臟方面的醫學權威,要轉到那邊的醫院去,讓我得到更好的治療。

  我很意外,因為我媽非常宅,除了菜場和超市,幾乎哪裏也不去,所有的社交活動,也不過是打麻將而已,大部分牌局還是和我七姨八姨玩那種三缺一的。可是現在我對我媽已經產生了嚴重懷疑,覺得她有很多事情瞞著我,也有很多秘密。於是,我也贊成出院。

  半小時後,八姨開車來接我們。我這才發現我居然虛弱到不能自己走路,要我媽半扶半抱著才行。我不知道這兩天在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卻感覺那一定是翻天覆地的變化,至於結果……不詳。

  而不出我所料,我媽根本沒帶我看什麼心臟學科的權威,而是直接回了家。看到已經被七姨八姨整理得幹幹凈凈的院子,看到滿屋的新家具電器,我才知道我在醫院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

  「媽,那項鏈……」我媽安頓我在床上躺好後,我再度支吾著問。

  「給你收著呢。放心,你病成這樣了,媽還能讓你著急嗎?」我媽憐愛地摸摸我的額頭,溫柔地說。

  這讓我很不適應,要不怎麼說人是很賤的呢!我媽平時對我疼是很疼,但也很凶,要不我也不會養成有點烏龜的性格,一向逆來順受,被逼急了才會爆發,但很快就會感到害怕。現在她這樣對我,是不是因為我快死了?

  我望著我媽,突然很不捨得,發現我前二十三年的生命裏居然隻有她。有很多人、很多事,很多習以為常的東西,不到要分離的關頭,是無法體會有多麼珍貴的。

  而我媽似乎明白我的心思,突然堅定地道,「媽堅持著過了這麼長的一輩子,就是為了讓你活著。所以有媽在,你就一定不會死,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她的話和她說話的樣子讓我莫名其妙的感到有點害怕,我抓住她的手,可她卻把我的手輕輕塞到被單裏,讓我好好休息,自己則到隔壁房間去和七姨八姨說事情去了。

  我躺著,連動一動也覺得很難,回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事,理不清半點頭緒。於是我支著耳朵聽隔壁我媽姐妹三人說話,不過隻模模糊糊地聽到她們討論得激烈,卻聽不清她們說的是什麼。漸漸的,疲憊和無力感襲來,我昏睡了過去。



第八章 半妖(中)

  ……夢影,光怪陸離,像一片片彩色的飄渺雲朵。我穿行其中,似乎看到了什麼,可轉瞬間又忘記個幹凈,不過那感覺卻舒服愉快,就像全部天真的童年。直到,那些雲漸漸匯成一片懸在天空中的雲海,然後變成黑灰色,有隆隆的雷聲遠遠傳來。

  我開始害怕,我從小就特別害怕打雷,不過我好似給困在這個夢裏了,一直找不到出口,儘管我心裏清楚明白我是在做夢。

  我拼命大叫我媽,但是發不出聲響,頭頂上的雷聲卻越來越近了。我抬頭望去,就見厚厚的雲層四週散發出彤光,似乎黑色棉雲後有巨大的發光體,映得半邊天空都呈現出詭異的光感,即明亮又陰暗,有如末日徵兆。

  接著,銀影閃爍不止,那光電的枝椏伸展出灰黑色的雲團,張牙舞爪、肆意凌厲,遍佈整個天空,帶著要把整個世界都撕碎的力量,彙聚在一起,十數秒後,在那聲驚天動地的霹靂聲中,籠罩在我的頭頂……

  好疼!我感覺自己被擊得有如齏粉,寸寸裂開,心中的恐懼為甚,身體的疼痛倒成了末流。然後我終於掙扎著醒來,後臀奇熱無比,但並不難受。我好奇的掀開被單往身後看去,最終爆發出尖利的大叫。

  尾巴!我長出了尾巴!狐狸的尾巴!而且是九根!灰褐色的、毛茸茸的九條狐狸尾巴!我確定那是從我身體上長出來的,與我血肉相連,並不是擺設,可我並沒有皮開肉綻,好像那九條尾巴我本來就有一樣!

  我媽和七姨八姨幾乎同時沖進了我的房間,然後又同時面色發白、面面相覷。

  「姐姐,你不是說六六是殘次品種嗎?為什麼她天生九尾?不過她的毛色倒還是和從前一樣。」愣了半天,八姨終於開口,還咽了咽口水。

  於是我看出來了,她們沒有受到驚嚇,更沒有驚恐,而是意外和好奇,似乎還有些羨慕似的。

  「咱們是看著她長大的,明明沒什麼特殊呀。她們狐族除了胡九九那小灰東西,哪個都比咱家六六資質高。她可是半妖,是不是因為轉生……」七姨沒說下去。

  我要嚇死了,驚疑地望向我媽,卻說不出話來。什麼狐族,什麼九尾,什麼半妖,我完全聽不懂。難道我還在夢裏?我想掐自己一把,卻再度摸到了那九條毛茸茸的尾巴中的一條,嚇得立即縮回手。

  我媽也看著我,搖頭嘆息著,眼神複雜難明,半天才說出四個字:天意難違。

  「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終於從失語狀態中恢復,可腦子卻更加混亂。我不管天意,我要答案。

  「六六,先把尾巴收起來再說。」我媽走過來,撫撫我的頭。我有一瞬間的糊塗,感覺我變身成了我家肉包,平時它對我搖尾巴時,我就是這麼說的。

  我很為難,因為我不知道要怎麼做,隻好拉起被單,把自己從頭到腳都蓋好。不過被單下我身後的部分,仍然蓬鬆著一大片,把整張雙人床都佔滿了,情形怪異極了。

  八姨走過來,把被單拉開,很認真地教我道,「六六,你試著集中意念,把尾巴收回去。」

  「收到哪裏?」我傻了巴嘰地問。

  八姨一愣,撓頭道,「算了,你還是指揮尾巴動一動就好,哪怕隻有一條,哪怕隻動動尾尖。」

  我很用力,我一向很規矩很聽話。可是我都使出吃奶的勁了,那九條尾巴還是紋絲不動,好像它們根本就不是我的。

  一邊的七姨倒抽了一口涼氣道,「這尾巴不是誰給她硬安上的嗎?你們看她怎麼半點也不能控制?」

  「那怎麼辦?要不要剁掉,我不怕疼的。或者,找醫生給我打針麻醉葯就行了。我可不想帶著這九條東西在身上,這讓我怎麼出門見人,怎麼上班呀?」

  我慌了!也瘋了!我不能相信!

  可事實擺在眼前,我如果不是做夢,就無法迴避真相。可這幾天究竟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呀?我急需一個解釋,不管是怎麼樣荒誕不經的我也接受。平凡的生活發生變化是好事,但這麼顛覆的,正常人都受不了的。除非,有一個理由。

  「對哦,現代整形技術這麼高,去掉幾條尾巴應該不會死人吧?」七姨抓了抓頭髮說。

  「是呀,她以前不是九尾,現在突然有了,萬一是什麼人沒安好心,故意傷害她的呢?」八姨也道,「頂多我們在整形醫生動過手術後,把他的記憶消除就完了。」

  「你們兩個怎麼那麼糊塗呀!」我媽氣得跺腳,「找醫生?人家醫生還沒做手術就先嚇死了。再說你們不知道嗎?妖狐的尾巴就是她的命!斷一條就能去了她大半性命,何況九條全去?」

  「可是姐姐,你就是為了六六才到人界生活呀,難道你要回去?」七姨嘆道。

  「不是我。」我媽又流露出那種無奈的神情,「是她要回去。」她指指我,「剛才說了這麼半天,你們還不明白嗎?這是她的命運,她逃不掉的,她得回到洪荒界去,不然,就是死。我拼死拼活都為了她,可這件事我幫不了她,她得自己尋回生命。」

  七姨八姨沉默了。顯然,她們喜歡生活在這裏,不想到什麼洪荒界去。可那是個什麼地方,我又是個什麼「東西」?

  「她一個人去那邊,我不放心。不然我陪她……」

  「不,她必須自己去。」我媽打斷八姨,一臉決絕,「不然,我守了這麼多年,你們相伴我這麼多年就全白費了。我捨不得她吃半點苦,可這個險……她必須要冒。」

  七姨八姨對視一眼,緩緩走出房間。而我懇切地望著我媽,希望她對我說實話。

  我媽嘆了一聲,坐在我床邊,讓我倚在她胸前,「六六,關於你的身世,媽本來不想告訴你。隻想讓你平凡地生活在人界。很多人都說人類多麼多麼糟糕,相信媽,那是他們沒生活在更討厭的地方。對我們而言,人界實在是桃花源了。」

  「媽,我是半妖嗎?」我問,整顆心都飄浮著,無處著力,因為這幾天發生的一切都超出了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什麼是半妖,是犬夜叉那樣的嗎?可是,那都是想像中的人物啊,為什麼真的會再現,而且還是……我?

  我媽親了我的額頭一下,「寶貝,你是半妖。你是媽和一個人類男人所生。沒錯,媽是妖狐,也就是人們所說的狐狸精。我誘惑了你父親,毀了他的一生,卻得到了你。」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3:57 AM


第九章 半妖(下)

  我感覺額頭濕濕的,抬頭就見我媽哭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掉眼淚,她是那麼潑辣精明,自我記事起,從來沒有吃過虧的。也許,她很愛我父親吧?不然,也不會這麼難過。我忽然記起有一次她在看電視劇時突然說過:有的人,不管多麼相愛,也註定不能在一起。

  當時,我對我媽這樣有點粗俗的女人說出這麼文藝的話感到好笑,可今天才明白,她是有感而發。她和我父親,有一個怎樣悲傷的過去?

  「他是誰?」我問。

  「不重要了。」我媽以手指輕輕梳理我的齊肩短髮,「媽丟了他,再也……找不回來。」她哽咽了,「所以媽絕不能失去你,哪怕用媽的命去換。」

  「媽!」我嚇了一跳。有這麼嚴重嗎?我不過是心臟畸形,難道我媽要把心臟給我?那也不一定匹配好不好?再說,我不能為了自己活著,就讓我媽去死。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啊!

  「別怕,其實並沒那麼嚴重。」我媽含淚而笑,我突然覺得她平凡的、胖胖的臉美得驚人。

  但那感覺隻有一瞬,她隨即的話把我帶回現實,「你之所以心臟畸形,是因為你有一顆妖心,我以法力讓它維持著人類心臟的模樣,哪想到你還是不能適應。所以,你要回到洪荒界去。隻有在那裏修煉我們狐族的法術,強壯到一定程度,你就可以回來了。」

  「那要多久?」我問。

  「要看個人的資質。」我媽猶豫了一下才說,我感覺她是怕傷害我才這麼委婉的。剛我七姨八姨不是說了嗎?除了一個叫胡九九的,我是全狐族裏資質最差的。

  「你不要急,慢慢修煉,反正妖精的歲月很長很長。其實也不怪你,因為你是半妖。總是……有些與眾不同的。」我媽安慰我,卻更加暴露了我當人不咋滴,做妖也很廢的事實。

  「不去可以嗎?」我害怕,我一向膽小,不願意生活改變,就想安安分分地過日子。現在我媽要我離家,而且是去另一個世界,我怎麼敢?何況我又不夠強大,到那邊沒了我媽和八姨九姨,誰幫助我?

  「不去的話,你就活不成,大羅金仙也難救。就像把魚扔到岸上,除非你學會在岸上呼吸,不然就隻有死路一條了。就算你不怕死,難道你不能為媽想想嗎?」平時我如果不聽話,我媽常常是打我兩下,罵我幾句,逼我照她說的做。可今天,她隻是軟語相對,倒害我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媽,我腦子很亂……」

  「我知道,媽會給你時間想想的。但是不要太久,你的心臟怕支撐不住。」

  我茫然點頭,其實心裏明白想也白想。不去,就是死。去了,雖然被吃掉的可能性也很大,但至少還有百分之一的機會。所以,這根本是沒有選擇的選擇。

  「那洪荒界又是什麼地方?我又怎麼去呢?」我妥協了,問:「您不能和我一起去嗎?」

  說實話,突然知道自己有妖的血統,雖然一時難以隨著受,但漸漸的,在經歷了人類情緒的四大認知過程:否認、憤怒、壓抑和接受後,也隱隱有些好奇和興奮。畢竟,平凡如我,終於也有點奇怪的地方了。

  「寶貝,這次就隻能靠你自己了。媽在你身邊,胡長老不會收你,對你的修行也不利。你獨自去洪荒界當然有危險,可是媽沒有其他法子,隻盼著你真如胡姥姥所說,福澤深厚,能逢凶化吉。再者,媽還要給你守著家哪,不管多少年,你早晚還是要回來的。」我媽很無奈地說,但洪荒界的具體情況,她沒怎麼告訴我,隻說一切都要我自己去親自認知,否則她天機洩露太多,隻怕對我不利。

  然後,她和我七姨八姨一起努力,幫我把九條尾巴收了回去。具體收在了哪兒,我根本不知道,也完全沒感覺。而看到她們施法,我最後一絲懷疑也消失了。

  我在床躺了兩天,每次昏睡過去前,都希望醒來後發現這一切全是噩夢,可每次我都失望了。

  原來地球上是有妖精的,或者還有其他的古怪生物。那些神秘的東西,並不因我們看不到、我們不知道而不存在。比如我,我一直沒懷疑過自己是純粹的人,可事實上,我是一隻半妖,雖然人那部分混得不好,妖那部分又完全退化了,但我無法否認事實。

  幾天前,我還為了拿不到廚師證、被男朋友甩而沮喪。幾天後,為了活命,我卻不得不穿越結界,獨自走向未知的旅程。

  在我決定要走的那天,我媽、七姨、八姨,分別把我叫到房間中,每人傳了我一件寶貝。她們把那寶貝的功能吹得神乎其神,而且因為我是法術超級小白,簡稱超感白,那些寶貝的操作系統全是傻瓜型,不用念咒、不用術法、不用結印……

  我媽給的寶貝用了血禁術,隻有與她有血緣關係的人就能直接用,別人卻休想碰一碰。而據她說,天底下她隻有我一個親人,父母早亡,七姨八姨都是結拜姐妹。

  七姨把她一縷挑染的彩發燒成灰,混在水裏讓我喝了,然後她的寶貝就能完全歸我所有了。八姨最古怪,她說她一生酷愛音樂,不像我媽和七姨那樣或煉或尋到了寶貝,隻讓我背了一段簡單的樂譜,說如果我有那機緣得到某件寶物……吹奏出這段曲子,就會得到意想不到的助力。

  當天晚上,明月當空,萬籟俱寂,我穿著我媽壓箱底的紅色女式古裝,手握著七姨送我的寶貝,腰挎著我媽給我的寶貝,靴筒裏塞著我自己選定的武器,先是默誦了下八姨教的樂譜,然後站在我房間那面空白的牆壁前,准備離開人間,穿越到洪荒界。

  實話說,那身古裝比所有古裝電視劇裏的華麗衣裙都漂亮一百倍,我媽說那是煉製的仙衣,普通人是不會擁有的。我想,假如我因穿越而死,或者到了那邊就給猛獸吃掉,這是我死前最開心的事。女人是多麼虛榮的動物呀,隻要能美麗,死也不後悔。

  難道,這是我的狐狸精血統使然?那照這樣說,是女人就有當狐狸精的潛質。



第十章 神筆六六(上)

  兩個多小時後……

  「媽,我可不可以不用這個?」我揮揮手中七姨送的寶貝、那支似乎永遠蘸滿了墨汁的紅木狼毫,為難地道。

  此時,之前那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氣勢早就沒有了,我媽和七姨八姨累得坐在沙發上,一臉拿我沒辦法的神情。

  也難怪我啊,下一腳我可能就進入連聽也沒聽過的洪荒界了,猶豫幾個小時,一直下不了決心很正常。

  「你就磨蹭吧。」我媽氣得沒法兒,「到天亮你再不走,我就把你扔過去!」

  「我都要離開了,不知何年何月才回來,拜託別這麼暴力,對我好點不行嗎?」我委屈著,卻成功地令我媽心軟了。

  然後,我突然想起一種可能,不由欣喜萬分地問,「可是當初您們姐妹三人是怎麼來到人界的呢?那個方法比較安全吧?」

  看著我一臉期待,我媽等三人集體被我打敗了,萬般無奈地同時嘆了口氣,耷拉下腦袋。

  半天後,八姨近乎哀怨地問我媽:「姐姐,你到底生的是一隻小半妖,還是生了一隻小烏龜?怎麼遇事不管大小,她總是先躲了再說的。」

  哈,我真本事,明明應該是依依惜別的感人場面,卻要我鬧得人人都想把我一腳踢飛。

  我媽翻了翻白眼,壓著火氣對我說,「我早告訴過你了,人界和洪荒界不是隨便就可以互相穿越的,否則天下還不亂了套?就好像人行道和快行車道,能隨便跑來跑去嗎?除非有代天者的命令。而當初,是一位正神拼出性命,才能讓我們三人帶著你跑到人界,一躲這麼多年。他當時受了很重的傷,能不能活著還是未知數,現在你還讓我想什麼辦法?」

  「七姨的這個寶貝靠不靠譜呀?」我囁嚅著,哪想到七姨卻聽到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丫頭!」七姨罵道,「多少人覬覦我這寶貝,七姨我拼了命也沒給,你居然還給我嫌棄。你別看它樣子不顯眼,可卻是神物,是天地最初的靈氣所化,造物難得,隻此一份,比人類的童話《神筆馬良》中的筆還神,若運用得好,天神也不能奈你何,唉,至寶啊。隻要你集中精神想著想要的東西或者要去的地方,落筆就能成真。不過你千萬記著,畫出來的東西畢竟是假的,有時效性,法力越高,維持的時間越長。像你這種半點法力沒有的,估計畫出來的東西能維持幾秒種就不錯了。所以你畫完通往洪荒界的大門後,就立即給我跳過去。不然以你的能力而言,若想再用這支神筆,起碼得一個多月之後。你要明白,隻有你成為真正的九尾天狐,這神筆才能想什麼時候用就什麼時候用,不然它會拒絕出墨的。這種有靈性的神物最討厭了,隻有主人比它強,它才真正為你所用,不然就算你擁有它,可以驅使它,它還是會常常鬧彆扭的!」

  七姨長篇大論,嘰嘰歪歪,我聽得頭昏眼花。《神筆馬良》是很老的動畫片了,在現今日漫氾濫的時代,我倒也看過。難道,我七姨的筆真比馬良的還神?

  「你七姨說得對,不要拿法寶當物件看。它們是跟班,隻有讓它們徹底服你,它們也才會真正聽命於你。」八姨說完,忽然笑了,「我說七姐從來不肯畫個好男人出來呢,敢情畫出的東西是有時效性的。今天托六六的福,我倒是第一回聽說。」

  「那七姨當初為什麼不畫扇門來人界,非要那個神拼個半死。」我還存在著僥倖心理。

  「你當那神筆是怎麼來的?是我賭贏的。」七姨揚起下巴,有點小小的得意,「當初在洪荒界,這隻神筆化為人形,還有名有姓地叫趙天天。它說能畫出世界上最美的顏色,我就亮出羽毛跟他比。結果它畫不出我的神採,這才認賭服輸。不過它覺得我不配做他的主人,當初雖然歸屬於我,卻不肯為我所用。我跟它耗了這麼多年,才磨平了它的性子,訓練得它肯出力了。現在我把它送給你這小祖宗,至於它以後為你所用到什麼程度,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哦天,一隻筆還有那麼多波折故事。可七姨到底是什麼妖怪,還有羽毛?是一隻鳥嗎?

  我才想細細追問,順便耗點時間,忽然覺得一陣氣悶,直冒冷汗,胸口像被掏空了一樣的疼,不禁彎下腰去。

  我媽一見,立即跑過來,先確定我沒事,然後拎著我的耳朵道,「你的心臟支持不了多久了,馬上給我到洪荒界去,那邊的氣場至少會先保著你一段時間。再磨蹭,我真會把你扔過去的。」

  「神筆趙天天歸我了,除了我誰也不能驅使它做畫,您想怎麼扔我?!」

  生平第一次我頂撞我媽,不過我是由於緊張和害怕造成的情緒失控,再說我已經抬起手,哆哆嗦嗦開始在那面白牆上畫了,所以我媽不但沒怪我,還不住提醒我要集中精神。

  我很認真,因為折騰這麼久我也煩了,而剛才突如其來的心臟不適讓我深刻體會到,我將死的事實不是虛假的,而是真實的。再不走的話,真的沒活路了。

  死就死了吧,拼了!

  我咬緊牙關,掌心中全是汗,以那支在起筆時突然散發出金燦燦光芒的神筆在牆上勾勒著我媽給我描述的越界之門的樣子。我擅長食物雕刻,所以是正經學過繪畫的,而且教畫的老師說我有靈性,畫出的東西形神具備,一扇門自然不在話下。

  同時我心裏拼命想著,我要到洪荒界去!我要到洪荒界去!

  轟隆一聲,好像是從遠古傳來的沉重聲音,我一晃神的功夫,眼前已經出現了一道石門,倒不見得多大,卻古拙而厚重,直覺上就讓人明白,那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

  滿屋的人都愣住了,沉默數秒後,還是七姨率先反應過來,跳起來,輕推我一把道,「快走啊,別傻愣著,沒看到門的顏色在變淺嗎?你連最基本的法力也沒有,這門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的。要是現在不走,再等幾天你也就不用走了。」她的意思是,再過幾天我就死翹翹了。

  我媽一聽,二話不說就招呼了八姨來,兩人一起奮力推開石門。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3:58 AM


第十一章 神筆六六(中)

  門那邊,黑洞洞一片,沒有風、沒有聲音、沒有光線,隻是無盡的黑,好像通向無底的深淵。我突然一陣害怕,寧死也不願意冒這個險了。可是我後退的路給七姨擋住了,我媽和八姨還推了我一把,再加上剛畫到最後時,神筆居然不出墨了,門檻畫得有問題,我腳下一絆,踉踉蹌蹌就撲了進去。再轉頭時,光明和親人已是如此模糊。

  「六六,千萬照媽說的去做。」我媽淚水漣漣地對我大叫。

  我抬起手。

  再見了,媽媽。再見了七姨八姨。再見了,我正常的生活。再見了,神秘的帥哥。沒想到的是,在我離開人界的最後一刻,我所眷戀的一切裏,居然包括那個唇色淡淡的男人,是因為我拿了他三百萬的關係?

  我呆站在那兒,身處黑暗卻回視光明。而就在大門漸漸淡化消失的一剎那,一條小小黑影狂吠著沖向了我,直跳到我懷裏。

  是肉包!本來我是把它拴在門外的,不知怎麼它掙脫了。狗啊,最忠誠的動物,不管前方有多危險也不肯稍離主人半步,終於陪我一起穿越了!

  我閉上眼睛,隻在穿越的一剎那才陷入無邊的黑暗,再睜開時世界已經變了樣。

  緊張的環顧四週,我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極小且封閉的山谷中,四面絕壁,頭上月明星稀,照得山谷中雪亮。再回頭一看,兩界之門早就不見了蹤影,這裏除了對面山壁上有一道一人來寬的山隙裂縫外,再無出路,我倒像是坐在了一個天然的深井中。

  我很害怕,獨自一個人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並且周圍沒有半點人類存在的跡象,我怎能不怕?不過看肉包興奮的在草地上奔跑打滾,好奇的東聞西嗅,我稍放下了心,斷定這裏是安全的。因為如果有危險,肉包會警覺。

  呆站了會兒,我烏龜的個性佔了上風,於是我又拿起筆,想畫扇門回去。不過七姨沒有騙我,神筆趙天天丁點兒墨也不出了,任我如何懇求也不行。我隻好把神筆掛在胸前,放棄了回去的念頭。

  趙天天的結構設計很先進,筆管上穿著一條銀鏈子,整隻筆還能折疊成鑰匙扣的樣子。那條紅寶石項鏈我也戴著呢,因為怕我媽趁我不在時給賣了。兩下裏一搭配,不得不說還很潮呀。可惜我是短髮,頭上隻別了一隻小狗形狀的髮夾,不然勉強也能劃進古裝美女的行列。

  美女,不管到哪裏都能受到照顧吧?這才是我關心的問題。

  我又呆站了會兒,經過細心的觀察,徹底放棄了逃避的念頭。一來,一穿過那扇門,我的呼吸似乎順暢了很多,心臟暫時沒有再疼痛,二來,山谷中唯一的路確實就隻有那條裂隙。

  可是我真的要鑽到那裏面去嗎?那通路,如果它是通路的話才一人來寬,如果遇到危險,我連轉身怕都困難。而在月色的映照下,長得仿佛沒有盡頭的裂隙像一條躲在暗處的蛇一樣,等著我這樣的無知小白自動進入蛇口,深入蛇腹,嚇人極了。

  有那麼一瞬間,我想在這小山谷中安家,耗到神筆下回出墨時,我再返回人世去。可我隨身攜帶的東西隻有三件法寶,其中一段還是曲譜,而山谷中隻有草,沒有別的能吃的東西,一個多月啊,估計我早風幹成木乃伊了。

  那麼,我隻有穿過裂隙一條活路了。可那邊是通向哪裏?會不會更險惡?

  我腦海時浮現出無數可怕的想像,一直耗到天色大亮,大太陽曬得我額頭冒汗,我才咬咬牙,抱著肉包,毅然絕然地,實際上恐懼萬狀的,鑽進了那山縫之中。

  一米……兩米……

  我龜速前進,隨時打算逃跑,但這裂隙除了陰暗之外,卻並無其他恐怖的東西,包括喜歡在這種地方生活的噁心的、蛇蟲鼠蟻一類的。整條通道幹燥而通風,而且走得深了,會發現遙遠的前方有淡淡的白光隱約浮現。

  我覺得那邊一定是出口,而且還可能是露天的。當然,最好是市鎮一類的地方。我媽雖然沒給我多講洪荒界的情況,但她說過,洪荒界也有正常的生活,情形和中國古代差不多,並不是人們想像的那樣,一群妖魔鬼怪茹毛飲血,落後得像原始社會以前。

  而市鎮人多,往往人多的地方就不太會有惡性犯罪,那麼我也會相對遠離危險。對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我的信條是:安全第一。

  希望就在前方,我不禁加快了腳步。但所謂看山跑死馬,我覺得距離不遠,可卻足足暴走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汗濕衣衫才驀然沖進了一個洞窟。是突然就進入的,沒有任何緩衝,就像掉進了一個細口大肚的壇子裏。

  不過,這「壇子」頸與肚的尺寸對比實在也太超過了,我一腳踏入後就震驚於是這洞窟的巨大。怎麼形容呢……反正之於我而言,好像一隻螞蟻進入了足球場。

  洞窟的穹頂極高,高到看不到,我之所以覺得它存在是因為頭頂沒有陽光照下來。而因為我身在入口處,所以看得到身側的石壁,見上面刻滿了看不懂的文字,一直延伸到很遠。我之前所見的白光就是這些文字散發出來的,也正是這光芒才使得洞窟中充滿光明。

  到了這一步,我除了繼續前進也沒別的可做了,於是我朝著正對著裂隙方向的前方走去。此時我對空間已經沒概念,總之請大家自行想像一下,一隻螞蟻橫穿足球場所需要的時間。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能不停的走的,反正在我精疲力竭,飢腸轆轆,肉包也嚴重發焉時,終於到達了盡頭。

  然後,我驚呆了。

  我面前是一個懸崖,或者說是一個火窟。我不知道它有多深,因為我被一道無形的牆壁擋在了懸崖邊上,不能探頭觀看。但,我對面的整個山壁都被崖底的火焰映成了紅色,不時還有一條條火舌有如妖蛇一樣卷上來,像是地獄炎魔,嘶叫著,似要吞沒一切,卻又被不知什麼力量壓了下去。

  身臨這樣的深淵,我感覺一陣發自心底的恐懼,沒來由的、最原始的恐懼,渾身的汗毛根全豎了起來。似乎地獄中無數冤靈一起在我耳邊吶喊;似乎我的身體被撕扯成千片萬片,每一片都被扔到火海中熔煉;似乎墜入無邊的黑暗,永遠不能結束。

  這是比痛苦更痛苦,比死亡還死亡的感覺,太可怕了。

  直到,我看到另一個情景,心靈立即平靜安詳起來。



第十二章 神筆六六(下)

  在火窟的上面、與懸崖齊平的地方,神奇地飄浮著一塊約兩平米大小的圓石。石上坐著一個入定的老僧,鬚眉皆白,僧衣如雪。火窟下的烈風橫掠豎卷,吹得他僧袍的袍袖鼓起,衣擺獵獵作響,可他仍然安靜如恆、如石。

  不知為什麼,看到他的一刻,我心中的恐懼忽然一下子都消失了,隻感覺安寧,幸福的安寧,感覺就算站在這兒一輩子,也沒有什麼,不過是時間的靜靜流逝而已。而洞窟的壓迫感,火焰懸崖的吞噬感,長途跋涉的疲憊感,突然都變得那麼微不足道,喜怒憂思悲恐驚隻在外圍,內心中卻是永恆的平靜、寂滅的不朽。

  在他身邊,似臥著一隻什麼動物,可是距離太遠了,我看不清楚,但也不想出聲詢問,生怕破壞了這份暗存於凶猛暴戾下的安詳。可肉包有點不安分,弱弱地哼了一聲。

  那老僧睜開眼睛,一個字也沒說,隻對我微微一笑……大慈大悲。

  我忽然想哭,莫名其妙地感動得想哭。

  不過,老僧重又合目入定,似乎從沒看過我,而他身邊巨大的、白色的動物卻站了起來,凌空躍起。懸崖邊上無形的壁壘令我寸步難行,但對那白色巨物卻如不存在一般。它輕盈穿越,瞬間落在我的面前,就像火氣上面飄浮過一朵白雲。

  這時我才發現它是一隻巨大的白狗,身子比我還高,但或者它並不是狗,隻有狗的耳朵,腦袋卻像老虎,身上佈滿了大片的鱗片,尾巴好像獅子,腳……我說不清。頭上,還有一隻獨角。

  它看了我一眼睛,扭頭就走。

  我明白它是想讓我跟著,於是回目望了那老僧一眼,就跟了上去,心裏憑白無故的信任,仿佛天生就知道它不會害我。

  不久,我們來到一個不斷上升的樓梯處。樓梯的上方被雲霧籠罩,看不太清楚,下方卻是芳草萋萋,綠意盎然。樓梯口樹著一塊大石頭,上書:無盡路。

  「白狗」踏上無盡路。

  我跟上。

  我以為會走很久,無盡路麼,說不定永遠也走不到頭,哪想到隻上了一階,就進入了一個三岔路口。我們,從正中那條而來,左右,還各有一條通路。

  「白狗」伸出左前爪,指了指左邊。

  「謝謝你。」我由衷地說。

  它忽然回過頭去,咬下自己的一片鱗,交到我手中。我愕然,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它卻把我掛在脖子上的紅寶石扯了下來。

  「那個不行,是人家的,要還。」我有點發急。

  難道,那顆紅寶石是路費?

  「白狗」不理我,忽然掉轉過頭跑走了,轉瞬間就消失了蹤影。

  我不敢追,雖然我覺得那顆寶石絕對不能丟掉,不過我沒勇氣回去。而肉包平時非常愛叫,今天卻格外老實,直到此刻才活躍了起來,趴在我肩上,咬我本來就不長的頭髮。

  我定了定神,朝左邊那條路走去,不久後就出了山腹,眼前豁然開朗。

  遠處群山連綿,天高雲淡。近處,是一片小小樹林。我穿過去,沒遇到什麼危險,然後就看到一條極寬闊平整的大道,似乎是人力修築的。

  啊,國道,肯定是的。

  我走上去,雖然路上沒有其他人,但感覺還是比在山腹中強多了,至少心情舒暢。而走了才沒幾步,我耳後一癢。那裏有我媽粘的一根她的狐毛,我媽說那相當於自動導航系統,當狐毛動了,我隻要把它扔到空中,它就會帶我回狐妖族。

  於是我把那根狐毛拋在半空中,不過那狐毛卻飄然落地,根本沒飛起來。

  咦,是我剛才滿身大汗的弄污了它,還是我媽的法術已經落後了?這怎麼辦?要我到哪兒找狐族去。而如果我找不到我們村,像我這樣一點修為也沒有的半妖,是不是很快就會被吃掉?

  正不知所措,眼前忽然一花,一條人影出現在我面前。

  「哪裏來的妖物,此處是不容妖怪走的,你不知道嗎?」他質問我。

  「為什麼?」我問。

  不過在我看清他的面貌時,幾乎和他同時叫了一聲:「怎麼是你!」

  眼前的,是那天把我從妖怪手中救下來的金髮美少年。雖然我現在也算是妖怪了,可當初他確實救過我。他還穿著那身短打,圍著虎皮裙,不過這次感覺並不突兀,畢竟我也穿的是古裝。

  「凡人,你怎麼會來到洪荒界?」他似乎非常意外。

  「我……來看病。」我有點無厘頭,但這確實是我最初和最終的目的。

  不過我的奇怪回答著實難住了他,他噎在那兒半天沒說話,最後才怒道,「胡說八道,一個凡人能有什麼病到洪荒界來治?快回去!怪了,你越界而入,為什麼諦聽沒有通報?你又是怎麼來的?」

  諦聽?!我心裏一驚。

  雖然我小白,可也聽過一些神話故事。在我的記憶裏,諦聽是地藏王菩薩的坐騎,也是他的守護者。難道那白色巨狗就是諦聽?那麼,那位入定的老僧,給我大慈大悲感覺的老僧,豈不就是地藏王菩薩。

  天哪,從小到大,我連半仙都沒見過,哪想到卻曾經匍匐在地藏王菩薩的腳下!

  「這是什麼?」那美少年看我不說話,突然走近一步,捏起我別在腰上的那片鱗片,很吃驚的樣子問。

  「那條白狗送給我的啊。」我老實地說,「而且是它把我從那個冒火的懸崖邊送過來的。」

  那美少年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

  他瞪大眼睛的樣子好可愛,鼻樑上的碎發飄呀飄的。

  於是我問,「你的發色是天生的嗎?」話出口後,連我自己都鄙視自己。

  哪想到他卻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然後我又問,「你到底是誰?」問完後突然福至心靈,補了一句道,「你是不是二郎神楊戩?」

  他歪頭看我,「為什麼以為我是楊戩?」

  我討好地說,「因為你很帥,你是我見過最帥的少年了。」

  我以為他聽到這句話會高興,畢竟我是誇他的長相,哪想到他卻大怒,對我吼,「誰告訴你天庭中隻有楊戩才帥?而且楊戩是個老頭子,哪有我這麼年輕?」

  「那你是誰?」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3:59 AM


第十三章 初到貴寶牢(上)

  他張了張口。

  我欣喜地等著他自報家門,打算正式認識我生平遇到的第一個神仙,而且還是那麼美形的,可他卻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瞪著我,「凡人,是我在問你,你沒有權利問我。說,你為什麼到洪荒界來?」

  「說了是治病了。」我低聲咕噥,「而且我是半妖,理論上我有居住在這裏的權利。」

  「你是半妖?」他突然低下頭,似乎要仔細觀察我,可正趕上我抬頭,於是在瞬間,我們的臉離得非常近,我幾乎能從他大而明亮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們僵著,我是震驚於是他琥珀色瞳仁的漂亮,不知他是為什麼不動,反正幾秒後他突然憤怒的別過頭去,要不是我註意到他的睫毛撲閃撲閃,幾乎以為他是氣得臉紅了。

  「你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交警呀?」我打破僵局,「不然你幹嗎管我走哪條路?實話說我迷路了,你能不能送我回狐族?我媽的狐毛……」

  「我打落的!已經再沒有靈力。」他那話說的,充滿了挑釁,意思是:就是老子幹的,你想咋滴吧?

  實話說我不想咋滴,再妖的妖也鬥不過好神仙,我一個半妖,怎麼敢惹他?我的願望一直很小很小,以前在人界時就是想拿下廚師證,嫁個會過日子的男人。現在的願望隻是想快回到狐族,大家全是狐狸精時,就不會對我太歧視了吧?

  「那既然是你打落的,至少你得給我指條明路,讓我回家吧?我是說這裏的家。」我忍氣吞聲的又退了一步。

  他想了想,然後搖頭。

  「如果是其他妖誤闖此路,我就是打死你也白打。」他很開恩地對我說,「不過既然你是從人界來的,而且諦聽那麼厚待你,自然是有些因頭。所以怎麼處置你,我自己也做不了主,私下放了你,也根本不可能。」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到底要怎樣?」我餓了,所以膽氣似乎大了些,不滿的反問。

  他抓抓頭,「不然我先安排你到一個地方,然後報告給代天者,他會親自決定你的去向。放心,他是最公平的,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這詞怎麼聽著這麼熟呢?如果現在有一面牆,上面寫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幾乎以為洪荒界克隆了我們的司法系統。

  「好吧。」我答應,覺得他安排我去的地方大概類似於招待所一類的吧,也就沒多想。

  可到了地方我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他居然……他居然把我送進了大牢。我清清白白一個女子,坐公車連逃票的事都沒做過一次,怎麼才到洪荒界就先成了犯罪分子了?!

  然後我抗拒了,結果被從嚴了。美少年本來對我還客氣,現在一手抓著我的衣領,提溜著我不放。

  「把她關在哪裏?」看門的傻大個兒還問。問什麼問?難道不知道這裏有冤案?

  「神、仙、魔、妖、鬼,她歸哪道也不合適。」美少年似乎有些為難,猶豫半天才說,「關天牢裏吧,雖然她不是神,但那邊清凈,省得她亂說話。對了,稍微對她好點。」他還算殘存了一點良心。

  「現在裏面……」傻大個兒的嘴有點笨。

  所以,他的話還沒說完,美少年就打斷他道,「甭管裏面怎麼樣了,直接把她扔進去就行。有什麼事我擔著,現在我還有任務沒完成,先走了。」美少年的性格相當急躁,不等人反駁就已經沒影兒了。

  傻大個兒沒辦法,隻好把我帶到一間石室中去。

  洪荒界監獄所在地就是一座紅褐色的岩山,整個刀削一樣平直的懸垂山壁上,整齊的佈滿了窯洞似的小窗子,好像是一間間牢房,不過從外面看來,那些窗子一點光線也不反射,似乎後面是無盡的深淵。

  我很怕。我怕的時候基本說是保持沉默,能不動就不動,很烏龜的屬性。此時我眼睜睜地看著傻大個兒關上了這間類似於是電梯的石室的門,把牆上三個圓形木牌中的一個翻了過來。我看得清楚,那三個圓牌上分別寫著:天牢、人牢、地牢。他翻的,自然是天牢牌。

  然後我也沒什麼感覺,他就打開了門,讓我出去。

  「天牢裏面關著一個人了,那個人很厲害,你少跟他說話。」傻大個兒囑咐我,好像這樣提醒我就是對我稍微好點了,當然他還允許我帶著寵物,睡得昏天黑地的肉包。

  我點頭表示感謝,慢慢踏出石室的門。而我的腳才跨出來,傻大個兒立馬就把門關上了,然後石室在我面前整體消失。

  他急不可待的樣子讓我產生了懷疑,因為他似乎很怕天牢裏已經關著的那個人似的。這讓我也害怕起來,想想也明白啊,一個能讓獄卒怕成這樣的人,還不知道有多凶惡呢。

  我嚇得站在原地不敢動,四面環顧,發現天牢的景象奇特,像是一個天然的鐘乳石洞,九曲十八彎的看不到裏頭,不過腳下並不是水面,而是像漢白玉的地面。而從我現在站的地方,並看不到那個已被關押的人,所以我想幹脆就在這兒附近將就一下算了,因為這裏的一切對我來說都太陌生了,在不熟悉的地方,一動不如一靜。

  可惜我想靜,肉包卻不想。我才把它放到地上,活動了下酸痛的手臂(雖然它才四公斤,可抱的時間長了也是很累人的),它卻像發現了什麼令它興奮的東西似的,突然大叫著朝天牢深處跑去。

  「肉包,回來!」我喊,聲音在石洞中迴蕩,聽起來有驚心動魄的感覺。

  可肉包不理我,我站在原地已經看不到它的身影,卻聽到它在洞裏面繼續叫,於是我隻得硬著頭皮追進去。

  然後,我看到了他。

  他被無數鐵鏈困在牆壁上,身上血污處處,琵琶骨處還穿過了兩條猙獰的鋼條。雪白的衣服、鮮紅的血蹟、黑色的玄鐵鎖鏈,構成了一幅極冷酷的畫面。他的齊腰長髮是白金色,在這麼凄清的地方竟然有烈日的感覺。

  而那張臉,我永遠也忘不掉。

  他,是三百萬男。儘管他的衣服和髮式不同,可是我記得他。



第十四章 初到貴寶牢(中)

  我一下就呆住了,因為從沒想過在這個地方遇到這個人。

  肉包的叫聲早就把他驚醒,他微眯著眼,從睫毛下面看我,唇色淡淡的嘴角輕輕一扯,在這樣狼狽的時候,仍然是居高臨下的態度,「胡六六,你怎麼來這裏了?」

  這麼說,他並不否認之前在人界見過我了?這麼說,他本來也是洪荒界的人了?那他為什麼要到人界去?為什麼要輓救我於那麼窘迫的狀況中?現在他又是為什麼被抓到天牢,被如此折磨?為什麼那個傻大個兒那麼怕他?

  一連串的問題,可涌到嘴邊,卻變成了傻傻的一句:「你記得我?」

  他發出一聲似嘆息地冷哼,「你那麼窩囊,想忘記也難。」

  我被噎住,半晌才還嘴,「是啊,三百萬不是一個小數目,不可能花過了卻不記得。」我的意思是,他是因為那筆錢才記住我,跟我本人並沒有關係。

  他輕輕吐出一句話:「是美元,而且是裸石的價格。」

  我大吃一驚。

  我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三百萬RMB對我來說已經是天文數字了,還美元?!合RMB兩千多萬哪,這還不算精工打磨及名師設計的價格。一瞬間,我有被天下掉下來的錢砸暈了的感覺。

  可是從一個洪荒界的人嘴裏說出「美元」二字不是很奇怪嗎?那個美少年不是說兩界不能隨便穿越嗎?這個神秘男為什麼要到人界去?他又為什麼有那個世界的流通貨幣及車子等物?關鍵是,他為什麼出現在我的身邊?

  我感覺一個巨大的謎團籠罩在他和我的身上,卻根本沒有可解的線索。

  「我會還你的。」我有點心虛,下意識的摸摸胸前,那條紅寶石項鏈當然已經不在那兒掛著了,之前它已經被諦聽扯了去,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我想,改天要想辦法要回來,不然我拿什麼還人家呀。

  他閉上眼睛,沒理我,讓我覺得跟他這樣的人物談錢實在是很庸俗的。於是我感恩戴德地說,「謝謝你那天給我解了圍。」

  「隻是無聊罷了。」他好像很厭倦的樣子,「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如此好心?是想從你這種低賤的半妖身上得到什麼?還是我一眼就看中了你?」

  我大窘,臉漲得通紅。

  可我雖然性格烏龜了點,卻也是有自尊心的。他這樣說,實在太打擊人。雖然事實上我確實是沒什麼值得他出手的,但他也不用說我們半妖低賤,又影射我長得不夠漂亮。

  不過細想想,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了吧?拿錢不當錢的有錢人,出手隻為圖個好玩,那我何必這麼感極涕零,當個重要事似的,每天掛在心上,結果連他也不由得每天想上幾遍呢?

  話說到這兒,已經盡了。雖然我很好奇,但也沒必要再問他的名字。不然,不是顯得我更低賤嗎?

  於是我沉默,他也沉默,偌大的空間裏,隻剩下肉包東聞聞、西嗅嗅,偶爾舔舔牆壁的聲音。

  然而這種沉默並沒有讓我感到舒適,反而讓我覺得空氣緊繃,連呼吸都不暢起來。我懷疑是我的心臟病又發作了,悄悄撫壓著胸口,同時拼命使眼色給肉包,打算帶它天牢的入口處去。那邊看不到這神秘的男人,我感覺壓力小些。

  可還沒等過度好奇的肉包反應過來,就聽到四週傳來一陣哢哢哢的聲音,就像是牆壁內有機括打開了。接著,神秘男人身後的牆壁中伸出兩排對稱的鐵條,像人的肋骨那樣,把他包裹、固定,之後其上冒出無數閃著寒光的鋼針,盡數刺入他的肉身。

  血花一篷篷,綻開。

  我驚叫,捂著嘴,僵站著。他閉目皺眉,卻沒吭一聲。

  隨後,穿在他琵琶骨上的鋼條縮了回去,再重新穿回來。琵琶骨被刺穿,本來就已經很疼了,還要這樣來回反復的穿刺,而且這時我看到鋼條上有倒刺,所以每拔出一次,他的血肉就給帶出來。

  不過他還是沒吭聲,但牙骨處咬得起伏不已,身子也痙攣了幾次,血水混和著汗水,浸出了白色長衫,隻有他白金色的長髮,依然炫目光華。

  看到這兒,我再也忍不住了。

  他犯了什麼重大的罪?就算是反人類的,也不能以這樣的酷刑相加呀?現在即沒有審訊他,又不是定了他的刑罰,這番刑訊純粹是折磨人的,實在是太不人道、太不文明了!

  肉包也看不過去了,在原地又跳又叫,但是卻不上前。

  「機關在哪裏?我來幫你!」既然是自動的刑具,就應該有開關吧。

  「傻瓜,就算有開關,會在牢裏嗎?」他咬牙頂過又一輪折磨,笑著說。可這都什麼時候了,他怎麼笑得出來呢?

  「當你自己很弱的時候,不要妄圖救人,否則不但幫不到,還會連累別人的。」他又說。

  不過他說得有點晚,我看那自動刑具停下了,下意識的向他走近,可卻突然撞到了一面無形的牆上,眼前藍光閃爍,我被電得渾身發麻,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滋味,非常不舒服。怪不得肉包不肯上前呢,原來是有結界的。

  「好不容易抓到我,怎麼可能讓人輕易上前呢?」他微笑著解釋。

  然後我發現,他其實並沒有對我笑過,隻是他的唇角習慣性的向上微微翹起,所以總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看起來對萬物滿是嘲弄和輕蔑。

  「你究竟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我問,真的看不了這種殘忍的場面。

  好像那刑具是自動的,每隔一會兒就啟動一次,當他恢復些精力就再下手,反復不斷。再這樣下去,就算他能捱得過,流血也會流死的。

  而且,他態度惡劣是因為受刑的痛苦吧,所以我原諒他。

  「哦,很多。」他想了想,似乎抓不住重點似的,「不過你不要以為他們折磨我是為了取樂,他們是要消耗我的元神,這些破銅爛鐵是灌註了法力的,否則誰又敢站在我面前審我?」

  我想不到他居然為傷害他的人說話,但仔細回味又覺得這話說得無比傲慢。在他眼睛裏,別人除了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對付他,又怎麼是他的對手?

  而我,居然滿腦子想著要怎麼救他出去,儘管我不知他做下了什麼天大的壞事。真是奇怪!遇到他,我的正義感和是非感仿佛都消失了。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00 AM


第十五章 初到貴寶牢(下)

  「你怎麼會跑到洪荒界來?」大概為了壓制疼痛,他開始和我說話,「人界不好嗎?雖然糜爛骯髒,但也無知快樂。」

  「我的心臟出了問題,必須到洪荒界來,不然就得死。」我老實地說,「我得想辦法活著。」

  「真傻。」他冷笑,「誰說活著一定比死了的好?」

  我沒辦法回答他的話,隻說:「我不知道活著和死了哪個更好,但是面對變故一點也不爭取就不對了吧?不管結局如何,至少我得努力試試。」

  他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了。我也找不出話題,於是我們又沉默。然後我發覺我們之間雖然有了三百萬美元的金錢關係,他對我來說卻分外陌生。

  但是,正當我為詢問他的姓名而儲備勇氣時,那機括聲又響了,我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他又受了一遍那常人絕對無法忍受的殘酷刑罰。我得說,那不僅凌虐了他的肉體,也凌虐了我的精神。我雖然是個預備役廚師,但我收拾的雞鴨魚肉全是冷凍的,鮮活的東西我從來不敢碰,更何況現在是個大活人在我面前流血。現在,他已經站在他自己的血泊之中。

  好不容易捱過這一陣,就聽到不遠處傳來開門聲和腳步聲。肉包機警地豎起耳朵,我連忙把它抱在懷裏,緊緊縮在牆角。

  片刻後,一行人走了過來,全部穿著古代的軍裝。我想既然這裏是天牢,關押神仙的地方,那麼可以推論這些人是天兵天將。

  為首的,是兩個軍官模樣的人,行為舉止很俐落,一個高壯,另一個更高壯。他們身邊,陪著那個傻大個兒。

  高壯的那個一眼就看到我,露出很意外的神情,稍停了下腳步,側頭問傻大個兒,「她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麼關在這裏?」

  傻大個兒連忙道,「回高將軍,是孫長老送來的,說是要回代天者話的。」

  我一愣,孫長老是誰?我似乎沒見過老年人呀。

  「為什麼關在這裏?他就是仗著軍功卓著亂來,還有沒有點規矩禮法?」更高壯的那個不滿地說。

  傻大個兒不知所措地搓搓手道,「伊將軍,我也……」

  「算了,細枝末節回頭再理論,先看看他死了沒有?」姓高的一抬手,指了指悄無聲息的神秘男。

  「本尊很想,可惜不能如願。」不等有人回答,那蹙眉閉目的神秘男開口道,緩慢的聲音好聽得令人起雞皮疙瘩,但臉上卻還是掛著那嘲弄輕蔑的神情。

  「那麼……您還算享受嗎?」那姓高的冷笑著問,並不著痕跡的向後退了一步,似乎對神秘男很提防、很戒備。

  「你怎麼不自己過來看看?」神秘男說著,突然輕笑了起來。

  瞬間,一個身體殘破到可怕程度的囚犯所散發出的氣勢,竟然壓倒了幾十個全副武裝、煞有介事的天兵天將的總和。好像,他是被小人囚禁的王者,不管落到多麼黑暗的境地,那份高貴卻不可奪。

  「看來您的精神還很好。」姓高的說,然後轉頭叫那傻大個兒,「金壇,把『斷神髓『的頻率調高一倍,殺殺咱們的第六天尊殿下的性子。」

  斷神髓就是加諸於神秘男身上的刑罰吧?那玩意對肉體的摧殘已經很可怕了,但更可怕的是附著於上的法術,是損人元神的。再這麼下去,他非被折磨死不可,而所謂損人元神,是不是就像做了額葉切除手術一樣,變白痴了?

  不要啊!

  我心裏大急,可怕的是我不知不覺居然喊了出來。結果一下子,我成了眾人關註的焦點。

  我僵在那兒,感覺像被架在火上烤,難受極了,不得已結結巴巴地說:「我是說,神應該是最公正的。不管那個人犯了什麼錯,都有權受到公正的審判,也應該給予他合理辯解的機會,不應該動用私刑是不是?」

  這在我看來是極正常的,法治社會嘛,可當我的話說完,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好像我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

  「你知道他是叛逃天庭的逆賊嗎?你知道他的存在,對洪荒界是多麼大的威脅嗎?你知道不限制他的法力有多可怕嗎?」姓伊的說,一臉看不起人的神情。

  不等我回答,那神秘的三百萬男,不,應該說是第六天尊殿下、天庭的叛將就拉過話來道,「依本尊看,抓到我的事,你們並沒有報告給代天者是不是?不然,他斷不會允許你們使用這樣下作的招數。」

  「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姓伊的怒道。

  我汗了,怎麼不管人界還是洪荒界,不管是人還是神,怎麼都用武俠小說中的台詞呀!

  第六天尊冷笑,「你們不過是為了邀功罷了,因為抓到我莫大的榮耀。隻可惜,你們太小看了代天者,也太小看了本尊。」

  姓高的又後退一步,「什麼意思?」

  第六天尊沒回話,而是沉默了數秒,之後抬頭望著洞頂,「你們在我手下的時候,原本是沒有這麼笨的。現在……時辰應該差不多了。」

  他前言不搭後語。這回,連姓伊地都退了一步,驚道,「你說什麼?」

  第六天尊的目光移向了那兩個天兵天將的首領,輕哼了一聲,「高止、伊揚,今天你們走運了,正好可以看看這些廢銅爛鐵豈能困得住本尊!」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一驚,唯我傻了巴幾的不明就裏,隻是憑藉對危險的感知本能,緊緊抱住肉包,躲到一塊幾乎與地面相接的鐘乳石後。

  「第六天尊殿下,您就不要吹牛了。斷神髓是以天龍王貢獻的海底寒鐵所制,困神之力巨大,你琵琶骨都被穿了,還有什麼能為?」伊揚罵道,但聲音有些顫抖,明顯是充滿疑慮。

  第六天尊並不開口,隻神色傲然地動了一下,然後他本來軟軟垂在身側的雙手突然抬起,並用力外擴。隨著他的用力,他手臂和肩膀上的鮮血狂涌,可他渾不在意,直到伴隨著哢哢的脆響聲,那看似絕不可能掙脫的粗大鐵鏈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紋,最後竟然霧化,變成一縷煙,寸寸消失。

  「快!叫人來!第六天尊要逃了!」高止反應快,大叫了起來。

  相比於天兵天將們的惶急,第六天尊動作從容,甚至可以說是好整以暇的。雙手一得自由,他一咬牙,生生把自己琵琶骨中的鐵條抽了出來,而就算強硬如他,也痛得哼了一聲。然後,他逐步解除自己身上的禁錮。

  這個天牢根本關不住他,可之前他為什麼不走,寧願忍受那麼多苦楚?他有什麼目的嗎?他在等什麼時辰?



第十六章 可怕的人

  「別著慌,快去叫援兵。他破壞了斷神髓的困力,卻打不破這結界之力的……」高止說話到一半就駭然停住了,因為第六天尊一步踏出了結界,那曾經電得我七昏八素的藍色電光似乎與他絕緣,隻是驀然發亮,彙聚在一團,猛擊在剛才縛住他的那面牆壁上。

  轟隆一聲,整面牆都塌了,露出後面光裸的紅褐色岩石來。然後,偌大個天牢似乎暗了下去,所有的光芒全集中在那一個人的身上。

  第六天尊,多麼強橫、多麼高貴到不容侵犯的名字!

  此時他的主人傲然站立,沒有人敢距離他三丈之內。他右手虛空一抓,空氣驟然加速流動,本來溫度正常的天牢氣溫忽然下降得厲害,好像到了三九嚴寒的日子。

  我很清楚在天神們戰鬥的時候,我這種才變身為半妖的傢伙屬於沾著就死,挨著就亡的炮灰,所以如果我真是烏龜,目前最聰明的辦法就是縮進殼裏。可惜我不是,於是我隻好緊抱著受了驚的肉包躲在角落中,隔著一塊懸垂至地的鐘乳石往外看。

  就見本來無形無色的空氣不知何故變成了淡青色,在第六天尊手邊形成漩渦,迅速彙聚,由此帶來的強風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接著,他掌心中閃出耀眼燦爛的冰藍光線,光華閃過,一隻幾乎與他等高的冰晶長槍就握在了他的手中。

  一槍在手,他的氣勢更勝剛才,那凜冽的殺氣幾乎破體欲出。我從不知道冰雕類的東西有這般華麗的觀感,不僅如此,那模樣古怪的冰槍在成形之際還發出尖銳的鳴嘯,伴隨著興奮的微顫,似乎等不及要大戰一場,飲人鮮血。

  而在他右手握槍的一瞬,那平地捲起的強風開始圍繞著他旋轉,隱約的風氣中,一件神甲似乎是從他身體上張出來一樣出現在他的體外。不是金屬制,像是硬而華麗的皮革,通身漆黑,唯肩甲是溫柔的灰色,配著他在狂風中飛舞的、白金色耀目的長髮,七分煞氣中帶著三分的華貴,令人無敢逼視。

  「援兵怎麼還不到?」焦急和恐懼之中,伊揚的聲音已經變形了。

  「援兵來了,又奈我何?」第六天尊俯視眾生般的看著那些天兵天將,「記著,沒有人可以活捉本尊,除非……是我自願的。」

  說完,他不等別人思索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右手長槍一揮,輓了個槍花,橫向掠去。頓時,一朵冰晶從槍尖飄出,瞬間放大,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幻化成了一堵冰牆,把我,把高止和伊揚,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封在了一個冰凍的空間裏。

  然後,他轉身面對那堵殘牆,右手持槍垂立,左手快速結著法印。片刻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本來應該實實在在的岩石牆似乎了融化了般,深深的塌陷了下去,隨著劈劈啪啪的響聲,居然形成了一條幽黑的隧道,有自然風吹進來,顯然是通向另一個地方的。

  不僅我,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誰能想到在天牢裏會有這另一番情景。而這個秘密,現場的人中似乎隻有第六天尊知道。那麼他的被俘,完全是因為他故意放水,因為他要打開這個通道,進入一個神秘的地方。

  隻是他才邁步欲進,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大喝:「叛賊,納命來。」聲音未落,一條身影風風火火的沖了過來。

  我一看,居然是老相識,就是當初在我家想消除我的記憶而不成的那個小胖子。

  第六天尊半轉身,淡淡地道,「本尊的命,你沒本事拿走。」

  「少廢話,手底下見真章!」小胖子怒氣衝衝,伸手從身上掏出一個什麼東西,丟出來就變成一團火球,撞在冰牆之上,雖然沒有立即打破這冰之結界,卻使某些部分開始融化龜裂了。

  第六天尊微微皺眉,似乎這小胖子令他感到有些棘手,又似乎他在等什麼人。而正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地動山搖似的。

  我驚叫一聲,迅速跑到另一個地方躲避。可就算我見機快,我的身上也被碎石瓦塊打得生疼。再回頭,就見我身後的那面牆上出現了一個一人高的大洞,此時正有兩個男人矮著身,從那洞中走來。

  當先的一個,火紅的短髮,身上的皮甲紅黑相間,手裏拿著一把極寬的長劍,遍體通紅,似乎有火焰燃燒似的,一張臉極之英俊,但卻帶著些懨懨的戾氣。

  後面的男人很高大,齊肩的黑髮散著,皮甲和第六天尊一樣,是黑灰相間,但灰色較多,除了拿得那把刀比較威猛外,整個人看來平和多了,當然面目也是很帥,剛毅而溫厚。

  「你們遲到了!」第六天尊道。顯然,他等的就是這兩個人。

  紅發男聳聳肩,無所謂地道,「阿流喝多了,而且現在也算及時吧?」他看看周圍。

  「嘭」的一聲,就像是回答他的話,冰之結界在此時被破解了,那小胖子旋風一樣沖向第六天尊,和身揉上。

  紅發男見狀,立即搶上一步攔住,以長劍架住小胖子手中的金屬圈,挑釁道,「別搞錯,你的對手是我。想沖過去殺了那個傲慢的傢伙嗎?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說著忽然舉劍砍下,勢大力沉,一股炙熱的氣息立即彌漫了整個空間。

  天啊,要把人淬火嗎?這麼極冷極熱的,若沒有個好身體,早晚得了傷寒。

  我心裏暗罵著,眼見已經沒有什麼能當掩體的,隻好遠遠的躲在角落中,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我這條池魚。朋友們,這充分說明了一個道理,珍愛生命,遠離幫派鬥爭是多麼重要的事啊。

  我縮著,我縮著,看到小胖子和紅發男激烈地打在一起,看起來一時難分勝負似的,而那個叫阿流的男人阻住了其他天兵天將接近隧道口。

  到這時連我這小白都看明白了……天牢後面有一條別人不知道,可第六天尊卻知道的密道。他故意被抓,然後忍受酷刑以示弱,就是想令高止和伊揚放鬆警惕。這樣做,大概是要搶奪什麼東西,而且是極為重要的東西。

  這地方如此隱秘,如果明來明往的,肯定會驚動大量的天兵天將,那時就算能拿到東西,也未必能安然離去。而高止和伊揚做過他的手下,他自然清楚他們好大喜功的個性,於是他充分利用了這一點。然後在約定的時間裏,也不管自己人有沒有趕到就動手了。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01 AM

本帖最後由 fishmonth 於 2013-5-10 10:26 AM 編輯

第十七章 原形

  對這一切我隻能說,這個人也太狠了,不止對別人,還有對自己。在他心裏,大概隻要能達到目的,就算面對死亡,他也能坦然相對吧。

  基本上,這種人是很可怕的。

  不過,他與他的兩個同伴配合得真是好,此時紅發男阻住了小胖子,兩人打得難解難分,不分伯仲。那個叫阿流的面對高止和伊揚以及普通天兵就輕鬆多了,很快就確立了優勢,砍瓜切菜般把一群人都撂倒了。但是阿流很有風度,雖然閑下來,卻並沒有加入小胖子和紅發男的戰團,還有時間轉過頭,看了我一眼。

  小胖子急得哇哇叫,可是卻無法甩脫紅發男的糾纏。正在這時,人影一閃,第六天尊從隧道中出來了,掌心中托著一個幽藍色琉璃盒,影影綽綽間,似乎其中有什麼東西在裏面蠕動似的。

  「走吧。」他平靜地說,淡然的神色中,好像摻雜了一絲傷感。

  好奇怪,他拿的是什麼東西?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他瞄了我一眼。隻是還沒等他的兩個同伴說話,一聲爆喝就遠遠傳來,「想走?問過我老孫了嗎?」

  話音未落,一條身影混著一團金光,疾撲了過來。

  第六天尊冷笑一聲,一揮手把藍色琉璃盒子拋給阿流,同時舉槍橫擋。就聽當的一聲,一根金色的棒子和冰槍死磕在一起,誰也沒奈何了誰,兩人都是後退一步,第六天尊的袖子裏有血流出,順著他的手背滴落在地上,一點一滴,染紅了地面。

  他不久前才受過酷刑,傷口肯定是沒癒合的。我杞人憂天著。

  然後我看清,那團金光、那個自稱老孫的,正是那個又愛生氣、又愛臉紅的美少年。難道他就是傻大個兒口中的孫長老?果然神仙不可貌相,一個少年人,居然做到那麼高的職位。

  「你退步了很多。」第六天尊輕蹙著眉,「哼,天庭真是個養尊處優的地方。」

  美少年大怒!再度攻上,口中喝道,「我老孫就算再弱,收拾你個叛賊也綽綽有餘!」

  這一次,他動作飛快,轉瞬間我就已經看不清他的身影,隻見一團濃烈的金光和一團極淡雅的青光混在一處,不停的撞擊、分開、再糾纏,他們之間兵器相交的聲間有如爆豆,尖銳而刺耳。

  而這激烈又強烈的對戰不過持續十數秒就停了,他們驟然分開。第六天尊的血流得更多了,雙手手背已經染紅,冰槍上血花點點,妖異非常,那美少年卻似乎真的有些體力不濟,拄著金棍站在一邊呼呼喘氣。

  「走吧。」第六天尊說,好像根本沒把眼前的強敵放在眼裏。

  那美少年看來本就是個暴躁易怒的性子,哪受得了敵人這種輕蔑的刺激,聞言立即暴怒,伸棍一指道,「想走?沒那麼容易,接我的絕招!」說著,身子凌空飛起,舉棍砸來,泰山壓頂之勢。

  這一招實在與眾不同,似乎凝結了他所有的法力,形成絕殺。頓時,金棍籠罩的範圍形成了一片金色的氣浪,以他為中心,迅速向四週蔓延開來。


  沒有人能抵擋這波濤的力量,以高止和伊揚為首的天兵天將固然連滾帶爬的狼狽逃竄,就連仍在纏鬥不休的紅發男與小胖子也不得不停手以閃避。整個偌大的天牢,唯有那美少年和第六天尊定身於風暴的中心。還有……我。


  不是我嚇呆了或者不想逃,實在是剛才就已經縮在了死角,此時退無可退。就算我想從那個紅發男撞破的大洞跳出去摔死,從距離上看也來不及了。


  我驚叫,下意識地站起來,把肉包護在身後,眼睜睜的望著金色波濤就要淹沒我,把我碾成肉醬!


  但我發出的聲音卻驚醒了完全進入戰鬥狀態的美少年,明明是他把我扔到天牢的,可他卻似乎忘記還有我這樣一號人物存在似的,在看到我的一瞬間,他大吃一驚,手上立即做了一個收的動作。


  隻是高手過招,已盡全力,何況他這一招的氣勢極其強橫,哪可能收放自如?所以金色波濤隻是緩了一緩,卻仍然向我洶涌而來。


  叮!一聲脆響,就像混沌之中的一絲閃電。


  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刻,第六天尊冰槍的槍頭不知怎麼斷裂了,也朝我激射而來,倘若打上我,我就會雙重死透。而那飛出的槍頭快如閃電,後發而先至,居然追上了金色波濤,拐了個彎,釘在那大洞旁邊的墻上,瞬間化為齏粉,緩緩飄落。那金色波濤被它一帶,似被狂風吹拂一般似的,在我眼前不到半尺處突然向側方一涌,轟然擊在他處。


  我躲過了死劫,但儘管如此,我仍然感到兩股巨大的力量牢牢的籠罩住了我的身體,一股像是用力拉我,另一股卻像是用力推我。我奇怪的感覺自己被一分為二,很難受,卻並不疼痛,然後我看到我漂亮的紅裙子有如一片紅雲,堆落在地上。


  天哪,在這麼嚴重的鬥爭場合,我不是被打得衣衫盡破,裸體了吧?


  我是很保守的性格,所以這一驚嚇真是太大了,立即以兩隻前爪護住胸口。


  可是……兩隻……前爪?!


  這發現令我嚇到血液倒流,也顧不得生死了,立即檢視自己的身體。然後我驚悚的發現,我的身上佈滿了灰褐的短毛,我的手腳和我的身體全部獸化了,而周圍的景物也似乎放大了數倍,天牢內所有的人都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我,不過卻並不驚訝。


  我的旁邊,恰巧有一塊冰之結界破解後留下的碎冰,我三步並做兩步竄了過去,終於看到了自己的模樣……一隻小狐貍,兩隻斜吊梢的細長眼睛裏滿是驚恐和難以置信。


  悲劇!我被打出原形了!喜劇是,我就算沒穿衣服也沒有露點!


  「唔?居然還是九尾!」第六天尊嘲諷的一笑。




第十八章 還我肉包!

  我傻了,不管外界發生什麼事也沒反應。想來可以理解呀,任誰突然由人變成了動物,也不可能保持理智,我沒大吵大鬧,已經夠他喵的了不起了。

  那邊廂,戰鬥第三次持續。但這一次「孫長老」顯得束手束腳,顯然怕再傷及我這位無辜。而第六天尊卻似沒有顧忌,戰到中途突然身子橫掠,伸掌向我抓來。

  我不動,實際上是突然從兩腿變為四腿,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樣走路。一邊的肉包本來對我的變形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一直對我東聞西嗅,又舔又咬,大概不明白主人為什麼現在比它個子還要小,此時見我被襲擊,突然跳起來,攔到前面,被第六天尊一把抓了過去。

  同時,美少年見我被襲,金色的棍子驀然暴長,直擊第六天尊的後背。可第六天尊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反手一抽,抓住棍頭,橫著就是一甩。美少年借勢,一個筋鬥翻了過來,繼肉包之後,第二個擋在我面前。

  不過沒料到的是,第六天尊的目標並不是我。他見美少年躍過來,哼了一聲,好像覺得美少年很好笑似的,突然挺槍一刺。

  距離太近了、動作太快了、變化太意外了,美少年根本避無可避,連他的金棍也沒來及抽回,身子就飛了出去,被那柄重新「長出」槍頭的冰槍生生釘在了牆上!

  鮮血,沒有涌出,而是很快染紅了那隻冰槍。美少年疼得面容扭曲,但倔強的不肯哼一聲。他的四肢軟垂著,像被麻痹了一樣。

  「被穿琵琶骨的滋味,也沒那麼糟糕是吧?」第六天尊輕蔑一笑,目光中沒有半分憐憫,漠然得可怕。之後,他轉頭對紅發男道,「沒時間了,別玩了。」

  紅發男露出遺憾的神情,橫劍眼前,嘴裏念出一串有節奏而好聽的咒語。瞬間,他的劍燒起駭人的火焰,隨著他在地面上一劃,一條火河就橫亙在天牢之中,阻擋了小胖子等人的路。

  那小胖子本來也是用火術的,可現在卻毫無辦法似的,隻急得哇哇叫,眼睜睜看著第六天尊等三人走向那個撞破的大洞中,欲離開。

  我不幹了,並非我要代表天庭抓捕叛黨,而是第六天尊還抓著我的肉包。

  「還我肉包!」我情急之下,躥了上去。可我沒有說出人話,隻發出吱叫聲,惶急而焦慮。

  他轉身,俯視著我。

  「我不是說過,自己弱的話就不要想救人。因為根本提供不了幫助,還可能連累別人。」

  「還我肉包!」我吱叫,隻有這一個要求。

  我跳不高、不會飛、沒法術,就連他的大腿也攀不上,隻躥上他的膝蓋,用力抱住,並狠狠咬下去。血腥味,瞬間充滿我的嘴。他可以侮辱我、傷害我,卻不能奪走我的肉包!要知道,如果急了眼,就算是烏龜,也是會咬人的!

  對我來講,肉包不隻是一隻狗、一個寵物,還是我的親人、我的朋友、我的妹妹!雖然它隻是我無意中撿來的雜毛狗,種性不純,放到狗市中連二十塊錢也不值;雖然它有著超大的耳朵和尾巴,並不漂亮;雖然它先天發育畸形,背上拱起個小羅鍋,經常生病,浪費我的時間和金錢:雖然它性格頑劣異常,闖過太多的禍,可我對它的感情不是用這些衡量的。

  作為獨生子女,作為不擅於交朋友的人,三年來肉包陪伴了我太多無聊寂寞的時光,可以說它是我唯一的伙伴。所以,我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它,就算那個人是高高在上的神。

  試問,當親人被擄走,誰會無動於衷?!不管對方多強大,也要拼了命去救!

  「唔?牙很利呀。」他冷酷到無情,可臉上偏偏還浮現出好看的笑容,對我,似乎是在逗弄一個愚蠢的生物:「想要這隻狗嗎?那就想辦法變強大,到十四山來找我。本尊,是第六天尊……忘川!」

  我瞪著他,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此刻我想在他身上捅至少十七、八個透明窟窿。可人隻有意念是不夠的,他的腿隻是輕輕一抖,我便滑了下來。

  我跳起來,欲再追。紅發男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那神色好像是狼看到羊,小孩兒看到了玩具,但他也沒多說什麼,手中長劍又是一劃,一條小些的火河攔住了我的去路。

  「還我肉包!」我第三度吱叫。

  忘川回頭,卻再沒說什麼,眼神中閃動著看不懂的光芒,隨後在烈火中,慢慢轉身而去,義無反顧的殘忍,好像背棄一座心靈的廢墟。

  我看到肉包在他肩頭掙扎,一對黑黑的大眼睛祈求的望著我,要我帶它回來。可是我沒辦法。我沒有辦法!我大哭,卻沒有眼淚,也出不了聲,第一次明白,原來悲傷的時候沒有眼淚是那麼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恨他!我恨那個人!第六天尊忘川!我恨死了他!

  我一個人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不知道將來是死是活,不知道會遭遇到什麼可怕的事,心裏一直惶恐難安。肉包雖然幫不上實質上的忙,卻是我心靈的支撐和安慰。

  有它,我就不那麼怕了。有它,我好歹還能感受一點溫暖。可今天,忘川卻奪走了它!居然沒有任何理由,就那麼隨意地傷害了我。所以,我真的真的真的……恨死了他!

  他的出現,也許就是為了給我帶來災難的!而我,之前居然還以為他是我的福星,心心念念地想著他這樣一個陌生人。

  烈火,持續燃燒。

  我拖著九條尾巴,呆坐在地上。十四山,第六天尊忘川,我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強大到可以打贏他,把我的肉包救回來呀?難道說,我真的就失去肉包了,任它自生自滅,被個大變態虐待?我捨不下!

  可是……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喂,孫猴子,你還要在那兒掛臘腸多久?」小胖子對美少年喊。因為施法者走遠了,火河漸漸熄滅,整個天牢像是劫後餘生的避難所。

  不過孫猴子?再結合想想他腰上圍的虎皮,他手中伸縮自如的棍子,他天然金色的頭髮,他自稱為老孫……天哪,他不是孫悟空吧?可難道,孫悟空原來是那麼帥的嗎?

  如果美少年真是孫悟空,再想想他剛才和忘川的對戰情況,那麼假如我巴結他,我家肉包豈不是有救了?他看起來雖然性情暴躁,但心眼兒很好,剛才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也不會著了忘川的道。

  想到這兒,我燃起了一線希望,望向他。

  就見那隻冰槍已經融化了,他的血和著冰水灑落於地,但他的肩頭卻似凍住了,沒有再流血。他跳下牆來,腳步和動作都極為緩慢僵硬,就像中了什麼術法一樣。

  他對我伸出手:「走,我帶你去見代天者。」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02 AM


第十九章 最恨人家說我胖

  「你還有什麼臉面見代天者,就這麼讓忘川跑了?」小胖子在與紅發男對戰時打得鬱悶,因而惡劣地道。

  孫悟空反唇相譏,「至少我還跟他打了,不像某人,連正主也沒照面。」

  「打到讓人家給釘在牆上,還不如不打。看來,他說得也沒錯,天庭的生活太安逸了呀。」

  「那也比某人強,閑得胖成那樣,連風火輪都上不去了,拿來當暗器用。」

  這一句,可把小胖子刺激著了。

  他頓時大怒,一下子就撲過來,「我最恨人家說我胖了!」一邊說一邊祭出一條紅綾,把孫悟空綁了個實著,也不用武器,上去就掐孫悟空的脖子。

  孫悟空的身體明顯還沒恢復過來,但他畢竟是超級高手,哪可能任人追打,不過他反抗的力量也有限,於是兩人扭打著滾落於地,哪裏還有半點天神的風範,純粹兩個半大小子玩泥地摔跤。

  我在他們身邊跳來跳去,即勸解不了,又怕被誤傷。偏偏不習慣四腿走路,絆得自己左一個跟頭、右一個跟頭,急得吱吱亂叫。而高止和伊揚等人似乎怕了這兩個小煞神,沒人敢上來阻止,場面簡直混亂不堪。

  「快停手!像什麼話!」終於,有人暴喝一聲,聲震屋宇,所有人都停住了。

  我仰望,看到天牢大門那邊走來一個中年大叔,很威猛正派的樣子,手裏托著一個塔。於是我立即認出來了,就算神話故事看得再少,也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托塔李天王嘛。而剛才孫悟空說那小胖子上不了風火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風火輪應該是哪吒的法寶,還有混天綾,乾坤圈……天哪,我真懷疑自己穿越進了《西游記》中。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李靖走過來,厲聲問,「我去追剿無涯道人那群亂黨,回來就得知大牢這邊出了事,所有的罪犯全被放出來了。這裏怎麼了?是誰這麼神通廣大,居然潛到了倒懸之山和幻海那邊?不知道是禁地嗎?」他看到了那個隧道,一回頭,示意他的一個手下過去看看。

  孫悟空和哪吒都不回他的話,雖然已經從地上起來,但仍然互瞪著,以眼神掐架。

  李靖嚴厲的目光掃過去,也隻有高止和伊揚害怕。這兩個也算得上罪魁禍首的人交換了一下眼色,之後都跪了下去,由高止道,「末將有罪,還望天王責罰。」

  「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我親自領兵去剿叛黨,代天者閉關才幾天的時間,就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呢?」

  「我和伊揚本來奉命監視十四山一帶,沒想到正巧遇見第六天尊忘川落了單,而且還飲了魔族至寶『心醉神迷』而人事不知。」高止羞愧地道,「我們自忖,忘川是各路叛黨中最凶惡的一支,想為天庭除了這禍害,於是就設計穿了他的琵琶骨,鎖住他的神格,把他帶迴天牢,隻等天王回來處理。」

  李靖聽到這兒,立即懊惱地搖頭道,「你們兩個實在太魯莽了。忘川的法力強橫之極,性子狂傲囂張,怎肯為階下之囚?當年連悟空都尚奈何他不得,否則怎麼能讓他據守十四山,成為天庭的心腹大患呢?你們以為僥倖抓了他,說不定是中了他的圈套,是也不是?」

  高止和伊揚羞慚得恨不得扎到地裏去,反正剛才這麼一鬧,天牢已成斷壁殘垣,地縫到處都是。

  伊揚忍不住解釋道,「我們以『斷神髓』日夜耗損他的元神,誰想到這廝居然隱忍至此,生生捱了這許多日,所以我們……」他說不下去了。

  而依我看,忘川就算有萬般不是,有一件事他卻對了,高止和伊揚確實立功心切,這才輕易的上了當。他,算計的就是這一點吧。

  李靖又詳細地問了一會兒,當他聽到忘川搶走了一個藍色琉璃盒時,不禁露出意外又凝重的神色來,顯然他也不知道那寶貝是什麼,但意識到是相當重要的。不然,怎麼會勞動第六天尊殿下那麼煞費苦心?

  正在這時,他派進隧道調查的手下回來了,對他搖了搖頭道,「走出不遠就到了盡頭,並沒有通向哪裏,隻是個死胡同。」

  李靖咦了一聲,隨即坦然,「大牢背後就是禁地,那裏有我主玉帝和我佛如來的至寶鎮守,諒那忘川也不得而入。想必,是這山體中藏了什麼,但願不要是上古異寶,否則今後要消滅十四山那一支叛黨就更難了。」

  他看了看跪著的高止和伊揚,嘆了口氣道,「不過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忘川在逃走時,把地牢和人牢全打開了,你們的第一任務是帶人把罪犯全追回來,不要讓他們為禍洪荒界。甚至……是人界。」

  高止和伊揚得令。

  然後他又看看還在比眼睛大的兩個蓋世少年,對哪吒道,「你也跟著去。如果我沒記錯,今天是你當值,在你的治下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也脫不了幹系。何況你親自來阻止,卻讓他們從容離去。」

  哪吒哼了一聲,半句辯解也無,直接就走了,顯得很硬氣。

  而李靖轉頭面向孫悟空時卻很客氣,溫言道,「悟空,你現在要到哪裏去?」

  孫悟空一指我,「我要帶這隻半妖去見代天者。」

  「代天者出關了嗎?」李靖有些驚訝。

  孫悟空點了點頭,「我正在是得了代天者之令前來提她,這才撞上忘川的事。」

  李靖了然道,「幸好你趕來,不然還不知忘川會做出什麼惡,想必代天者也是感受到天牢這邊的波動才提前出關的。唉,沒想到會讓這些瑣事會誤了他提升修為。」

  李靖嘆息著,自始至終也沒有看我一眼。因為半妖低賤嘛,根本令人不屑一顧。而我趁著這段時間把東西收拾了一下。

  自從被第六天尊忘川打出原形,我身上的東西全掉落在了地上,現在除了毛,什麼也沒有了。可那些東西是我媽和七姨八姨送的,不管是法寶還是小小的飾品,我都捨不得丟掉。肉包被抓走了,我隻能戀物,這才能支撐我在這個地方活下去。

  以前從不知道,人類的手是生物進化中的奇跡,是人之所以為萬物之王的根基,聽說系鞋帶這種簡單的動作,隻有人類才可以完成。

  我現在深深體會到做人的幸福與方便,因為隻是把散落四處的我的物品和殘碎的衣服收拾成一個包裹,我就四爪並用,加上嘴巴牙齒,從人家開始調查事故到對話結束這麼久,才勉強弄好。

  不過我的九條尾巴收不回去,剛才情急之下搶肉包時還沒感覺,後來松下勁就感覺特別辛苦,好像做負重登山訓練似的。



第二十章 凌霄

  孫悟空見我磨磨蹭蹭,非常不耐煩,一把抓起我,丟在他的左肩上。我緊緊攀在他的肩頭,腦袋貼著他的臉頰,九條尾巴無力的垂在他背上,我覺得現在如果有人打老遠看過來,一定以為我是他的狐皮圍巾。

  為了誑他將來幫我去救肉包,我打定主意要巴結討好他,於是很多嘴地問,「你真的是傳說中的孫悟空嗎?」

  他哼了一聲,不滿地道,「我知道你們人類的書籍是怎麼描寫我的,真愚蠢,豈不知成仙成神就有人形了,怎麼會是那個模樣?如果不是天庭法律不許我們隨便穿越人界,老孫我真想抓來那個什麼吳承恩,一金箍棒敲死了事。」

  「敲死前記得讓他先看看你的長相。」我跟著義憤填膺,爭取他的好感,「你那麼帥,那麼年輕有為,世人不知道才可惜呢。倘若我能活命,倘若我能回去,我一定寫本《後西游記》,為你平反昭雪!」

  「那倒不必了吧?」他抓了抓頭,有些尷尬,神情超可愛。

  「一定要的。」我很認真地點頭,「不過我們有個電影,裏面的至尊寶就是你,倒也很帥的。有機會,我請你看呀。」

  「電影是什麼東西?」他問,隨即垮下臉,「算了,天庭是不允許我去人界的。」

  「一定有辦法,隻要你想。」我很認真地點頭,雖然存了心要哄他,卻也有幾分真話,因為他確實很帥,和之前的想像不太一樣。

  不過我說這話時和他的臉貼得太近了,狐狸的嘴又長,結果鼻子和舌頭一起碰到了他的臉。他頓時僵住,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樣,我甚至聽到他的心砰砰亂跳,似乎都要把他的胸膛撞破似的。

  怎麼啦?他嫌我的口水嗎?那幫他擦掉好了。這個人不能得罪,要救我家肉包還要靠他呢。

  於是我殷勤地伸出爪子撫他的臉,結果他連呼吸也停止了,臉從脖子根兒起,一直紅到頭髮裏。

  半天,他僵硬地抬手,把我往旁邊推了推,不可避免的,我大叫著從他的肩頭跌落,好在他手疾眼快,一下抓住我的尾巴,重又把我甩回去。

  我不滿地道,「你不能這樣對女孩子啊,真無理。」我本來是順口說說的,哪想到他倒是很認真。

  「這樣……不行嗎?」他支支吾吾,眼神躲閃。

  我非常意外,忍著笑問,「你不沒和女孩子相處過吧?」

  他哼:「那怎麼了?女人最麻煩了,我老孫……」

  「拜託不要稱自己為老孫好吧?你那麼年輕。」我打斷他。

  「我已經活了很久了知道嗎?」他煞有介事的警告我,「長到我自己都不記得了,你一隻半妖怎麼會明白。你的祖先參神拜月的時候,我已經是齊天大聖了。」

  「所謂年紀,不是看誰活得久,而是看他的心理狀態和外貌。」我認真的給這個單純得要命卻又強大無敵的美少年解釋,「天界的歲月單調無聊、日復一日,過了幾千幾萬年也是流水而已,所以你的容貌和心理從沒有變過。人間雖是地獄,但地獄才有萬般變化、紅塵誘惑、歡樂悲苦,看透看遍才會明白滄海桑田,人也才會老呀。」

  他歪頭看我,似乎不認識了我一樣。其實我也很納悶,我是哪時來的這種論調,似乎它就在我心裏流淌,遇到合適的對話就順嘴說了出來。

  「那個……再說……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天庭的時間換算和人界不一樣,說不定你還沒我年紀大呢。」我繼續說,掩飾心裏不知哪冒出來的不安,「以後我叫你小孫,你叫我六六行不行?」隻要彼此交換了暱稱,人和人之間就會無意中親近許多。這種超級高手能巴結上最好,巴結不上也不能成為陌生人、更不能成為敵人。

  他點點頭,我大鬆了一口氣,藉著新朋友的熱乎勁兒,假裝無意地問道,「代天者是誰呀?那個第六天尊忘川又是幹什麼的?他搶了我的肉包,我得把它找回來。」

  孫悟空猶豫了下,「洪荒界的事,我想代天者會告訴你的,因為我覺得他會允許你留下。至於第六天尊那廝……是天庭的叛將。雖然我與他不對盤,連打了好幾場也沒分出勝負,但是我得說,他實在是很強大的,你家肉包……非要救回來嗎?」

  我一聽他這麼說,差點哭出來。如果連孫悟空也拿忘川沒辦法,我就更沒指望了。但我是絕對不會放棄我家肉包,那麼我要變強!順便要想出一個特別特別陰謀的詭計來。不能力敵,也可智取,關鍵是好歹我得需要一些實力,不然總跟西子捧心似的病病歪歪,還沒到十四山,說不定就給打死了。

  咬牙切齒間,我沒註意孫悟空已經騰雲而起。他在《西游記》中就是以速度著稱的,此時雖然沒翻筋鬥雲,但也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絕高山峰的峰頂,懸崖峭壁處坐落著一個巨大的白色宮殿,臨淵而立,天生就帶著不沾染人間煙火的貴氣和高不可攀的寂寞。整個建築似都是以白玉建造,門前的盤龍玉柱高聳入天,殿前的廣場雲煙彌漫,威嚴的牌樓上刻著兩個篆字,我應該不認得,可我卻念出來了:凌霄。

  「到這裏你要自己走了。」孫悟空望著前方寶殿,自然也流露一種肅穆的神色來。

  我望著前方似乎很飄渺的大殿,為難地道,「還很遠哪。你要是不怕我走得慢……」

  「好吧好吧。」他不耐煩的打斷我,之後有點不自在地說,「那我隻能抱著你了,因為你不能高過我的肩膀,否則就是對天庭不敬。」

  麻煩真多。我心想,可是卻點了點頭。至少,我不用自己走了。其實我不怕走路,問題是我拖著九條尾巴,沒用的尾巴……

  孫悟空把我抱在懷裏,動作極其僵硬,倒像是捧著我,很緊張的樣子。而我東張西望,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站殿的將軍一類的天兵天將,事實上我們從廣場一路走來,一個人也沒遇到。

  直到……

  進入空曠幹凈得有些變態的內殿,我聽見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大聖!

  聲音很驚喜,很年輕,而且是女人,而且不隻是一個女人。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02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5-12 12:35 AM 編輯

第二十一章 仙女們

  我抬頭,眼前一花。再定晴看時,發現我們周圍站了十來個仙女。仙女嘛,本來就有著不同於凡人的美麗,此時她們好像還特意打扮過,映得整個內殿都明亮了起來。

  「找我什麼事?」孫悟空一手抱著我,一手抓了抓頭髮,顯得好呆哦。

  「大聖,咱們碧波園的蟠桃已經培育成功,前天是第一次結果,我特意給你留了兩個大的。」一個圓圓臉的仙女說,手中的黑漆木盤中放著兩隻大桃子,看起來就鮮美多汁。

  「今天煉丹房煉出一爐極品仙丹,我蹲守了一夜,才得了一粒,今天送給大聖,希望您再增修為。」一個冷艷型仙女說。

  「大聖,我看你這件衣服舊得很了,前兩個月一直在裁雲坊幫忙,這才得了一幅緞,給你做了件衣裳,快試試合不合身?」這個仙女一臉溫柔賢慧。

  「大聖,我給你的金箍棒做了個套子,下回不用變大變小放在耳朵裏了,多麻煩。」好,這個仙女有點二。

  「我做了個玉石猴子,背上有機括,擰兩下弦,它就能動起來。大聖,下回您再回憶起童年,就有物件可以寄託回憶了。」嗯,心靈手巧,懂得攻心為上。

  大聖……

  大聖……

  一時之間,嘰嘰喳喳聲四起。我得說,這票仙女的聲音都很好聽,但那是分著聽,如果大家一起開口,其實也和噪音沒有區別。

  看來,小孫同學在仙女中的很受歡迎呀,不過他表情很跩,酷酷的不怎麼理人,一群仙女就仰慕而迷醉的望著他。但我倒寧願相信他這是不會處理這些情況,有些不知所措罷了。

  咕!

  我的肚子及時叫了一聲,很響亮,恰巧給孫悟空解了圍。而我,當了這麼老半天透明人,終於被仙女們註意到了。

  「啊,大聖,你養了寵物啊?」一個仙女驚喜地叫,把我氣壞了。我明明是個被打出原形的半妖,怎麼就降格為寵物了?

  「好可愛啊,這小兔子!」另一個仙女露出很萌的神色,讓我氣上加氣。有我這樣的兔子嗎?兔子尾巴長不了,隻有一團團,這點常識她也沒有嗎?我有九條尾巴,還都長過了身體。

  「啊,我能摸摸它嗎?」又一個仙女伸出手。

  我呲牙。

  不許摸!我當人很窩囊,當半妖被人搶走肉包,現在淪為寵物,好歹也厲害一把。

  那仙女驚嚇一聲,纖纖玉手急躲,正好摸在孫悟空的胸上,我嚴重懷疑她是故意,因為她的手停留了下,還有輕捏胸肌的動作。而孫大聖同學立即像被調戲了一樣,向後大退一步,伸手在頭上拔下一根金髮,向空中一拋,「把東西都放在這個袋子裏吧,謝謝各位……姐姐。」

  他拿猴毛變成各種東西,在動畫片中我是領略過的。不過我沒料到的是,有一條美麗的身影箭一樣斜射到空中,其角度、力度、速度、反應力都堪稱一流。她一把搶過那根金髮,緊緊捏在手裏,激動得小臉通紅。

  「我帶了籃子來,給大聖裝東西吧。這根頭髮,就送給我好不好?」那小仙女興奮地說。她穿著一件綠衣服,皮膚雪白,耳朵有點長,純真可愛的模樣,誰能想到彈跳這麼好。

  「隨便吧。」孫悟空又抓了抓頭髮。

  於是一群仙女圍著他轉,目光瞄向地面……萬一他有脫髮呢?我真汗死了,敢情仙女追星也是這麼瘋狂的呀。

  「我餓了。」我說,並不怕被人聽到。因為我一直沒能發出人聲,但孫悟空能聽懂,我們一路上就是這麼交流的。

  「它怎麼了?」一個仙女問,果然她不明白我的話。

  「它想吃東西。」孫悟空酷酷地道。

  「那它想吃什麼?」這回是一群仙女在發話,看起來想巴結我。

  「吱吱。」我開口。

  「蛋糕。」小孫翻譯。

  「蛋糕是什麼東西?」仙女們好奇。

  「大概是雞蛋做的糕。」小孫亂解。

  一群仙女面面相覷,然後有一個仙女動了一下,再然後所有的仙女們呼啦一下就散了,大概是搶著研製新品,以用來哄孫大聖的寵物開心。隻要寵物喜歡某人,主人也就會喜歡吧?我和肉包就是這樣。它喜歡的人,我通常都會高看一眼,而且沒有戒心。

  「你經常會遇到這種情況嗎?」我同情地問。

  最難消受美人恩,被歡迎固然是好,但天天被追逐著,未必是好滋味,怪不得孫悟空不會與女性相處呢。在情竇初開時經常受到這種如狼似虎式的驚嚇,他沒由直男變彎男已經算堅強了。少年,多麼脆弱的種群啊,各位仙女姐姐們請高抬貴手吧。

  「差不多吧。」他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以後有我保護你。」我拿小爪子拍拍胸脯,差點從他懷裏摔出來。其實我哪有那本事,但先說說大話,這樣以後我求他幫我救肉包,他總不好意思直接拒絕吧?

  他把裝滿了東西的籃子提在手裏,發出輕蔑的笑聲。不過算了,我被人鄙視習慣了,倒不覺得這笑聲怎麼刺耳,特別是和忘川那個壞蛋對比一下的話,孫悟空已經算得上是大善人了。

  「現在你先跟我回去一趟,然後再去找代天者。」孫悟空返身往回走。

  「回你的住處?花果山水簾洞?」我很好奇。

  「那是人界的地方,我老早不去了。現在住在天庭單身宿捨,辛亥區B座902。」他出門就騰雲,我們是從超大的落地窗進去的。後來我才知道這邊的宿捨全沒有門,大家都是從窗子飛來飛去,門牌還引進了英文字母,實在讓人大跌眼鏡。

  他的房間和普通大學男生的單身宿捨沒什麼兩樣,亂得很,因此當我投以嘲笑的目光,他很不好意思,還好我的肚子又適時的咕叫起來,又一次給他解圍。

  「要不你先吃個仙桃吧,這會還沒到開飯的時候。」他把竹籃中的東西全擺在桌上。

  唔?神仙待遇不錯啊,還有集體食堂,也不知伙食怎樣?而我,實在餓得狠了,從進入洪荒界就水米未沾牙,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捱過來的。不過我還是很挑剔,問他,「能不能給我洗洗,剝皮就不用了,但是我怕桃毛。」

  他瞪我一眼,「沒看到是洗過的嗎?」

  仙女們服務態度真好!



第二十二章 醉了

  我學著肉包平時啃蔬菜棍兒的樣子,雙前爪抱緊仙桃,大咬了一口。

  當清甜的汁液和鮮美的果肉落入飢腸,我突然覺得能活著真幸福,求生欲望從沒有這麼強烈過。

  三口兩口的,我就吃完了一個成年男人拳頭大小的桃子。我以前還是人形的時候,這也能吃個多半飽了,可現在體積變得這麼小,卻還是感覺飢餓。

  孫悟空看我盯著另一隻仙桃,很大方地又請我吃了。完了後,我又瞄向了那粒金丹。

  神仙的金丹呀,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延年益壽?美容養顏?隻見那丹葯呈金棕色,完美無缺得像一顆異色珍珠,用力嗅嗅,似乎有些巧克力的味道。於是我好奇地舔了一下,沒想吃,我發誓真的沒想吃,可我對現在這個身體的控制力很差,沒想到舌頭這麼長的,結果……一下就……給吃到肚子裏了。

  一驚之下我打了個嗝,正背著身把很多雜物往櫃子裏塞的孫悟空聞聲回頭看看我,根本沒註意到金丹被我吃了,隻道,「天色不早,我們這就去見代天者吧!」

  我忙不迭地點頭,心想隻要儘快離開犯罪現場,等他回來再發現東西沒了,我就可以死賴著撇清了。可是我的手和嘴都沾滿了桃汁,於是我要求洗一洗。

  孫悟空鄙視地看著我,「身為一隻半妖,你真是沒用極了。既然已經被打回原形,你不會自己舔幹凈嗎?」

  我抵死不從。小時候我含著大拇指,我媽都得打我手板,現在讓我這樣做清潔?休想!

  孫悟空沒辦法,隻得打了一小盆水來供我梳洗。我望著水盆裏的狐狸臉,絕望得不行。

  「代天者會恢復你的人形的,其實我也能。」他這算是安慰我吧。

  「那你為什麼不幫我?這也有規定嗎?」我問。

  他搖搖頭,臉色突然暴紅,害我莫名其妙。隨即,他又為我走路的問題犯了難,再入凌霄殿,難道他還要抱著我?

  「你的猴毛,呃不,你的頭髮不是能變幻任何東西嗎?」我「好心的」出主意,「到了凌霄殿,你變出一輛小車來,你拉著我不就得了。我不是懶的走路啊,我是指揮不動這九條尾巴,到時候在殿裏爬上半天,我不是怕你著急嘛。」

  孫悟空露出一種:狐狸果然是狡猾狡猾滴有的表情,然後照做了。

  其實我心裏在暗笑,見過窮人拉車,見過馬拉大車,見過狗拉雪橇,但猴子拉狐狸,隻怕這是天底下第一遭了。

  不久後我們來到凌霄殿深處一個樸素的院落,但是代天者顯然還沒到,我們隻好等。但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不舒服起來。

  是桃子吃多了嗎?應該不像。吃完那兩隻仙桃後,我感覺全身暖洋洋的,有一種活力充沛的感覺,心裏還曾暗自竊喜來著,覺得這情況表明,我不是增加了壽數,就是擁有了成仙的體質。

  那麼……難道……是那顆仙丹惹的禍?

  天地用心,我真的沒想偷吃呀!我是做廚師這一行的,明白好東西不是人人能吃的,虛不受補的話,吃得人口鼻冒血是正常,被補得大病一場,甚至補死也有可能。

  想到這兒,我站了起來,發現現在就算有四只腳,我也走得搖搖晃晃,同時腦袋里嗡的一聲,心似乎變成了一塊燒紅的烙鐵,難受的要命,恨不得跳進冰水時才舒服。

  「你怎麼了?」孫悟空發現了我的異樣,問。

  我想告訴他實情,卻不知為什麼卻忽然笑了起來,感覺很興奮,想唱歌跳舞,大叫撒歡。

  天哪,我不是醉了吧?那是仙丹還是超強酒心巧克力呀!喵喵的,有誰吃仙丹吃醉了嗎?可這感覺……我確實是醉了!

  以上,是我最后一個理智的想法。下一刻,我蹭的一下跳到了孫悟空的懷里,之前很累贅的九條大尾巴跟不存在似的。我身輕如燕,一臉傻笑。

  「到底怎麼了?」孫悟空懷疑地看著我,或者,還有一點關心。

  他真好,和《西游記》里描寫的一點也不一樣。真是個好孩子,外表又酷又跩,實際上心眼兒很好,很關心別人,只是身處的位置太高,法力又太強大,結果高處不勝寒,缺乏伙伴罷了。嗯,值得獎勵。

  心動不如行動,于是我吧噠親了他的臉頰一口。但那只是我的想象,實際上動物不會親吻,我只吧噠舔了他一下。

  他震驚得沒有反應,就瞪著我。他鼻梁上的碎發好可愛呀,他的眼睛真明亮。咦,他為什麼變成了我家肉包?肉包,姐姐好想你啊,來,給姐姐親親。

  我伸出雙臂。不,是兩只前爪。

  他又被我侵犯了一次,之后我抱著它開哭。我的肉包呀,一定被第六天尊那個家伙欺侮虐待慘了吧?看,臉上的毛全沒了,這麼光滑。

  ……擁抱著你,哦買杯壁,你看到我在流淚,是否愛你讓我傷悲,讓我心碎……

  我開唱。

  孫悟空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大叫一聲,丟下我就跑。我一邊唱,一邊笑著追他,叫著:「來,給姐姐親一下嘛。別跑。」后來他在院子里躲不開我,干脆跑出去了。

  我聽到有人詫異地道,「大聖這是怎麼了?跑這麼快?」

  「好奇怪啊,自從上回他被十萬天兵天降圍剿,還沒逃過這麼利索呢。」

  「阿彌陀佛,悟空,回來。」一個渾厚的聲音說。

  這聲音說不上好聽難聽,但奇異的給人以平靜感,于是我趴在院子里,不鬧了,實在說我也確實折騰得累了。

  片刻后,兩雙腳踏進了院子。躲在后面的我認得,是孫悟空,前面的……

  我抬頭望去,出乎預料的是,來者並不是一個老僧,而是一個中年道長,面目俊朗,神態舉止都極為飄逸出塵。以前只從書上看到過仙風道骨這個詞,今天終于見到活的了。

  「代天者,她怎麼了?突然就變成這樣,之前還很安靜乖巧。」孫悟空驚恐地問,看來我的調戲摧殘了他純潔的心靈。他是誰,齊天大聖誒,怕過誰?呵呵,我今天可冒泡了,真有本事!

  我醉意醺然地想著。

  代天者走過來,伸右手中指和食指,一探我的靈臺,皺眉道,「誰給她吃了潤元金丹?」

  啊?!

  孫悟空愣了。

  代天者嘆了口氣,「她自身沒有半點修為,這金丹之力我輩中人自然渴求,可對她來說卻未必是好事。就好像一個腸胃積弱的人,卻吃撐了生肉,自身無法消化。」

  「那怎麼辦?」

  「先把她變回人形再說。」

  「不行啊。」孫悟空急道,「她……她是……女的。」

  哦,我這時候才明白。我從人形被打回原形,衣服全脫落于地。現在如果再變回人形,我可是裸體的,怪不得他扭扭捏捏的不肯幫我。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03 AM


第二十三章 七竅玲瓏心

  「無妨,把她送到屋子裏去。」代天者說,「貧道隔空施法好了。」

  「她……她……她不老實的。」孫悟空支吾著。

  代天者也不說話,忽然單手結了個極簡單的印,完了朝我一指。我立即變成了半妖化石,一點也動彈不得。孫悟空這才放心大膽的捧著我,放進一間屋子的床上,還細心的放下床帳。

  他出門後,我聽到代天者又讓他去找什麼「華仙子」討一套衣服。他速度奇快,片刻就迴轉,小心翼翼的把衣服又塞到帳中。那件衣服是紅的,很華貴典雅卻又有輕柔舒展的感覺,我很喜歡,不愧是天衣呀。

  接著,我看到緊閉的窗戶上映出了道淡青色的光芒,就像初曉的陽光。它准確無誤的籠罩在我身上,像掃描一樣的來回移動。我以為這種由動物變人的「手術」會很疼,咬了半天牙,結果發現身上涼涼的。再一低頭看,可不得涼嘛,變回人形的我沒有皮毛的保護,光不出溜的當然感覺有寒意。

  我連忙抓起那身衣服穿上,好在之前穿過古裝,倒也不是很困難。然後我跳下床,把我小包裹裏的髮飾呀、荷包呀、神筆趙天天呀、小零碎呀全掛在身上,這才走出門去。

  我按我媽教給我姿勢,對代天者行禮,表示感謝。他態度相當慈和,帶我到正廳去,還叫人上了茶,這才詳細問起我來洪荒界的事。

  我把所有的情況,包括在人界發生的事都原原本本說了一遍,但沒提忘川突然出現在我身邊的那一幕,也不知為什麼,自然的就忽略了,至於其他,我沒有任何隱瞞。

  代天者慢聲細語的一遍遍詢問我細節,因為我沒有撒謊,所以回答順利。後來他又要來諦聽給我的鱗片看了看,嘆了口氣道,「諦聽放行於你,地藏王菩薩對你微笑不語,這都證明你與洪荒界是有緣的。再說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的心臟既然不能承受人界的污濁,那天庭有什麼理由不收你於此?」

  「她可以留下?」孫悟空插嘴,看起來挺高興的,但他馬上又擺出不屑一顧的樣子來。

  代天者微笑點頭,「按照天庭的規矩,誤入洪荒界的人都要有一個編號,造一個冊子方便管理,待會兒你領她去取就是。不過,她無意中吃了仙丹和仙桃,對她有害無益,不知何時又會發作,沖斷她所有經脈,血液逆流而死。」

  我很平靜,因為他既然這樣說,又是那麼慈悲公正的人,就一定有法子救我,倒是孫悟空有點發急。他是石猴一轉,天生就靈力充沛,並不理解一個人要想修仙的難度,何況我還是半人。

  「能救嗎?」孫悟空問。

  「要靠她自身的修煉才行,好比她的心脈中蓄滿了水,隨時可能淹沒她所有的命數,但如果修煉得當,就能把那些蓄得過滿的水,由洶涌波濤變為涓涓細流,最後融入四肢百骸。那時,就能變害為益,成就修為。」

  「請道長教我。」我站起來,懇求。跟孫悟空相處有一會兒了,別的還好,順桿爬倒是無師自通。

  代天者撫了撫鬍鬚,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道,「貧道不能見死不救,來,讓我先給你診診脈。」

  我伸出手,代天者神色凝重,一手按我的脈門,另一手探我的靈台,最後雙手在我的身前停留片刻,輕咦了一聲。

  「怎麼了?」孫悟空問。怨不得大家都說猴急猴急呢,猴子的性格就是很急,我還沒問,回回他搶先開口。

  代天者閉目片刻,像是在想什麼事情似的,最後面露微喜道,「貧道知道她的心臟為什麼會出問題了。她生的是一顆七竅玲瓏心,可惜七竅全被塵世的污濁所阻塞,所以她才時時面臨生死。這回她吃下金丹和仙桃可謂是機緣巧合,隻要把葯力化為法力,心竅就會開,倒是一舉數得。這個女娃,真是個有福之人,處處有法緣的。」

  孫悟空很高興,笑道,「既然她已經是我洪荒界的人,就請代天者施展神通,快教她修煉之法,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

  「不要著忙。」代天者溫言道,一派高人風範,不像那猴子有點抓耳撓腮的,「她半點法術根基也沒有,待我傳她佛道兩派的正宗法門,看她資質,先修煉一段時間,保住性命無憂再說。回頭我再贈她一塊玉佩,自能壓住她身上的翻涌血氣,不會讓她多受苦楚的。」

  我一聽可以活命,還有寶貝拿,立即高興壞了,不過我才想道謝,就聽一個女子清脆悅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代天者,還請三思。」

  一轉頭,就見一個絕美的仙女走了進來,比今天圍著孫悟空的所有小仙女加在一起還要漂亮。她身材高挑,五官明艷,而且眼眸中似有流光,變幻萬千般的美麗。最重要的當然是她的氣質,如果美人沒氣質也就流俗了。她不是。她看似對人若即若離的,很捉摸不定的感覺,就像是霧裏看花,是讓男人見了就發狂,女人見了就恨不提撞牆去死的類型。

  不過冷眼旁觀,孫悟空似乎對她不太感冒,她一出現,小孫同學就從鼻孔中呼出不忿之氣。

  「華仙子,可有話講?」代天者問。

  這個人,確實有上位者的姿態,而且是懷柔的那種。看起來很溫和,為人處事也公正,說起話來像在輕聲哄你,但卻讓人總有一種隱約的畏懼感。或者,是因為他身上那種仙氣吧?反正我在他面前不敢說謊,卻又憑白無故的很信任他。

  當然,忘川例外。我為他撒了謊,而且還很自然。

  不過……華仙子?不是借我衣服的那個人吧?

  我下意識的低頭看看,驚訝的發現本來應該紅色的衣服變成粉色的了,好在我皮膚一向很白,並不挑衣服的顏色。不過這也太怪了吧,難道這天衣可以變色?這倒不錯,每天都像穿新衣服。

  「代天者,這女子來歷不明,就算調查清楚了,也不過是隻半妖,怎可讓天庭中無上功法,流於外界?倘若……再有反叛者,豈不是又留下禍根了嗎?」



第二十四章 八卦之魂

  咦,她為什麼說「又」?

  難道第六天尊忘川也曾經受到過代天者的恩惠嗎?那麼,他又為什麼叛反天庭而去?

  代天者沉吟了下,輕聲道,「所謂有教無類,不能因為將來可能有禍患,現在就見死不救,這實在大違佛道之義。再者,我見這半妖天性純良,不似作惡之人。」

  「可是……」華仙子還要說什麼,卻被代天者打斷了。

  「華仙子所慮之事,貧道是明白的,隻是我意已決。」代天者輕輕擺了擺手,又面向孫悟空道,「悟空,聽說大牢那邊出了事,你來說說。」

  孫悟空還沒說話,華仙子就驚訝道,「原來大聖也在呀。」

  「華如練華仙子身為天庭女官之首,怎麼還會看得到我老……小孫呢?」孫悟空吹了吹鼻樑上的碎發,「而且這隻半妖是我帶來的,如果以後真有什麼不良後果,自有我小孫擔著,倒不必仙子操心。」

  好孩子,夠義氣!而且不為美色所迷!對美女硬氣的男人才是真男人!更而且知錯就改,果然自稱小孫了。雖然聽著有些彆扭吧,但時間長了大家就都會習慣的。

  華如練明顯愣了一下,大概不知道孫大聖為什麼突然發脾氣。

  孫悟空也不理她,對代天者道,「還不是忘川那廝所為。」說著,似無意地瞄了華如練一眼。

  我看到華如練臉色微變,但很快又恢復到了高貴冷艷的模樣。我心裏一抖,不知是什麼滋味,但有一種感覺是肯定的,我的八卦之魂瘋狂燃燒。

  耳邊聽著孫悟空把天牢內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我又留心了一下,發現當孫悟空提起第六天尊意欲抓我為人質,這才把我打成原形時,華如練眉尖輕蹙,冷冷一眼向我掃來。

  我嚇了一跳,低下頭去,似乎我做了什麼錯事般,可從頭至尾,我都是受害者呀。不過,我身上的衣服此時變成了金橙色,好漂亮。

  「不知他拿走了什麼寶物?」孫悟空抓了抓頭,「我沒能攔住他,嚴格說來,也算失職。」

  代天者又閉上了雙目,連眼皮也不跳一下,看起來平靜(19lou)之極,好像是把孫悟空描繪的場景仔細在腦海中重演一遍。過了很久,他睜開眼睛,神色凝重地道,「貧道也不知天牢的石牆後有什麼機關,好在他沒倒倒懸之山與幻海的禁地去。」

  「他敢嗎?」孫悟空冷哼一聲,年少英俊的臉上俱是傲慢,「在禁地那邊,任何人的法力也不能施展,唯有我和那死胖子不是純粹肉身,方可行走便宜。他敢到那兒去就是找死!」

  代天者點點頭,又道,「不過,他最近愈發不安分了,若不儘早除掉,隻怕會禍亂蒼生。隻可惜十四山周圍有先天罡氣包圍,若無他特施的法咒,縱是強大如悟空你,也是不得而入的。」

  孫悟空沒說話,一臉的不甘心。

  「慢慢來,總能找到對付他的辦法。」華如練說,「多行不義必自斃,邪惡怎能壓倒正道?」

  她一臉嚴肅凜然,但我卻覺得她有些咬牙切齒似的。難道,那個傢伙對這位仙女始亂終棄了?實在很有可能哦。不過,他到底怎麼邪惡法兒?我很好奇。他那種總是目空一切,俯視眾生的樣子,怎麼可能邪惡得起來?

  「這個何用仙子說?咱們慢慢想辦法也想了一千年了,根本沒有傷他分毫。」孫悟空冷言冷語,「當務之急,還是先快快的救了這個小半妖,然後我帶她去領身份牌,把她送到該去之處。」

  代天者同意孫悟空的說法,於是華如練就告辭了,臨走之時還冷冷地掃了我一眼。然後,代天者把我帶到一間類似密室的地方,教了我一些運氣修心的法門。說實話我不太懂,畢竟我是生活在現代人界的,對這些東西完全沒有涉獵,聽得一頭霧水。

  代天者很體會人心,知道我根本領會不了,幹脆拿出一本小冊子給我,讓我回去後好好研究,說雖然開始時會難一些,但以我的半妖之體,倘若能領會其中奧義,將來一定會大成。

  「這是我融合了佛道兩家修習法門的精髓而著,希望對你有幫助。」他說。

  他人真好。我心嘆著。這就是傳說中的武功秘笈呀。

  雖然這本小冊子是無插圖繁體版,但卻是一個高位者的智慧精華,我若修煉起來,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總比我隨意摸索好多了,不然走火入魔了怎麼辦?電視裏演的走火入魔的武功高手,不是瘋癲了,就是全身爆炸而死,很恐怖的。而且我粗略翻了下,字體上下聯繫著看,還是看得明白的。

  我珍而重之的把小冊子放在包裹裏,感覺自己實在很幸運。

  代天者在一邊看著我收拾東西,忽然嘆道,「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可憐天下父母心,妖魔同此。你知道嗎?若不是你娘親的這件衣服,你未必隻是被打回原形這麼簡單,隻怕命也保不住的。」

  啊?我很意外。

  「這件衣服是你娘親身上的的狐毛所織就,手法奇巧,不僅從外表看不出來,而且凝註了她的法力。正在是這法力為你擋去一劫,可憐你還不知情。」

  「您是怎麼知道的?」我感念我媽對我的愛護,那從不說出口的愛護,眼眶溫潤了。

  「這衣服上的妖氣儘管千般掩蓋,但還不至於蒙蔽了貧道的眼睛。」他淡淡地說,「隻是這件衣服自有靈氣,雖然碎了,但不要扔掉,不然倒是造孽了。」

  我應了。

  他又從密室的暗格中取出一塊玉佩,交到我手上。一直以來我都以為玉佩是白的,可這塊玉佩卻碧綠通透,隱隱有浮光流動,我不知道什麼叫祥瑞之氣,反正我覺得這玉佩握到手中就有安神的力量。

  「此佩名為夜馨,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寶物,最能壓制翻涌的氣息,而且驅邪避穢。」他溫和無偽地笑著,「你我也算有緣,就送給你吧。」

  我一聽夜馨是寶物,就有點不好意思收了,不過代天者的目光有一種力量,讓人無法拒絕。

  「現在你去吧。好好修煉,希望將來有所成就。不過記得,如果不幸再遇到忘川,還是儘快逃走為好。他……不是你能對付的。」最後他囑咐。

  我嘴上答應著,心裏卻拒絕這個建議。因為我的肉包還在第六天尊那個壞蛋手裏,我如何能棄之不理呢?回去好好修煉,順便想法子,總之非要救回肉包不可。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04 AM

第二十五章 洪荒界編年史

  離開凌霄殿之前,我還問問了洪荒界的大致情況,之前我媽和孫悟空一直不肯告訴我,好像有天大的秘密似的,如今代天者可算給了我官方的正式回答。

  他說得相當簡單易懂,而且比喻生動……

  「渾沌初開,撥出九十九重天,七十七洞府,三十三空間,二十四桃源,七座靈山,五十五福地,天地人因此有了生命……」

  以上這段是比較玄幻的,後面就很容易理解了。

  他說世界好比一個雞蛋,最沒用的人類卻生活在營養最豐富的蛋黃之中,神仙、妖魔、鬼怪就生活在包圍著蛋黃的蛋清裏,也就是現在的這個洪荒界,保護指導著人類生存。

  而當諸神諸佛諸天覺得人類可以自己管理自己時,借由萬年一遇的天機,他們跨越界限,遠去了上遠界,也就是蛋殼之外。那是一個極樂世界,無生戀、無死畏、無佛求、無魔怖,是謂自在之地。

  不過玉帝慈悲、佛祖慈悲、道祖慈悲,怕把大批的妖魔、鬼怪、精魅等物留在洪荒界,它們會時時越界去騷擾人類,於是決定帶同它們一起到上遠界進行約束,給人類以平靜和安寧。所以那時可以說,洪荒界是一片廣袤的絕緣地,阻隔了人類與其他各界的接觸。

  除了冥界。

  因為冥界是輪迴之地,不可或缺,而且有特殊的界點連接著人類與洪荒界。冥王是天底下最公正之人,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會保持絕對中立,有些事就算他覺得是絕對錯的、甚至是毀滅性的,他也不會插手其中。也正因為冥王的這份無私和公正,各界才沒有出現大混亂。何況,還有為了人類而放棄極樂世界的地藏王菩薩,以大神通鎮守在地獄之底。

  「地藏王菩薩放不下,並不是因為他看不透,皆因他太愛世人,所以寧願在那暗無天日的地獄深處受苦,放棄了寂滅的極樂。」說到這裏,代天者嘆息著。

  而我,卻想起才穿越來的那天,那烈火深淵上的老者,那慈和寧靜的微笑,心中登時清澈。

  隻可惜,有幸進入上遠界的妖魔鬼怪們,卻並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麼,反而嚮往從前為所欲為的生活,一心想回到洪荒界來。也是那任何人無法左右和控制的天機使然,妖魔鬼怪們居然借機打通結界,形象的說就是在蛋殼上打裂了一條縫,然後成群結隊地跑回了洪荒界。

  天庭震驚,佛祖和道祖也沒料到此事發生,隻得在商議下,派出大批天兵天降去捉拿,為首者就是托塔李天王,代天者雖然神職不高,但因為博採佛道兩家之長,算是兩門弟子,所以被委以重任,跟隨前往。

  然而當天兵天將們過界,意外再度發生,天機所開的兩界之門,也就是那道裂隙居然閉合了,把越界的所有人都困在了洪荒界,萬年之內休想再回到上遠界去。如果還是用雞蛋比喻,就是蛋殼經過兩次天機的折騰,已經分外脆弱,倘若短期內在沒有得到修復的情況下再裂一次,雞蛋就碎了。遠在蛋殼外的上遠界當然不受影響,可雞蛋之內的人就全完蛋了。

  依我的理解,那就是世界末日,地球毀滅吧。

  於是李天王和代天者商量,以佛祖和道祖親賜的兩件天地法寶……倒懸之山和幻海水滴鎮在兩界裂隙的地方,稱為禁地。在那裏,除了孫悟空是石猴一轉,哪吒是半蓮之體,任誰也無法施展法力,以這種方法令這顆雞蛋最脆弱的部分構不成威脅,保證雞蛋不會碎掉。

  而保護人類是神仙的天職,現在大家又回不去上遠界了,因此李天王和代天者隻得在洪荒界建了暫時小天庭,對妖魔鬼怪們進行管理,並制訂了嚴格的措施,不允許任何人任意穿越人界。

  隻是洪荒界與上遠界雖然要經過萬年天機才可連接,但與人界卻極易相通,除了冥界裏特殊通道之外,在界壁上還有很多可利用的漏洞。所以,在地獄最深處陪伴地藏王菩薩的諦聽承擔了監查的重任。因為它坐地聽八百,臥耳聽三千,尤善聽人心。

  有人越界,不管是誰,都逃不過它的耳朵。當它一聽到異動,就會以特殊的方式通知天庭,李天王和代天者就會派人去追剿。這也就是人類歷史上仍然有異物騷擾,但最終會平息的原因。

  到後來,妖魔鬼怪們已經很少到人界去了,奇怪的是前些日子有一群樹妖突然越界,為了慎重起見,李天王殺雞用牛刀,派天庭裏排名第一和第二的兩大戰將孫悟空、哪吒去追擊越界者。隻是到現在,也不明白樹妖們要找的寶貝是什麼,又為什麼會牽連到我們一家罷了。

  「這件事,貧道會派人調查的。」代天者說。

  他還說從冥界非法到人界是極不可能的,千年來也隻有過兩次,最近的一次是我的穿越,但不知為什麼地藏王菩薩和諦聽竟然允許了。而隻要他們放行,就連冥王也是不會幹涉。至於第一次有人硬是偷渡,他沒說,不過我嚴重懷疑是我媽帶我到人界的那次。

  「第六天尊是做什麼的?」最終,我仍然忍不住好奇問。

  代天者長嘆一聲,充滿惋惜,「他本是天庭第一將領,與悟空並列。隻因他帶兵佈陣強於悟空,所以天庭派他做的多是戰爭之事,沒想到最後導致他殺戮過重,迷了心性,倒反天庭。三千年前我們曾抓住過他,貧道一心要渡他向善,畢竟他之轉變,天庭也要負上一些責任,可他居然逃脫,帶著他的兩名部下佔據了十四山,三千年來已經聚集了一幫匪眾,實屬天庭大患。這件事,隻要在洪荒界中生活得夠久,誰都知道的。」

  「那……洪荒界有人類嗎?」我再問,急於找到同類。

  雖然我可能是妖不認同,人也不認同的怪胎。

  代天者點了點頭,「人界與洪荒界之間的結界壁脆弱,千百年來,經常突然出現通道,有不少人類誤入,在洪荒界繁衍生息,目前也算一支不大不小的種族了。帶領他們的,是一些修仙者,以免他們受到妖魔鬼怪的荼毒,天庭當然也會提供保護。」

  話說到這兒,雖然我還有些瑣碎的問題要問,卻不好耽誤代天者的時間了。說白了,人家地位職位都那麼高,陪我在這兒嘮了半天磕兒已經很平易近人,而我也很不上道了。

  以我的理解來說,我穿越到半部神仙史裏,因為當初追回洪荒界的神仙隻有一部分。像小孫,他的師傅和師兄弟們都不在這裏。而現在的洪荒界是一個以軍政和宗教進行聯合管理的地方,李天王是最高行政長管,代天者是教皇那樣的人物。

  至於第六天尊忘川……他是幾支反政府武裝分子中最大的、最壞的、最難對付的一支的領袖。他的危害性,不是黑社會頭子那麼小兒科的。

  看看我都招惹了什麼傢伙啊!



第二十六章 9527

  千恩萬謝的辭別了代天者,孫悟空又去和他密談了幾句,然後才帶我到類似於戶籍管理處的地方領取了類似於臨時身份證和外地人暫住證的號牌。

  我是一千年來第九千五百二十七個穿越者。所以,我的代號是9527。

  孫悟空不明白9527的可笑含義,還勸我道,「不過是個號碼,等你在洪荒界這邊住滿一年,就會有正式身份的。這些全是代天者設計規劃的,厲害吧?別怕,現在洪荒界的時間也調整的和人界同步了,一年不再等於一千年了。」

  我提著小包袱,委委屈屈地跟在他後面出了凌霄殿,然後又被他拉著騰雲,不明真相的,還以為我是他買來的小媳婦。

  走出不遠,後面就有人嬌聲喊道,「大聖哥哥,大聖哥哥等等我。」一回頭,正在是那個搶奪孫悟空金髮的綠衣大耳小仙女。

  孫悟空皺皺眉,顯得很煩惱。

  我立即擺出過來人的態度道,「你怕她纏你哦?可你越是擺出冷酷的樣子,越是不搭理她,她就會越覺得你有魅力,非要追到你不可。」

  孫悟空愣了一下,抓了抓頭髮道,「是嗎?」他好像一尷尬時就會抓頭髮,很孩子氣。

  我點了點頭,「你不妨對她態度大方些,當然對別的仙女也要一視同仁,這樣時間久了,說不定她就放過你了。」我以我那不太我靠譜的愛情經驗教導他,不過現代資訊發達,就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我覺得這樣是很好的解決辦法。

  他有點遲疑地點頭,我借機問他,為什麼對華如練態度惡劣?他還沒回答,那個小仙女已經忽一傢伙飛了過來,氣喘吁吁的。

  「大聖哥哥,你是不是去妖居地?咱們一起吧,我正在好也要去那裏。」她臉紅紅地說,笑起來有兩顆兔牙,非常甜美可愛的小姑娘。

  「哦,好吧。不過你要去妖居地做什麼?」孫悟空問。

  不得不說,他的執行力不是一般二般的迅速有效率。之前我叫他別自稱老孫,他立即就改稱呼為小孫。現在我說讓他對這個綠衣小仙女好一點,他也馬上做了。

  可是……可是,所謂的態度大方些,不是讓他對人家笑呀!他本來長得就格外俊美,一雙眼睛頗有神採,現在他突然一笑,雖說算不上傾城,但那小仙女卻被晃得差點掉下雲頭,立即臉似桃花,眼含秋水,幸好我一把拉住了她。

  美少年的笑容,身為女人的,誰受得了!

  她滿目崇拜與痴迷地望著孫悟空,但很快就發現了我這個「外人」,變臉變得那叫一個快,對孫悟空是春天般溫暖,對我則是嚴冬般冷酷。

  「你是誰?為什麼跟著大聖哥哥?」她問,一對兔牙閃過寒光。

  我嚇得一激靈,口不擇言地道,「我……我是……他的寵物。」這樣說,比較不容易被針對吧?雖然這樣實在很沒自尊,但比較起被咬死,自尊不值什麼。

  小仙女一聽,小臉上又恢復了如花笑靨,「哦,你就是那隻小九尾狐呀,變了人樣子也不錯的。雖然吧,長得比我還差那麼一點點。」

  「幸好,你沒把我認成是兔子。」我低聲咕噥一句。

  小仙女聽到了,得意地道,「那當然了,我是慧眼。再說我本身就是兔子,怎麼會不認識自己的同類?」大概看到傻乎乎的吃驚樣子,她繼續說,「我是綠兔破月,嫦娥姐姐的貼身婢女。」

  我一聽,更加驚訝,「嫦娥仙子經常抱在懷裏的,不是玉兔嗎?」

  破月揮揮手,「以訛傳訛啦。我明明是綠兔,不知道為什麼給說成了玉兔,大概是這兩個字讀音相似吧。其實白色的兔子有什麼了不起,綠色的才稀有,不然嫦娥姐姐怎麼會看中我?」

  「那綠兔仙子到妖居地做什麼?」這句,是代孫悟空問的。我們兩個女的說起話來,倒把他扔在一邊,他看起來有些尷尬。

  「叫我破月就行啦。」綠兔仙子說,大概因為也是由動物變成的仙女,所以她對我不太抵觸,不像華如練,見了我鄙視得不行,好像我的出現污染了她的眼睛似的。

  「你們不知道吧?妖居地正在進行狐族第一美少女大賽。你們也知道,狐狸精修煉得好,個個都是天下少有的美女。」破月說得口沫橫飛,「嫦娥姐姐要我來看看,到底結果是什麼,得第一名的又到底能美到什麼程度。」

  「無聊。」這是孫悟空的結論。

  可是我很好奇,妖居地,狐族,可不就是我的種族嗎?沒想到第一次來就恰逢盛事,那可真得看看熱鬧。我來之前,我媽還怕妖族不會收我,特意用自己的狐毛為我領路,沒想到其實我挺順的。先是地藏王菩薩放行於我,接著是諦聽親自送我出地獄。我聽孫悟空說,那條無盡路如果是沒有大神通的人去走,肯定會迷失其中,真的會無窮無盡的走下去,直到死為止。

  再接著,我雖然被無辜送進天牢,被第六天尊打出原形,但我和孫悟空交了朋友,吃了仙丹與仙桃,還得到了代天者的指點,獲得了蘊含天地靈力的玉佩。總體來說,我的每一步雖然看似凶險,但卻總能逢凶化吉,而且是大吉。

  那麼,我既然這麼有福氣,看看選美比賽也應該沒問題的。

  我和破月一拍即合,立即拉著孫悟空快飛,片刻間就到了妖居地。

  那是一個風景宜人、鬱鬱蔥蔥的小山谷,在谷口處立即一塊巨大的碑石,上書兩個筆致淋漓的大字:軒轅。

  一看到這兩個字,我胸前的神筆趙天天就顫動起來,似乎對這個書法相當著迷。我把它摘下來,向碑石拋去。它立即沿著那兩個字的筆劃描摹,好久才飛回到我的脖子上。

  「想不到你居然有這樣的法寶。」孫悟空兩眼放光。

  根據《西游記》記載,孫悟空此人,不好財、不好色、也不愛權勢地位,但獨獨貪圖別人的法寶,好幾回拿了佛祖的都不帶還的,所以我警惕的把趙天天塞在衣領裏。這樣最安全了,因為依孫悟空對女性的害羞程度,他絕不敢拉開我的衣領來搶。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05 AM

第二十七章 多好個娃!

  「來者何人?」才繞過軒轅大石,就聽到兩聲嬌叱。

  我抬頭一看,就見入山口跳出兩名身手矯健的美女,那窈窕的身段,黑色的緊身短打,更襯得雪膚腥唇,格外鮮艷。果然是妖,實在是妖得很。

  本來我和綠兔破月走在前面,此時聽到有人安檢,立即沒出息地縮到了孫悟空的身後。而那兩名女保安顯然是認識孫悟空的,對視了一眼後立即下拜。

  「白芊芊、顧新晴,參見大聖!」

  「你們起來吧。」孫悟空看起來是想扶她們起來,但一為著身份,二為著男女有別,所以隻退了半步,「如果我沒記錯,你們是盤絲洞的蜘蛛精吧?」

  兩女齊聲稱是,然後又自我介紹了一下。長得很妖的是顧新晴,更妖的是白芊芊。

  顧新晴畢恭畢敬地問道,「不知大聖蒞臨我們妖居地,所為何事?」

  孫悟空向我略一抬下巴道,「奉代天者之命,送她回妖居地。」

  白芊芊好奇地看了我一眼,「她是妖族中哪一支的姐妹?」

  「她是有一半狐族血統的半妖。」孫悟空顯然不想多說,隻問,「裏面的比賽已經開始了吧?你們的妖祖踏山人熊在否?」

  白芊芊略一撇嘴,神情間多了一分鄙視,隻有我瞧見了。

  「回大聖,這麼重要的事,妖祖必然在場的。」顧新晴答道,「不敢耽誤大聖的正事,芊芊,我在此鎮守,你快帶大聖進去。」

  芊芊應了一聲,前面帶路,我則敏感的明白了幾個問題:第一,這個叫什麼踏山人熊的,是妖界的大首領妖祖。第二,他很不得人心,兩個蜘蛛精明顯對他充滿鄙視。顧新晴在說到「重要的事」這幾個字時,故意加重了語氣。第三,這種鄙視是屬於敢怒不敢言的範疇,說明妖祖很厲害霸道,普通小妖是惹不起的。

  結論是:我這種半妖自然也惹不起,以後要敬而遠之。不過,妖族怎麼派兩個蜘蛛精看大門?

  進了山谷後,風景極美,不過我沒心思欣賞。既然以後我要在這裏長期修煉,有的是機會尋幽探徑。現在我的全部心情就是緊張和好奇,緊張的是,不知妖族的人是否接受我,好奇的是,這個狐族的第一美少女大賽有多熱鬧。

  在白芊芊的帶領下,我們很快到達了一片空曠平整的谷地,見那裏已經是妖山妖海,在靠近水潭和瀑布的那邊,有一塊橫截面天然平整光滑的、面積極其巨大的大青石,權充做了主席台,台下萬頭攢動,台上張燈結綵,坐著一個大塊頭的黑毛大漢,他身邊站著幾個嘍啰似的人物。

  不用猜,這位一定是妖祖踏山人熊了,果然是強橫霸道、蠻不講理而且凶惡殘暴的相貌。



第二十八章 妖孽

  孫悟空和破月走後,妖祖即刻叫了狐族的胡長老來,讓她帶我回去,並且囑咐要善待我。他沒多提什麼,好像罩著我的是他。他也沒提要調查妖物擅自闖入人界的事,大概是怕洩露風聲。

  我強忍著心中的厭惡,連道謝也省了,跟著胡長老離開。因為妖祖剛才對著孫悟空奴顏婢膝,現在對下屬卻是態度倨傲,看起來真的是很欠扁的。

  「離家還遠嗎?」走了好久,眼看著山路越來越崎嶇、地點越來越偏僻、行人越來越稀少,我緊張起來,停下腳步問。這哪裏像帶我回妖居地的狐區?怎麼像把我帶到寂靜無人地,然後殺人碎屍呢?

  而之前,我一直以為胡長老是一個白鬍子老爺爺,可能有點神神叨叨的,但沒想到居然是一個和我媽年紀相仿的中年美女,臉上皺紋當然是有了,肌肉也鬆懈了,但那雙眼睛還頗有神採,看得出年輕時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就算現在也風韻猶存。

  因為她的年紀,因為她也是狐狸,好歹算我的半個同類,我一見她就感覺親切,可她卻對我極為冷漠,似乎還有些厭惡似的,也不知是為了什麼。感覺上,她之所以能容忍我、收留我,隻是因為不敢違抗妖祖的命令,如果能讓她隨心所欲,她早就把我一腳踹下懸崖,讓我死得透透的,要修煉也隻能去修煉白骨精了。

  怪不得我媽一直害怕狐族不肯收留我。難道,我媽之前做過什麼對不起狐族的事?還是胡長老為我的一半人類血統而鄙視我?再或者,她和我媽以前有仇嗎?

  我一肚子疑問,而胡長老聽到我的問話,頭也不回地道,「狐區就在前面的地宮裏。還有……這裏不是你的家!」

  我一愣,再度緊緊跟上她的腳步,心裏委屈得想哭。

  在人界,因為我一半的狐狸精血統,我不能活下去。現在,我來到了洪荒界,進入了妖族,卻還是要被排斥嗎?我真想自己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隱居算了。

  想到這兒,我腦子裏忽然一熱,眼前似乎看到了一個山洞,一個小姑娘正捧著一本書,對著一塊大石頭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

  「怎麼了?還不跟上?」看到我發呆,胡長老回身說了一句,眼神裏滿是鄙視,似乎對我這麼呆頭呆腦的樣子很看不起。

  我不想爭辯,快步跟上,不久後終於來到了狐區,卻差點暈了過去。原來所謂的地宮,原來就是一處巨大的墓群嗎?我一個大活人,卻讓我住在墓穴裏?如果我媽早對我說起身世,我說不定還能有點心理准備。可事實上,直到現在,我在潛意識中仍然覺得自己是人類。這能怪我嗎?我作為人在人界生活了二十三年!身份和角色的轉換,沒那麼輕易完成的。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06 AM

第二十九章 我被雷劈過?!

  他摸摸我的頭髮,一點不帶色,眼神中似乎還有憐愛和感動,「傻丫頭,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是你三哥呀。」

  我大吃一驚,覺得不是他有病,就是我媽還瞞著我什麼事。無意中回頭一看,從胡長老的眼神中發現,她好像也是早認識我的,難怪剛才我有自己是她仇人之女的感覺。

  「於是……六六姐當時被雷劈得失去意識,差點魂飛魄散,失憶是正常的啦。我們隻要努力,早晚她會想起來的。」一隻小灰狐狸跑過來說。

  她,大約十六、七歲的年紀,容貌嬌俏可愛,不過雖然變成了人形,但如雲秀發上卻鑽出了兩隻灰色狐狸耳,屁股後面一條灰色尾巴搖來搖去,看起來就像兔女郎。

  「你……」天哪,我還被雷劈過?!

  「於是……我是你九妹呀。」小灰狐狸認真地說。

  我白痴一樣目瞪口呆,沒想到我居然有個大家族。而且我突然想起我七姨說過:除了胡九九個小灰東西,狐族中任何一隻狐狸都比我的資質高。

  「你是……胡九九?」我遲疑地問。

  這可愛的小姑娘立即發出一聲歡呼,「於是……啊,六六姐記起來了!」

  「那……我們的麻麻和拔拔……」

  妖孽帥哥敲了一下我的頭,「她還糊塗著呢,連我們是同一支系的親戚都沒記起來。我們這一支是很厲害的,可惜到咱們這一輩比較凋落,雖然共有十二隻小狐,卻隻活了三個。我,胡三三。你,胡六六。後面這隻沒出息的,是胡九九。」

  「於是……本來我們這支就我們三個,可結果你還被雷劈得死去活來。」胡九九開心的補充,好像我被雷劈,她很高興似的。而且,她不管說什麼,前面都要加上「於是」兩個字。

  怪不得我在人界的時候特別怕打雷,原來我被雷劈過。從前看神話故事書,是知道狐狸渡劫時要被雷劈的,但從他們的表情看,好像我被劈是個意外。或者,是咎由自取。

  等等等等,我到底是誰?為什麼我沒有一點記憶?要說前世今生,為什麼他們會認識今生的我?

  「既然你們都認親了,也不必我再公告全狐族,你們自領了她去。」胡長老在一旁說,完了轉身去走,真是一點領導風度也沒有,似乎對我的厭惡連掩飾一下也欠奉。

  望著她的背影,胡九九輕哼了一聲,「於是……她是妒忌咱們這一支,曾經出了你娘那樣的狐族第一美女,把她壓得抬不起頭來。後來,如果不是故意相讓,長老也輪不上她坐。她現在就想讓她的女兒胡香香贏了那個狐族大賽,對你自然很不爽了。」

  我驚上加驚,腦海中浮現出我媽那張平凡的臉,精明、市儈、胖胖的,哪裏跟狐族第一美女掛得上鉤?看來,她還有很多故事沒對我講過呀,難道就那麼悲傷,悲傷得難以開口嗎?

  「難怪她。狐族第一美少女大賽籌備了很久,可是因為六六歸來給延期了,她能不火嗎?不過咱們不管她,六六一定累了。我看,就住在我那兒好了。」胡三三說。

  「於是……不行!」胡九九小臉紅紅的反對,「住在你那兒?哈!她還沒恢復記憶,被你採補了可怎麼辦?」

  我訝然,同類之間也可以採補嗎?胡三三是不是經常採補,所以才像渾身帶著電離子似的?

  「切,我怎麼會對自己人下手。胡九九,你也太會想了!」

  「於是……跟我同住胡姥姥那裏最好。」

  「那個……我媽以前住在哪兒?我想……住在那裏可不可以?」我打斷三和九搶六的行為。

  他兩人愣了下,最後胡三三道,「你說你以前的家呀?已經很破敗了,我們之前不知道你來,沒有收拾。不如,你今天先在胡姥姥那兒將就一晚,明天我們一起做大掃除好了。」

  我一想也是,初到貴寶地,還是不要帶給別人太多麻煩的好。隻是剛才胡三三說,我的到來令美少女大賽延期了,這明明是個誤會,我不知道該不該解釋。

  不過我還沒開口,胡九九就說,「於是……六六姐我最崇拜你了,天雷都沒劈死你,多強大呀。所以你離開洪荒界時,雖然我還小,卻一直盼著你回來。剛才聽別人說,長老去妖祖那兒帶個半妖,我就猜出是你,特意叫了三哥一起來的。」

  很好,消息很靈通!以後做事要小心,這才多大點兒功夫,整個狐族都知道有半妖要來,所以一路上才有人怪裏怪氣地看我。

  「你為什麼在每句話前面,都要說於是?」我順便問。

  胡九九搔了搔耳朵,有點不好意思的道,「於是……我特別喜歡這兩個字,說這兩個字的時候,就像親了一個人,你不信試試?」

  於是……我傻了巴幾地站在那用力念這兩個字,果然是嘴巴先是一聳,然後向兩邊咧。非要這麼想的話,確實像親吻。

  「六六於是一下你三哥吧?」胡三三湊過他那張妖孽的臉。

  我大概是臉紅了,因為感覺臉頰發熱。

  胡三三笑道,「她簡直一點也沒變,從前就是呆呆的樣子,超可愛。」他看起來是真心地歡迎我回來。這令我有點感動,被排斥,並不是一種好的體驗。

  「我想不起來了,當初……我是怎麼被劈的?是渡劫嗎?」我一本正經的把話題導正。

  胡三三和胡九九再度對視了一眼,然後胡三三又把我抱在懷裏。他似乎很喜歡抱著我。

  「可憐的娃!我沒見過這麼可憐的娃!居然忘得一幹二凈了。」他輕嘆,「咱們隻是妖精,沒到成仙成神的份兒上,渡什麼劫呀?是你才徹底修成人形的那年,不知為什麼突然跑出妖居地,才一出門就被雷劈了。而且還是天雷!我們這種等級還不配天雷來轟呢!不過,你真的沒有一點印象了嗎?也難怪,在那種天地之力下,你沒被打得魂飛魄散,居然還保有形體,隻是靈識全無,呼吸斷絕,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OH,MYGOD!靈識全無,呼吸斷絕還叫幸運?沒想到,我居然被雷劈過,居然還是天雷!

  BUT,WHY?



第三十章 被冤枉

  「於是……我才佩服六六姐嘛,這世上還有誰被天雷劈到還能活的?」胡九九接過話來,「我聽胡姥姥說,當初姐姐被你媽抱回來時跟死了差不多,可你畢竟沒死呀。話說這些年你到哪裏去了?」

  這個……我不知道能不能說,於是我保持沉默。

  胡三三善解人意地對胡九九道,「她才來,你就別問這麼多了。再說當時的天雷來得奇怪,大晴天的就出現了,而我們狐族那時根本沒有人渡劫的。當時是六六特別倒楣,遇到天機扭曲,還是這裏面有什麼陰謀詭計,沒有人知道的,不提也罷。」

  他這樣說,我們三人就沉默了,一起來到胡姥姥家。不過她老人家出門了,不知何時回來,我輕鬆的跟小九渡過了一晚,第二天就打掃了我和我媽的舊居,搬了進去。

  除了胡三三和胡九九每天必到外,從沒人來打擾我,雖然他們看向我的目光是好奇的。我想,他們是感覺出胡長老不待見我,所以也不敢太接近吧。其實這樣更好,最近我的生活太混亂了,我需要安靜的環境好好想一想。

  而這裏好歹算我的家了,雖然我在舊環境中還是回憶不出任何以住的事,甚至嚴重懷疑三哥和小九認錯人了,但那份心頭的安寧感還是漸漸恢復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每天被小九帶著滿世界亂跑,獨處時就研究那本秘笈,但還處於翻譯階段,沒有任何進展。然後我聽說,擅闖人界的妖物找到了。

  不知為什麼,對這件事我持完全懷疑的態度,並不是因為我覺得妖祖是個廢柴,沒那麼好的手腕這麼快破案,也不是因為聽說了什麼內幕,而完全是基於直覺,特別強烈的直覺。

  「於是……聽說是榕樹爺爺做的,不過我壓根不相信。」不僅我,連小九也覺得有問題,「妖居地裏唯有花精樹怪是不聚居的,因為它們漫山遍野的長嘛,所以誣陷起來也方便。榕樹爺爺為人膽小又和善,怎麼會做出這麼越軌的事?可偏偏,他老人家親自承認了,還領了罰,你說怪不怪?」

  當然怪了。

  以前總覺得妖怪到我家找寶貝是弄錯了,可現在老榕樹死得不明不白,倒讓我懷疑事情不那麼簡單了,倒好似殺人滅口的感覺。難道……跑到我家威脅我的妖怪真的潛伏在妖居地中,聽說代天者要調查,就立即先下手為強?我的身上,我的家裏,到底有什麼秘密是連我媽也不知道的?

  「我想去看看。」我對小九說,「你做功課的時間到了,不用陪我啦。」

  小九挺遺憾地說,「於是……本來我是絕不許六六姐一個人去的。不過我現在雖然不能離開,但好在榕樹爺爺的家離這兒不遠,咱們又去過。唉,好可憐。」

  我跟著唏噓了幾句,滿心忐忑地出了地宮。

  這些天來,我對地宮及附近的地形已經相當熟悉了,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地方。遠遠的,就看到那片獨木成林的榕樹林已經枯萎凋零殆盡,生機勃勃的綠色被代表死氣沉沉的灰敗代替。

  我被駭住了,因為就在兩天前,我和小九還來這裏玩過,那時綠濤陣陣,葉香宜人,耳邊迴響著榕樹爺爺的笑聲的,好像這裏有生命的源泉。

  可現在,怎麼了?!

  我快步走到樹林的邊緣,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沒有親眼目睹,從沒想過這麼慘法。

  「太過分了!」我低罵,雙手成拳,「別說我不相信是榕樹爺爺做的,就算是他做的,也沒有死的過錯。就算有死的罪過,也得等代天者做出判定,為什麼就這麼殺了他!」

  「你也這樣說嗎?」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別貓哭耗子了!」

  我嚇了一跳,沒意識到身後有人,連忙轉頭望去。

  就見離我不到五米處站著三名美女,之前我在和小九跑到瀑布那邊時遇到過的。三個美人身量年紀都差不多,長得嬌俏的是杏妖紅杏,冷艷的是梅妖梅染,有女王氣質的是桃妖桃許。

  說話的,正在是性格爽朗、嫉惡如仇的紅杏。

  「什麼意思?」我愣了。

  「什麼意思?!」梅染冷笑道,「你不是從人界來的嗎?不是你向天庭告的狀嗎?不然好好的,為什麼要查妖物擅入人界的事?妖祖又怎麼會為巴結天庭而隨便找個替罪羊?自盡?哈,說出來連白痴也不會相信,明明是屈打成招,由外力震斷榕樹爺爺的樹脈。這也太狠了!」

  啊?這事也怪在我頭上?我瞠目結舌。

  本來妖物隨便越界就是不對的呀,代天者要查並沒有錯,而且明明不是我告的狀,是諦聽聽到了動靜,天庭才會知道的。是妖祖不負責任,濫殺無辜,為什麼這些全算在我身上?難道就因為我是半妖,有一半人類血統就不可信嗎?

  而且聽她們的意思,是聽了什麼人的話,認定了我是幕後主使者,是個陰險卑鄙的傢伙。

  「算了,她不過是仗著走了運,勾搭上了孫大聖,妖祖才做出這斷子絕孫的事,不然怎麼著也有轉圜的餘地,不會慘絕至此。」桃許高傲地道,「現在譴責她有什麼用?回去號召所有的花妖樹怪草精靈,記著這小人的嘴臉就行。我們走!」

  「等一下!」我叫住轉身欲走的三人,「我在人界的家是受到了襲擊,但不是我要調查的,而且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相信我,我無意害人。」

  「少來了!人家明明告訴我們……」紅杏對我嗤之以鼻。

  「別說了,我們答應不暴露知情人的,知道這半妖有多麼黑心就行了!」桃許打斷紅杏,「哼,與世無爭有什麼用?還不是有飛來橫禍。隻是半妖,但願你這輩子都攀在高枝兒上,脫了妖籍,位列仙班,不然我詛咒你早晚也有一天會倒大霉!」

  我被桃許冷冰冰的語言戳中胸口,張了半天口也說不出辯解的話,因為我不知道從何說起。隻大叫大嚷著自己冤枉,有人會信嗎?始終,我是不被接受的半妖。

  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我悲憤的鑽入已成枯木林的榕樹林,想找出哪怕一絲生命的跡象。我好冤枉,而這個秘密不解開,我在人界的家,我媽和七姨八姨也會有危險的!

  怎麼辦?怎麼辦?為什麼所有的爛事都指向我?!

  我在枯木林中亂轉,也顧不得樹枝劃破了我的衣服和裸露的皮膚、顧不得汗水與疲勞、顧不得方向和時間,直到累癱在了枯木林的入口原點、直到月上中天,不禁感到又害怕又委屈,幹脆放聲大哭。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我是半妖?為什麼我要離開自己熟悉的生活,來到陌生的地方?為什麼我要被人欺侮和冤枉?我做過什麼錯事,要受到這樣的懲罰?

  正哇哇大哭,不遠處忽然傳來「得得得」地清脆響聲。

  然後,一隻比普通馬蹄至少大兩倍的馬蹄出現在我模糊的淚眼裏。

  站定……

  (第一卷完)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08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5-10 10:43 PM 編輯

第二卷 與神同居的日子

  本半妖六竅全通,唯一竅不通。咋滴?

第一章 變態的愛好

  「唔?哭得這樣厲害。」一個聲音在我頭頂輕輕響起。

  我抬起頭。

  月如霜華,他白馬冰槍,白金色的長髮隨風飄舞,眼神,仍然深不可測地波動,唇邊,那若有若無的笑容仍在。

  有什麼畫面能比這一幅更美呢?而為什麼,在我最狼狽的時候,他總是會出現?

  第六天尊,我的神!

  我凝望著他,然後,慢慢站起來,很煞風景地大叫,「還我肉包!」

  如果肉包在,我受了這樣的委屈,就會對它說。它雖然不懂人話,可是對主人的情緒極為敏感,會蹭我、舔我、伸出小爪子輕撓我安慰。無論如何,我不至於這樣孤單無助。

  「本尊說了,你有本事,就到十四山來拿。」他淡淡的,可是語氣不容質疑。

  我本來就是個突然爆發後就立刻縮進殼裏的脾氣,所以囂張氣焰很快就落了一半,妥協地道,「至少……你得告訴我,你把它怎麼樣了?」

  「本尊還不至於和一隻狗為難。」他一提馬韁,立即把我籠罩在巨大的陰影裏,「隻是你的肉包是凡狗,不過十幾年生命,你若修煉得太慢,它自己老死,可怨不得別人。」

  我瞪他!我用眼神殺死他!

  「很凶啊,還要咬我嗎?」他再提馬韁,一步步走近,我隻好一步步後退,最後倚住一棵枯木,退無可退。

  他的大白馬異常高大,身上還佈滿鱗片,眼神凶惡得好像是從地獄裏來的生物,和它的主人一樣傲慢。眼見我不敢動,它俯下了頭,重重的鼻息噴在我臉上,像是威脅。

  「你……你來妖居地幹什麼?」我繃緊了身子,站得筆直,歪頭避過大白馬對我嗅來嗅去的舉動,勉強問。

  「寶貝沒找到嗎?」他答非所問,目光凝視著枯木林,然後翻身下馬,向林深處走去。

  為什麼他也對那個隻聽說卻從沒人見過的寶貝感興趣?那到底是什麼?有什麼重要的作用?為什麼人人都搶它?它不會真的和我家有關係吧?

  我彎下身子,避開大白馬的死盯,追了上去。

  我自己走這片枯萎的榕樹林時,感覺像披荊斬棘一樣,處處險阻。而跟在他後面就輕鬆多了,因為他每踏出一步,那些枯枝敗葉就立即變成粉末,紛紛墜地,有如死亡時的繽紛。

  很快,我們就找到了榕樹爺爺的主幹,那曾經幾人也不能合抱的樹幹此時幹枯萎縮,從樹冠到樹根,斜斜地裂了一道大縫,好像被雷劈過似的,連樹心也焦黑一片。

  「賤人有賤人的手段,居然死無對證。」忘川說了一句,沒有半點同情,卻滿滿著鄙視。

  我答不上話,隻望著他。

  他略沉吟了下,把手中冰槍往地上一插,右手從槍尖上輕輕一掠,立即有殷紅的血涌出了指尖。接著他左手單手結法印,淡色的唇微微翕動,似默念著什麼咒語,然後右手一彈,幾滴鮮血就激射進樹幹的裂縫中。

  片刻,本來毫無生氣的榕樹爺爺突然全身抖動起來,雖然微弱,可確實似覺醒一般,隨即是深深的嘆息。

  「冤枉!」他悲憤地叫。

  「是你派人去人界的嗎?寶貝到底在哪裏?」忘川冷酷地問。

  「我……不知道。我……冤枉!」

  榕樹爺爺隻有這一句話,連著重復了好幾遍,當我正要詢問什麼時,他突然又回覆了死寂的狀態。

  「怎麼回事?他怎麼……他活不過來了嗎?」我焦急地問。

  「當本尊是觀世音菩薩嗎?」忘川的聲音裏沒有半點感情,拔出冰槍就走。

  我急急地追在他後面,「可是你剛才讓他說話了呀?幫幫忙吧,如果可以,請讓他活下來,哪怕隻給他一線生機。」

  「半妖,你很愛多管閒事。」他轉過頭看我。

  他停得突然,我一下子撞在他的背上,鼻子生疼。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揉著鼻子勸,「何況他活了,你也能問到更多關於寶貝的事不是嗎?」

  「本尊想要的,已經全知道了。他根本與寶貝的事無關,算是白跑了這一趟。」他仰頭望天,輕蔑一笑,「何況,本尊要浮屠何用?」

  說完,他繼續走,而我不死心地再追,擺事實、講道理,可他就是不理。最後大概被我纏得實在是煩了,他才冷聲道,「這樹精已是救不活了,我不過是捉回他的殘魂罷了。現在這縷殘魂已散,就算觀音菩薩真的前來,也是無能為力。」

  「可是……」

  「沒有可是。本身弱,就要接受命運的擺佈,死也好、活也好,都無權作主。」

  我極度失望,沒想到還是幫不了榕樹爺爺,也幫不了自己。

  眼見他跨上白馬,就要離去,我連忙跑過去,抱住他馬鐙上的腿,求道,「把我的肉包還給我吧?我對你來說隻是小角色、小人物,何苦跟我過不去?再說肉包是凡狗,對你也沒有用呀。求你了,把它還給我吧!」

  「本尊喜歡看你難過。」他看也不看我一眼,「所以還是原來的條件。想要回你的狗,親自來十四山拿。」

  這個大變態!我暴怒,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敢情我難受,他就快活,這是什麼邏輯!

  可他根本不理會我的情緒,馬韁往側一帶,雙腿夾緊馬肚。

  我急切之事沒考慮那麼多,伸手拉住了大白馬的尾巴,想阻止他走。然而我忽略了這匹馬的壞脾氣,在我抓住它尾巴的一剎那,它突然揚起後蹄,直沖我的臉面而來。

  瞬間,兩隻超大的馬蹄快速在我眼前放大,倘若被踢個正著,我也不用整容了,估計隻有腦漿迸裂的份兒,活都活不成了,誰還管這張臉的美醜?

  而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我眼前銀光一閃,我在驚叫中被甩到了半空中,接著感覺自己真的像一隻小烏龜似的,因為身子就快從殼、也就是衣服中出溜兒出來了,嚇得我本能地抓住胸前的東西。

  冰涼的感覺並不難受,而是溫柔的從我的手心流竄到全身,特別是火熱的大腦裏,令我很快清醒了過來。然後我發現自己被忘川的槍尖挑著,在半空中飄飄蕩蕩。

  他武力超群,冰槍的槍尖挑起了我的衣服,把我從馬蹄下解救,但卻沒傷到我分毫。在這麼命懸一線的關頭,我突然無厘頭的想起了一幅電影畫面……《無極》中被放風箏的傾城。



第二章 壓寨夫人

  「別碰我的馬!」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森冷,冰槍回收,把我丟在地上,策馬而行。而那壞脾氣的大白馬搖頭擺尾的跑著,似乎很開心,在我的註視下,騰空而去。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我嚇傻在那裏,半天才回過神。然後也不知是直覺、幻覺還是我真的看到了什麼,反正我覺得這地方不隻是我和忘川兩個人,有人貌似在暗中註視著我們。

  這感覺讓我害怕,於是忙不迭地往地宮跑。

  沒走幾步遠,就見到三哥和小九一人手裏控制著一團狐火來找我,見到我狼狽的樣子都嚇了一跳。

  三哥急步走了過來,拉著我的手問,「怎麼了這是?受了什麼委屈?快跟三哥說說。放心吧,不管別人怎麼嚼舌根,三哥我都相信你。」

  小九在一邊點頭,「於是……我同三哥。」

  我當然很委屈,而且這時候有一點怕,可我卻很奇怪的哭不出來了,隻有無力感。

  我搖搖頭,「沒什麼,隻是榕樹爺爺的事讓我太傷心了。」

  三哥嘆了口氣,「六啊,你久不在妖族,不知道現在天都變了。除非你脫了妖籍,列入仙班,不然人家怎麼欺侮你,你也得忍著,因為沒地兒說理去,妖祖根本就不講理。榕樹爺爺的事我聽說了,也知道花妖她們冤枉你,可是能怎麼辦呢?我們妖族是洪荒界最低賤的種族,狐族又是妖族中最被人看不起的,萬事不計較就好了,不然自己鬱悶也沒有用。」

  「於是……我相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小九補充,「六六姐不要急,清者自清。」

  我用力點頭。

  其實我對他們的話不以為然,但我不想關心我的人為我擔憂,所以隻能裝出逆來順受的樣子,讓大家放心。隻是我沒想到……出國吧,被外國人當成二等公民,穿個越吧,居然成了最底層的分子了。

  我的人生,啥時候才能彪悍起來呀!我內心吶喊,表面上卻默默不語。

  決定了,今天晚上通宵,先把那本秘笈翻譯成通順易懂的簡體中文再說。我要修煉,不管多艱苦,不管多危險,因為我不想連反抗的力量也沒有,就像榕樹爺爺一樣,無奈絕望的被命運和強權擺上一道。

  我說到做到,可結果卻不盡如人意。因為古文實在是太難理解了,何況那些修仙的法門我從來沒有接觸過,所以領會起來更加難上加難。這讓我有些發急,如果照我這速度,多早晚才能夠得上第六變態的萬分之一呀。

  第二天早上,我沮喪地頂著兩隻熊貓眼去找三哥和小九吃早飯,結果一出門就嚇了一跳,看到地宮裏的男女老少都神情緊張地往外跑。

  「怎麼了?又出了什麼事?」我一眼就看到小九跑過來,連忙問,「三哥呢?」

  「於是……我聽說十四山的強人來咱們妖居地踢場子了,妖祖命令我們都去,否則就按族規處理。」小九急急地道,「三哥一早就跑去市集了,說是要買點好玩意兒讓你開心。也幸好如此,他躲過了這次。」

  「十四山的人都這麼霸道嗎?」我問,腦海中閃出忘川那似乎對什麼都不屑一顧的臉,心臟緊縮個不停。

  他此來一定有重要目的吧?否則以他那目空一切的態度,怎麼會貴腳踏賤地?但願他別再做什麼可怕的事。但願一切與我無關。但願不要有任何奇怪的事發生在我身上了!

  「於是……他們可厲害了,連天庭拿他們也沒辦法,誰敢惹呢?別說踩場子,就算是來此屠殺,誰又能攔得住?媽的,踏山人熊個老賊算什麼首領呀,有事就會讓族民去頂,半點擔當也沒有。還什麼族規處置?與其那樣,還不如讓十四山的強盜打死呢!」

  她突然爆粗口,拉著我,隨著人流跑到了上次選美的那個山谷去。遠遠的,就見當初在天牢見過的紅發男站在青石舞台的中央,此時正傲慢地俯視著台下眾多驚惶不已的妖們。

  我不想靠前,可被人流擠著,也不知怎麼就沖到了最前面。於是我借機四望,發現忘川並沒有來,所謂十四山的強人就這紅發男一個。再看山谷的入口處,有一隊軍容齊整的部隊,顯然是他帶來的手下。

  此時,我忽然感覺心頭有火氣拱動,怒我的族人們如此不爭。不過細想想,我今天這麼有骨氣,脾氣還挺不好的,大概是沒睡好兼之餓著肚子的緣故。

  「霍爺,不知您要找的人是誰?」妖祖也站在青石台下,仰望著紅發男,一臉諂媚,實在丟盡了妖族的臉。真不知道為什麼妖精們不反抗他,推翻他。

  不過……原來紅發男不是要踢場子,更不是搞種族屠殺,而是要找人。

  聽到這話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包括我在內。然而,下面的話卻不僅讓我驚慌、驚異、驚嚇兼驚恐,還讓我不知所措起來。

  因為紅發男說:「我要找一隻狐族的半妖。」

  淚了,他這樣說,不等於點了我胡六六的名嗎?因為全洪荒界就我一個半妖,何況紅發男還說了狐族二字做為定語。

  可是,他要找我做什麼?難道是奉了忘川的命令?但忘川每回見了我,全是一臉巴不得我快得閃出他視線的模樣,現在為什麼又命令人來?

  而當聽到紅發男這第二句話,全體妖精有專一同地往後退了一大步,於是我就突兀地出現在了他面前。

  他看到我,笑了,伸手指指我,卻對妖祖說,「這隻半妖,我要帶走。」

  妖祖一聽,差點哭了,為難道,「霍爺,不知您找這隻半妖有什麼事?如果有事差遣,我們妖族有的是能人。如果想要狐女,也有姿色更為妍麗的,何苦要她呢?」

  他這樣說,當然不是為了保護族民。而是因為他答應了孫悟空照應我,如果我被十四山的人帶走,他將來沒辦法交待。

  這兩邊,都是他得罪不起的,所以他隻有和稀泥,希望可以蒙混過關。

  可紅發男不管那套,自從見了我後,眼睛就沒離開過,眼神即興奮又惡劣,好像搶到了一件什麼重要的東西似的。

  「我要娶她回十四山做壓寨夫人,這是沒人能替代的。」他笑著說,紅發似火。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08 AM

第三章 被搶了

  青石台下嗡的一聲炸開了鍋,我的腦子也一樣。

  我之所以對此難以置信,是因為我還沒自戀到認為自己能迷倒萬千男子,個個都奮不顧身的非要娶我不可的地步。可這個紅發男是什麼意思呢?耍我?為了寶貝?奉命行事?

  我搞不懂,也完全暈了,但我的理智還在,所以我想拒絕。不過我還沒有開口,紅發男就對我搖了搖手指,輕笑道,「不能反對哦。」

  喵的,不能反對?那不就是搶親!

  此時,一邊的妖祖終於哭了出來,因為他保不住大聖爺爺的人,將來就是個死,可現在惹了這紅發煞神,立即就會死。細思量下,雖說結局是一樣的,但死有先後,還是且顧眼下吧。

  而他所做的最後掙扎就隻是說,「狐女多情,霍爺如果喜歡,卑下所治的狐族美女眾多。說句實在話,這個胡六六姿色很一般的,恐怕房中術的修為也不夠,不如……」

  「我就喜歡這隻半妖。」紅發男打斷他,「別再廢話了,不然我先砍下你的熊頭。」

  妖祖倒吸了一口冷氣,雙手按住脖子,再沒有反應,可我不能沒有,所以我轉身就跑。我知道跑不了,但我還是跑,因為跑不跑得了是能力問題,但跑不跑卻是態度問題了。

  米盧說過:態度決定一切。

  我的態度很明確……沒有愛情我不嫁人。或者我很平凡,或者我是個半妖,但我的婚姻必須是基於深刻的愛情,不然我就做一輩子老姑娘!

  不出所料,我才跑出沒幾步,就被紅發男飛越眾人頭頂,一下就抓住了。他沒有退回青石台,而是立於半空之中。

  「啊,你看,我居然發了善心。如果你現在要我放開你,我想我可以同意。」他右臂平伸,把我凌空舉起。

  這個人真惡劣霸道,這時候我說放開,就會直接掉下雲頭、摔成肉醬。現在他的飛行高度至少得有七、八層樓那麼高吧。而且他要摔我,底下有誰敢捨身相救?真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剛才我逃跑時,妖們似乎故意阻擋了我的去路,不然我還可以多跑幾米,不用這麼丟臉。

  隻有我被順順利利搶走,紅發煞神才會心滿意足,他們也才會安全。我與他們都沒有太深的關係,犧牲我一個,幸福千萬妖,這事不用選擇就知道走哪邊。於是當小九試圖沖過來時,不知被誰迅速打暈了。喵的,有這本事,為什麼不推翻妖祖?免得受盡凌虐,還得忍氣吞聲。

  「要放開嗎?」紅發男見我不語,再問。

  「不要!」我的態度也很堅決,因為真的要死,也不必在這個時候,往後看看情況再說。

  「好吧,你同意嫁給我。」紅發男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我沒有!是你威脅我!」我憤恨地大叫。

  他用力點了點頭,「嗯,你受了威脅,然後自願嫁給我!」

  我簡直無語,沒見過他這麼賴皮的人。而且當他與我對視,我又看到那種奇怪的眼神,在天牢中曾經看到過的,就像一個孩子看到新奇玩具的興奮,毫無愛慕的成分,反而有些殘忍的冷意,好像恨不得立即把新玩具藏到一個地方,然後大卸八塊。

  我非常緊張,不知道要怎麼辦,卻聽他呼哨了一聲,一匹跟他的發色相同的火紅色馬兒立即從人群中飛了上來,載著我與他,帶著身後一群軍容整齊的叛軍,飛離了我甚至還沒住熱乎的妖居地。

  冷靜、冷靜。我努力勸自己。任何事都有兩面,從好的方面看,至少我進了十四山。之前聽代天者說,十四山周圍有先天罡氣圍繞,大概就像大氣層似的,就連強大如孫悟空也沒辦法突破,可現在我馬上就會輕易進入了啊。

  運氣好的話,或者我還能看到肉包,再或者,我能把它偷出來也不一定。

  看,這就是壞事的積極面。雖說的我人身安全和貞潔受到了嚴重威脅,但我一定能想出辦法來的。這時候再沒有人能幫我,我必須堅強起來,自己解決難題。

  想通了這一層,我安靜了下來,大腦也開始運轉。

  此時的我被當成貨物一樣橫在馬背上,臉孔朝下,隻看到雲海在我腳下翻騰。我想如果是坐在破損的飛機上,這個高度不被凍死,也很給風噎死吧?而神仙飛來飛去,卻沒有任何事,難道是周身外有看不見的防護層?咦,這倒和秘笈中的一句說話比較像……

  不知是不是腦充血的緣故,我研習秘笈許久也無所得,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卻突然想通了一點。然而,紅發男不給我為悟道而興奮的機會,因為飛馬開始俯衝、下降,顯然十四山已經到了。

  十四山距離妖居地比較近,都屬於洪荒界的偏遠地帶,再加上紅發男的速度似乎不輸給孫悟空多少,所以感覺上不過才半個小時就到了。

  在我的想像裏,十四山是十四座高聳入雲的山峰,普通人都會這麼理解吧。哪想到,它其實是一片戈壁灘,遍地荒蕪,除了一些紅柳和駱駝刺,沒有其他植物,隻有滿是沙礫的土地和大塊大量奇形怪狀的石頭。在陽光下,整片地區呈現出壯麗、粗獷、野性的紅褐色氣息。

  極目遠眺,我看到在地平線處的一座突然隆起拔高的光禿石山頂上,好像有一片莊園似的房子,想來必是這群反天庭武裝分子盤踞的地方了吧?

  「歡迎來到十四山。」紅發男忽爾一笑,抓起我的手,在我掌心中劃著什麼,同時默念咒語。等他做完這些,我才覺得手掌刺痛難忍。低頭一看,隻見滿手是血,不禁嚇得驚叫一聲。

  「不過皮肉之苦。」他一臉不屑地解釋,「幸虧忘川那個傢伙當初找到這麼個地方,也幸虧他知道進入之法,不然這一千多年,就很難偶爾歇歇了。幸運吧,半妖,沒有這咒語,你是進不了十四山的。」

  「非得割傷嗎?隻畫符咒……」我凝視著自己的手,驚奇得說不出後面的話了。

  隻見我的傷口迅速癒合,抹掉血蹟後會看到手心中浮現出一串看不懂的藍色咒語,然後這些怪字也漸漸消失,倒似鑽入我的手裏了。

  紅發男鄙視性地哼了我一聲,然後在我還發呆的時候一把抓起我,咻的一下飛向那片莊園。

  十四山,我來了,雖然是做為被搶的女人。不過我堅信,我會改變命運!



第四章 霍炎

  十四山上的整座莊院分為三個部分,以曲折的迴廊和石林相連,如果航拍的話,應該是個三角形狀。假設我沒猜錯,忘川會佔據最高的角,因為紅發男帶我去了左角的院落,想必那個叫阿流的會住在右角的院子。

  三角形是最穩定的形狀,不知這三位首領是否很團結?

  不過在風沙大且如此荒涼的地方,居然能建成一個媲美中國古代園林的莊院,可見這三位反叛軍首領都是愛享受的,不肯委屈自己半分。

  而紅發男的地盤出乎我的預料,完全是行武之人的風格,僕從中倒是有不少帥哥美女,但感覺上,他似乎沒有特別親近的人,倒是路過的練武場很大,看起來像是陪練的壯漢眾多。

  當我被紅發男粗魯地揪著衣領,提溜進門的時候,所有人都投以我好奇兼意外的目光,以致都忘記了行禮。

  難道,這位並不是個濫情的?那他幹嗎好端端地搶我來,表現得像個最沒素質的土匪?若說三笑定情,那天在天牢和剛才在妖居地我隻有驚嚇,別說笑了,沒當場哭出來就不錯了。

  「你先待在這兒,不許亂跑。」他把扔進一個房間,「等我通知了忘川和平馬流,咱們就立刻成親。」

  「能不能先給我點吃的?」我看他要走,連忙問。

  我要餓死了,現在。

  「狐狸吃什麼?」他不耐煩地問。

  「基本上……狐狸是雜食動物。但我,隻吃人飯,所以請給我人類的飲食。」

  「等著。」他扔下硬綁綁的兩個字,但我又叫住他。

  「我還要一大桶溫度適宜的洗澡水,我需要洗漱一下。」

  他本來一腳已經踏出門外了,聽到我的新要求就又轉回身來,邪笑道,「看來,你現在真的想嫁給我了。」

  我聳聳肩,「為什麼不?你長得很帥、很有本事、人人都怕你。我一個低賤的半妖,能嫁給你不是很榮幸嗎?」

  他不說話,站在那兒玩味地看了我片刻,忽然逼近了我,直到我們之間僅剩下零點零一英寸的距離。

  「不要說什麼低賤不低賤,沒有誰天生是低賤的,就算你是殘次品,也不能看低自己,我不喜歡。」他很認真的說。

  一瞬間,我甚至以為他是萬物平等的堅定擁護者。

  而且近距離觀察他,會發現他長得真的很帥,雖然神情有些暴戾,但當他嚴肅的時候,有一種近乎純真的執拗,不似忘川眼眸的深不見底,不似孫悟空那跩跩、酷酷外表下的羞澀和可愛,而是直接直率,那紅褐色的瞳仁很是奪人心魄。

  「不過……」在我發愣的時候,他突然話鋒一轉,「狡猾的小狐狸,你對我使這招是沒有用的,我不會因為你突然改變主意,願意嫁我就對你失去興趣。你得明白一件事,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你都非嫁給我不可。」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09 AM

本帖最後由 fishmonth 於 2013-5-11 10:43 AM 編輯

第五章 拜堂

  他單手結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按在了我額頭中心。

  我隻感覺渾身一麻,就再也動不了了。

  他走近,抬起我的左手,再抬起我的右手,令我像一個張開雙臂的稻草人般,然後對後面跟進來的兩個丫鬟說:「侍候新夫人梳洗更衣。」

  兩個丫鬟恭敬地應了一聲,就把我像洋娃娃一樣擺弄起來,我絲毫反抗不了。過了約莫半個多時辰,她們才終於停手,去請了霍炎來。

  「你稍微打扮一下,倒也不醜。」他似乎是讚賞地看看我,然後又在我額前結印。我想問他到底又做什麼,可是連嘴也無法開合。

  不過他這次倒是主動的解釋了,很有些得意,「這是我的傀儡術,被施者隻會聽從施術者的命令,除非對方的修為強過我才能破解。現在,微笑。」

  我微笑。

  「現在,點頭致意。」

  我點頭致意。

  「現在,拉著我的手。」

  我拉住他的手。簡直千依百順。

  「待會兒我讓你打招呼,你就對人家微笑點頭,要表現出幸福和嬌羞的樣子,聽到沒?」

  我聽到了,但感覺有難度。什麼叫幸福和嬌羞的樣子?我心裏沒有這種感覺,命令產生的表情未必真實。

  他滿意地點頭,牽著我的手,慢慢走到前堂去。我溫順地依偎在他身邊,心亂如麻,想起了第六天尊忘川。

  他之前說得話雖然刺耳,但此刻我卻發覺他無比正確。弱,就要受擺佈,假如我的修為強過霍炎,怎麼會像木偶一樣隨他折騰?最可怕的是,我中了霍炎的招,待會兒洞房花燭時,他命令我主動,我要怎麼辦?

  身為現代人,那套程序我是很清楚的,但實踐上……我沒有絲毫經驗。而且被一個不愛的男人抱著,想想就令我起雞皮疙瘩了,就算這陌生人如此英俊也是一樣。倘若真在違背自己意願的情況下被哢嚓了,我真的連死的心也有了。這無關貞潔,而是自尊。

  可現在除了思想,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木偶一樣被拉著進入前廳。

  我得說,霍炎本事不小,這才多半天時間,前廳就被佈置得花團錦簇,滿堂賓客也已經就坐,此時正在觥籌交錯地熱鬧著。隻是我很懷疑這些所謂親朋都是他的手下,因為他們全體好奇地看著我,一臉不可置信,但當霍炎的目光掃過時,又流露出懼怕的樣子。

  不過在這麼多人之中,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廳上坐的兩個人。事實上,他們是很難被忽略的存在,尤其是……第六天尊忘川。

  鎧甲好像是他們最正式的服裝,因為他和鐵三角中的另一角平馬流都是如此穿著。我和霍炎一進門,平馬流就望了過來,雖然他好像也難以相信霍炎會突然成親,但他目光溫和,而且看樣子根本沒認出我就是那個在天牢中咬得第六天尊膝蓋出血的九尾狐。

  而忘川,一派慵散的優雅姿態,半倚在塌邊的小幾上,手中拿著一盞酒,輕輕抿著,似乎沉醉其中,根本顧不得周遭的事物了。


  霍炎向上座望去,停下了腳步,「忘川、阿流,居然這麼快就到了嗎?」他笑問,一邊說一邊帶我走了過去,握著我的手緊了一緊。

  「打招呼。」他對我咬耳朵,噴出的熱氣令我頰邊癢癢的,可又不能抓,很難受。

  不過被傀儡術控制的我不能違背施術者的命令,所以我露出「嬌羞幸福」的微笑,對兩個男人點頭致意。而由於霍炎站在我半後側,我得已用盡力氣對忘川拋眼色,想讓他阻止這荒唐的婚事。我知道不該找他,可我現在能有什麼辦法?

  忘川無動於衷,好像我是他根本不認識的人。倒是一邊的平馬流因為看到了我奇怪的眼神而流露出意外的表情。

  而霍炎,卻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攬住了我的腰,引來堂下哄笑一片。

  「霍爺等不及了。」

  「新婚之夜盼天黑,多情郎君急如火啊!哈哈。」

  「咱們十四山也不講那一套,既然新夫人出來了,大家就見個禮,省去那些繁文縟節,直接洞房花燭吧!」

  「唉唉,拜堂還是要拜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笑鬧,到這時,我有點進了土匪窩的感覺了。

  我絕望地再度看向忘川,甚至逼出兩滴眼淚來。我相信我「嬌羞幸福」的臉上突然出現眼淚實在是夠詭異了,他不可能看不到。隻祈求他哪怕發一丟丟的善心,先解救了我再說吧。

  恨,他又在我狼狽時在場。更恨為什麼我成親不是蒙著紅蓋頭躲在房間裏,非得出來拋頭露面?假如我現在被關著,至少不用公開丟臉!

  最最恨的,是忘川仍然不理會我,任我面容扭曲,眼珠子都快飛出眼眶了。看來,他真的半點也不在乎我呀。話說回來,他幹嗎要在乎我?讓他相救本來就是我的奢望,他那麼冷酷無情,怎麼會管我的死活。

  「忘川,我的新娘曾經冒犯過你,現在她成為我的妻子,你不會介意吧?」霍炎突然說。

  「既然你娶了她,那麼一切都一筆勾銷。」忘川淡淡的,唇色、笑容、神情,均如是。

  「你真的不介意嗎?」霍炎問得奇怪。

  「介意的話,我就不會來了。」忘川的目光始終沒在我臉上停留半秒。

  一邊的平馬流似乎想開口說什麼,卻讓霍炎揮斷。

  「那就好,畢竟一場兄弟。」他說著,一拉我,把我整個打橫抱了起來。

  堂下哄笑更甚,而我看不到忘川的臉,卻看到霍炎的。他很奇怪,雖然笑著,舉止神情都像就要小登科的興奮男人,但我卻敏感地發現他似乎是拿我對忘川炫耀,不,是示威。

  為什麼?為什麼他娶個妻倒像是和某人賭氣呢?這裏面沒有同性愛情節吧?可為什麼新娘第三者是我?這劇情簡直太雷人了。那我怎麼辦?活該當個倒楣蛋兒?

  不行不行不行!我心裏吶喊,表面上卻在司儀的主持下,正正經經地和霍炎拜了堂。到妖界來後,我沒有使身體健康起來,沒有修煉出哪怕半點能力,卻先丟了狗,然後嫁了人。

  天哪,我不會從此就成了霍夫人了吧?堂都拜了,以後要如何自處?



第六章 猜對了

  我心急如焚,但無能為力,稀裏糊塗地喝了很多敬過來的酒,然後頭暈暈的被霍炎抱回了他的臥房。幸好,並不是先前那間愛死按摩室。

  見他把臥室的門踢開,理智還殘存著的我,立即就跑到床邊去,叫道,「你別過來!跟你說,我敬你是條漢子,你別跟我拼武力,讓我看不起你!」

他不理我,一邊往屋裏走,一邊脫掉鎧甲。

  「你好歹也是神,雖說叛變了,品質總歸還在吧?所以……你不能強暴我!」這會兒,我真的嚇壞了。

  他一笑,「看起來你資質不錯嘛,我才一會兒沒控制你,你就能自由行動了。放心,我不會做那麼沒品的事,也許你會主動要求我疼愛呢?」說著,他似要結印。

  真混蛋透頂!他對我施法術,那和強暴有什麼區別?!

  「等下!」我在再度被控制前,大叫一聲,「至少你得告訴我,你這樣傷害我,是要在忘川那裏得到什麼?」

  他停下了,臉也冷了下來,有點兇猛地望著我,「你知道什麼?」

  「我不知道,但我是女人,我有直覺,我感覺出來了。你娶我不是為了喜歡,甚至不是為了玉望,是為了惹忘川生氣!」我幹脆把心裏所想全說了出來,都這時候了,隱瞞有個屁用。

  他站在那兒不動,正當我緊張得要死,以為他會突然發飆時,他的神情卻鬆了下來,贊了我兩個字:聰明。

  天哪,我猜對了!

  「你利用我!」我氣不打一處來。

  「不可以嗎?」他說得理所當然。

  「那好,現在利用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還不行,你還沒有發揮出最大的效果呢。」

  他說的最大效果是什麼意思?我心裏很不安,四處望望,發現我逃走的可能幾乎是零,而且我現在的位置正在犯罪的最佳地點……床邊。

  霍炎又走近一步,似乎知道我心中在想什麼,唇角一扯,似笑非笑地道,「男人,最受不了的是自己的獵物被別人染指。我不染指你,他又怎麼能有反應?」

  「這是你們兩人間的恩怨,為什麼牽扯到我?」我差點哭了,「他根本不介意我的,就算你強佔了我也沒用。拜託你理智點,不然這樣好了。我幫你!你想怎麼樣我都幫你,以勞力代替上花,行不行?」

  「我與忘川、阿流是兄弟,也是盟友。但是他處處比我們強大,不管是外形還是法力、武力都很完美。我不服,憑什麼?為什麼他永遠是最好的?可惜又沒有辦法,因為實力,是最做不得假的東西。」霍炎沉默半晌,突然落寞地說,神情間滿是受傷,「所以我雖然在正事上不會扯他後腿,但在其他情況下,讓他難受、搶他的東西是我最大的愛好。而你,小半妖,是他的新寵兒。」

  「不不不,你完全搞錯了!」我拼命否認,不知道為什麼霍炎會錯得如此厲害。

  「我本來也不信。」霍炎聳聳肩,「以殘忍無情著稱的第六天尊,怎麼會為誰有所動?不過很多細節表明,事實就是如此。一切,緣於天牢那次相逢。」

  他不說到天牢,我還好受點。他一說,我就想起忘川是怎麼不顧我的死活,假借抓我為人質,引誘孫悟空上當,害小孫受了傷的。而且正在是在那天,他抓走了我的肉包,什麼理由也沒有,就隻是為讓我難過。

  「首先,那天他的冰槍折斷了槍頭。」霍炎輕輕哼笑,「雖說他的神兵平時化於無形,損壞也能很快恢復,但兵器折斷對於戰神級的人物來說是奇恥大辱。以我對忘川的瞭解,他寧願自己受傷,也絕不會損傷他的神兵和威嚴。再細想想當時的情景,那折斷的槍尖『很巧的』化解了孫猴子的氣波對你的傷害,這不是很奇怪嗎?」

  「你自己也說那是個巧合了。」我不服氣地反駁。

  霍炎沒回答我的問題,搖頭道,「第二,高手過招,往往性命相搏,勢均力敵之間,更是不能稍退半步,否則,非死即傷。孫猴子自從取經歸來之後,野性已馴,那天他怕傷及你這無辜,在與忘川對峙之時突然撤力。可是,他沒傷分毫。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忘川也同時冒著生命危險在收手。」

  啊?是嗎?不是吧!

  「第三……」霍炎繼續說,「孫猴子確實強大,戰天鬥地,無所畏懼,忘川這樣本事,跟孫猴子也不過是平手之局,所以他們以前才並稱為天庭的兩大戰神。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天庭太平的日子太久,神將們整天無所事事,生活得太安逸,能力全部退化,哪吒胖得都跳不上風火輪了,孫猴子也大不如前。而我們兄弟三人,一千多年間受盡天庭的通緝和追殺,忘川的修為更是突飛猛進,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他之前受了斷神髓的多日折磨,也不會和孫猴子打成平局,最後居然還要假借抓你做人質來脫身。」

  「可是……可是……他就是這麼做了呀。」

  我亂了,不知道霍炎的說法是對是錯,隻本能的反對他。因為忘川……他確實對我特別惡劣,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假如霍炎所說的有道理,我就更糊塗了。他,為什麼要在意我?

  「他做的不合常理,所以才奇怪呀。」霍炎再度向我走近一步,「昨天他聽到消息,說踏山人熊那王八蛋找到了擅入人界的妖物,怕是與那寶物有關,就親自去調查,但卻在榕樹林遇到了你。結果……他不是又救了你嗎?」

  「那是他……他的馬踢我!」

  「他的馬是龍馬,洪荒界第一神騎,血統比很多正神都高貴,平時寶貝得很,若是旁人揪了馬尾,不用龍馬踢你,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冒犯之人。而昨天呢?他卻冒著傷到神龍馬的危險,把你從馬蹄下解救了。」

  那個……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說不定是他愛耍帥呢?但有一件事我終於確定了。

  「昨天我好像看到有一條紅影躲在附近,原來是你!」

  霍炎點點頭,對他做的事一點沒不感覺不妥似的,「在天牢一戰中,我就註意了你。這回因為妖物擅闖人界的事,他居然親自去調查,我當然要跟蹤。我想知道,他為了你,為什麼會那麼做?」

  為了我?他為什麼會為了我?他一直對我很差好不好?對吧?明明很差嘛!嗯,肯定的。

  但,我怎麼有些不確定起來。其實……好像……他也沒把我怎麼樣。除了,搶走我的肉包。



第七章 你做了什麼?

  霍炎說完他的理由,我的心亂上加亂,不過看到他兩隻紅褐色的「狼眼」,我立即又進入一級戒備狀態。

  「你告訴我這些,不怕我……

  「我不怕被你聽到。」霍炎打斷我,第三度走近,「因為,你就要成為我的女人的了。近莫如夫妻,有什麼怕被你知道的呢?就讓我們賭一局,我贏,他就會跳出來救你。我輸?認命吧半妖,雖然為了我的目的,犧牲了你的貞潔,但我對你名媒正娶,並沒有辱沒你。就算我享用過你後就扔掉你,你要怪也去怪忘川吧。他對你表現出與眾不同的對待,可若真在乎你,就不會容我染指。而你,小九尾,你是必須押上的賭註。」說完,他突然伸手向我抓來。

  我早提防著他,所以雖然嚇了一跳,卻還是躲開了這一抓。但,我所處的位置是死路,本來就站在床邊了,這下更是整個人都翻倒在了床上。

  「等不及了嗎?寶貝。」他調笑,脫掉了中衣,露出光裸健美的上身,搭配著他咬牙切齒的笑容,有一絲邪惡誘人的性感。

  不過,我無福消受,就不打算笑納了。

  但這時候我也沒什麼策略了,事實上我相信在這種情況下,多聰明的人也想不出好辦法來了,唯有的隻是本能。

  所以我本能地縮進床裏,不停地尖叫,不停的把手邊能扔的東西都扔向紅眼狼人。假如忘川真的像霍炎所說的在乎我,我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他應該、立即、馬上急速前來救我。

  可是,他沒有。倒是要施暴的人被我過度的驚嚇反應震著了,站在床邊,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手,吃掉這套九尾狐大餐。然後,他終於因煩生怒,一條腿跪在床上,整個人向我欺近!

  不過,等等。剛才我想什麼來著?九尾狐!

  嘭的一聲,床上冒出一陣白煙。我,胡六六,是一隻半妖,沒有半點修為,連法術秘笈還沒完全看懂,卻在這最危險的時候,自然的、天生的、突然的變回了原形。

  霍炎一愣,瞪著在床角裏臥著的、九條尾巴像九條毛繩般毫無生氣的褐色短毛狐,一時沒反應過來。

  吃吃吃吃……

  某狐發出得意地笑聲。不愧有人類的血統,關鍵時刻就是有急智、有潛能。現在我是這形象了,要霸王硬上弓嗎?好啊,人獸吧,你不嫌噁心,老娘也不怕你!

  呆了幾秒,霍炎俯下臉來,眼睛對著我的眼睛。

  我色厲內荏,裝著毫不在乎,但在他的紅褐色瞳仁中,我看到一隻眉目彎彎的狐狸臉,說道實話表情很欠抽。身子以下,臥在那身我曾經的喜服裏。

  「以為你變成這樣就能逃出我的掌心嗎?」他忽然啞聲笑道,「你本事,成功的勾起了我的興趣。現在,就算忘川來搶你,我也不給了。何況,看樣子他是不會來了。」

  吱吱吱……意思是:一隻狐貍你也要上?太變態了吧你!

  「難道我會拿你一隻小小的半妖沒辦法?你這招很賴皮,我差點佩服你了。可是……」他站直身子,「你修為基本上算沒有,我隻要把你再變回去,然後運用我的傀儡術,你會親自脫下我僅剩的衣服。」

  吱吱吱吱吱……意思是:不要啊,我錯了還不行嗎?我技術不好,不會讓你快樂的,你就放過我好不好?

  霍炎藐視地看著我,開始念咒語、結印!

  我大叫一聲,急著往床的最裏面鉆,可後部一緊,扭頭看到尾巴給霍炎抓到手裏了。怪不得我們妖怪要修掉尾巴,原來就是為了彌補這天生的弱點!

  我向那隻手狠狠咬去,不僅是動物,女人急了也愛咬人的,這完全是出於本能,所以表現兇猛。讓他把我變回人還了得,現在我可是完全裸體的!

  霍炎下意識鬆手躲避。

  我借機往前急奔,用力奇大,一下子撞翻了枕頭,眼前紅光一閃。

  定晴一看,卻是一塊紅色的石頭,才隻有花生大小,棱角尖利,半透明的,上面還似乎有一行小字。

  「看你還能跑到哪裏?」霍炎的聲音在我身後冷冷的響起,有點怒,有點興奮和徵服欲。

  奇怪的,我完全被這顆石頭吸引住了,連頭也不回,就趴在那兒。隻見那石頭上的字不是漢字,也不是外文,鬼畫符一樣,但我卻好似認識。關鍵是這麼小的字,我怎麼就能看清?

  我不禁輕聲念了出來。隨著話音,異變突生,那石頭突然一跳,準確地鉆進了我的喉嚨。

  花生米是小巧的食物,但考慮我現在的身體大小,卻差點被噎死。與此同時,本來我被霍炎再度抓住了尾巴,倒提了起來,他卻突然放開了手,使喚我咚的一下,臉朝下摔在了床上。

  顧不得疼,我跳轉起來,面對著他,呲牙!烏龜急了也會咬人的,同學,不要欺人太甚。

  不過,霍炎的表情很奇怪,臉色蒼白地瞪著我。如果我沒猜測,他那……難道是恐懼?

  我又念了一遍,感覺腹部奇怪的一熱。而他,身子一震,居然來了個標準的立正!

  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吞掉的是能控制他元神的東西?也就是說,我無意中得到了控制他的秘訣了嗎?

  一時之間,我反應不過來,隻覺得模模糊糊的狂喜塞滿心胸,可是還沒發散到我的每一根神經。而霍炎畢竟是正神天將,很快意識到了是怎麼回事。他跳上花,雙手抓向我,看樣子是想掐我的脖子,好讓我把紅色花生吐出來。

  他動作太快了,我根本來不及阻擋。他的表情兇惡可怕,就算我想阻止也嚇傻了。

  奇怪的是,他的手卻在距我脖子很近的地方停住了。並不是他大發善心想放過我,而是他奮力想掐下去,恨不得直接折斷我才快意,可他的手就是被無形的力量牽住了。

  我們離得很近,互相氣喘吁吁的怒視。

  他改掐為抓,方向是我的後部,看樣子想倒提起我,把那寶貝晃動出來,但同樣的,他的手在距離我的尾巴幾寸處,就再也下不了手。

  「該死的,你做了什麼?」他暴喝、他憤怒、他難以置信、他……不安。

  大家沒想到女主會以這種方式脫身吧?哇卡卡。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10 AM

本帖最後由 fishmonth 於 2013-5-11 10:49 AM 編輯

第八章 反控

  我第三度念咒語,並且後面還加了一句,「你,退到門邊去。」

  他氣得面容扭曲、猙獰可怖,但仍然一個標準的立正,然後乖乖走到門去,像門神一樣站著不動。

  「轉個身。」我命令。

  他瞪我。

  於是我想起忘記念咒了,連忙補上。

  他立正,轉身。我沒說停,他就轉起來沒完。

  「那現在……打套猴拳給本姑娘看看。」我報復,雖然不太道德,但感覺很爽。

  他憋得臉通紅,似乎是想抗拒無形的力量,可是極其不成功,最後還是勉為其難依命行事。

  看著他生澀、不倫不類、抓耳撓腮的動作,我笑得兩隻前爪不停地捶著床板,之後捧著肚子在床上打滾。各位,見過半裸帥哥打猴拳嗎?我就見過!

  然後我拉下床帳,讓他幫我隔空施法,恢復了我的人形。唉,今後一定好好修煉,不然變來變去的要靠別人,實在太不方便了。

  而通過這次試水,我斷定霍炎確實不能違背我的命令,不知是運氣好還是什麼,反正他意圖控制我,卻讓我反控製成功。現在,我有了一個強大的正神做跟班,收小弟收到神界,不得不說,這是一隻半妖所能取得的最大成就了。

  至於那顆紅色花生樣的奇怪東西,我吞下後並沒覺得腸胃裏有什麼不舒服,反而暖暖得很是受用。想來,妖怪都會修煉內丹的,我就把它成我的內丹好了。至於它到底是什麼,怎麼會出現在枕頭底下,完全不在我考慮的範圍。

  「現在咱們談談今後要怎麼相處。」我穿好衣服,坐在床邊。

  「我會拿回來的!」他憤恨地盯著我,眼睛都要噴出火來了,好像想把我撕成碎片。

  我很淡定,至少裝得很淡定。

  「對外呢,我不會對你實施控制術,我不像你,不懂得尊重別人。」我慢慢地說,「但是在私下裏,你就是我的保鏢了,我欺侮人,你幫我打他,別人欺侮我,你也幫我打他。」

  他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我聳肩,「反正由不得你,隻要我開口,你就不能拒絕。而且,你不要試圖再對我施展傀儡術,因為一來你不會成功,你已經傷害操縱不了我了。二來,你隻要意圖擺脫我,我就會展開瘋狂地報復。唯女人和半妖人難養也,聽過沒?」

  「早晚,今天的屈辱,我會千百倍的奉還!」他咬牙切齒。

  「你這人真是不講理。」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是你搶我來的十四山,是你為了氣忘川而傷害我,是你要強暴我,我不過是順應天意,反控了你個邪惡男,你說得倒好像是我欺侮你似的。」

  我說得輕鬆,其實心裏早有了計較。從明天開始,我要好好修煉,等心臟好了就回到人界去。到時候霍炎再有本事,也不能闖過去找我算帳,那樣代天者會抓他歸案的。當然了,那顆紅色花生我是不會還的,放在我手裏才有備無患呀。

  他這人太小人之心,隻要他不傷害我,我本打算不隨便動用這強大的反控力的。

  「既然你如此厭惡我,明天就滾回妖居地去!」他不死心地隨手抓了個蘋果,突然丟向我,想砸死我了事。結果,那蘋果在我面前一尺處自然落地,刺殺未果。

  「我都跟你正式拜堂了,今後就哪兒也不去了,這裏就是我的家。」我惡作劇般地笑。

  以前是我時時處處有生命與貞潔的危險,我才想著要跑,現在我連名分都有了,又收了最大的威脅者當手下,還怕個什麼?當然,我不是想死心塌地的要跟他過日子,把我的青春與夢想都浪費在這麼暴力的傢伙身上,我是覺得住在十四山,就有機會見到我家肉包了,那麼借機解救它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不是天降好運道嗎?

  「我會告訴別人,我在新婚之夜就休了你。」他還在反抗。

  「那你就會遭到報復,不信你試試看。」我擺出小人得志的嘴臉,「現在,給霍夫人唱催眠曲,霍夫人要睡覺了。記著,這不是我折磨你,是對你剛才試圖用蘋果殺死我的後果。快唱吧。」我催促,並念出咒語。

  這時,我有了當唐僧的快樂,隨便嘮叨兩句,就能令一個那麼強大的人乖乖聽話,實在是一件超級爽的事。

  這一夜,我睡得很香甜。而整個莊院的人都聽到洞房裏的奇怪動靜……先是新娘大聲尖叫,然後是乒乒乓乓的的打架聲。最後,「多情的」霍爺整整給新夫人唱了一夜的催眠曲,第二天早上喉嚨水腫得厲害,連話也說不出了。

  但不管怎麼說,我這霍夫人在別人眼裏是落實了。第二天早上,一大堆丫頭婆子進來侍候時,我隱隱有了些地主婆的感覺。

  早餐後,我無所事事,想找霍炎指導我修煉,但立即又絕了這念頭。雖然現在的他不能加一指傷害我,可他如果故意亂講,讓我走火入魔致死也是可能的。再說,催眠曲事件後,他就不見了蹤影。

  珍愛生命,遠離老公!尤其是假冒的那種。

  「夫人,這是要到哪裏去?」當我猶猶豫豫的往門外走時,霍炎卻回來了。

  我一見他就嚇了一跳,因為他滿身滿臉的傷痕,鎧甲也破了,似乎剛和誰大打過一架。不是因為在我這兒生了悶氣,結果出去闖禍玩吧?

  而且也真難為他,嗓子啞成這樣,說一個字都費力,居然還能用諷刺的語氣說出來。

  「你……我幫你包扎一下……」我不知說什麼好,支支吾吾地跟在他後面。頂了名分,好歹盡下當妻子的義務吧。

  他不理我,在回到臥室時,直接把門摔到我面前。

  我忍氣吞聲,站在門外好言相勸了會兒才離開。將心比心,他那樣強大的人被我這樣的沒用半人控制了,心情一定極度不爽,所以我可以理解他的失控。

  但理解歸理解,我是絕不會放過他的。因為不是人人都能得到控制神的機會,吼吼。

  「我出去熟悉熟悉環境就回來。」身邊有僕從呢,我得裝得像個溫順的小媳婦才行。男人的面子一定要給,不然他被逼急了,鋌而走險,倒楣的還是我。

  雖然我沒什麼本事,但在現代人界浸淫多年,這點光棍之道還是懂的。

  然後,我鬼鬼祟祟出了門,決定先偷偷到忘川的居所去踩踩點,這樣對營救我家肉包有好處。當然,最好我能見到肉包一面。



第九章 爛理由


  霍炎住的地方叫神火居,平馬流住的地方叫流水居,忘川住的幹脆就名為忘川居。

  因為忘川居在建在光禿禿的石山的頂上,我走了好一會兒才到達。氣喘吁吁中,我對修煉的渴望又加深了一層。因為在洪荒界不會飛,相當於在美國沒有汽車,實在是寸步難行。

  而忘川居和風格粗獷的神火居不同,也和雅致如園林般的流水居不同,整個院落肅清、冷靜、森嚴、纖塵不染、就像是九十九重天上的神殿。就連那如雲的神僕,也都各司其職,絕少駐足說笑的,和神火居鬧哄哄的樣子天差地別。

  不過我得說,十四山這支叛軍的日子過得相當滋潤,簡直算得上一個小朝廷了,怪不得被代天者視為心腹大患。

  我實在沒精力圍著這偌大的莊院多轉幾圈以找出突破點,隻在附近觀察了下,發現有一處牆邊正好斜倚著一塊天然的奇石,於是立即手腳並用、費力巴拉地爬了上去,衣服和手都颳破了幾處,火辣辣地疼。

  但這都不是最主要的挫折,而是當我趴在牆頭上時,才發現牆好高,得有三米多,牆裏側當然也沒有一架梯子等著我爬,更沒有柔軟的草地供我頭上腳上摔上去而不會死。

  事實上,幾分種前我隻有爬上來的決心,卻根本沒想過要怎麼跳進去,而且現在回頭才發現,想沿著奇石再下去似乎也不太可能了。

  怎麼辦?我總不能耗在這兒等著人抓呀。雖然相信以我霍夫人的頭銜,就算被抓也不會被打殺,可一來我丟不起這個人,二來下回再想潛進來就難了,我家肉包還等我救呢。

  召喚霍炎來救我?也不行。第一我不知道隔這麼遠控制他有沒有效果。第二他現在當我仇人一樣,讓他幫我救肉包,他鐵定會趁我不備使壞的,那樣肉包將面臨巨大的危險。

  所以,我得自己想辦法。

  我趴在那兒苦思冥想,實際上是發呆,直到胳膊腿兒全酸了,再不行動可能直接掉下牆頭時,我無意中低頭,看到了神筆趙天天。

  「打個商量。」我抓起它,悄悄說,「從上回麻煩你到現在,雖然還沒過半個月,但也好多天了。現在你的主人有難,你有義務要幫下忙吧?我保證,這回用過你後,你的假期絕不會再隨意縮短。這次……是特殊情況……救場如救火,幫幫忙嘛。」我一邊說一邊伸展開神筆,然後絕望的發現筆頭根本不出墨。

  這說明,它不理我,我隻好繼續哀求。在天下法寶的主人中,我大概是最窩囊的一個了。

  「好嘛,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覺得我不配當你的主人。不過事實是……你就是屬於我,所以我們大家彼此認命會相處得愉快些對不對?再說,你要以發展的眼光看問題,我的上升空間很大的,我有九尾哦,絕對潛力股。你這麼有靈性,應該看得出來是吧?我以後說不定會很厲害,不會丟你的臉。」

  近乎諂媚地說完,我在手背上畫了一下,還是丁點墨沒有。

  我有點火了,主要是因為我撐不住了,與其掉下去,腦袋和屁股都摔得粉碎,不如現在凶惡點,反正想跟這彆扭的趙天天搞好關係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以後再慢慢哄它好了,了不起多買幾張名家字帖賄賂。

  「好,你不幫我是吧?沒有身為僕人的覺悟是吧?」我從牙縫中擠字,「明天我就把你送給在集市裏賣烤雞翅的小販,哼!他用筆做什麼你知道吧?往正在烤的雞翅上刷香油或者蜂蜜什麼的,你的筆毛還不錯,就等著……」

  我閉了嘴,因為臉上被噴上了墨點。

  「這才乖,合作是當今世界的大潮流,算你有見識。」我隨便抹了抹臉,一邊心中竊喜威脅政策有效果,一邊奮力把身子探出大半,用神筆在牆上畫梯子,因為手的長度有限,隻能畫出幾階。但這已經夠了,當我翻過牆頭,爬到最後一階,就攀在上面,伸手往下再畫兩階。笨人有笨人的辦法,這樣慢慢的,早晚能平安落地的。

  可惜……我沒想到所謂有靈性的法寶,全是沾了人氣而世故的,比如神筆趙天天,它就很小心眼而且陰險。我威脅了它,而結果是:它假意順從,當我攀在高牆的一半處時,它突然不出墨了。而由於我幾乎沒有法力,上面畫好的梯子也開始霧化消失,把我不上不下地吊在那兒。

  我隻是個沒拿到廚師證的廚師,沒受過特別軍訓,手腳的力度都不夠,早已經發顫,唯一的指望就是梯子。現在指望破滅,我備受打擊下,尖叫著直跌了「上」去。

  啊?上去?為什麼會往上?

  我稍冷靜了下,凝目四望,發現我懸浮在空中,姿態雖然不算好,東搖西晃的,但確實並沒有摔死,而且站得比牆頭還高了。

  開始,我還以為是我無意中觸發了一個叫「修為」或者叫「法術」的超能機制,畢竟我雖然還沒怎麼修煉,但看了好幾天的書,說不定潛移默化中就有進步。但我很快否認了這個愉快的結論,因為我看到忘川就站在不遠處,一手平舉,控制著我在空中飄著。

  「麻煩你輕輕把我放在地上,千萬別突然鬆手!」我沒出息的懇求。

  「給我個理由。」他慢慢的吐字,語氣中透著那麼一股不容人迴避的危險。

  「因為……因為……你太帥了!」我支吾半天,才蹦出這麼一句話。真白痴,這是什麼爛理由啊!

  我絕望地看著忘川,又急又氣又怕,眼淚汪汪。被一隻筆欺侮,又被他看到了。

  這是我第一次在大白天看到他。我們第一次相見是晚上,然後在天牢見到,那裏沒有陽光普照,再然後是妖居地的圓月下。這一次,終於有點不同了。

  他背對著陽光,白金色的長髮光芒耀眼,不知為什麼,那俊美無儔,從來淡然從容的臉顯得有少許陰沉嚴肅,眼睛則完全籠罩在陰影裏,閃閃爍爍,好像有很多令他疲憊的心事。

  不過……他還是非常非常的好看。

  瞬間,我迷失了,隻望著他,連害怕也忘記了。好像,前一世,也曾經這樣痴迷仰望,說不出的傷心。

  而他,回望著我,臉色遲疑半晌,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我落地了,平安落地,連雙腳也沒有震痛一分。所以說,爛理由沒關係,被自己的法寶擺一道也沒關係,重要的是:安全第一。



第十章 賴皮

  「沒見過比你更丟臉的妖了,居然治不服自己的法寶。」忘川鄙視地看了我一眼。接著又看了一眼神筆,目光如刀。

  「我們才認識,需要互相磨合,以後就會好的。」我連忙把趙天天折成鑰匙扣,放在衣襟裏,感覺它嚇得直哆嗦。

  真是惡人自有惡人魔,它就會欺侮我,被忘川看一下就嚇成這樣子。

  「你來幹什麼?讓我見識你的無能嗎?」

  「不是不是。」我疊聲反對,「我來帶肉包回去。」

  他不理我,轉身就走,好像我說的不是人話。

  「是你說過,我有本事就自己到十四山來拿。我來了啊,你又不給,這麼出爾反爾……」我住了嘴,因為他停下腳步,半轉過身看我,雖然唇角還是掛著那似有似無的微笑,並沒有凶惡的表示,但是,我感覺到他的超強靈力籠罩住我的全身,壓迫感十足。

  他不說話,隻看著我,害得我手足無措,隻好結結巴巴地道,「雖然我不是憑自己的本事進的十四山,可畢竟是來了啊,你當初又沒說不許我運氣好。」聲音細如蚊蠅,連我都覺得自己丟臉到家了。

  肉包是我的,是他搶走的,我為什麼氣勢衰弱?真是的!

  「而且我進忘川居,你那麼多神僕也沒發現啊,這也是本事對不對?」我尷尬地補上一句。

  「那是因為你靈力太差,修為基本沒有,我的神僕自然感覺不到你。怎麼,你為這個得意?」他終於開口,諷刺意味明顯。

  我有點生氣,烏龜也是有自尊的。可是所謂形勢比人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於是我囁嚅著道,「求求你了,把肉包還給我吧。」

  「不行。」他拒絕得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那讓我看它一眼。」我極快地說,因為早知道他不會同意,所以預備下了退而求的其次。

  「堂堂正正從大門打進來。」他冷冷甩下一句話,再度轉身欲走。

  我飛撲過去,可恥地絆了一跤,但我反應迅速,就勢半跪在他腳邊,抱住他的大腿,「讓我看一眼肉包!」

  「放開!」他不耐煩的想抽出腿,可由於我抱得太緊,沒有成功。

  「不要!」

  「不怕我斬斷你的雙手?」他威脅。

  「不放!」

  「再說一遍。放、開!」他火了,

  我聽得出來,可我就是不放,更緊地抱上他的腿,順便抓緊他的褲子。

  好呀,踢我呀!就算一腳把我踢出十四山,你的褲子也保不住了,鐵定給我扯下來,不怕露點丟人,不怕以正神的身份被人看到身體中段的白花花就隨便吧。反正我是半妖,顧不得霍夫人的形象了。雖說是無恥了一點,但拼丟人,老娘輸人不輸陣。切!

  「你要怎麼才會放開?」

  耶?他妥協了,難道是感覺出褲子連腰帶都要被我以自身體重墜下來了?

  「除非你讓我見肉包。」

  「沒見過你這麼賴的。」

  「我要見肉包。」

  「放開,它在後院!」

  我蹭一下跳起來,飛奔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問,「後院在哪裏?」

  他臉色有點不好,大概是因為被我卑鄙的鑽了空子,隻伸手一抓,我立即被一股無形巨力吸到了他的掌心中。然後,也沒見他結印,就閉了下眼睛,我已經被瞬移到芳草萋萋、怪石林立的忘川居後院了。

  「你是放養它嗎?」我看看此處高低不平的地勢,「千萬不能讓它過度跳躍,它的腰有先開性損傷,活動量太大的話容易癱瘓的。給它買個狗輪椅……錢不是問題,關鍵是不人道,多可憐哪。而且你有沒有定時定量餵食?它胃不好,嘴巴又刁,很容易嘔吐的。還有你最好……」

  「你再多說一個字,肉包就會變成狗肉鍋。」忘川輕輕地打斷我。

  我吃驚地望他,他唇色淡淡,笑容淺淺,但眼神殺氣騰騰。

  我緊閉著嘴,連氣也不敢喘,但最後仍然沒忍住,望著天,從牙齒縫中往外擠字,還假裝自言自語,「跟人家訂賭約,就得保證賭註完好無缺,不然就是輸了。其實,對方賭友可以在地勢不平、或者有台階的地方設結界呀。但是,也不能讓它不活動,醫生說它必須鍛煉肌肉以支撐骨架。其實對方賭友有這麼多僕人,隨便派個兩三個,輪班盯著它、陪它玩就行啦,我家就是我媽和七姨八姨輪流看護它的。養寵物嘛,就要負責任,半途而廢,不盡心盡力的就不要養,再說它根本就是我的家人……」

  我又一次話沒說完就停住,因為忘川雖然沒有什麼動作,但眼神卻似乎越來越深幽,看起來怪嚇人的。以我半妖的直覺來說,再廢話恐怕他會把狗肉、狐肉一起燉了。

  而這時候,我心心念念想著的小東西不知從哪塊石頭後竄了出來。大概是聽到我說話的聲音,聞到我的味道,它瘋狂飛撲向我,像一隻棕色的箭。

  我也跑過去,跪在草地上,伸出雙臂。

  結果,我一個五十公斤的半妖,居然被一隻五公斤不到的小狗撞翻在草地上。然後它跳到我身上,和我滾成一團。

  我們的反應不盡相同,我是哇哇大哭、悲喜交加,肉包卻單純多了,它隻有歡樂,尾巴搖得屁股都要掉了似的,對我又舔又蹭,激動得渾身哆嗦,賴在我身上不走了。

  還好,它雖然沒胖,但也沒瘦,隻是一會兒我離開時帶不走它,要怎麼哄它不註意呢?

  想到這兒,我心裏一酸,下意識地向忘川看去,見他居然還沒走,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傷感和羨慕似的,身影如此落寞。

  這一面,我足足見了多半天,也不怕太陽會曬黑我白嫩的皮膚了,一直坐在草地上跟肉包玩扔石子的游戲。最後精力旺盛的小狗都累得跑不動了,我才趁著它趴在廊上呼呼大睡的時候悄悄離開。

  忘川早就走了,不知是不是他下的命令,反正我和肉包一直沒人打擾,我離開時也是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走的,一路人很多神僕奇怪地看著我,有的女僕還捂著嘴笑。

  我不理會,因為正傷心呢。一想到肉包醒來後看不到我,可能四處嗚嗚叫著尋找,也可能不好好吃東西,我就想掉眼淚。小狗懂什麼呢?也許以為我拋棄它了。

  一想到這兒,我就恨忘川。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15 AM

第十一章 要休也是我休你

  走出大門的時候,低著頭的我差點撞到一個人身上。抬頭看,卻是平馬流。

  他很驚訝,顯然沒料到會在這裏遇到我。

  「弟妹,你怎麼……」他一臉同情地看著我。

  我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弟妹是我,趕緊施了一禮道,「流哥哥,我來看我家肉包,上回讓忘川搶走了。」借機,我敗壞一下他的名聲。有這樣的嗎?一個反叛軍的大首領,居然搶人家的小狗。

  而那聲「流哥哥」,酸得我自己的牙根也發軟。不過,以前總在武俠小說裏聽人家這麼叫的,今天親自試試,感覺這種叫法是有點撒嬌的味道,不錯。

  「哦,那隻棕色的小東西啊,很可愛。」肉包的名字顯然也讓平馬流反應了好一會兒,不過人家風度好,明白誇獎寵物就是給主人面子,所以我對他的印象又好了一分。

  「忘川為難你了嗎?」他再問,神情間似乎有些憐憫似的,倒讓我有些意外了。

  我怎麼了?他會這樣的表情?

  正納悶,卻見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白色的帕子,還抽出了從不離身的刀。

  他的刀大而寬,重要的是刀身鋥亮。當刀橫在我臉前,我清楚的以刀為鏡,看到自己臉上淚痕猶在,且黑一道、白一道,整個一大花臉。

  啊!我把自己都嚇了一跳,怪不得剛才看到我的人都臉色古怪呢?太醜了啊,是趙天天噴的墨沒擦幹凈,而剛才我又哭了半天所致。

  我拿過帕子,用力抹臉,可是墨蹟已幹,根本擦不下去。真是的,我沒有法力,用神筆劃的東西很快就消失,為什麼被噴在臉上的墨點就一直還在?

  「方異,來點水。」由於我們站在忘川居的大門邊,一個面如冠玉的帥哥神僕經過時,被平馬流叫住。

  方異也不多話,雙手結了幾個法印,掌心中就涌出一捧清泉。唉,當神仙就是方便。

  我連忙上前,把帕子浸濕,就著「刀鏡」,終於把臉抹幹凈了,不過眼睛還是有點紅腫。

  「你現在要回神火居嗎?」平馬流語氣溫柔地問我。

  我點點頭,看著山路有點犯難。

  平馬大帥哥很體貼,一下就明白我的困擾,微笑道,「我看天晚了,說不定霍炎正在等你吃晚飯,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那怎麼好意思?」我「嬌羞」,實際上我很想好意思。

  平馬流不多話,也不像忘川似的隨便把我丟來丟去,而是讓我抓著他刀鞘的另一端,像帶領盲人一樣,片刻就飛回了神火居。

  在聽到我擔憂肉包找不見我會傷心的話後,他還安慰我道,「那你明天繼續去忘川居看望小狗呀。忘川很忙,每天公事一堆,修煉也勤奮,既然今天他的神僕沒有攔著你出來,明天你大大方方地進去好了。」

  「可以嗎?」我大為驚喜。

  如果這樣,我就當肉包是住親戚家了,反正我每天可以看它,以後逮機會再偷走就是。聽平馬流的意思,忘川已經那麼強大了,卻還要勤奮修行,那我下輩子也別想能跟他比劃,所以要想肉包回到我身邊,還是玩陰的吧。

  我現在是霍夫人,住在十四山天經地義,身份也比忘川居的神僕高吧?就這麼混來混去,我不信我沒機會動手!

  「相信沒人會攔著。如果有問題,你到流水居來找我,我幫你。」他說得誠懇。

  我聽到這話,感動得差點當場給平馬流來一個大大的擁抱,但考慮到這邊的人還沒那麼開放,又感覺出兩道銳利目光盯在我後背上,我還是免了。

  但,平馬流對我很善意,讓我還是很感激,也很喜歡這個溫柔正直型大帥哥。看來,強盜的素質也是良莠不齊呀。

  「在等我吃晚飯嗎?」一進院門,就看到霍炎抱著臂,站在迴廊裏冷冷的,或者說厭惡地看我。

  「想的美!」他哼了一聲,「跑去勾引阿流了嗎?」

  我對他怒目而視。

  看來他還搞不清楚狀況,我是心軟,這才不念控制咒的,可不是怕他。現在我可能怕地上的一隻蟑螂,偏偏不怕實力強大可怕的他!

  「瞪什麼瞪,你們狐狸精不就是專門修煉勾引人的嗎?」他還橫,氣死我了。

  我立即默念了一句咒語,他當場來個標准立正。呼,我心情好多了。

  他看起來想掐死我,但畢竟沒敢動手,隻惡聲惡氣地道,「十四山沒什麼好玩的,要不你就讓我休了你,要不你就回娘家去吧。」敢情,是要趕我走。

  我笑眯眯的,這會兒真感覺自己像一隻狡猾的狐狸了,「我不走,十四山就是我的家。再說就算要休,也是我休你。小炎炎,我們還是好好相處吧。」

  「我不是榮幸地得到你的青睞了吧?」他突然邪笑,「要不今晚我們真的洞房花燭吧,我會讓快樂如仙的。不信你去打聽,我女人很多,床弟之事從來沒人抱怨過我。」他伸出手,輕輕觸碰我的臉頰,因為不是惡意攻擊,那加之於他身的咒語並沒有阻止。

  我立即向旁邊大跳了一步,「我是狐狸精,要男人會去自己勾引,不屑主動獻身的。再說咱們之間是有契約,還是相敬如賓的比較好。」

  他聽到契約二字,臉上的笑容凍住了,轉而變成憤怒的樣子,「小半妖,你現在儘管得意好了。看我收回我的東西,再怎麼整治你。現在你跟我說實話,你為什麼賴在十四山不走?」

  咦?他那麼想一腳踹走我,那我拯救小狗肉包的行動,是不是可以藉助他的力量?

  我靈機一動,幹脆老實道,「除非我帶著肉包,不然我哪兒也不去!」

  他目光一閃,轉身就走了,把我留在原來不管。但這樣我倒更自在些,先到廚房去轉了一圈,因為覺得這邊的飲食實在不太精美,我被現代食品養刁了的胃口有點難以接受。除了上回孫悟空的仙丹和仙桃,沒吃過好東西。

  再者,我的廚藝在人界時很古怪,但我不死心的想在洪荒界試試,萬一在這邊行呢?於是我親自入廚,在缺少佐料和食材的情況下炒了兩個菜。

  一嘗……差點毒死我!

  為什麼?我就是做不出美味的食物。明明,我是那麼熱愛廚藝的!



第十二章 眼中人,夢中人

  晚上,我翻出修煉秘笈,再度試圖用功。結果,我還是可恥地睡著了。這本被代天者珍而重之相送,還被華仙子奮力阻攔的寶書,在我這兒卻隻有催眠的作用,真是茉莉花喂牛,太浪費材料了。

  但是,今天我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夢中,我身處一座高山的絕頂。頭頂,深藍的蒼穹中眾星閃爍。腳下,翻騰的雲海裏群峰飄渺。周圍,寂靜得有如天地之初,我臨淵而立,紅衣飛舞,身邊繚繞著淡紫、粉白、淺翠交織的霧氣,面對著一個困在一片黑暗中的人。

  我很努力,可是看不清他,隻覺得他在那麼暗的深處,高大的身軀宛如一個黑洞,能吸走所有光線,卻永遠沒有光明可以照耀到他。

  「哪裏不懂?」他的聲音好聽到死,鼻音很重,像是得了感冒。驀然,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卻辨別不出是誰。

  然後,在仙俠氣氛那麼濃烈的情況下,我大煞風景地舉著一本貌似手抄本禁書模樣的小冊子,沮喪地道,「從第一句就不懂。」

  「笨蛋。」那人罵我,語氣聽起來卻有幾分寵溺,「太黑了,我看不到,念給我聽。」

  我結結巴巴地念,倒不是有閱讀障礙,而是太生澀難懂了。有幾次,甚至要那人重新幫我斷句理解才行。

  「代天者沒有藏私,這功法修行是修仙者夢寐以求的,你照著練,一定會事半功倍。」他似嘆息、又似輕哼了一聲,然後從第一頁的總綱,給我逐句逐句的解釋。

  我得說,他是個好老師,因為本來我以為一輩子無法理解的法門,在他的講解下居然生動起來,很快就能領會。

  「今天隻講一頁,念多嚼不爛,慢慢來吧。」最後他對我說,「送給你一個人偶,修仙要先修身,你連人的周身大穴也認不清,如何修行?」

  我低頭,看手中多了一個三寸大的裸體木偶,沒有性別特徵,身上有很多個紅點和多條藍線,想必就是標明的穴位和經絡。

  「認清紅點,然後沿著藍線行氣即可。」他補充。

  我好奇地伸指沿著一條藍線游走,卻感覺我摸到哪兒,和身體相應的地方就會發熱,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指,也在我身體上輕輕滑動。

  我被駭到了,立即停手,臉上發燒,覺得被隱形人調戲了似的。我不敢抬頭,怕黑衣人看到我心中的帶色想法,懊惱地戳了戳木偶的眉心。然後有微涼的指尖也輕輕頂在我的眉心。我收,他收,我留,他留。

  「這個木偶會妖法。」我有點生氣了。

  那人輕聲笑了起來,令人覺得山頂的霧氣都淡了下來,唯有他,還在永恆的黑暗中,「是你要我以氣為指,識遍你周身大穴,半點不害羞的。」

  呃……我有嗎?記不得了。

  下意識的,我抓緊了木偶,卻感覺被誰溫柔地擁在懷中。那感覺……令我的心臟瞬間加速跳動,似乎要衝出胸膛。

  我本能地後退。

  可我忘記了,有時候,不管面對什麼也不能後退,因為身後是萬丈深淵。於是,我失足落下山崖絕壁。

  醒了……

  月光,透過窗櫺,幽靜地照在我的床邊。在人界多年,被繁華迷失了眼睛,從不知道月光竟然似雪。

  不過我現在的心臟功能不健全,這番驚嚇令我有些呼吸困難,所以我沒能立即起身,而是躺在床上愣了好一會兒。

  丟人哪,胡六六,修煉仙法居然也能做出春夢來。是春夢吧,不然為什麼耳熱心跳,好像我對那夢中人做過些什麼。不然,就是我狐狸精的血統使然,勾搭人是天性。

  但,那個夢中人,為什麼那麼熟悉?為見肉包而死賴忘川時,也有這種感覺,好像做過很多很多次了。天哪,我不是跟他有淵源吧?

  可是這個夢倘若是前世的記憶,那為什麼夢中人會提到代天者?前幾天是我第一次見代天者,這點我極為肯定。或者,這隻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忘川個死傢伙給我的刺激太強烈了。

  想著,我額頭冒出一層冷汗,舉手待擦,卻赫然發現手中握著個木偶,正是認穴的代替品。

  餓滴神哪,剛才不是夢,是真的有一個男人與我在夢中相會!

  我一骨碌爬起來,咬了半天牙,又去戳木偶的身體。呼,還好還好,這一次沒反應到我身上。那麼,是有仙人在夢中傳我法術,結果我居然做了春夢,兩下裏一混合,造成了不良後果?

  太可恥了!

  我跌倒在床上,以頭撞擊床板。太疼,改撞枕頭。這麼褻du神仙,雷不劈我,我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這樣,人家再不肯指點我了吧?不然,按照剛才所理解的亂修一通,假如走火入魔,也是我自找的。

  想到這兒,我再度爬起來,跑到院子當中去打坐。妖精,總是要拜月的,尤其是我們狐狸精,據說沐浴在月光下是為了吸取月陰之氣。我不懂,但在院子裏確實比較涼快,而且氧離子應該比較多。

  而這一次,當我入定後,我發現我進入了另一種奇怪的睡眠狀態,始終很清醒,卻休息得特別好,第二天起來後精力格外充沛。

  我跳了一下,自然沒飛起來,想來這本秘笈再了不起,夢中人講解得再好,飛仙終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不過我自己感受得到,隻是一晚的吐納,我身體的情況就已經與以往大不相同了。表面上雖然變化不大,但那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卻在悄悄開始。

  「你修煉有突破了嗎?」在院子裏遇到霍炎時,他奇怪地看著我,問。

  心情愉快之下,我忽然很想惡作劇,於是默念了一句咒語,他立即來個標准立正,速度快到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哈哈大笑著跑開,他咬牙切齒地在後面吼,「半妖,有種你再給我來一次!」

  「來一次就來一次嘛,自己要找倒楣,這種要求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氣得臉通紅,一臉恨不得咬死我的模樣,雪白的牙齒襯著他健康的小麥色皮膚,特別明朗性感,「你給我記住!」

  「記住又如何?來抓我呀!」我吐了吐舌頭。

  我得意忘形,忘記了我的話就是對他的命令,所以話一出口,他立即飛了過來,我想反應卻來不及了,被他抱了個滿懷。

  眼中,瞬間隻有他。

  他緊箍著我的腰,手臂似乎穿透了肌肉,緊扼著我的骨頭,笑得邪魅異常,「半妖,你這種要求,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不如……滿足你吧?」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16 AM

第十三章 還我六六

  氣場這個東西,我覺得是存在的,而且完全可以左右人的行為。

  就比如現在,我明明有機會躲開霍炎,或者儘快發佈新的命令,卻生生被他突然的侵襲給駭住了,傻呆呆地、眼睜睜地,看著他吻了下來。

  幸好,在我們的唇就要相接的一剎那,一個人肉沙包驚慌失措地沖過來,邊跑邊喊,「不好了不好了,霍爺,大事不好了!山前孫大聖來攻,哎喲,沒看見,霍爺您繼續,我什麼也沒看見,您請繼續……」

  我反應了過來,借機迅速逃離了霍炎的懷抱。才不要繼續哩,我寧願親一頭豬,也不會親一個曾試圖強了我的人。

  想到這兒,不禁驚嚇地左右看看。附近,沒有豬精一類的東西吧?

  霍炎想親吻沒親到,想報復也沒成功,現在一肚子火,發脾氣道,「老子哪裏不好了?不過是隻猴子,嚷嚷個什麼勁兒?難道他還闖得進十四山的地界?再亂吠,小心老子把你的腦袋塞到你嘴巴裏!」

  人肉沙包嚇得不敢再發出半個章節,我倒是很好奇霍炎要怎麼把人家的腦袋塞到人家的嘴裏?不過我對孫悟空突然出現在十四山更為關註和擔憂。

  「到底是怎麼回事,說清楚!」霍炎平定了下情緒後問,「孫猴子帶了多少人馬?通知第六天尊和你流爺沒有?」

  那人不敢開口,隻伸出兩根手指。

  霍炎不耐煩地道,「說話!是不是帶了兩萬天兵?」

  「是兩個。」那人似乎有點難為情,「是……兩個狐狸精。」

  霍炎頗為意外,「兩個?還是不成器的低賤妖精?那你慌什麼!」

  我哼了一聲。

  什麼叫不成器?什麼叫低賤?現在他的夫人我還有狐狸精血統呢!他這樣說不是連我都罵了嗎?我是給他面子,才不在外人面前折騰他。不然,他這高級又成器的神,也不過是我的傀儡,跩什麼跩!

  「他是孫大聖啊!」人肉沙包瑟縮著說,「一個人能頂千軍萬馬,當年十萬天兵天將都拿不住的。還好,咱們十四山外面籠罩著先天罡氣,不然……」

  霍炎一腳就把人肉沙包踹飛了,傲然道,「不然怎樣?他鼎盛時期老子也不怕他!第六天尊怎麼說?」

  人肉沙包本來已經做了流星,但聽到霍炎問話,又乖乖從牆外飛了回來,鼻血長流,「之前有兄弟已經飛報第六天尊。第六天尊說,這是霍爺的家事,他就不插手了。流爺當時也在忘川居,想必也是這個意思。屬下……屬下緊張也是為著這個。孫大聖……到底是有手段的,咱們神火居獨木……那個不好支。」他臨時改口,生怕做流星二代。

  誒?

  這下,我和霍炎全愣了,居然默契的互望了一眼。孫悟空帶了兩個狐狸精來踢場子,難道是為了我嗎?

  霍炎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露出鄙夷又好笑的表情道,「沒想到那傢伙的眼光這麼差。」

  「有人更差。」我反唇相譏,「都娶回家了。」

  霍炎吸了口氣,看樣子想教育教育我,被我一個威脅的眼神丟過去,隻得老王八撞橋墩,暗「鱉」暗氣,怕我不給他面子,當場操控他。那樣,他一世英名就毀在我這半妖手裏了。

  不過這情緒沒有持續幾秒,他忽然心情大好地對人肉沙包笑道,「不理會!霍爺我也不出馬,這事夫人一個人就能解決。」

  人肉沙包吃了一驚,有反對意見也不敢說,隻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我把霍炎拉到一邊去,低聲問,「你什麼意思?」

  「你不見見你的舊情人嗎?」他帶幸災樂禍的態度說,「本事啊,小半妖,連孫猴子都被你迷了去,看來你媚術不錯,怎麼我就走了眼呢?」他輕佻地一挑我的下巴。

  我甩開頭,刺激他,「少來了,你是怕打不過他,這才說這些低級的話來誣陷我。」

  沒想到他認真點頭,「沒錯,我是打不過孫猴子。不怕歸不怕,但實力上的事沒什麼話好講。他是天庭兩大神將之一,輸給他有什麼可恥的嗎?我隻是受不了忘川踩在我頭上,畢竟孫猴子天賦異稟,而忘川是和我一樣的人。」

  我發愣,對他的直接有些難以適應。

  「反正他也進不了十四山,否則天庭豈能容我們到今日?他也不會傻瓜一樣站在山外罵陣了。倒是你,捨得那樣的美少年風吹日曬、心急如焚嗎?」他捏了捏我的臉,完全沒有愛憐的意思,捏得我好疼,就是借機欺侮我而已。

  我瞪他。

  他聳聳肩,假裝無所謂地道,「不然你跟他回去好了,我猜他就是來救你的。」

  「你別想美事了。有本事,幫我把肉包平平安安弄來,那我立即就寫休書給你,永遠也不出現在你面前。倘若辦不到,小炎炎……」我狡猾地笑,也使勁掐了他手臂一把,「我會纏你纏到恨不得下地獄去。」

  他伸出手,停在空中,然後從想拍我,改為拍到自己額頭上,驀然轉身要走。

  我連忙攔住他,「我需要自由出入十四山,你有辦法吧?」

  「上回在你手心畫的血咒,會令你隨意出入的。」他冷笑,「當時你還嫌疼,豈不知那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你不怕我出出進進,當天庭的姦細嗎?」

  「那是忘川要解決的事。」他甩下這句話,走了。

  我無語。

  這是什麼伙伴啊,還帶互相下絆子的,這樣不團結,就算守著天塹,早晚也得讓代天者滅了。不過,也許是霍炎以為我和忘川有聯繫,才故意這麼做。因為,他要看忘川怎麼處置我這個突然可以隨意出入的「外人」。

  隨後我發現,我簡直沒有半點正義感,否則為什麼會同情反天庭的武裝分子、有組織的十四山持械匪徒呢?

  「帶我去前山。」我對望天以止鼻血的人肉沙包說。

  新夫人的話,誰敢不聽?人肉沙包當即帶路,不過由於我修為不夠,山路又難走,最後是兩個人抬著軟轎載我飛過去的,那譜擺的,真有點當家主母的意思。

  到了地方後,我習慣性的往地面上看,結果隻看到一片陰影。再抬頭,發現孫悟空高高地站在雲端,金髮和虎皮裙被陽光映襯著,似乎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耀眼金光裏。

  而在他身後,胡三三和胡九九神情昂揚地舉著一個大橫幅,上書四個血淋淋的大字,還我六六!



第十四章 以命相救

  哈,怎麼搞得像民工討薪一樣?

  我朝他們三人揮揮手。

  其實他們早就看到我來了,還乘著竹轎,待遇不錯的樣子。大概是為了維持洶洶氣勢,在我打招呼之前,誰也沒動。此時見我生龍活虎的,胡三三率先跳下了半空,眼淚汪汪的一把抱住我,「六六,你可想死三哥了!」

  我張著兩手,不知要怎麼回應三哥的熱烈與誠懇,心裏還是感覺很溫暖的,畢竟在洪荒界,他和小九算是對我最好、最親近的人了。

  當然,還有孫悟空。

  抬頭望他,卻見他依然威風凜凜地站在雲頭,隻彈指一揮,兩個抬轎的倒楣蛋兒就暈在一邊,完全喪失了意識。

  這時,小九也跳了下來,上前拉著我道,「於是……六六姐,你沒事吧?」

  「她顯然沒事。」三哥捂著嘴輕笑,姿態妖嬈,媚眼橫波,「看來,她還治住了那姓霍的煞神,咱們狐族的媚術果然是名不虛傳哪,哈哈。」

  小九白了三哥一眼,「於是……你就胡說八道吧,六六姐沒有恢復以前的記憶,在人界也沒有修行,怎麼會媚術?」

  三哥一拍腦袋,「對哦,就算她恢復記憶,我記得之前除了你,就數她修為最差,無論如何也迷惑不了十四山的匪徒。他們可是連天庭也沒辦法的人,強悍得很。」

  他很本事,一席話把天庭和十四山都得罪了,而他自己還渾然不覺,臭美的扒了扒柔亮的齊腰黑髮道,「六六啊,那你是怎麼保住自己的?還是……沒保住,給那個紅毛當點心吃了?」

  我臉紅了,因為他說這話時擠眉弄眼,半點沒有同情我遭遇的意思,好像隻是嫌我笨蛋。

  我局促地再度望向孫悟空,見他造型酷帥,一手叉腰、一手拄著金箍棒,神情悠遠地看著十四山方向,好像完全沒註意到地面上的事,但我見他的耳朵都伸出那漂亮的金髮了,顯然很認真地在偷聽。

  「第六天尊不許手下強搶民女,所以我已經被放了。」我胡亂解釋,因為不想說出能控制霍炎的事。這種情況太傷自尊,還是保密,免得他惱羞成怒。比起面子上敞亮,不如能控個正神為我所用更實惠些。

  三哥露出驚訝的神色道,「咦,第六天尊轉性了嗎?他可是視天下規矩道德禮法於無物的人,這一千多年來做了多少驚天動地的壞事呀。難不成,是他看上你了嗎?雖說你被霍炎搶走都很奇怪,畢竟你的姿色很普通,功夫又差到不能再差,但世上的事就是不可理喻,有愛孫猴子的,就有愛豬八戒的。」他說的功夫是指什麼,不言而喻。

  頭頂上傳來冷哼一聲,嚇得三哥一縮脖兒,誰讓他口無遮攔,提起什麼孫猴子、豬八戒的。

  我連忙道,「不是啦,第六天尊連看也不看我一眼的。其實就算是大惡人,偶爾也會發點善心的。傻人有傻福,我運氣好嘛。」

  小九點頭道,「於是……也是。那這樣的話,六六姐就能跟我們回去了吧?」

  四道殷切的目光向我射來,兩道來自地上的胡三三,兩道來自雲上的孫悟空。

  我為難地支吾道,「那個,我暫時還不能離開。不過你們放心,我是可以自由出入的,並沒有被限制自由。」

  「於是……為什麼呢?」小九問。

  「不是因為第六天尊英雄救美,你芳心暗許,要自動獻身吧?」三哥插嘴。

  「不是啦。」唉,真是的,難道在他的腦子裏,男女間除了那點子爛事,就沒別的了嗎?

  「那是為什麼?」這回,是半空中傳來的聲音。

  我猶豫了下,隻好把肉包的事說了,並抬頭道,「大聖,你也知道這件事的對吧?我一定要救出我的肉包,所以要再留一陣子。你們放心,因為我廚藝高超,這些逆賊又重視口腹之欲,就派了我在廚房工作,沒人欺侮的。」後面半句,是為了讓他們放心而撒的謊。

  「不行,太危險了。」孫悟空終於跳下雲頭,但表情還是很酷,在外人面前不露出半點他那羞澀可愛的模樣,很有第一神將的派頭,「你先回妖居地,肉包的事……我會想辦法。」

  他能有什麼辦法?再說我不想再給他帶來麻煩,於是我說,「先讓我自行解決這件事,倘若不行,再求大聖幫忙。」在外人面前,我對他也很恭敬。

  可是,我們也不過見了兩三面而已,為什麼突然就能像朋友一樣交往?原來這世上真有白髮如新,傾蓋如故的事。比之一見鍾情,也有一見如故的事呢。真好。

  「不過,你們怎麼會來呀?」不等孫悟空回話,我追問道。

  小九笑得萬花齊開般,「於是……六六姐被十四山的強人搶走時我想追過去,卻給那群不成器的打昏了,我隻好等三哥回來。三哥神通廣大,打聽到你來時,孫大聖囑咐妖祖要好好照顧你,就猜到六六姐與大聖有淵源,於是連夜跑到萬極山的天庭去,找來大聖幫忙救你。」

  「呼,天庭可不那麼容易進呢。不然,我們也不會這麼久才過來。」三哥做了個以袖抹額上冷汗的動作。可他說得輕鬆,我明白他為我冒了多大的風險,不禁心中感動。

  到了洪荒界將近半個月,我已經看出來了,這裏並不是一個平等的世界。神,當然是最高級的存在,妖卻是最低賤的,我們狐族更是賤中之賤。以這樣的身份要跑去天庭,其中的危險不言自明,三哥真正是以生命來救我的。

  而孫悟空,跟我也沒有特別的交情,但聽說我有難就伸出了援手。他是一個人來的,表示他代表自己,而不是整個天庭。雖然他破不了十四山的罡氣,可他義無反顧,這份恩義,也令我眼睛發熱。

  「對不起,為了我的事……」我低下頭,很羞愧。人家對我這樣好意,可我真的暫時不能離開。

  「自家人,說那個做什麼呢?」三哥拍拍我的頭,然後諂媚地望向孫悟空,「大聖這麼幫忙,說來也是自己人,你就不用客氣了。」

  「於是……六六姐暫時不回去的話,六六媽的事怎麼解決?」小九踢著腳下的土塊,猶豫著說。

  我嚇了一跳。我媽?!我媽在人界呢,跟洪荒界有什麼關係!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18 AM

第十五章 新夫人,新問題

  「多嘴的丫頭。」三哥瞪了小九一眼,然後握著我的雙手道,「六六你先別急,事情並不是特別難以收拾。」

  「到底怎麼回事啊?」

  我能不急嗎?事關我媽呀。哪想到剛當上新夫人,馬上又有了新問題。

  「就是……」三哥瞄了孫悟空一眼,「你在十四山的這三天裏,咱們妖居地接到了天庭的命令,要妖祖把六媽抓回來。因為你知道……洪荒界的規矩是,在沒得到天庭正式委派或者同意的情況下,任何人不得穿越到人界的。六媽當初帶你走……算是擅離。」

  我腦袋嗡的一聲,恨不得抽死自己。

  這規矩在我穿越後也聽說了啊,而且之前我媽也對我說過,她當年是偷跑。可為什麼,我沒想到會給我媽帶來麻煩?

  也許,這就是她一直不肯讓我到洪荒界的原因。

  或者我根本就不應該來這裏,病死拉倒,怎麼也不能連累我媽的。可我居然完全沒意識到事情的後果,還跟代天者說了那麼多關於我在人界的事。現在,難道天界要派人把我媽和七姨八姨抓來,以正典刑嗎?

  那怎麼辦?反正我絕對不能讓我媽受傷害的,不管用什麼方法!

  我的眼淚一下就涌了上來。有我這樣當女兒的嗎?沒孝順媽媽就算了,還要帶累得她連生命都受到威脅。

  「唉唉,你別急啊,我說了事情肯定有轉圜的餘地的。」三哥抽出一條香噴噴的帕子來幫我擦眼淚,又心疼地摟著我的肩輕拍。

  「能有什麼辦法?」我哭得更厲害。

  「要不……我偷跑一趟,通知你媽跑路好了。」孫悟空抓抓頭髮,有點為難,可當他看到我淚眼婆娑地望著他,立時受不了,用手掌在臉前扇了兩下風道,「這也沒什麼,反正我從來也沒守過什麼規矩,聽宣不聽召的。就算事敗,我是金剛不壞之身,任何刑罰也不能奈我何。」

  「這個好!這個好!」三哥立即贊同,「人界氣息雜亂污濁,真躲起來,隻怕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我們再趁這個機會想想辦法,萬一做點對天庭有重大貢獻的事,可以申請赦免的。」

  「於是……我覺得這是可行之計。」小九也贊同。

  可我卻反對。

  原因無他,隻是不能為了我的事讓人家孫悟空擔上幹系。

  他說得輕鬆,好像這件事很容易擺平,但從我這些日子對洪荒界的觀察來看,這裏的戒律是很森嚴的。幾個樹妖竄到人界,都派出了天庭的神將去追捕,可見天庭對私自越界之事的嚴厲態度。不然,孫悟空怎麼看到我急得直哭,才想出要幫忙的辦法?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執法者,這樣嚴重的瀆職行為,肯定不會輕易被放過的。倘若他為此受到什麼傷害,叫我情何以堪?

  「真的沒事。」孫悟空走過來,「無意間」擠掉了三哥抱著我的手,並抬手把自己的衣袖借給我抹淚道,「雖然你媽當年帶你私離洪荒界是犯了大錯,不過依你所說,她在人界並沒有惡行,不像那幾隻樹妖,所以罪過不大。如果真是罪大惡極,也不可能把事情派給妖祖做,更不會要他在狐族那個什麼美少女大賽後才執行命令。」

  「還沒派人去嗎?」我哽咽著問,「那個大賽要什麼時候開始?」

  「還沒呢,所以我叫你不用急呀。上回被攪了局後,妖祖不知抽了什麼瘋,非要把美少女大賽辦大,大概要一個月後舉行呢。」三哥伸出水蔥似的手指,輕點下我的額頭,「你這丫頭偏偏一聽這事就哭成這樣,害我和大聖全慌了手腳。」

  我聽到這兒,略鬆了口氣,但還是堅持不讓孫悟空出手。

  「不然這樣吧?」最後孫悟空說,「你先自己想辦法,萬一真的不行,我再出手。事關你媽的生命和自由,這不是客氣的時候。」

  我一想也對。

  我要盡最大的力量解決這件事,真是萬般努力也不成,我也不能眼看我媽死,那時候就算虧欠孫悟空,我也認了。了不起,今後我這條命就是他的,他要我怎樣,我就會怎樣,用生命去報答他。

  「如果妖祖抓到我媽,會判她什麼罪呢?會怎麼懲罰?」

  「要看具體情況的,由李天王和代天者決定。」孫悟空搖搖頭,「輕則,關上一百年,面壁思過,重則……」

  他沒說下去,我也不想問了,因為事情明擺著的。雖說一百年對妖精來說不算什麼,但我也不能讓我媽為了我在監獄裏受這麼久的罪。再說,如果判得特別重呢?萬一被打回原形重新修煉,或者……死刑呢?

  我不敢想。可是,要怎麼辦呢?

  「六六,咱們先回妖居地。胡姥姥已經回來了,她老人家最是足智多謀,肯定能幫你想出好辦法來。」三哥出主意。

  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明天再走。

  跟霍炎是否說一聲並不重要,但是我得安撫一下肉包,並督促霍炎快想辦法救它。而我媽的事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反正連追捕令也還沒發,我要靜心想一想。

  「你又還不會飛,明天我來接你吧。」孫悟空說。

  我感動的抓著他的手錶示感謝,因為他實在太熱心、太紳士了,我在人界時午夜下班也沒有男人接送過,沒想到到了洪荒界,居然有大名鼎鼎的孫大聖保架,而且他還那麼帥。

  可結果,他臉紅過耳,指著天說:今天的月亮很圓哦。

  我們三隻狐妖同時抬頭,看到正午的陽光正賣力暴曬著,於是又同抹了一把汗。

  而他們三個走後,兩名抬轎神僕也醒了,在我的命令下,直接帶我飛到了忘川居。果然如平馬流所料,忘川不在,神僕們不理會我,所以我直接進了後院,和肉包又玩了一下午,告訴它我要離開幾天的事。

  它當然聽不懂,但對它說說,我心裏輕鬆不少。而且我意外的發現,所有地勢不平的地方和台階處,果然都布了結界,我能通過,但肉包不能。到了晚飯時間,居然有一個神僕端了一碗混著肉汁的飯來給肉包。

  我心一軟,這個忘川,果然也不是十惡不赦的。至少,他對狗不錯,昨天我嘮叨的事,他今天都給辦了。

  很晚,我才回到神火居,稍事梳洗後,一樣坐在院子裏修煉。因為我媽的事,我再度認識到強大的重要,所以平生第一次那麼用功。

  意外的,夢中人授課活動繼續進行。



第十六章 荷包

  第二天早上,我隨便和霍炎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十四山。

  霍炎對此又驚又喜又捨不得。他驚喜的,自然是終於甩了我,捨不得的是那顆紅色琉璃「花生」。不過我在他身邊他也拿不走,所以我的離開,到底給他的歡樂多些。

  但是我不想讓他太得意,因此對外宣稱,我這是新娘子回門,過幾天就回來。

  看著他無比沮喪,我無比歡樂。原來,欺侮人真的是快樂之本。前二十三年,我總讓別人欺侮來著,從霍炎開始,我要學著欺侮惡人。

  「你儘快平平安安救出我的肉包不就得了,到時候你請我留下,我還不稀罕呢。」我甩給他一句話,走了。

  先天罡氣外,孫悟空依約等著,然後帶著我眨眼間就回到了妖居地。他並沒停留,看樣子是專門接送我一趟的,所以我送了他一付墨鏡作為謝禮。

  他很好奇。

  我示意他戴上,然後他略帶興奮地說,「這兩個黑色琉璃片不錯,天地像暗了似的,但不影響視物,古怪。這是什麼法寶?」

  當然不錯了,這可是2010年GUCCI的新款,雖然隻是普通款,但一幅眼鏡就差不多三千RMB,換別人我還捨不得送呢。

  「這叫太陽眼鏡,可以遮擋眼光和風沙,保護眼睛。你天天飛來飛去,這就算是……勞保用品吧。」我走到他身邊,鬼頭鬼腦地用手肘拐了拐他的肋下,曖昧地說,「它最重要的作用是保護情緒不會洩露,不被人看出你心中所想,眼睛是心的窗戶嘛,咱們這是給掛個窗簾。比方……再有仙女向你示愛,你就算心慌,她也看不出來,帥死了。」

  他咬了咬嘴唇,看起來有點心花怒放,但忍著。

  「這不是賄賂哦,因為我們是朋友嘛。」我怕他多想,又著補一句。不過,我才是帥的那個人吧,跟孫大聖交朋友呀。

  而我之所以能送他這麼蹊蹺的玩意兒,要從昨天晚上的夢授說起。當時我才一入定,就陷入了與前晚相同的夢境……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同樣的感覺。甚至,我撫mo那個沒有性別標誌的赤裸木偶,也同樣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被撫摸。

  黑暗中的男人給我講解了秘笈的第二頁,不知是否因為我下定決心要努力,因而註意力格外集中的緣故,反正我學得比第一天還快,有了餘暇時間和他聊天。

  他問我准備用什麼武器,因為不久後就應該與武器一起修煉了,這樣將來才可以達到人器合一的境界。

  我納悶,非常小白地問,「我是修仙,保證心臟供血通暢,尾巴收放自如,能修掉最好就行了,用不著練武吧,我又不想和人打架。」在我心目中,能飛得快,逃得遠就很了不起了。

  他冷笑,「那別人要打你呢?你是凡人時,或者人家不屑與你動手,但你修了仙,自然打你沒商量。仙法,本就是傷人的東西。」

  我以前隻聽說仙法是救人的,他這種說法倒是第一次聽到,感覺他的心裏也很黑暗。但他的聲音裏有一種無奈又寒愴的味道,令我突然很相信他。不過……

  「我修仙是為了讓人打的嗎?我要打人!」

  他輕輕笑了起來,聲音好聽得我全身發麻,像有微微的電流通過我的身體。我從來不是聲控,但我堅信,這看不清面目的男人隻憑聲音就能勾引女人了。

  「你到底是誰?」我問。

  他沉吟半晌,才慢慢地道,「等你修煉完這本秘笈,真正進入初層境界,我會考慮告訴你的。現在,你用什麼武器?」

  從小到大,我哪用過什麼武器,倒是經常摸凶器,也就是菜刀,但那也是切菜用的,不是砍人。於是我吞吞吐吐地說了,並表明,我用的不是中式菜刀,因為我腕力不足。我用的,是西餐刀,四寸長,窄而薄,前端有尖角,有點像中國的牛耳刀。我穿越而來的時候,腰上倒是系著這麼一把刀,防身用的,可是後來跑來跑去,不知丟到哪裏了。

  「我隨身攜帶的就隻有神筆趙天天和這本秘笈,這是我全部的家當了。」我攤開手,「對了我還有一身仙女送的衣服,留在了妖居地的家裏。」

  「可不止呢。」他哼了一聲。

  我想起來我另一件件衣裳,就是穿過來時那件紅的,聽代天者說也是寶物,不過這寶衣在天牢事件中為了給我擋災而掛掉了,現在隻是一團碎布,也留在家裏了。

  「真是笨蛋。」他又罵我,「身上放著這麼大個寶貝卻不自知,枉費你媽用盡法力,一心一意為你。」

  我一愣,「難道你說的是……我媽給我的荷包?」下意識的,我摸向腰間。

  那荷包繡得極其精美,式樣古典、小巧可愛,我一直佩在腰上來著,隻把它當成我媽送的禮物,貼身戴著時,就好像她在我身邊一樣。想她了,就摸摸。

  想到這兒,我鼻子一酸。我現在好想我媽哦,可是我不想她出現,因為不想她為我受到洪荒界律法的懲罰。

  「別哭啊,丫頭。」我的眼淚本來是在眼框裏轉來轉去,他這一句溫柔寵溺的話,倒讓我克制不住了。

  我衝動地撲過去抱他,卻撲了個空。

  「這是夢啊,笨蛋。」他笑,卻不知怎麼,感覺很苦澀,「先告訴我,你媽沒對你講過要怎麼用這個荷包嗎?」

  「她說是血禁之物,別人搶不走,但也沒對我講過用法。」

  「因為你修煉的等級不到,跟你說了,你也用不了。這樣,你試試剛才我給你講的,魂游物外,整個人進入那個荷包試試?」

  啊?荷包才巴掌大誒。我,進去?

  我感覺很困難,但我全心相信著這個夢中人,所以依言嘗試了。所謂事不過三,在第四次上,我成功了,隻覺得眼前一黑,突然進入了一間巨大的倉庫。

  倉庫裏分為好多個隔斷,進門處有一本冊子,是一本倉儲目錄,上面詳細羅列了各隔間裏所儲備的東西,衣食住行的樣樣皆有。

  花式繁多的大量漂亮古裝、頭飾;幾身今年正流行的名牌現代裝、鞋子、少量珠寶;洗發水、沐浴液、化妝品;家居物品,包括舒適的家具;好多好多我平時愛的零食以及我媽經常逼我吃的補品……

  總之,應有盡有,甚至包括廁紙、女性衛生用品和一台待機時間超長的筆記本電腦及三塊配備電池,外加一個裝備良好的大廚房。

  除此外,空餘的空間還很大。

  原來啊,我媽這麼多年剝削我的錢,克扣家裏的用度,全是為了有一天能幫我預備下很多東西,讓我回到洪荒界來。她怕我不習慣這邊艱苦的生活條件,事無巨細都為我想到了。原來啊,我認為精明刻薄的媽媽,所有的生命全是為了我。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我想起這句詩,再度落淚,一瞬間明白了母愛的全部意義。但願,我能救得了她,不讓她受牢獄之災。但願我能儘快修煉得很厲害,再不讓她為我操心。但願,我可以儘快回到她身邊。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19 AM

第十七章 胡姥姥

  而當我走出這間巨大的倉庫時,還發現了一個密封良好的冰窖,裏面儲存了很多食品和食材。本來,我想拿兩隻水果味棒冰請夢中人吃,但當我魂歸本體,卻發現手中什麼也沒有。

  我很疑惑。

  若說我現在是在夢中,拿不到實體的東西,為什麼夢中人送的木偶卻能自由出入夢境?但我不想較真了,這個世界,不能以我前二十三年的認知來考量,隨時隨地都會發生奇妙得無法解釋的事情。

  「記著,下回再進儲物荷包時,就是你真身行動了,所以一定要在寂靜無人處,並且設下結界,速去速回。」快夢醒時,夢中人對我說,「因為那是你最脆弱的時候,倘若我是敵人,就會把你封在裏面,讓你永遠出不來。甚至,把你和荷包一起毀掉。」

  「可我不會設結界。」我憂心忡忡,才發現了這麼方便個寶藏,如果不能用就太冤枉了。

  「過幾天會學到。不過你法力尚淺,結界設的不會牢固,待我想個法子,教你一個秘界的結法。那樣,就算敵人再強大,想解開也要費些時間,你出入動作快些就可以了。」

  嗯,明白,相當於送我一個保險櫃,別人要解密碼也不是太容易的事。

  「你還會來找我嗎?」忽然,我有點捨不得,「明天我回妖居地,你也能來嗎?」

  「笨蛋,這是夢。不管你在哪裏,我也會找到你的。」

  這話令我心頭一熱,再問,「你會一直來嗎?」

  「直到你修完這本秘笈,我每夜都會來的。」他的聲音悠悠地從看不透的黑暗中傳出。

  「那……我希望一輩子也修不完。」我沖口而出,好像這話在我心裏藏了一輩子了。

  他一愣,周身外的黑氣翻卷飛揚,似乎驟然淡了下來。

  我大喜,想看清他的樣子。

  可是……我醒了。

  ……

  被充當保安的白芊芊和顧新晴兩個美女蜘蛛精的盤查了半天,我才進入妖居地,真奔群山環抱、前有望、背有靠、風水極佳的地宮而去。

  我出來得早,孫悟空的飛行速度又是天下第一,所以三哥和小九還沒來接我。還好我認得路,幹脆一個人慢慢走著,同時回憶著我媽之前對狐族進行的有限介紹。

  據說,胡姥姥的資質不好,修了這麼多年也法力有限,但她勝在夠長壽,是狐族中年紀最大的一隻狐狸精。活得久了,自然懂的事情就多,所以她老人稱得上是一部妖精歷史書。

  「胡姥姥好酒,隻要你提上世上難得的美酒,問她什麼,她都會答的。」我媽告訴我。

  而恰好,昨天晚上我才發現了儲物荷包的大用處,印象中確實有一個隔間裏放置了不少中外美酒,等待會找個僻靜的地方拿出幾瓶,還怕胡姥姥不幫忙嗎?

  嗯,就這麼辦了。理多人不怪,為了救我媽,把整個荷包都出清,我也不心疼。

  正想得高興,無意中見頭頂彩霞滿天,不禁感到納悶。雖說現在天色還早,但太陽卻早已升起,應該不會有日出萬丈的瑰麗景象呀。

  本能的,我運用了才修煉兩天的法術,隱在了草叢大石下,向上觀望。不久後,即見到前方不遠處升起紅、白、桃三色亮光,正是紅杏、梅染、桃許三人。她們站在雲頭,似在在恭請什麼人。又過了會兒,一道妍麗的霞光落下半空,伴隨著紛紛朝露。

  我一見那仙人,居然也是認識的,正是對我態度很不友好的華仙子。

  距離遠,我聽不清她們說了些什麼,不過從表面上看,似乎是華仙子吩咐了什麼,紅杏等三人連連點頭。這情景不禁讓我有了些很小人的猜測……華仙子討厭我,而紅杏她們上回冤枉我害了榕樹爺爺,看樣子是信了什麼人的讒言,難道,背後敗壞我的是華仙子?

  不會吧?她一個正牌仙女,還是凌霄天宮的女官,權力很大,法術很棒的樣子,何必和我一隻初來乍到的半妖過不去?難道,前世我得罪過她?假如我有前世的話,反正我是一點也想不起來的。

  我在草坑樹叢中趴了好一會兒,她們四人才散開,我也得已繼續走。先回了趟家,趁著左右無人,進入儲物荷包中拿了兩瓶中、兩瓶洋酒,另四盒酒心巧克力,出來後打好了包,甩出兩盒酒心巧克力單放著。

  「六六,你回來了,好早呀。」剛收拾好,三哥和小九就來找我了,「我們沒迎到你,聽白芊芊說是已經來了,想必是在家。」

  「於是……這是什麼?」小九看到了那兩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這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前幾天忘記了。嘗嘗吧,很好吃的。」

  「自家人,送什麼東西呀。」三哥嘴裏這麼說,手上卻好奇的拿起了盒子,而小九已經開始拆包,打算試吃了。

  到底三哥體貼些,看到我急切不安的神色,敲了一下小九的頭道,「慢來慢來,先帶六六去見胡姥姥呀,正事要緊。」

  小九手快,已經拿了一顆巧克力放到了嘴裏,那醇厚中略帶苦澀的甜,及隨後香濃微辛的酒味令她大為驚奇和興奮,一邊念叨著好吃,一邊前方帶路。

  小九是和胡姥姥住在一起的,帶我去見胡姥姥,相當於回家。三哥幫我提著包裹,跟我並肩走著,摸了摸我的頭道,「好妹妹,還很知道禮數啊。你在人界快一千年,果然學了些人情世故,不再像小呆瓜似的了。」

  我慚愧,因為我是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好功利的感覺。可是天哪,我在人界活了快一千歲嗎?我怎麼隻有二十三年的記憶?是三哥他們認錯了人,還是我真的經歷了宿世輪迴?

  不過我家和胡姥姥家很近,不容我細想,我們已經到了。

  小九通稟後,我心下忐忑地進門。

  以前以為所謂長老就是些老頭子,沒想到胡長老是個中年大美女。現在我順勢思維,以為胡姥姥也是個風韻猶存的,可她卻真是很老了,身子瘦小佝僂,滿臉的皺紋縱橫交錯,似乎被歲月之輪無情的輾過。

  隻是,她偶一抬頭,那雙精光燦燦的眸子,顯示出狐族特有的狡黠與靈動,宛如少女。

  「不愧是她的女兒,不枉她拼死救你。六六,人界千年,靈氣蘊存的不錯呀。」胡姥姥說。



第十八章 我要參賽!

  「給姥姥請安。」我回憶著我媽教過我的狐族禮節行禮,並奉上禮物,「這是小輩的一點敬意,還望姥姥別嫌棄。」

  胡姥姥也不推辭,隻揚頭聞了聞,露出垂涎的神色道,「好酒啊,可惜窖藏的不夠久。哎喲喲,還有一種我從沒有喝過的。」

  「那是洋酒啦,姥姥。下回有機會,我請您喝啤酒,那個雖然味道淡,但是很爽口。」我萬分佩服地道。

  因為我的夢想是當廚師,所以對吃吃喝喝的那一套很熱愛。而胡姥姥居然隔著包裝盒和密封瓶就聞到了酒味,這份功力讓我五體投地。她老人家說的是,這年頭的人界什麼都講求快,yu望又強烈,名酒也沒耐性窖藏,自然缺少了那種陣年的韻味感覺。

  胡姥姥很開心地點頭應下,和顏悅色地問了些我在人界的情況和我媽的現況。當她聽我描述完我媽現在的外貌時,不禁嘆了口氣道,「自打我記事,你媽就是我們狐族第一美女,而且還是唯一一個以低賤的狐族身份做到妖仙的,法力無邊。當她的追求者從九十九重天排到地獄的第十八層時,沒人覺得她會是個好母親。可誰能想到,她自從生了你,就像變了一個人,事事以你為先。為了你,她甘願就剃去仙骨。為了你,她捨棄無敵美貌。知道嗎?對於我們狐狸精來說,容貌是比性命還重要的東西。而她就算捨棄美貌,也不至於至此,想來她還為保護你散盡了功法,看看你腰間的荷包,定是她以全部法力製成。唉,狐狸精的魅力美貌除了本身的底子,還與法力有關。法力越大,越是美麗動人。」

  我說不出話來,從前不覺得,但自從到了洪荒界,才漸漸明白我媽為我犧牲有多大,而她從來沒有說過。想起我媽那平凡的、胖胖的臉,那走形的身材,我心裏一陣絞痛。假如我不是我媽的女兒就好了,假如沒有我,她還是法力無邊的妖仙大美女,不用面對人界污濁的一切!

  我撲過去,抱住胡姥姥雙腳,「求姥姥賜我一條計策,讓我救救我媽!」

  「起來。起來。」胡姥姥溫言道,「就算你不送我好酒,我也會幫你的。當年姥姥的女兒渡劫時被天雷劈得魂飛魄散,我救不了她,但好在她給我留下九丫頭,所以我很明白你媽為娘的一片心,怎麼能看她為救自己的女兒承受天罰呢?唉,天道凌虐,卻忘記半念之仁了。」

  「那怎麼辦呢,姥姥。」我坐在姥姥腳邊的小板凳上,急切地問。

  「這事,我看天庭是不打算當大事辦的,隻是想殺一儆百罷了,怕就怕有人拿著雞毛當令箭。」胡姥姥拿出水煙袋,小九立即機靈的幫著點燃,她深深吸了一口,繼續道,「天庭派了這事給妖祖做。那個狗熊是個欺軟怕硬又沒有擔當的,所以,早晚這事他會丟給咱們狐族自己處理。這樣,做得好,天庭會獎他,做不好,他一推二六五,也有替罪羊。」

  「那我去求胡長老!」我跳起來,「她喜歡什麼?姥姥告訴我,我一定會找到送給她。」

  「她要的是你媽的命,是要折辱你媽。這,你也要幫她做到嗎?」胡姥姥慢悠悠道,嚇了我一跳。

  敢情,胡長老和我媽有仇嗎?怪不得我來妖居地時,她以長老之尊,卻對我帶搭不理,厭惡之情都不掩飾的,完全失了族長的身份。

  看著我吃驚的表情,胡姥姥苦澀一笑,「原來啊,你媽什麼都沒告訴你嗎?那我也不多嘴了,我猜她是隻想讓你快快樂樂的活著,不想你沾染半點苦難。」

  「不不不,請您告訴我。為什麼我媽會帶我回人界?為什麼我什麼也記不起來?我爸爸到底是誰?」我抓住胡姥姥的手,急得不行。

  可胡姥姥卻搖搖頭道,「丫頭,想知道什麼,自己去尋找答案,不然可枉費了你媽一片愛女之心。她左瞞右瞞的,結果還是被你打聽到,她就會傷心。但你自己瞭解了,卻是天意了。」

  「那……至少您要告訴我,怎麼令我媽渡過這一劫?」我知道胡姥姥是不肯說的,求也沒有用,不如先緊著重要的事辦。

  「很簡單。就看你做不做得到了。」

  「做得到!做得到!」我用力點頭。

  胡姥姥又深吸一口水煙,「咱們這位長老哪兒都好,可惜就是善妒,小肚雞腸的成不了大事。她與你媽是同年所出,可無論相貌、法術、被重視的程度、甚至是男人,處處被你媽壓得死死的。其實說來,她也可憐,不管如何努力也不行。但資質和機緣這檔子事是妒忌不來的不是嗎?她想不開,鬧到現在心眼都長偏到胳肢窩裏了。」

  原來是心理陰暗所致,原來真是我媽主動退出,她才當上相當於族長位置的長老。那麼霍炎和忘川之間是不是也這樣?那霍炎有一天會去害忘川嗎?

  我一激靈。人類的心複雜可怕,神仙妖魔還不是一樣嗎?一顆心,永遠是最難修的。

  「這次的狐族第一美少女大賽,表面上是選美,但實際上也是選下一任的狐族長老。」

  誒?!

  胡姥姥此言一出,我、三哥和小九全愣了,沒想到還有這種內幕。

  「咱們長老一直想修成妖仙,拋卻精怪的身份。可惜前幾次厲劫她雖然有幸沒死,但也有沒成功。再過一年,第三次厲劫又要開始了,她為了專心應付,打算借機確定下一任長老人選。」

  「切,她也太假公濟私了吧?」小九憤然,「明知道咱們狐族近千年來衰落,中生代的能人根本沒有,小一輩中,可不就是她女兒胡香香最強嗎?擺明要把位子傳給女兒!」

  「小九說得不錯,可這也是事實。真選下任長老,年輕一輩中,也就是胡香香了。」三哥摸了摸下巴,忽然露出了然的神色,「難道姥姥是想讓六六報名?若她得了長老的位子,怎麼處置六媽,還不是一句話嗎?裏面的偷手也大呀!」

  我大驚。

  胡姥姥卻點了點頭。

  「於是……雖然我喜歡六六姐,但……肯定贏不了嘛。」小九咽了咽口水,為難地道。

  胡姥姥又點了點頭,「胡香香無論相貌和法力,尤其媚術一項,很是出類拔萃,六六要贏她,幾乎是不可能的。但,這是唯一的辦法,就看六六敢不敢把不能變成可能了。」說完,三人全部看向我。

  我有點害怕,從小到大,沒跟人爭過。人家搶我的東西,我隻手拱手相讓的份兒。況且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嗎?我多麼想回絕這個提議啊,可是當我媽的樣子在我腦海裏浮現,我一咬牙,大聲道,「我要參賽!」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21 AM

第十九章 就讓我被滅絕人性吧

  不管做出參加狐族美少女大賽的決定令我多麼後怕,但我卻絕不後悔。我媽為我犧牲了這麼多,現在讓我為她做什麼,我都肯的。

  所以,明知道處於絕對的劣勢,我還是積極備戰了,哪怕有百分之一的機會,也要做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首先我和三哥、小九制定了作戰計畫,那就是:到最後一刻才報名,玩一把出其不意的招數,以黑馬之勢奪冠。而在此之前,我要先瞭解一下最強大的競爭對手胡香香的情況以及盡可能熟悉比賽規則,然後制訂應對的策略。其實,主要是看有什麼空子好鑽。

  以我目前的條件來看,不玩點陰的,是絕對贏不了的。

  經過觀察,我絕望地發現胡香香對我來說簡直是無法逾越的高山。第一,她長得不知比我漂亮多少倍,關鍵是她身上的誘人風情,好像初初熟透的蜜桃,令人垂涎欲滴。第二,她法術高超,聽說在近幾次的狐族大比武中都獲得了優勝,連一些法力稍差的前輩人物也比不過她。第三,她人氣也超高,即因為是胡長老的獨生女兒,還因為她似乎和妖族的年輕男子們都有過一腿。

  而比賽的項目,其實隻有兩項,一是相貌身姿,二是法力。如果最後進決賽的人打平,再加賽一場媚術。

  我們狐族所精的正是媚術,它不單指房中術,其實房中術是最低級的階段。聽說當媚術修煉到極致的程度,舉手投足間就能令人言聽計從,不用做那誘人的姿態,而且不分男女都會被控制。

  真正達到媚功的第九層,修煉者的外貌反而會變得端莊溫柔、貞潔恬靜、半點妖氣也無。那種搔首弄姿,體態風流的媚功,全是入門級的。唉,怪不得人家說真正的蕩婦都帶著禁欲的氣息,真正的嫵媚妖嬈是發自無形的。

  其實對於外形,我是可以作弊的,因為胡姥姥看到了諦聽送我的鱗片,先是很羨慕我的機緣,然後說這是諦聽對我的承諾,它允許我通過地獄底層的結界。

  這就是說,我可以回到人界去,且不管諦聽准許我來回走幾趟,但它是仁獸聖獸,我苦苦哀求它,它必定網開一面。

  那麼,我會在比賽前一天回人界,找高級的化妝師和造型師幫我整理一番。他們就是魔術師,能讓豬八戒變成嫦娥。而我長得吧,算不上大美女,可也是清秀佳人,變嫦娥的難度小多了。甚至,我可以拍一組寫真,在比賽時散發,先在妖界同仁中落個好印象再說。

  要知道攝影師也是魔術師,能讓老嫗變少女。我二十三了,算不上少女,但也絕不老。這樣一來,幾位魔術師共同努力,我就算贏不了,但也不至於會輸。

  順便,我還可以通知我媽先跑路,這樣就算我輸了,洪荒界派的人也很難抓到我媽。就去國外好了,這樣更難被找到。

  如果充分利用資源的話,比法術我也可以找人幫忙。那個人不用說,就是我的神奴……霍炎。實在不行,我不讓他幫我救肉包了,他若肯幫我贏了法術一項,我就休了他,以後再無瓜葛,至少在表面上,我不會再煩他。

  狐族的美少女大賽和超女比賽的程序差不多,隻除了海選這一項,因為報名的人就算加上我也不過十幾個。至於成績,是由觀眾投票和妖祖的評判決定。

  胡香香與很多妖族男子有染,又拉攏了不少女妖,人氣頗旺。但是,我可以採取賄賂的辦法,畢竟,我有太多新鮮的玩意兒可以收買人心。至於妖祖,三哥說他能擺平。

  「於是……這麼說來,我們贏的機會看著似乎沒有,但其實隻要運籌得當,卻是很可能的呀。」小九歡喜得什麼似的,三哥也是,隻有我很不安,因為我怕加賽的那場媚術。

  「沒關係啦。」三哥擺擺手,比女人還美的臉上,浮現出不相稱的豪氣,「胡香香的媚術也不過才練到房中之道而已,這是她法術中最差的部分。哈,她的資質雖是百年難遇的好,但為人驕傲,不能領會媚功之控心的關鍵,一味追求在房事上令人臣服,終究落了下乘。在這一點上,你三哥我的功法比她高,已經進入第二層境界。」

  他沖我眨了下眼睛,滿面桃花,「三哥我不惜獻身,教導你個把月,包管你勝過她。」

  啊?我大吃一驚。三哥不是要和我艾克斯艾克斯歐歐,然後把我訓練成個中高手吧?

  三哥見我不語,以為我不信,自豪地拍拍胸脯道,「你不信問小九,三哥我這麼多年勾搭了多少女妖,女魔,女仙,甚至還有女神。」

  「於是……上回有個女神一直追殺三哥到妖居地,嚇得三哥半個多月不敢出門。」小九噗嗤一笑。

  「她是想扣我為禁臠,那我哪幹呀,咱是自由的妖,天大地大,不會屬於任何一個人。」

  「可是……那個……加賽媚功,一定要上床嗎?」我死抱著一絲希望,怯生生地問。

  「你們的媚術火候不到,不以房中術定勝負,還要怎麼辦?」三哥眨眨春水汪汪的眼,「或者如果時間太緊,改為吻功也說不定。至於試驗的對像,一般是隨機抽取的。不過三哥是男人中的男人,被我調教過,你比吻功也必勝!」

  我不敢回話,偷瞄了一下三哥,見他沒有半分猥瑣的樣子,完全光明正大,好像和一個隨便找來的陌生人接吻上床是天經地意的事,不禁汗如雨下。

  三哥見我猶豫不語,還有些羞澀和尷尬,終於明白了我的意思,大為驚訝和不屑地道,「六六,別跟我說你在人界久了,已經沾染上人界的壞習氣,在意什麼狗屁貞操了。」

  我支吾著不知說什麼好。

  我就是沾染上了人類的壞毛病了,就是介意貞操,就是不能和陌生人赤裸相見,能怎麼辦呢?其實我也不是介意事情本身,我是介意對象。

  「完了,你完了,你當不了一個好的狐狸精。」三哥感嘆,「咱們狐族隻要修煉成人形,就會經歷男歡女愛,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呀,也是修煉的捷徑和法門。有性子急的,還沒成形就會交合了。現在整個妖居地,隻有小九還是處狐,因為她總也修不掉耳朵和尾巴,沒人願意和她雙xiu,怕浪費自己的精氣,又得到好效果。你不會也是處……」

  我低下頭,如罪人般。

  這什麼世道啊,因為是處女,因為堅守真愛至上的理論,卻還要為此感到羞愧。老天真是不長眼了。

  「唉,六六在人界學壞了。」三哥嘖嘖出聲,大為惋惜,「貞操什麼的,不過是人類發明出來限制自由的。依我看,完全滅絕人性。」

  「三哥……謝謝你。可是……」我可憐巴巴的,「你就讓我被滅絕了人性吧。」

  阿彌陀佛外加阿門,我可受不了這麼開放的性觀念。在我看來,性是男女之間最甜蜜的秘密,既然如此,就該兩個人溫柔的分享。如果不合,才好再找別人,太隨便的更換伴侶,愛這個字還有什麼意義呢?

  愛,應該是長久的。假如有可能很快就放棄,那不過隻是喜歡。請原諒我老土,可我就是這麼堅定地認為。



第二十章 回人界

  「於是……六六姐也隻好想盡辦法,不讓比賽進入加賽階段。」一直沒什麼建設性的小九,這一次說出了最正確也最動聽的話。

  三哥隻是失望地搖頭,不停地念叨,「唉,六六被人類帶壞了。唉,六六成不了真正的狐狸精了。怎麼辦呢?」

  但不管怎麼說,我們的作戰方案確定了,然後各自忙碌起來。

  為了避免讓胡香香覺察出我的動靜,我轉天又回了十四山。霍炎看到我時,眼睛都似乎冒出火了,當然不是因為愛情。

  「我會幫你把狗弄到手的!」他撒狠似地說,「你就不能別在我面前出現嗎?」

  我卻搖了搖手指,笑眯眯地道,「咱們是夫妻了,哪能長期兩地分憂。而且吧,現在我改主意了,你要幫我做一件別的事。肉包,我自己會想辦法帶走的。」

  他腦門上的十字青筋蹦起老高,連我自己都覺得實在有點太欺侮他了,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呀,我需要他的幫助。

  他聽完我的新要求,先是很憤怒,然後陰鬱的臉上突然露出陽光般的笑空,牙齒一閃一閃亮晶晶,看起來好像要咬人,不過他卻隻是握著我的腰,把我舉向半空,「胡六六,我的好娘子,你想贏那個什麼大賽嗎?為夫的幫你,我包管你在法術比試一項上大勝。嗯,你到時候叫我好了,我可以隱形跟著你。」

  他笑得古怪、態度古怪、眼神古怪、渾身上下透著陰謀的氣息,不過無欲才能則剛,我急切要地要得到繼任長老的位置,慾望很強烈,哪顧得了這許多。就算與虎謀皮,也先把虎皮弄到手再說。

  和他談妥,我就熱火朝天地投入到緊張的賽前集訓中。除了每天偷溜到忘川居去,和肉包相處一下,餘下時間就是刻苦修煉,想著哪怕進步一分,就算還是很廢柴、很小白,至少能唬唬人也是好的。

  從小到大,我從沒有這樣努力過。廚藝是天分,雖然到後來永遠也突破不了及格線,這次卻是真的很用功,而且每天都能感覺出身體的變化。

  我想,我媽他們都說我資質差,可我自己卻有突飛猛進的感覺。那麼,這種情況隻有兩種解釋:一,我其實是天才,大家全部看走眼了。二,我之前就有基礎,在那個我忘記得徹底的前世,底子已經打好,我現在不過是重新拾起來,自然進境很快,可前世我是什麼樣的人?做了什麼樣的事?為什麼在還沒到渡劫期時被天雷劈?很多謎團,需要我慢慢解開。

  說起我的集訓教練嘛,自然就是每夜必到的夢中人。

  有時候,我會有一些虛幻的感覺,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畢竟他有著如此強烈的存在感。隻是不管我如何問他是誰,他都不肯回答,隻悉心教導我。

  然後我發現,自學和有名師指導就是不一樣,因為有他,我的修煉事半功倍。而我不知道他何時就會不再出現,每天進入睡夢的時候超長,分別時也愈發不捨,仔細想來,倒有糾纏他的意思,而且我做得那麼自然。

  至於我的武器,最後他決定讓我修煉神筆和儲物荷包。我覺得我的武器很奇怪,如果真打起來會被人笑的。但我太相信他了,莫名其妙就信任他,所以雖然心裏嘀咕,但卻順從了。

  就這樣約摸過了半個多月,我決定回人界一趟,因為隨著我法力的從無到有,趙天天居然出墨了。我打算先勸我媽跑路,然後多帶點人界的土儀回來,過些日子做賄賂之用。

  不過整件要參賽的事情,我並沒有對夢中人吐露半個字,好像感覺他會強力反對似的,於是我瞞著他,隻告訴他我有事要回人界一趟。

  他沒表現出半點驚訝,淡然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出,「晚上,我會找到你的。」

  我身上麻酥酥的,隻因為聽到他說的這八個字。那感覺很奇特,仿佛他平靜的語調背後,有著不同尋常的承諾。

  他不會消失。至少今夜不會。

  那麼我,安心了。

  而既然擁有我媽送的至寶……儲物荷包,我就把我所有的東西都帶在了身上,那片鱗片則被我偽裝成了巴掌大的飾品,就那麼大喇喇的別在腰側。

  我牢記著妖精無權走官道的歧視性洪荒界法規,繞了很遠的路才來到那個有三岔路口的山洞。我不知道要怎麼呼喚諦聽,可沒想到才輕撥了三下鱗片,猶豫著要不要像用對講機那樣呼叫時,它竟有所感,瞬間出現在我的面前。

  「小妖不識真神,上回不禮貌了,望您不要怪罪。」我很恭敬地施了一禮。心想理多人不怪嘛,待會兒要說服這聖獸帶我回人界呢。不然沒它帶領,我隻能走上無盡路,最後困死其中。

  我緊張地等著諦聽的反應,但它隻是高貴地點點頭,醇黑明亮的眼睛讓人看著就平靜了下來,心裏的話也不由自主地全說了。

  「我知道這不符合規則,隨意穿越的話可能會造成混亂,可我真的……」

  它沒等我說完,就慢慢轉身走開。但我明白,它不是拒絕,於是驚喜地跟上。

  本來,我還想問那顆紅寶石的事,但終究沒有犯二百五。人家幫了我很大的忙,難道我還向人家討東西嗎?說到底,那顆鴿血紅雖然很貴重,但畢竟是俗物,並不值得我這麼惦記,況且忘川也沒找我要。

  而這一次,我並沒有通過十八層地獄,也沒能再有幸一睹地藏王菩薩的真容,而是來到一個方寸之地的小島上,周圍是無邊無際的無波大海。

  「我許你,隨意出入。」諦聽並沒有出聲,但這句話卻突然浮現在我心頭。

  我感激地一禮到地,因為這意味著我以後可以來回穿越,不受次數的限制。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得到這種恩寵和特別待遇,隻是狂喜著。

  隨後,我祭出趙天天,心裏想像著兩界之門的樣子,凌空虛畫。

  巨大古樸的石門迎空落下。

  我緊張得要命,回頭看到諦聽令人安寧的眼睛才鼓足勇氣一推。

  柔和的光形成的甬道,看不清牆壁與地面,卻並不讓人害怕。我一腳踏入,沒感覺走動幾步,就已經站在我家的院子裏了。

  身後,兩界之門關閉。

  「媽!我胡六六又回來啦!」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30 AM

第二十一章 大購物

  沒人理我。

  而且在最初的興奮後,我開始感覺不對勁兒。我家的小院雖然破舊逼仄,但因為我媽的存在,總是讓人感覺很火爆、很熱鬧、煙火氣十足。

  可現在,整個院子中靜悄悄的,似乎久沒人在住了,但院子裏整潔幹凈,不像有人被強行帶走,或者被搜查翻騰過。

  我連忙跑到石桌石凳旁,從桌面下的凹槽中取出門鑰匙,把各個房間都檢查了一遍,發現到處窗明幾凈,也到處全無人息,好像我媽離家很久,走時還相當從容。

  她去哪裏了?怎麼不留個信兒給我?

  我很失望,本來滿以為能撲進我媽的懷抱,娘兒倆抱頭痛哭,順便打聽些秘密的。可結果……我靈機一動,又跑到廚房去,從糖罐子下的小鐵盒裏取出一封信。

  暈了,居然是用羊皮紙寫的。

  小時候,我媽陪我玩的唯一游戲就是四處丟鑰匙、寫字條讓我找。我年紀小時玩得不亦樂乎,年紀大了覺得無聊,到今天突然覺得我媽做的所有事都似乎有深意,都在為未來准備。

  ……女兒,知道你在那邊安定了下來,媽也放心了。為了不給你惹麻煩,媽和你七姨八姨去雲游了,勿掛念。

  六六,七姨把我和你八姨房子以最高價格賣了,錢以你的名義存在了銀行,存折就在面缸中。切記,花錢要暢意,不要縮手縮腳。

  六六,我是八姨。她們兩個是神經病,洪荒界和人界是能隨便穿越的嗎?你還不知要猴年馬月才能回來呢。所以我建議用羊皮紙寫信,免得毀壞得過快。

  對了,媽還是會為你守著這個家,會經常回來看的,你安心修煉,要當狐族第一人哦……

  一封信,三人留言,真是滿紙荒唐言,三顆愛我心。

  不過我那一向聰明的八姨,這回可算錯了,沒料到我不知得了什麼機緣,居然能讓諦聽對我放行,許我隨意穿越。

  但仔細看她們的話,會發現有兩處奇怪的地方。一,我媽知道我在洪荒界的情況。可她是從何處得知的?她是偷偷跟著我了,還是在那邊有內線情報人員?二,我媽很清楚她會被當做擅闖人界的罪犯被通緝,所以早就准備了離開。

  她和我七姨八姨以為我短時間內不會回來,所以才放心的走吧?

  想到這兒,我情緒一松。不過就算我媽她們暫時沒有危險了,美少女大賽我還是一定要贏,因為我不能讓我媽一輩子東躲西藏,我要她光明正大的過幸福日子,再不會為我而放棄一切!

  接下來的三天我瘋狂購物,還找到很有名的攝影師,花了大價錢拍了一套寫真。既然的我儲物荷包裏還有很大的空間;既然放多少東西它也不重;既然我橫跳豎翻,空間裏的東西也不會顛倒或者摔壞;既然我回城一趟也不方便;既然我七姨八姨留給我一百八十多萬元,還囑咐我隨便花,我當然大買而特買。

  而夢中人也沒騙我,夜夜來與我相會,呃不,是夜夜來准時給我授課,搞得我跟上夜校似的。隻是我以為白天沒時間修煉,進境會慢下來,哪想到還是突飛猛進。

  「那是因為你從小生活在人界,習慣這裏的氣息,而人界雖然污濁雜亂,但靈氣卻是最足的。」夢中人給解釋。

  「那我以後可不可以回人界修煉哪?」我問,還是喜歡這邊的生活。而且我在人界,也不影響他來我夢中找我,多好。

  「不行。一切,都要適可而止,否則你固然吸收了靈氣,濁氣也會侵蝕你。每在人界待一段時間,就必須有更多的時候在洪荒界接受凈化。」他告誡我,很認真。

  我不禁心中一動,「你現在好像我的師傅哦。」

  他沒說話,我們就突然陷入了沉默中。有點曖昧。

  這讓我有些奇異的感覺……他這麼努力教我,難道在我前世,他就是我的師傅,不然沒辦法解釋他對我的態度呀。可現在,他為什麼不露真容呢?

  我迷惑了。

  那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發現他沒有告別就走了。這是第一次,我在不知不覺中就失去了他。到這時候我已經嚴重懷疑我跟他絕對是有糾葛的,隻是,有什麼是不能提及的?太怪了。

  隻是最近我的煩心事超多,很多情況來不及細究,當天我收拾了下東西,看神筆恢復了供墨功能,立即就又穿越回了洪荒界。

  我的落腳地,這回比較固定,還是那個方寸小島。撥動三下鱗片,諦聽照例來接我。我給它帶了兩個大果籃,不是超市中的成品,是我親自挑選的水果、鮮花,然後請人擺出了漂亮的造型。一個送給它,一個請它幫我供奉給地藏王菩薩。

  神佛,自然不介意人類的這些貢品,但這代表我虔誠的心,水果全挑的外國品種,因為比較新奇嘛。不過我心裏也忐忑,人家外國人說不定也有信佛的,倒是我少見多怪了。

  諦聽還是很高興的,巨大的頭上浮現出聖光,我想它感覺得到我真心的感謝。不過當它才送我到三岔路口,地面忽然傳來一陣幾不可感的輕顫。

  它朝我點點頭,立即消失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決定趕快回妖居地。而就在這時,另一條岔路那邊突然傳來一陣狗吠,聽起來極是悽楚可憐。

  我本來就是愛狗人士,又因著肉包的關係心軟的不行,所以聽到這悲慘的吠叫就走不了路了。雖然我向來膽小怕事,遇到危險總是先閃得遠遠的,可現在,我很想去那邊看看,怕有人虐待狗狗。

  於是,我咬了咬牙,向另一條岔路走去。

  同樣的,看似很長的甬道,我卻幾步就通過了。

  再一抬頭,嚇了一大跳。

  我的眼前,驀然出現了一座古城。

  青灰色的城牆很高,似乎直插雲中。大塊的磚石很粗糙,尖利岩角向外,看起來有些猙獰的氣息。不過,巨木打造的大門卻沒有人看守,從外面可以看到城裏熙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狗叫聲,也是從裏面傳出來的。

  我猶豫了下,謹慎地沿著門邊,溜了進去。



第二十二章 黃泉

  黃泉路。

  進城後,我幾乎瞬間就斷定了,雖然它初初一看和影視城差不多,或者該叫它黃泉城才對。

  城裏,除了一些忙碌穿梭的差役和小官員,其他行人皆是游魂,身形飄蕩、奇形怪狀、有古代型、妖魔型、現代型、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看來,不管是什麼種族,死了後都得到這裏集合,地府的工作很辛苦呀!

  我最主要的判斷標准是:我看到了牛頭馬面。在傳說中他們是可怕的存在,但依我看,倒像是卡通寶寶,挺可愛的。

  城中的街道兩側有很多不同類型的店鋪,客流不錯,但買賣雙方都非常安靜,也不知做的什麼生意。那些店主的胸口,都別著一個金色火焰狀的標誌,使得他們與普通游魂有著明顯區別。如果不仔細看,他們更像是實體的人,而其他游魂的身影則有些模糊,甚至有的是透明的。

  我不小心從一個透明魂魄身上穿了過去,害得我和他都抖了一抖。

  整個黃泉城的地面均以濕漉漉的黑石板鋪就,踏上去,寒氣就穿透鞋底。天幕是清爽的鴨蛋青色,同時掛著日與月,一東一西,不過全無光芒,而隻是慘白的一個印跡,冰冰冷冷。

  城牆邊,生長著天火一般艷紅的彼岸花,燃燒著著生命般怒放。當我走過去細看,卻發現哪裏有城牆,卻是一望無際的無波黑海,倒有些像我穿越時包圍著方寸之島的海洋。再回過頭,城門也沒了,完全是有去無回的格局。

  我應該怕的,可是我沒有。儘管我這種「異物」的出現令所有「人」都不由得打量我,但卻沒誰上來詢問我。於是我猶豫了一下後繼續走,也不知多久,來到一條河邊。

  河的左側有一個木欄茅頂的長亭,亭扁上書「望鄉」,不少人立於其上,含淚凝望。

  河的右側是一塊巨大的、光滑可鑒的白色石碑,上面無字可解,但憑我那一點點民間傳說知識,我知道這是三生石。

  而那河,岸邊的石頭上寫得清晰,血蹟淋漓的幾個大字:忘川水,奈何橋。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提詩:彼岸花開開彼岸,斷腸草愁愁斷腸。奈何橋前可奈何,三生石前定三生。

  我心裏一緊,因為想起了別號第六天尊的傢伙。他的名字也叫忘川,有什麼寓意嗎?他想遺忘什麼樣的過往?什麼樣的宿世情緣?什麼樣的悲傷痛苦?他曾經是誰?

  我站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走到三生石前。

  傳說這石頭能照到人的前世今生,自我來到洪荒界,就感覺我的前生一定比較特別,但沒有人願意對我說什麼。那麼,今天機緣巧合,從三生石中照出來也一樣。我曾經是誰?我的前生有沒有陽光燦爛過?

  結果……

  三生石死機,隻映出一張笑眯眯的狐狸臉,因為被毛覆蓋著,倒也看不出我氣得臉發白了。

  我向後退了幾步,親眼看到幾個游魂排隊立於石前,前世、今生與來世都隨著白色霧氣的翻騰,展現得清清楚楚。

  我再試……

  喵喵的,這是三生石,還是照妖鏡呀!回回隻照出我的原形,其他信息一概欠奉,當真令我無可奈何。

  怕了它了!

  我失望的不再嘗試,而是走上那座懸浮於忘川水中,沒有任何支柱的奈何橋,看到橋那端盡是虛無,而狗吠聲變成了哀鳴,讓人聽了心裏受不了。

  「別插隊!年紀輕輕的漂亮女孩子,怎麼這麼沒公德呢?」才走幾步,橋上排著隊的一個游魂就憤怒地拉了我一把。

  此人著裝現代,腦袋扁扁,一看就是精英出車禍。

  「我沒死,不趕著投胎,更不趕著忘記前世,我隻是……找狗。」我胡亂編了一句。

  身後,立即有一個古代女子哭了起來,「我怕狗!快把它牽走。」

  我藉著機會往橋頭跑,這才發現此橋居然很長,排隊的隊伍也很長。橋頭,站著一個穿偏襟小褂、俐落水褲、頭髮盤梳得紋絲不亂的中年美婦。她守著一隻半人高的三足青銅鼎,也不見鼎下有火,可她從舀出的一碗碗湯卻熱氣騰騰,而且似乎永遠也舀不盡。

  「喝吧,此生最後一口熱乎氣。要再溫暖,得尋來世了。」她每遞一碗湯,就說一句,不厭其煩。

  而在她腳邊,趴臥著一條大狗,不住的哀鳴聲正是它發出來的。隻是看起來它並沒有受到虐待,不知為什麼叫得那樣凄慘?

  我蹭過去,怯怯地叫了一聲,「孟姐姐。」在這種環境下,做這麼特殊的工作,任誰也會猜到這中年美婦是孟婆了,雖然她和普通想像中不一樣,即不醜,也不老,更不凶惡冷漠。

  「誰家的丫頭啊,嘴這甜!」她頭也沒回,手下沒停,卻對我笑說,「你不是游魂,也不是鬼差,身上有妖氣和人氣,難道是半妖?你跑這裏來幹什麼?」

  「姐姐真聰明。」我繼續拍馬屁,「我是要回洪荒界,聽到這邊有狗叫,過來看看的。」

  「你就是諦聽護著的那個丫頭啊。」她終於回頭看我,滿眼好奇,「看來是個心善的,被這小東西動了心肝兒了。」

  哇?冥界的消息流傳這麼快呀。我不置可否,伸手摸了摸狗頭。

  這條狗似乎是拉布拉多種,純黑色,體型十分巨大,但看樣子才長成成犬,年紀還小。當我一摸它,它立即歪過頭來,濕涼的鼻子蹭著我的手腕。

  「你也養狗嗎?」孟婆問。

  我想起肉包,差點熱淚盈眶,「是我身上有狗味,它才對我這麼友好吧?」

  「它對誰都友好,傻乎乎的。」孟婆近乎寵溺地微笑道,「不過你倒是第一個能摸上它的頭的,別人摸它,就算是我,它也會躲開。」

  狗狗的皮膚光滑溫熱,似乎能讓人感覺到血脈和生機地流動,而摸它全身的話會發現骨骼肌肉都很不錯,是條好狗。隻是一隻活生生的狗,為什麼跑到這裏來?

  我望向孟婆,她似知道我想問什麼,解釋道,「不是我養的。一千年前,也不知它是從哪裏跑來,身上有神通,鬼差都捉不到它,這裏的陰氣也傷不了它。後來冥王默許,它就不分日夜,天天守在橋頭了,好像是等它的主人來接它。每天這個時辰,它都哀叫一陣,也不知是為什麼。開始,我心裏都受不了,可這一千年下來,什麼也習慣了。」

  絕世好狗!我落淚。

  以前看電影《忠犬八公》,當主人死後,八公仍然每天同一時間到車站去等主人,我都感動到不行。別說這隻了,它守護了千年啊!

  也許,它的主人根本就不會再來。也許,它的主人已經轉世投胎,忘記它的存在。傻狗狗啊,還等什麼?等一個永遠也不會再出現的主人嗎?

  隻是,這隻狗是神狗,他的主人也不是普通人吧?到了洪荒界才知道,妖魔和神仙也要應劫,也有生死。當然,孫悟空這種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人不算。

  我蹲在地上輕撫著這隻痴情狗,它很舒服地接受我的安慰。不過當我看到無意中看到狗狗的耳朵後面,卻忽然發現有幾條白色印子,細看的話,形狀怎麼那麼像……

  忘川的那柄神槍?!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32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5-12 01:05 AM 編輯

第二十三章 賄賂

  這不是那傢伙的狗吧?!

  我頗為吃驚。

  「丫頭,你認識這隻狗?」孟婆看我驚訝,問道。

  狗狗好像聽得懂人言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因為它體型大,把我撞了一個趔趄。

  我連忙搖頭。

  不能確定的事,最好先不要說出來,再者忘川那樣子也不像有愛心,會養仙寵的。他哪是容得別人冒犯的,萬一錯了,我還不定要被怎麼報復呢。

  「你乖乖的跟孟姐姐在這兒,過幾天我來看你,給你帶好吃的。」我搔搔狗狗的耳背,它很受用,舒服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其實,我的儲物荷包中有不少狗零食,都是這回給肉包買的,雖然那些給小型犬磨牙的小玩意還不夠給這大黑狗塞牙縫的,但拿來讓它分散一下註意力也好。再者,我還有不少小包裝的醬制肉類,它一定愛吃的,隻是我現在沒辦法拿。

  它嗚嗚著哼哼,咬著我的裙擺不讓我走。

  我不忍,又跟它耗了老半天,直到聽見數聲悠遠的暮鼓之聲,看到最後一個排隊的人也飲了湯,神情空洞的離去,才對孟婆道,「孟姐姐,這狗平時吃什麼呀?還有,姐姐有沒有喜歡的東西,下回我一並帶來孝敬您。」

  「丫頭多禮了。」孟婆呼了一口氣,帶著終於下班了的愉快表情,單手舉起那隻鏽跡斑斑的青銅鼎,把剩餘的湯倒入忘川河中,「它也沒什麼特殊的,我們這票兄弟敬它忠心,每天從自己的飯裏省下一口,都倒在在鼎裏,大雜燴似的,這不也養得膘肥體壯的。偶爾的,那些鬼差兄弟上陽間去,會捎帶點肉食給它,那它就像過年似的。」

  我驚訝地望著孟婆,想不到她苗條得像鳳鈴花一樣,力氣卻這麼大。這鼎少說得有幾百斤吧,但她托來舉去,就跟玩似的,半點不吃力。

  「可是,給狗狗用這個鼎放吃食,它不會出問題嗎?」我擔憂地問。

  她笑,「我正是想讓它忘記呀,不過生靈是不允許喝我這孟婆湯的,這是地府的規矩。冥王是天底下最公正無私的人,我們底下的人當然也不敢隨意而為,所以我不能直接灌它一碗下去。隻盼著日日讓它沾上一點,最終忘卻前塵,做隻無憂無慮的狗,不要每天哀鳴苦等。可它對主人的念力太強了,一千多來年,天天用這個鼎吃食,卻也沒能奏效。唉,不知誰這麼有福氣。這世道,人也未必有狗這麼忠義。」

  「就讓它想著主人吧,說不定……那對它來說是一種幸福。」我嘆息了聲,不知我走這幾天,肉包有沒有這麼思念我。

  孟婆愣了愣,忽爾笑道,「丫頭說得好,萬事隨緣,我雖是為著它好,可這番強求倒著相了。不過此處不是生靈久留之地,又所謂黃泉路上無回頭,你原路回不去,等我收了東西送你。」

  我真心感謝著應下。可狗狗卻還是不讓我走,頗通人性,似乎明白我有可能認識它的主人。

  我把它拉到一邊,低聲道,「我真的不確定那傢伙是不是你的主人,若冒冒然帶你去,他要打我的,他脾氣很差。這樣,下回我帶他的一件東西來,你聞聞。倘若他就是你的主人,我就保證把你送到他那兒去。」我承諾,並沒有多想別的,也沒想要怎麼拿到忘川的貼身之物。

  而有神通的狗就是不一樣,它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歡歡喜喜地鬆開了我的裙擺。

  孟婆把我送到洪荒界時,天色已經全黑了。我不敢繞小道,冒著被罰的風險走官道。因為萬一遇到大妖或者魔物,我有可能被吃掉的,這個世界並不太平。不過我跑著跑著,忽然發現我身輕如燕、健步如飛,行進速度實在很快,雖然比不上四輪驅動的鐵傢伙,但和輕型小摩托也差不多了,而且不怎麼累。

  我很高興,用我的現代思維想一想,如果我達到飛機的跑速,是不是就離能飛不遠了呢?

  因為離妖居地比較近,我沒直接回十四山,而是回家住了一晚,誰也沒驚動,晚上上完夜校,跟夢中人興高採烈地說起自己的修為進境,第二天天才麻麻亮就走了。

  霍炎見了我,沒有往常的悲催,反而笑著過來打招呼,甚至還抱起我,轉了一圈,顯得心情大好。這讓我很疑慮,基本上他開心,我就會倒楣。

  不過暗中觀察了幾天,也沒發現有什麼異常,加上我的特訓正進行得熱火朝天,每天還抓空往肉包那跑,也就放鬆了警惕。就這麼著,狐族第一美少女大賽開始了。

  我的作戰計畫稍做了下調整,從比賽前一天才報名,改為了提前三天報名,因為拉票也需要時間嘛。

  拉票的方式很簡單:賄賂。

  不要以為隻有人愛財,妖精也有很多愛那黃白之物的,但我卻沒用這一招,忒俗了。狐族中人雖然對伴侶異常忠誠,絕對一夫一妻、白頭偕老,可在結婚前,貞操觀念卻根本沒有。有圖著修煉事半功倍的,還特意從房中術入手。對他們來說,這就跟吃飯喝水一樣自然。胡香香就跟很多男妖都採啊補啊過的,所以「交情」廣泛。

  不過這種事對於妖精來說也是稀鬆平常,於是我另辟蹊徑,從男妖們求知若渴的好學角度入手,這回在人界用非法手段購入了大批諸如《花花公子》、《男人幫》成人版,等雜誌。讓三哥抱著一摞雜誌,跟賣AV的違法商販似的,站在妖居地的入口,逢有男妖經過,就鬼鬼祟祟的上前,低聲道,「兄弟,看過熱辣的沒?金毛獅王,三點全露,**放大,隻要承諾比賽時投胡六六一票,這本書就是你的了。」一邊說,一邊還要配合著打開雜誌,當然放到中心大彩頁的那一幅,當人家想細看,就立即把雜誌合上。

  這一招很奏效,畢竟和胡香香之間是老交情,這雜誌可是新玩意兒。再說,人人以為不投票胡香香沒關係,反正她朋友多嘛,不少自己這一個。

  後來整個妖居地的成年男妖,幾乎人手一冊有色讀物,又因為自己看書沒意思,還想看看別人的書是什麼模樣,他們自動自發的組成了閱讀小組,形成了互換舊書市場,三哥更是利用我能來回穿越的優勢變成了大書商。

  當然,這是後話。當時比較麻煩的後果是一隻金色獅子妖王到處找人哭訴,說我敗壞他的名譽,要我賠償他的精神損失,全年訂閱《XXX》雜誌。



第二十四章 狹路相逢

  對女妖們,我用的方法就更簡單了。

  女人,都愛買漂亮的鞋子,對我而言,尤其是涼鞋,每回逛商場,隻覺得哪一雙都非常漂亮,哪一雙都想買。

  而妖居地的人風氣開放,女妖們不怕裸露,但她們夏天有赤腳的、有穿草編鞋的、有穿綢緞繡鞋的、可就是沒人穿過高跟、坡跟、或者平底的涼鞋。所以,我這次帶回了幾百雙女式涼鞋,由小九負責,隻要肯投我一票的,都能獲贈一雙。到最後就連透明塑料拖鞋,我起名為水晶鞋都送光了。

  偷笑,從物質極大豐富、人民為所欲為的人界,來到物質極度匱乏,妖精欲哭無淚的洪荒界,就是有巨大的先天優勢啊。

  兩天下來,我人氣飆升,以致胡香香終於緊張了。以前她超級看不起我,好像看我一眼都會污染她純正的狐族血統似的,現在到底看我了,雖然是斜著眼的。

  當時我是和三哥到溪邊玩水、實際上是密謀歸來,正在一條小道上與胡香香一行人狹路相逢。我媽一向說我是老實厚道的狐種,所以我很禮貌的側身讓道,雖然從路勢上來看,她該給我讓才對。

  我想,誰先走都一樣,何必計較,可她居然在路過我身邊時故意狠狠撞我一下。這條僅容兩人並肩的小路的一側是山壁,尖石嶙峋,不能倚靠,而另一側是絕谷,我將將站在崖邊,幸好三哥及時拉了我一把,不然我肯定得摔下去。我還不會騰雲,這下子不死也得重殘。

  「胡香香,你別欺人太甚!」三哥急了。

  胡香香眨著水汪汪一對美目,裝出無辜的樣子道,「我不小心而已,你吼我做什麼?」

  「你是太胖了還是怎麼滴,這麼大地方不夠走,非得撞人?」三哥忽然笑了,臉變得很快。

  隻一句,胡香香就怒了。她自恃美貌,最容不得別人說她外形上的錯處。三哥說她胖,那就重大的侮辱和挑釁。

  不過,她倒很有城府、很能忍耐,臉上掛著輕蔑的笑意道,「我的身姿如何,明天自有人評判。我倒提心這隻半妖,法力這麼低微,明天上擂台,隻怕丟了全狐族的臉。」

  我伸手就是一記手刀,刀風掠過,離我三丈外一塊早就鬆動的石頭被震得跌下深谷,聲音悠遠傳來,半天不止。

  三哥得意地道,「看到沒?這一招……」他一時編不出來,幹脆轉頭向我低問,「這一招叫什麼來著?」

  「般若掌。」我瞎編,反正那麼多武俠小說中的招式隨我剽竊。

  「這招般若掌,我家六六才用了一成功力就有這種驚人的效果,誰還敢輕視?」三哥一臉傲然,看起來胸有成竹似的,「你也明明知道,六六並不是從頭修起,她的仙氣靈力不過是因為失憶被封,如今重新拿起來,進境一日千裏,明天你想順順當當拿下冠軍,純粹是做夢!」

  其實我用了十足十的力量,還歪打正著地劈著了鬆動的石頭,才顯得有點點厲害。不過我知道三哥是想誇大實力,好讓對方緊張,所以沒揭穿。

  「她以前也沒多大本事。」胡香香掩嘴而笑、媚氣逼人,好像是和朋友說笑,可出口的話卻夾槍帶棒、惡毒非常,「我倒沒忘,除了小九那種狐骨上有殘的,她好像是咱們同輩中最後一個幻化出人形的。我五歲做的事,她二十歲才完成,有什麼可得意嗎?不過也難怪,她不過是個野種,是她的媽媽與卑賤的人類所生,還能有多大成就,現在這樣就該偷笑了。」

  她這話氣得我大腦發熱。罵我就算了,誰讓我寄人籬下呢?可她罵我野種,就是連我媽和我那不知道是誰的爸也捎帶上了,那我怎麼能忍?

  於是我上前幾步,和胡香香臉對臉站著,一字一句地說,「多說無益,明天擂台上見。當年你媽從沒贏過我媽,沒道理我比我媽差,所以,明天你也會輸給我的。」

  「走著瞧。」她揚起下巴,居高臨下地望著我,冷哼著說。

  我努力笑得甜美,壓抑著怒氣,看了看雙手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是還你的!」說著猛推了她一把。

  但我沒那麼惡毒,雖然知道她摔不死,會自己飛上來,卻還是沒有往懸崖邊推她。

  因為,看她實實在在地摔個屁股墩多哈皮啊。哈哈。

  施完暴,我立即就走,隻留下我孤傲的背影,帥得冒泡。其實,我是怕她跟我打架。我可打不過她,在脾氣暴發了一下後,立即又縮回了龜殼裏,安全第一呀。

  「娘誒,明天的法術比試還真是要命。」三哥追上來,「剛才我丟過一個探測術,發現胡香香那賤人的法力又提高了,媚功差不多突破一級,快到二級。六六,你請的強援沒問題吧?」

  「安啦。」我揮揮手掌,沒太細說,因為我並不確定,目前隻是讓三哥安心而已。

  霍炎是答應我明天一早就到,絕對會盡全力幫我,而且會隱形,隻讓我看得到。但這傢伙是桀驁不馴的人,這幾天卻表現得太溫順了,誰知道他有沒有憋著壞?

  不過事到如今,我也沒別的辦法,隻能賭一賭了。

  我沒回家,出了山口就和三哥分道揚鑣,直接回人界。兩回穿越的時間距離這麼近,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諦聽卻沒有半點不耐煩,溫柔地看著我,就像……長輩對小輩那樣。

  上回去人界我就已經高價訂了化妝師和造型師,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受到了全方位的優質服務。三個小時後當我照到鏡子,我先是沒認出眼前的美女就是區區不才的半妖我,然後決定今後幾天不洗臉了,捨不得現在美美的妝容。

  而比賽是在午時開始,令我很不理解,又不是要砍頭,為什麼選這個時間段?不過這對我也有好處,從人界回來時不用那麼趕。事實上,我到達後還有時間平心靜氣一會兒。

  一路上我怕妝花了,恨不得在腦袋上套個玻璃盒子保護,最後隻圍了兩層沙,連路也看不清。還好是三哥跑來接我,我才順利到達比賽現場。

  小九一見我,跟三哥一樣,先是驚訝讚歎了半晌我突然提升了至少三檔的容貌,最後帶著哭腔說:「於是……現在六六姐絕對比胡香香漂亮啦,但……比賽規則出了點變故。」

  啊?不是吧!這時候可不能給我節外生枝啊。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35 AM

第二十五章 條件

  細一打聽之下,才知道不是比賽項目改變了,而是評分的標準出現了變化。

  原來,比賽的各項得分由兩部分組成,觀眾投的人氣票和妖祖的評判各占一半,得分高者勝。而就在今天早上,天庭不知為什麼派了一位上仙前來觀賽,妖祖踏山人熊欣喜若狂,為了表達對天庭的敬意,實際上是諂媚和溜鬚拍馬,他決定在比賽的分數中,他的評判占兩成,觀眾投票占三成,天庭來的上仙占五成。

  這樣一來,形勢突然就變得混沌不明起來。

  本來我的人氣已經略佔優勢,三哥又拿下了妖祖,那麼至少在姿容比賽中我獲勝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如果和霍炎配合得好,法術比賽也贏下,就不用進入第三項加賽。

  可現在呢?就算觀眾和妖祖全部傾向我,但倘若那位天庭的上仙看不上我,我頂多和胡香香比個平手。再倘若有個萬一,我必輸無疑,拖到加賽對我而言就是白搭。

  而那位上仙,說起來還和我有過一面之緣,正是華如練。考慮到這位仙子好像無緣無故就不怎麼喜歡我,甚至有可能在榕樹爺爺一事上還陷害過我,如今我落到她手裏,結果不言而喻。

  歹命啊,本來有利的局面突然急轉直下,比賽還沒開始,我似乎已經輸了。

  「於是……三哥怎麼擺平的妖祖?」小九掙扎著考慮能贏的一點點可能性。

  我也很關註這個問題,畢竟妖祖的態度也很重要。華如練我是不指望的,她一看就不是個大公無私的人。

  「這事我找的小熊錢錢。」三哥帶著一臉很可惜的表情,「她是妖祖的孫女。」

  我腦海中浮現中小號妖祖的德行,然後是撕碎的衣服、搖晃的床帷,再然後小母熊得意暢快地仰天長嘯,裸體的三哥咬著被角,遍體鱗傷地泣求:「我的身子給了你,我求你的事,你可一定要辦到啊。」那情景讓我差點嘔吐。

  三哥敲了一下我的頭,打斷我的不良聯想道,「別亂猜,錢錢可跟她那祖父完全不同。她長相甜美,身段玲瓏,跟妖祖一點兒不像,重要的是心眼特別好,有正義感。」

  「於是……你敢說她幫你沒有私人目的?」這句話雖然以「於是」二字打頭,卻是我說的。

  三哥搔了搔頭,「她是對我有些特殊的念想,可對我有企圖的女人多了。她這回肯點頭幫我忙,是看著胡香香趾高氣揚的,不想狐族落在這種人手裏。隻是,妖祖先前雖然賣了孫女的面子,現在卻未必了。對那頭狗熊來說,對孫女的承諾比不上對天庭的巴結。」

  明白了,妖祖會唯華如練馬首是瞻。假如華仙子說一句:這個半妖實在也太差了。我就會慘敗,連打平手的機會也沒有了。

  「於是……還比嗎?」小九嘆息著問我,「如果敗了,胡香香還不知要怎麼挖苦侮辱六六姐呢。不如……」

  「比!」我一咬牙,因為我答應過自己,為了我媽,哪怕有百分之一的機會,也要盡百分之百的努力。就算慘敗,也比未戰先退有氣勢多了。

  「六六威武!」三哥很振奮。

  「我是想,意思意思也要比一下對不對?」我解釋。

  三哥和小九對望一樣,整個人都垮了下來,完全被我突然暴發,然後立即洩氣的性格特質給打敗了。

  而趁著他倆去打探情況的空當,我把衣服換上。我身材算不上特別好,但也是該大的地方大,該小的地方小,這次特地買了超貴的調整型內衣,再細細穿上上回華仙子給的仙衣,身姿怎麼看也是窈窕動人,絕對S型,應該是能勝胡香香一籌的。

  正對著鏡子自我催眠、樹立信心說:「我有個秘密,我長得真美,人人都愛我」時,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叫了一聲我的名字,聲音陌生,卻並不是還沒到場的霍炎。

  疑惑的出門看看,結果嚇了我一跳,因為來者居然是華如練。

  她真的真的非常美麗,光臨我這寒捨,確有蓬蓽生輝的感覺。而她那種孤芳自賞、遺世獨立的高華仙氣兒,讓我卑鄙得想撲上去,拉著她在凡世的泥裏打個滾。不過我也就是想想,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隻站著發傻。

  她也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我能打扮得那麼漂亮。畢竟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相當狼狽。

  「跟我到外面去,我有話對你說。」她的失神隻是瞬間,之後扔下一句話就走,好像站在我家門口就被污染了似的。

  我很想不理會她,卻終究還是跟了上去,好奇她找我能有什麼事。

  出了地宮門,發現門口沒人,隻好45度角仰望天空,見華如練果然站在一條彩雲上,負手而立,仙衣飄飄,就不出的清雅脫俗。而我遲遲不動,顯然令她明白我還不會騰雲,遂拋出一條五彩光華的仙帶,把我拉到了雲上。

  她在這種地方跟我說話,是為了要保密吧?

  「不知仙子有何吩咐?」雖然知道先說話的人會落在下風,可我沒時間耗,也隻得開口。

  「本上仙問你,這個比賽,你想贏嗎?」她很高貴地沉吟了一下,才問。

  這不廢話嘛!

  看到我點頭,她傲然一笑,「幫本上仙做件事,我包管你會獲勝。」

  我垂下頭,掩飾吃驚的表情。

  她是天庭的上仙,我隻是妖居地最卑微的一隻半妖,她能找我幫什麼忙?一般情況下,根據影視劇和言情小說的規律,她會讓我去做一件她不方便做的壞事,暴露後拿我當替罪羊,屎盆子全往我腦袋上扣。

  誠然,我想贏得比賽,為我媽平冤昭雪,但我可不想被人利用。何況她利用完我,未必真的能放我媽她們一馬。

  「仙子高看我了。我隻是個沒有法力的半妖,不配為仙子效勞,也沒那個本事。」我婉拒。

  她冷笑一聲,「什麼材料煉什麼法寶,你不妨聽聽條件。」

  我不想聽條件,既然不打算做,知道得越多,將來就會越倒楣。

  可是還沒等我拒絕,她就開口道,「你突然要參加這個無聊的比賽,無非是為了當上狐族長老,好想辦法減輕、甚至抹掉你母親擅離洪荒界的過失。而你幫我做了這件小事,我就能銷掉你母親的擅離備案,最差也可以令她閉門不出一、二年就脫罪。這樣的好事,難道你不願意做嗎?」



第二十六章 披著仙女外衣的魔鬼

  說實話,我怦然心動。縱然內心深處覺得不該相信華如練也是一樣。

  救我媽於水火是我最在意、最渴望的事,偏偏這對我來說是極其困難的,贏得比賽隻是前面的小小一步而已,後面還有很多阻礙。而華如練真肯幫我,一切就迎刃而解,多好。

  可以說,華如練抓住了我的軟肋,控制了我的弱點,她明白我最想要的是什麼。

  但是,她不值得信賴。並不是因為我瞭解她才這麼說,而是因為本能,女人奇怪的本能。

  而見我不語,華如練哼了一聲道,「沒有本上仙,你是絕對贏不了的。可就算贏了又如何呢?在沒人關註妖物擅離的情況下,你或者可以做些手腳。但如果天庭重視了,小小一個狐族的長老能有什麼能為?實話告訴你,你來到洪荒界的第二天,代天者已經派人調查了你在人界的家的情況,你母親和兩個姨媽的身上都被下了尋蹤粉,所以她們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去,天庭也可以把她們全部捉回來。」

  我腦子嗡的一聲,若不是垂著頭,眼裏幾欲噴出火來,恨不能當場掐死華如練了事。

  天庭把我媽私入人界的事交給妖族處理,妖祖又打算下派給狐族,這就證明此事有網開一面的機會,我也正朝這個方向努力,可為什麼半路殺出個華如練呢?

  如果這事隻關乎我,我就會立即倔強的拒絕,可我媽……是我輸不起的!華如練在代天者那裏似乎很說得上話,假如她一力要求嚴辦,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可為什麼她選上了我?她又為什麼要這樣逼我?她的目的是什麼?她以我媽的生命安全來要挾我,實在太卑鄙了!她哪裏是上仙,簡直是披著仙女外衣的魔鬼!

  「請問仙子,你到底要我做什麼?」我忍氣吞聲地問。

  「最近你經常出入十四山,據說是做了廚師。那你經常有機會見到忘川吧?」華如練輕蔑地望著我,「本上仙讓你做得事很簡單,替我從忘川那裏拿一件東西出來。」

  原來!!

  我恍然大悟,隨即又驚又疑。

  不是我有特殊的本事,不是華如練故意找我茬,而是因為我能隨意出入十四山。不過她說我是廚師,卻並不知道我是霍夫人,證明十四山裏沒有一個姦細可用,真實的消息根本傳不出。

  而她這麼大費周章的找到我,說明她要我「拿」的是一件極其重要的東西,那麼她是為公還是為私呢?如果為公,她為什麼用這種下做的手段?為什麼不以天庭的名義,而是私下裏要挾我?如果為私……她和忘川有什麼私?

  想到這兒,我心裏沒來由的一抽。

  「不知仙子要的東西是什麼?」我不該問的,但忍不住好奇。

  她一笑,臉上劃過數道光彩,那美麗的笑顏竟然顯得有些猙獰可怕,「那件東西你見過。」

  我見過?我怎麼會見過!雖然我現在可以自由出入忘川居,但卻隻是在後院活動,從沒進過忘川的書房或者臥房。我曾答應奈何橋邊的大黑狗,要拿一件忘川的貼身衣物給它聞,以確定他是不是它的主人,這件事我還沒做到呢,哪有本事偷貴重的東西?

  而且,我見過???

  突然,我腦海中靈光一閃,一個幽藍色琉璃盒的形象浮現在我眼前。

  看到我驚訝得嘴巴微張,華如練涼涼地道,「看來,你是想起來了。你隻要把這件東西給本上仙拿來,我保證你的母親和兩位姨媽絕對不會有事。」

  我閉上眼睛。

  那是什麼樣的寶物?能讓忘川算計好時間,挑代天者與李天王都不在的時候,設苦肉計令自己被俘,熬過極度痛苦的刑罰,然後不惜大鬧天牢,在霍炎和平馬流的接應下攜寶離去?

  如果那寶物重要到這種地步,豈是輕易找得到的?又怎麼會不重兵看管?倘若我真有那麼大的本事拿到手,他會不會恨死我,甚至殺了我?

  不知為什麼,雖然他對我並不好,可我卻不想與他為敵。

  「忘川性格孤僻,喜靜,他住的地方必定四野無人。」華如練不等我回話,又道,「本上仙會送你一件上古法器,它自會帶你找到那東西,也會自動破解迷障或者結界。那時,趁著忘川不在,你盡可以拿了它就走。」

  「不告而取是為偷。」我囁嚅著,「我們是修仙之人,不該做這些雞零狗碎的事吧?」

  她怒了,低喝道,「糊塗!世間大道不過正義二字,這忘川是叛黨,一千多年來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況且,你親眼所見,那寶物是他施姦計從天庭搶走的,難道他做的對嗎?難道要任那寶物為他所用,助紂為虐嗎?為了天下蒼生,作為修道之人,不該想盡一切辦法把它奪回來嗎?」

  那也不能用這種手段吧?我想著,卻沒再說話,因為辯論無益。華如練說得雖然在理,可我總覺得那琉璃盒子是對忘川是生命般的東西,我怎麼能去偷呢?根據霍炎的分析,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他救了我好幾回了,我豈能恩將仇報?

  可是,如果不接受華如練的提議,我媽一定會倒大霉的。一邊是親娘,一邊是對我有恩的人,而且他還拿著我家肉包當「狗質」,我要怎麼辦?

  況且,華如練的提議總是帶著陰謀的味道,令我很警惕。難道,她是想偷取那隻奇怪的琉璃盒,好立下大功嗎?聽說,她已經是洪荒界小天庭中品階最高的仙女,難不成她還想積功從上仙升為下神嗎?

  我猶豫不決,心裏煩亂得想長滿了野草,都看不到心底了。我媽、忘川,這兩個人我必須傷害一個嗎?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想傷害他們中的任何人。

  「我不明白你有什麼決定不了的。」看我低頭不語,華如練不耐煩地道,「破壞一個惡人的陰謀,救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和蒼生,孰輕孰重,難道你分不出來嗎?還是……你愛上他了?」最後一句,她說得惡狠狠的,很奇怪。

  我連忙表示這不可能,因為忘川看都不多看我一眼。

  我感覺華如練暗鬆了一口氣似的,不過也不太確定,總之她的神情恢復了平靜傲慢,對我說,「本上仙給你時間考慮,希望你做出正確的決定。」說著,遞了根彩帶給我。

  「如果你決定為天庭立功,就把這彩帶綁在頭……」她瞄了一眼我的短髮,「綁在右手腕上,我看到,自然讓你贏了這場比賽,也能讓你的母親平安無事。」

  我被動地接過彩帶,愁的我啊!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36 AM

第二十七章 真靈出竅

  回地宮後不久,三哥和小九來叫我,因為比賽就要開始了。

  我把彩帶攥在手心裏,忐忑著走向我第一次的選美之路。大概是心裏有事,我倒忘記了緊張,一切都進行得順利。十幾個狐女爭奇鬥艷,經過三輪評分,我與胡香香進入決賽。

  在姿容決賽中,我精心化過妝的面容和仙衣襯托的身姿,可以說令眾妖驚艷,本來就通過賄賂得了人心,這下子人氣更是爆棚。所以說,隻有懶女人,沒有醜女人這話半點不假。

  而在這一項比賽中還包括了唱歌和跳舞,胡香香自然是古琴錚錚,輕歌曼舞。我卻另辟蹊徑,唱了段英文歌《Somebadytolove》,搭了兩個芭蕾動作,權當是火熱型演出了。

  我這年紀的女孩子,基本上都被家長送去學過芭蕾,我當然是不成器的,但是擺兩個動作還湊和,筋腿也柔軟。

  結果,本來就喜歡標新立異的群妖們給予我極度熱烈的掌聲。

  妖祖受氣勢的感染,又瞧著華仙子沒有不滿的表示,就判斷錯誤,把他的兩分給了我。但在觀眾投出的人氣票上,沒想到倒生出了波折。

  從現場的情況看,我應該全取三分,可是所有的草木妖,沒有一個投我票的。他們人數眾多,看來還在誤會是我傷害的榕樹爺爺。還好其他種族的妖也不少,我最後以一票險勝,得到了觀眾票的三分,而不是平票的一點五分。那張起決定性作用的票,正是那隻金毛獅子妖王投的,就是得到《XXX》雜誌全年訂閱的那位。

  這樣我就得到五分了,隻要華如練把她手下的五分判給我半分,我就能贏了第一場。事實上,但凡有點羞恥心,就不好意思一點分也不給我,畢竟我和胡香香的外形半斤八兩,至少今天是這樣,就算個人的審美觀再有差異,我們也不可能是五比零的局面。

  而一般人都會認為,美人的臉皮是很薄的,但今天的事實教育我們,人漂不漂亮,跟她的臉皮完全沒有關係。華如練居然……她居然昧著良心把她的五分全給了胡香香。就是說,她覺得胡香香美若天人,而我醜得一文不值。

  觀眾譁然,三哥氣得差點當場變形,妖祖後悔得臉都綠了。在他看來,要早知道上仙大人看中的是胡香香,他的分也不會給我。

  我握緊拳頭,隻覺得掌心中的彩帶熱得燙手,幾欲自出。有一瞬間,我幾乎向她低頭,答應她的條件。

  這一局是平了,下一局就必須勝。倘若下一局還沒分出勝負,進入加賽的話,我也將不再有機會。我絕對會輸的!

  「你做好人還是壞人,媽不管。你想變成無恥狡猾的人也無所謂,隻是,你要記著媽的一句話,並且一定要做到……絕不用別人的利益換取自己的利益!相信媽,早晚要還的。而我們,有可能還不起!」

  就在我要屈服時,小時候我媽反復對我說的話,突然出現在我心底。

  於是我明白,我不能用傷害忘川去解決自己的困難,就算他是十惡不赦、活該千死萬死的人,天道輪迴,自然有辦法收拾他,而不是我藉口正義,卻去做卑鄙的事。

  想通了這一點,我倒坦然了,況且我還有退身步。實在不行,隻好我去欠孫悟空一個天大的人情。

  「妖祖,天色不早,何不繼續進行比試呢?這項比賽又設置了哪些難題呢?」華如練冷淡中帶著威脅的目光向我掃了一眼,見我低頭做掙扎狀,幹脆朗聲問。

  踏山人熊立即站起,前倨後恭地道,「上仙有所不知,這第二項法術比賽要比兩場,倒也不用評分了,因為法力之事,一望便知。這第一場是隔空取物,是最不成器的小法術了,肯定入不了上仙的法眼。第二場是對月煉丹,因要在夜間進行,所以倒不忙著准備。」

  華如練點了點頭,對東方略一合十道,「代天者也猜到狐族比賽必有這兩項,所以派我送來一粒仙丹,對修為大有助益的。不如妖祖把這仙丹供在一處清氣致虛又秘密難尋之地,比賽的二人誰先取得就歸誰所有,也算恭賀勝者了。」

  妖祖立即對代天者和華如練諛詞如潮,然後親自去藏了仙丹。

  「你的幫手怎麼還不來?」三哥見周圍亂哄哄的,好不容易逮了個空兒,偷偷問我。

  「他是大人物,自然要擺架子。放心,真正比法術時,他會在的。」我故意輕鬆著說,其實我也很急,因為到這時候我不太確定霍炎是否會出現。

  於是,我等啊等啊等啊……

  最後,當我與胡香香盤膝對坐在青石台上,施法魂出體外,真靈循著寶氣而去時,霍炎依然還沒有出現。

  而就在我們脫體而出的瞬間,胡香香輕巧一擰身就做到了,化為一道白光,遁空而去。我則死推活賴著,折騰半天才看到自己的靈識游離於肉身之外,顏色灰不灰、黃不黃的、光澤度也不夠,好不容易沖出眾人的視線,卻差點被岩壁上一個黑洞吸去,嚇得差點散掉。

  正頓在半空安神,隻道此場必輸時,身邊忽然呼呼地竄過一紅一青兩道光芒。我雖見識還淺,卻也看出是另兩個真靈跑到前面去了。從這兩個真靈的亮度和速度來說,其靈主的修為極高,全妖居地也未必有這種人。

  是誰?我疑惑,靈識緩慢向前飛行。知道的,是我的修為初級突破,可使真靈出竅,遨游天際。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吐的泡泡,被風吹得東歪西斜,不知何時爆開。

  不過我這人縱然滿身缺點,卻有一宗好處,那就是做事善始善終。就算知道可能慘敗,我也沒有退下,仍然吃力地向前奮鬥,真的為那百分之一的機會,做著百分之百的努力。

  笑話,咱好歹是吃過仙丹的人,搶不到東西,順著風聞聞仙氣兒也是好的。再說,就隻當是龜兔賽跑了,小烏龜未必不能贏。

  於是,我游啊游啊游啊……

  才感覺仙丹的寶氣在周遭浮動,迎面就突然傳來一陣灼熱的氣息,速度非常快,快得我來不及反應,立即被撞,靈識融入一片火紅色的真靈中。

  「我的夫人,不要掙扎,難道想作弊被人發現嗎?」此真靈說。

  喵喵的,是霍炎!他還真沉得住氣,在最關鍵的時候出手了。可另一個真靈是誰?



第二十八章 對月煉丹

  我來不及問,隻感覺萬物倒傳,天旋地轉,猛然一股熱力直沖頂粱。

  再睜眼,真靈已入靈台紫府,魂魄歸位,低頭一看,掌心中不知何時多了一粒仙丹。不過我還茫然著,觀眾就先響起了掌聲,三哥和小九更是高興得又跳又叫,大概這是意外之喜,他們沒想過我能在法術上可以勝過胡香香吧。

  我汗顏,畢竟我是作弊的,真可恥!

  再看胡香香,隻比我晚了一刻清醒,但就是這一刻決定了勝負。她雖然表面上還維持了風度,恭喜我道法進境快,但她眼睛裏的憤恨和不安是掩飾不了的。

  不過,這隻是法術比賽中的一場,晚上還要進行對月煉丹的比試。可是,一轉眼又不見霍炎了。或者說,我根本沒見他「本人」。

  「不用擔心。」突然有一個聲音從我的上丹田傳出,「我說了幫你,就會幫你到底。」

  我嚇了一跳,霍炎的神識怎麼鑽進我身體的?看來這就是高手和菜鳥的區別呀,我的肉身對他來說沒有任何阻避的作用。可是,他會不會借機控制我的意識,甚至偷走那顆紅色琉璃石?

  「如果可以,你以為我會等到今天嗎?」他似乎聽得懂我的心聲,有點鬱鬱地道。

  我了然,很高興。

  這畢竟和隔空取物不一樣,他縱然強大到武力值可排上整個洪荒界的前十,但那顆不知是什麼東西的紅色琉璃已經為我所有,他就再拿我無可奈何。

  「剛才那道青光……」我問。

  「是華如練。」他冷笑一聲,「我以前倒小瞧了她,看來女上仙也不是好易與的,法力高得很哪,與我過那幾招也真像個樣子。可惜,就算她早知道仙丹在哪裏,終究是我手下敗將。」

  鄙視!強烈鄙視!胡香香在我們狐族的年輕一代中,本來法力就是最高了,何苦還做這偷偷摸摸的勾當呢?而華如練為了逼我就範,居然出手幫胡香香,以保證萬無一失。可她越是這樣,我越是產生了逆反心理,不知不覺的、堅決的、站在了忘川這一邊。

  「你既然和華仙子打了照面,第二場比賽就不是我和胡香香的事了,是你們在鬥法。」不知為什麼,我心頭突然有些不安,「你能行嗎?你的肉身呢?」

  「你把嗎字去掉。」他哼了一聲,驕傲得有點狂妄感了,「我的肉身隱藏得好好的,你就別瞎操心了。」

  「六六幹嗎呢?一個人在兒這自言自語,歡喜瘋了吧?」三哥和小九走過來,打斷了我與霍炎的「神交」。

  我回身看看小九,這圓圓臉,大眼睛的可愛小姑娘真心為我高興著。我心裏一熱,把仙丹托在掌心中道,「小九,姐姐把這顆仙丹送給你,希望你早點修成完美人形。」

  小九嚇了一跳,往回一跳道,「於是……那怎麼行?仙丹難得,可以助姐姐早日恢復記憶和功力的,我不要。」

  「拿著吧,我倒不急著想起以前的事。」我把仙丹塞到小九手裏,瞄了一眼她頭頂上的兩隻狐狸耳和屁股後面搖來搖去的大尾巴。

  小九還要推辭,三哥攔道,「你就收著吧,回去後吞下融煉,藉助仙丹之力突破你幾百年也過不去的那道法術界限,一家人客氣什麼。咱們這一支的祖先們都是狐族中頂級的,後來也不知遭了什麼厄運,小輩們大多夭折,就剩下咱們三個,還都廢物得不行。我拼命修煉,在狐族中也不過排名中上,六六是用了很多年才徹底脫去狐形。你就更要命了,快點把耳朵和尾巴修下去是正經,免得人家總是看不起咱們這一支。」

  「於是……我倒還挺喜歡我的耳朵和尾巴的。」小九不推辭了,對我甜笑道,「謝謝六六姐。」

  我微笑著摸摸她的耳朵,說實話,手感和肉包差不多。

  三哥嘆了口氣,「六六,我發現你最近在道法上的進境一日千裏,雖說你是恢復以前的修為,並不是重新修起,但三哥還是覺得很驚喜。我想,你在人界這麼多年,以致靈力儲存得特別豐沛也說不定。所以你要努力修煉知道嗎?三哥資質有限,水平也就到這兒了,你一定要為我們這一支、為整個狐族爭口氣呀。」

  大概看到我的法術比賽,三哥很感慨。我借機問我以前的事,他卻說胡姥姥囑咐過,一定要讓我自己想起來才行。

  於是我隻得做罷,想起我媽是不願意我回憶起前塵往事的,又想起華如練操控比賽,我這狐族第一美少女的名頭很可能拿不下,不禁鬱悶地道,「爭氣又如何呢?上面有妖祖那樣的垃圾妖怪壓著。」

  「小聲些吧。」三哥拋出探查術,確定四野無人時才說,「整個妖族,有誰服氣他呢?不過他雖然對天庭和強者卑躬屈膝,但對妖族中人卻是殘暴凶惡。別看他現在一幅窩囊樣,其實法力高深,妖族中難有敵得過他的。重要的是,他手裏握有聚妖幡,那可是上古母神女媧娘娘遺留的神器,有了這件無上的法寶,隻要是妖精,誰能逃得過呢?」

  原來如此,終於明白為什麼妖們要忍氣吞聲,受那樣的混蛋管理而不敢反抗。唉,看來不管是人界還是洪荒界,隻要活著,就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呀。而因為這樣,我就更不能讓我媽回洪荒界,我受氣就算了,不能讓我媽也跟著忍氣吞聲。

  由三哥和小九護法,我靜靜地打坐了一回,起身時,月已中天。

  除了守衛巡邏的,大半妖族中人已經圍坐在青石台周圍,等著我和胡香香對月煉丹。胡香香掐了個法訣,化為狐形,是一隻三尾白狐,身形巨大,蹲坐在那兒也有一人高。

  她口一張,一顆丹丸就懸浮在了半空中。那內丹呈白色,周圍繚繞著同色的霧氣,有如帶著仙靈的珍珠,非常柔和美麗。

  隨著胡香香的咒法催動,這內丹升到空中兩、三丈處,緩緩旋轉,由慢及快,最後變成一團白氣一般,竟然在空中捲起了一團氣流,方圓十丈內的草木都受其吸引,觀眾也感覺到了微風掠過。

  「胡香香不愧是他們狐族小一輩中的強手啊。」我聽到一隻狼妖讚歎道,「這才多少年的道行,居然出了三尾,而且內丹修得這般精純,真的很難得。」

  老娘可有九尾,雖然每一條都不能動,不像胡香香的尾巴那樣,來回輕輕擺動,漂亮之極。

  可是,這項法術比賽要化出原形嗎?那絕對不行,人家會看到我的尾巴像殘疾了一樣。而且,我的狐形個頭特別小,跟肉包差不多大,變出來也丟人哪。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46 AM

本帖最後由 fishmonth 於 2013-5-10 04:46 AM 編輯

第二十九章 太過火了

  「我看未必。」另一個妖道,「她貪快求異,一味從房中術入手,多方採補以聚精凝丹,這樣雖然能速成,根基卻不穩,將來難有大成啊。依我看,她以後的修為發展恐怕連胡三三也不如,更不用說脫妖籍、入仙班了。」

  「成仙有什麼好處?倒不如做妖來得自由快活。再說了,當天和尚撞天鐘吧,隻顧著眼下就好,誰還管將來如何?」

  「成了仙就不用受那廝的鳥氣了!」那廝自然是指妖祖踏山人熊。

  我無意中聽到這番對話,不禁偷偷回頭瞄了一眼,卻見與狼妖對話的是一個豬頭。哈,誰說豬頭一定又蠢又膽小,這一隻就頗有見識,而且有反抗意識。贊!

  「別三心二意,輪到你出場了。」腦海中傳出霍炎地提醒。

  我連忙別過頭去,低聲道,「我正要問你呢,以我現在的能力,哪來的內丹?」

  人妖一途,若要成仙,修的就是由精氣神和吸取天地靈氣凝成的內丹,若煉其成金丹,自然就可飛升了。

  自從被夢中人教導,我已經走上佛道雙修的正途,雖然進境飛快,但修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目前也隻是才入門而已,體內隻有真靈在各靈竅中流轉,卻還沒凝結成道丹。

  「笨,你不會把我的元神果吐出來嗎?」霍炎說,我這也才知道那顆紅色琉璃的名字。不過我隻聽說過元神,元神果倒是個新鮮的說法。

  「不要!我吐出那寶貝,你搶走怎麼辦?」我很機靈。

  霍炎忽爾沉默數秒,然後道,「我的元神果為你所控,你說不讓我搶,我還能動嗎?既然你不信我,我這便走,不幫你了!」

  「信你!信你!不要走好不好?」我連忙道。

  「你可以命令我。」霍炎的聲音悶悶的,令我心有不忍。

  「我是請你幫助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哄他。

  他又是沉默一陣,終於很正經地道,「吐丹的法門你總會吧?剛才胡香香施法,自有華如練幫她,不然她小小一隻三尾狐,內丹怎會有如此光華?我也會幫你的,隻要你裝裝樣子就行。」

  我應下,正好聽到三哥叫我的名字,趕緊硬著頭皮走到青石台上去。幸好吐丹的法門前幾天學過,不過我沒有實踐經驗,目前也隻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未換狐形,隻盤膝而坐,隻這行為就引來眾妖的議論紛紛,因為以人形煉丹的,都是修為到達一定程度才能做到的。有一些知情的狐妖還跟旁妖解釋,說我是多年前的狐妖轉世,根基早在,所以道法突然變得如此強大。

  我一邊施法吐出霍炎的元神果,一邊豎起耳朵偷聽。可惜,關於我為什麼轉世的事,卻沒人知道,看來當年我被天雷劈的事很秘密,知情人不多。

  「專心。」霍炎罵我。

  我立即收斂心神,抬頭望空,就見那顆紅色琉璃狀的元神果飄浮在半空之中,上下起伏不定,旋轉著越升越高,顏色也由開始時淡淡的、透明的紅,漸漸變成宛如滴血一般,其狀卻並不恐怖,而是光彩奪目,分外華美。

  不知為什麼,它令我想起忘川送我的那顆鴿血紅極品紅寶石。

  轉念,我又忽然戒備,怕霍炎借機奪回這寶貝,但細一感覺,卻發現這元神果並沒有離我而去的意思,遂放下心來。接著一道熱流緩緩涌入我的口腔和向上高舉著手臂,啵的一聲由指尖和舌尖沖出,以無形之姿催動著元神果。

  片刻,元神果大放光華,亮熾如天降神火,膨脹成棒球大小,四週更是生出雲狀翅膀,仙氣騰騰,在眾妖的驚嘆聲中帶起強力的旋風,直達數十丈外,如果細看,還似乎有淡銀色月陰之氣被這元神果吸入自身,比之胡香香手法不知高明出多少倍。

  不好!華麗的表演中,我突然覺得不妥,卻發現這時我的身體好比鼎爐,已經控制不了局勢,直到半柱香後,那元神果慢慢黯淡、降落,回覆到原來大小,紅得發紫,回到我的腹中。

  四週,掌聲雷動,我卻沒有半點開心,而是愈發不安。

  果然,喧鬧聲畢,華如練清冷的嗓音響起,「妖祖,沒想到你手下有這般人才,小小一隻狐妖罷了,居然有這樣的本事。雖然極力克制,但其內丹中所蘊靈力噴薄欲出,別說妖仙,隻怕我這上仙也比不了,恐怕已達上神的境界。」

  嗡的一聲,觀眾席像炸開了鍋一樣。

  完蛋了!我閉上眼睛。

  霍炎可不就是上神麼。怎麼就沒想到他的法力太強,就算使出一成也高出我太多,何況他那元神果也不是凡物,這下作弊過了頭,結果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霍炎個笨蛋,幫忙也不必太盡力呀,人家華如練點到即止,他為什麼意識不到這一點?

  「她作假,找人幫忙了!」胡香香很機靈,立即尖聲叫道。

  人至賤則無敵。明顯,我不夠賤,所以面對這指控,心中羞愧異常,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事實上,我也無從反駁,因為事實勝於所有的雄辯。霍炎做得過頭了,明擺著的事,我周身是嘴也說不清,何若胡說八道的再讓人看不起?

  這點骨氣我還有,隻是我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輸個徹底。

  舉目四望,見到處都是鄙夷我的眼神,三哥和小九心疼得淚光閃閃。而華如練,天人之容上滿是隱含的冷笑,別人不懂,我卻知她心意。可是我此時卻倔強起來,理智什麼的已經完全消失了,伸手從懷裏取出那條彩帶,在華如練期待的、傲慢的目光下,扔到地上,還重重踩上一腳。

  我不受你的要挾和威脅!縱然天大的難事,我自己想辦法解決,決不卑鄙的屈服!

  華如練面色變了,怒意滿睫,偏偏還保持著上仙的高華之姿,轉過頭對妖祖淡淡地道,「這隻狐妖即做出這樣無恥的事來,我看勝負不用評判,已然分出。」

  妖祖忙不迭地點頭,可他還沒開口,我就感覺身體裏一股熱氣沖出我的天靈蓋,在所有人都還沒註意的時候,一團紅光急速竄走,接著一個聲音遠遠傳來,「哈,我倒不同意這種說法。」



第三十章 被陰了

  眾妖大驚,因為那聲音雖遠卻近,卻清晰地鑽入每一個人的耳朵,震得人心頭髮麻,道法淺的,差點變回原形。此時聚在一處的妖精何止千百,還有無數道行高深的大妖,是何等的神力才能做到這一點?!

  循聲望去,就見山坳後面轉過來一團紅雲,一個英俊無匹的紅發男子立於其上,雙手抱臂於胸,俯視眾生,不是霍炎又是誰?想來,他的肉身就藏於附近,當我作弊被揭穿,他的靈識就立即沖出,返回本體。

  而且,看他的樣子是獨自來的,並沒有帶跟班長隨。他膽子忒太了,萬一有人發現他的肉身,隨後惡意毀壞可怎麼辦?

  他在洪荒界名聲很大,是十四山的三叛賊之一,誰人不知?此時一現身,華如練就率先跳起來,義正言辭地喝道,「反賊,居然敢現真身嗎?」裝得那叫一個像。

  之前,她早知道霍炎在,就算隻是靈識相鬥,她也不可能認不出。她打不過霍炎,沒人之處就裝死,有人在場就裝正義。這是上仙嗎?人品忒差了!

  「天地雖容不下我,可老子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別說小小一個仙女,就算是天庭也攔不住本大爺!」霍炎連聲冷笑,帥氣的臉上滿是狂放肆意,整個人散發著迷人的魅力,我親眼看到好多女妖流露出愛慕之色。

  果然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呀。

  華如練勢如騎虎,見霍炎跳下雲頭,穩穩站在青石台上,隻得向前飛起,兩隻衣袖暴漲數丈,有如一條光芒燦爛的彩帶,當頭向霍炎罩來。

  霍炎抽劍而出,口誦咒語,眼見就要和華如練打在一處了,妖祖突然躍起肥大的身子,擋在二人中間。

  「二位且慢。」他大聲道,然後面向華如練,「仙子是代表天庭而來,捉拿反賊乃是職責所在。但是當時本派狐族舉行選美比賽時,我曾有言,任何人都可以來觀賽。現在十四山的人駕臨,還請仙子網開一面,等比賽結束,霍爺出了妖居地,仙子再拿他不遲。」

  一番話說得正氣凜然,如果不瞭解他的人,都會給他喝一聲彩。可整個山谷,有誰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因此人人都明白,他不過是說大話壓寒氣,為求自己脫身罷了。

  華如練不是霍炎的對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可所謂正邪不兩立,她是天庭的人,不可能看到十四山的反賊頭子卻放過。但若真動起手,隻怕是非死即傷。而此處是妖居地,最後論起責任,身為妖祖的踏山人熊就脫了不幹系。

  號召全族幫助華如練捉反賊?他不敢,因為霍炎是個無法無天的傢伙,他怕死了霍炎的手段。任由天庭派的上仙死傷?他更擔當不起。於是隻好說得豪邁,以理擠兌著雙方,等比賽結束,他找個機會把華仙子請走,這一架打不起來,他也就安全了。

  不得不說,這個老狗熊能做到妖祖的位置也不是蓋的,這番可恥的心機轉得倒是極快。

  「哼,就容你再逍遙一會兒!」華如練很給妖祖的面子,眾妖也臉上有光,但我卻明白她是借坡下驢,做事實在大大的差勁兒!

  霍炎大笑,眉梢眼角居然有幾分純真,又迷倒一眾女妖,「華仙子,當初你我舊交,你雖是下等小仙,脾氣卻溫柔恬靜,幾時變得如此絕情了?果然品階高了,性子也變了嗎?」

  他突然提起舊事,群妖八卦之魂立即燃燒,而華如練卻尷尬不已,結果還是妖祖攔過話來道,「霍爺,往日恩怨,今日不提也罷。唉,要早知道您大駕光臨,這評分的職責少不得要您擔上幾分。隻是這時才露面,不知意欲何為呢?」

  「老子看著彆扭,忍不住出來說兩句。」霍炎顯然並不把華如練放在眼裏,因此也借機轉過話題,伸手指了指我道,「說到此妖作弊,就該判她此陣失利,可不能影響整場比賽呀。老子特意趕來湊熱鬧,隱身看到了半夜,倘若就這樣結束,豈不讓人大大的悶氣?」

  他話裏的意思太明顯了,讓他大爺鬱悶了,他少不得要打殺點東西來發洩。

  妖祖露出很為難的樣子,最後卻還是道,「霍爺說得有理,一碼歸一碼。這一陣,胡六六輸。也就是說,她與胡香香的第二項比賽也打平了。那麼,隻好加賽第三場。」

  此言一出,臺下又是議論紛紛。

  我冷眼旁觀,覺得妖祖大概明白絕不能讓事情鬧起來,隻好先向霍炎低頭。這樣還可保全華仙子的臉面與性命。華如練不笨,定能明白他這番作為的用意,不會追究的。

  不過……加賽?!娘誒,那不是要比房中術?這個我不行的,必須立即表示棄權。

  我舉起手,可話還沒出口,就聽妖祖猥瑣地笑道,「說起這第三項比賽嘛,是需要男人品評的。本來我想親力親為,但既然霍爺在,少不得要辛苦一下。」

  喵喵的,這王八蛋的熊瞎子,為了不太顯眼地巴結霍炎,居然用色情賄賂這一招。再看狐族中人,並沒有特別羞愧的表示,我不禁感到絕望。怪不得狐貍精在妖怪中也是最被人看不起的。動不動就給人吃肉菜,怎麼會上得臺盤?

  「那還是我先來吧?」胡香香上前一步,插嘴道。

  她的小臉紅撲撲、淚眼水汪汪,真是一顰一笑皆含情,「媚」力四射,已經不自覺使出媚功,害得修為淺的小妖們如癡如醉。

  而且看樣子,她是有點看上霍炎了。這倒也不怪她,放眼整個妖族,誰有霍炎那樣的神人之威。說句不恰當的比喻:鴇兒愛鈔、姐兒愛俏,霍炎那樣英氣逼人,就算採補時也會愉快些吧?總比對著那頭狗熊高興多了,還不用說他身上那上神的修為……

  霍炎斜睨著胡香香,唇角漾出一絲冷而輕蔑的笑意,「姑娘的美意卻之不恭,可惜我今天沒什麼興致,不如比點不那麼浪費時間的。」

  「那比親吻吧。」妖群中,也不知誰喊了一聲。

  「如此甚好。」霍炎微笑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紅光,很陰險,「誰先來?」他看看我。

  他幫我幫壞了,居然還敢調戲我!

  我心裏有氣,於是默念了一句咒語,想讓他聽從我的命令,逼迫妖祖判我贏,不用加賽。

  可沒想到,命令發出後,我心裏空蕩蕩的,腹中的元神果毫無反應。而霍炎,也沒有做出立正的姿勢,而是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心裏一跳,害怕起來。

  霍炎……他不知用什麼法子擺脫了我的控制……他……他陰我!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49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5-10 10:53 PM 編輯

第三卷   魔族童養媳

      我他喵的一個有夫之婦,沒想到還要做童養媳,簡直是回到了萬惡的舊澀會。

第一章 初體驗

  吻,也可以是很色情的。

  從前看重口味的影視作品,也不是沒見過,但眼前是真人表演,胡香香整個身體纏在霍炎身上挨擦著,口中還發出曖昧難明的嗯嗯啊啊聲。那形態,比某些程度的赤裸相見還要春意激蕩。

  他們的貼合的唇邊,隱隱約約的有絲絲白氣盤繞,喉嚨翕動,昭示著唇舌激烈的交纏。這情景令我隻看著就漲紅了臉,更別說讓我學著再來一遍了。

  吧噠一聲,也不知多久後,霍炎重吻一下,毫不留情的推開胡香香。

  胡香香雙頰醉紅,看起來是動了春意,可霍炎雖然一臉滿意的笑容,卻冷靜自持,連氣息也沒有亂了半分。

  「嗯,還不錯,打六分吧。」他轉向我,眼睛亮閃閃的,「輪到你了,小半妖。」

  我一驚,往回倒退一步,「我……我不比了。我棄權。我認輸。我我……」

  「事到如此,由不得你定了。」他身形一閃,我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他已經把我抱住,雙臂箍緊了我,令我無處可逃。

  我掙扎,怒道,「你!你不講信用!你說過幫我的。」

  「我正是幫你啊。」他笑得邪惡,「看你這小青杏的模樣,肯定不會親男人對不?但不管你技巧如何,我都會判你得十分的,這不是幫你嗎?」

  「放開我,我命令你!」我大叫,一連喊了好幾串咒語。

  可霍火依舊沒有反應,不僅如此,連周圍所有的人也都沒有反應,隻興味地看著我們。

  「我設了障眼法,在別人眼裏,此刻我們正深情凝望呢。」他忽然輕啄了一下我的鼻尖,「小東西,我說過我會拿回元神果,就一定會做到的。」

  我腦海中一閃,突然記起我請求他幫我贏得比賽時他的眼神。原來,他從那個時候就想著算計我了。再想想,他不為我所控制,是從對月煉丹之後……

  「你在元神果上動了手腳!」我終於想明白了。

  那時,元神果被我吐了出來,雖然他當時還不能搶走,但可以運用某些禁製法術,消除我與元神果之間的聯繫。就連他現在要吻我,也是要借機吸走它!比吻術雲雲,全是他要達到目的的藉口。

  他太壞了!而我,把他想得太簡單。這個洪荒界,除了孫悟空外,可能再沒有純潔的人!

  「狐貍精都這麼聰明嗎?」他又吻了一下我的額頭,「我們開始吧好不好?我可不想把你開腸破肚的取出元神果。再說我們是夫妻,可卻從沒有行過夫妻之實,我親親自己的老婆,多正常個事啊。」

  我又氣又急,默一念訣,卻發現周身靈竅不知何時被封,我那丁點法力也使喚不出來了。

  「還想變原形嗎?」他輕輕一笑,吹口氣在我唇上,「沒有用哦。別說你變狐貍了,就是變成那個豬頭,我也照親不誤。」

  看著他俊帥又惡劣的臉,我忽然產生了豁出去的心,知道我越是害怕,他越是快意,幹脆放棄了掙扎道,「好啊,你親吧。我才不變豬頭,我就當被豬親了!」

  他神色一閃,有點惱怒,突然俯下頭來。

  我閉上眼睛,悲涼的想:我的初吻哪,就在被一隻英俊的豬拿走了,再也找不回來!

  可意外的是,唇上預期的壓力並沒有來,反而是耳邊傳來一聲極脆弱纖細的叮響。我敢保證霍炎差零點零一公分就親到我了,因為他輕咦的那聲幾乎擦著我的嘴唇皮而過。

  我睜開眼,發現霍炎的障眼法破了,他和場中所有的妖一樣,抬頭望向半空。

  「本尊見深夜中天放光華,果然是華仙子在這裏。」來人落下雲頭,黑灰鎧甲,白金色長髮,淡淡的唇色,深幽的眼神,正是忘川。

  妖祖臉色慘白。

  對他而言,一個煞神已經很可怕了,他絕對惹不起,現在又來個能毀天滅地的主兒,令他的驚嚇加劇,雖極力克制,聲音卻還是顫抖了,「不知第六天尊駕到……」

  「如練,一向可好啊?」忘川理也不理妖祖,事實上,自打他來,他就誰也沒理,似乎眼裏就隻有一個華如練,似乎他正是為她而來!

  「第六天尊,託福。」華如練氣質清冷的回了一句,屁股都沒離開椅子,無禮之極。

  不過,我卻感覺她像一個雪人,被震得就要塌垮似的。一切,不過是強撐。而她看向忘川的眼神也很複雜奇怪,有輕視、有懼怕、有驚艷、還有……戀慕。

  這情景,昭示著他們之前有過不可告人的秘密。具體是什麼糾纏也不難猜出來吧?帥哥美女、幹插i烈火、你情我願、神仙伴侶,直到……男主角當了叛黨,反出天庭。

  想到這兒,我心裏奇怪的一酸,加上高度緊張了一天,剛才霍炎還嚇我,此刻腿軟得整個人都僕在了霍炎身上。

  「喂,為著華仙子來的吧?即如此,就不耽誤你們敘舊了,我們也有事情要繼續進行。」霍炎攬住我,親了一下我頭頂的頭髮,動作有點誇張,雙眼熠熠生輝,挑釁的意味濃厚。

  忘川回過頭來,並不開口。臉上,那若有若無的笑容比明月清輝還要惑人。

  兩個人靜靜對視,因為他們都很美形,這一幕倘若腐女看到,必定以為他們兩個是斷臂,可身臨其境,就會發現他們的眼神在交鋒,隱形的電光火花在空中激烈對撞,有如兩隻猛獸,都要把對方趕出自己的地盤,不容許冒犯。

  忽然,我眼前一花,根本沒看到忘川動,他就已經來到我面前,伸臂把我從霍炎懷中抱過來,唇,毫無預兆的壓上。

  這一切快得令人無法反應,於是……我傻了。

  想像過無數次初吻的情景,總抱著無比浪漫的情懷,因為太珍惜,居然可笑地保留到二十三歲。可我從沒想過,我的初體驗居然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偷襲。

  而他的唇毫無溫度,比深秋的夜雨還要冰涼,可當我無意的、本能的回應了一下,他的舌尖卻漸漸變得灼熱起來,抵住了我所有的呼吸,有如一道電流,由極寒到極熱,從頭頂到腳心,每一個毛孔全緊閉起來,隻感受他。

  不知多久,他忽然拉開我,手指抓得我雙臂疼痛,可臉上卻滿是不以為然的神色,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略略的輕蔑,「淡而無味,給一分都算多。」他的眼神變得比天底下最黑的黑色還要濃鬱,嘴裏,卻說出最傷人的話。



第二章 棄權

  我呆在原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一邊霍炎的臉色陰沉得像暴雨即將來臨的天空,好像自己的寶貝被搶了。而忘川根本不予理會,就那麼無所謂的從我們身邊走開。再看華如練,依然是氣度高華,纖塵不染,可是眼神卻閃過又是怨毒,又是幸災樂禍的神情。

  我隻有,奪路而逃。

  一場比賽,一個解除我媽身上罪過的夢想,一次全心的努力,卻換來失敗和羞辱。而我不會忘記,這是兩個來自十四山的男人加諸於我身的。

  我討厭他們!

  我不哭,拼命地跑,不顧三哥和小九在我身後呼叫勸慰,一口氣直跑到黃泉城去,甩掉他們,蹲在三生石前面才掉下眼淚。

  三生石,你告訴我,前世我種下了什麼因,要得到這一世的果!

  光滑如美玉的石面上,一張哭泣的狐狸臉。除此之外,隻有波紋一樣的氣旋散開,好像有石子丟入平靜的水面。

  手邊,有濕涼的感覺,回頭才發現那大黑狗不知何時跑到橋這邊來了,它用鼻子拱我,似有人類情緒的眼睛裏滿是安慰。我抱著它,臉貼在它皮毛光滑的脖子上,哽咽了好一陣子才平靜。

  接下來的三天,我一直在奈何橋邊晃,一邊和孟婆閒聊,一邊幫她給新鬼們盛湯,什麼事也不想做,什麼自己的情況也不願意想。因我不是游魂,引來不少側目,一來二去的,倒和鬼差們混熟了。

  而那隻大黑狗很安靜地陪伴我左右,令我更思念肉包。到第四天上,孟婆忽然對我說,「丫頭啊,我不知你在洪荒界遇到了什麼事,可你總待在這兒也不是個辦法,天長日久的,你身上沾了太多陰氣,於你的修為和壽數都不利的。」

  昨天,我找個僻靜無人處,施法從儲物荷包裏拿了兩塊上好的夏季衣料給孟婆,還給大黑狗拿了不少零食,給鬼差哥哥們拿了幾箱啤酒。她大概以為我要長住,於是語重心長的勸我。

  「我……做了很丟臉的事,怕回去會被人笑。」我囁嚅著道,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嘴唇,腦海中浮現出忘川的眼睛。

  不要想!不要想!我猛甩頭。那樣羞辱我的人,我永遠不要想起他。

  「那怕什麼?這世上之人誰沒做過丟人的事,誰沒倒楣過?要是有人敢笑你,你告訴姐姐,除非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否則早晚死到我這兒,那時姐姐就給你報仇,刁難他們看看。隻要你報我的名,我擔保沒人敢惹你。」孟婆拍拍胸脯,頗為大姐頭的風採。

  我低下頭。

  孟婆見我不願意說,就道,「不如這樣吧,你想想誰可能笑你笑得厲害,然後咱們找判官幫忙,查查他這一生做過什麼不要臉的事。下回遇到這路賤人,他還沒笑你,你先揭了他的老底,看誰丟人!」

  「這樣不好吧?隨便查看在世之人的行為紀錄,不是違規的嗎?」

  「偶爾徇私一下,有什麼關係。」孟婆低笑道,「再說,判官就是喝你啤酒最多的傢伙,吃人家嘴短,這個忙,他必是要幫的。」

  我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一來我不想因為我的事給別人帶來麻煩,二來我已經平靜了下來,隻是沒勇氣面對他人而已。現在經孟婆一說,忽然覺得自己太自私了,遇事隻知道縮在殼裏。

  我可以迴避一切,我媽怎麼辦?我留下的爛攤子又怎麼辦?甚至,我家肉包和這條大黑狗又怎麼辦?現在說不上已經療了傷,至少掩蓋好了心頭的傷口,那麼……還是回去吧,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我,必須要學會勇敢。

  而聽說我要走,大黑狗又咬我的裙角。我知道它老早就想問我關於他主人的事,我也老早就答應過幫它查,卻一直沒做。不過它頗通靈性,雖然狗都是沒什麼耐心的,但它知道我這幾天鬱悶,居然能忍著千年等待的焦慮而不問,已經很難得了。

  我蹲下身,撫mo著它巨大的腦袋道,「對不起,上回我答應了你,可是我食言了。這次回去,我一定想法子幫你。可是我希望他不是你的主人……」

  因為我不想再看到他了。我心裏補足這一句,略有些犯難。就算我再不願與忘川有瓜葛,為著這隻狗,我還是得硬著頭皮跑到十四山去。況且,我和霍炎的恩怨也沒了結。

  那顆元神果在我腹中又恢復了存在感,大概霍炎使用禁法破壞我與它之間的聯繫是有期限的。我跑走這麼久,自然恢復到原來的情況。隻是,現在我突然有些心灰意冷之,不再想強迫人家為我所用了。

  我要讓自身變得強大,勤奮修行。代天者給的那本冊子,我還差幾頁就修習完畢了,不過因為來了地府,夢中人再沒有出現。

  我先回了趟妖居地,本來垂頭喪氣的,可是一個消息把我震得驚呆半晌。

  「胡香香在贏了比賽後突然宣佈棄權。」三哥對我說,「由作為第二名的你替補上去,所以……現在你是狐族第一美少女了,而且過幾天胡長老要閉關,會把長老的位子傳給你。」

  這事,還真是一波三折啊。以為沒有贏的機會,結果硬讓我創造出機會。以為會贏,但是意外輸了。以為要另想辦法救我媽,可是現在曙光重現。

  But,Why?

  「於是……我們打探了半天也不明就理,連胡姥姥也不知情。」小九道,「依我看這事透著古怪,六六姐還是不要接手的好。」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先當上狐族長老再說吧,那時就算華如練要報復,我做了這個個小小的首領,好歹有點職權,總比一個白丁更能保護我所愛的人,甚至可以想辦法挾制妖祖,讓我去見代天者陳情。至於為什麼出現這種狀況,我不打算理會。萬一對我有傷害,為了我媽,我願意承擔。

  「六六,你要想好怎麼做。但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幫你的。」三哥說,讓我很是感動了一把。他和小九,還有胡姥姥,算是我在洪荒界的親人。

  為了繼任長老的事,我在妖居地耽誤了足足七天。這七天裏,我沒見著胡香香,而胡長老對我的態度那叫一個冰冷厭惡,看樣子若不是渡劫成仙對她來說更為重要,她寧死也不會把長老之位傳給我的。

  其實狐族是個自由的種族,長老平時沒什麼事做,卻擁有決定權,代表著整個狐族,是個權利遠遠大於義務的領導崗位。而這等一切折騰完,原長老進洞閉關,我才收拾收拾去了十四山。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50 AM

第三章 他真的要殺我!

  我特意選在半夜上山,因為此地外層包圍著先天罡氣,外人不得接近,所以並不設巡邏兵士,令我在夜間可以順利潛入。

  此時的我雖然還不能騰雲駕霧,但行進速度卻不可同日而語,很快就摸到忘川居。莊院內,外圍無數燈火,各處房間都有響動,而忘川所居的內院卻黑漆麻黑的空無一人,似乎他不在。

  這正好。

  我打算偷一件他的中衣,最好是沒洗過的,這行為雖然有點變態,好像那些專偷女生內衣的猥瑣色賊似的,但為了那隻大黑狗,我也咬牙認了。

  為了順利完成任務,我雖然很想偷帶肉包走,可因為它太容易興奮激動,見了我必定狂叫的,所以還是忍痛繞開它經常活動的後院,打算先辦成手頭的事。

  等我練好結界之術就沒關係了,也才能在不驚動神僕的情況下帶走肉包。現在……反正忘川並沒有虐待它,我們隻好先分離一陣子了。

  我沒到過忘川住的地方,但找最大的正屋總是沒錯,因為燈火全無,我運起新學的明眼咒,把屋子的裏裏外外都看個通透。

  他的房間幹凈整潔,半點煙火氣也無,雖然擺設精緻典雅,頗具品味,也並不空曠,可不知為什麼我卻感覺像天牢,冷清得近乎殘酷,不過華麗些罷了。

  也正因為如此,臥房內的情況我一目了然,別說隨便丟棄的未洗舊衣了,就連隨意擺放的紙也沒一張。於是我撲向了床,打算偷他的枕頭。就算他的心、他的人都困在這奢華凄清的牢籠裏,他總也得睡覺吧。

  我以為,像他這樣貴族氣十足、凜然不可侵犯又處處高人一等的人,睡得枕頭都得和正常人不一樣,比如無暇美玉、千年寒冰、萬年星輝什麼的,可跳到他床上才發現,他的枕頭樸素又柔軟,有一點點舊,跟他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同,似乎有另一個他睡在這張床上。

  我把枕頭抱在懷裏,不知為什麼,他的氣息忽然直沖進我的胸臆,在這夜黑無人處,也讓我感覺臉上發熱。似乎……他正抱著我。

  驚慌中眼睛亂瞄,卻驀然發現他的枕頭下面流光一閃。我驚訝不已,因為閃光的居然是那個很多人惦記的神秘琉璃盒。暗夜中,微微散發著幽藍色的光芒。

  他也太不小心了吧?我心想,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就擺在枕頭底下?話說十四山的男人很奇怪誒,上回我找到霍炎的元神果,也是在枕頭底下。

  我本不想亂動人家的東西,可是那幽藍色琉璃盒突然動了一下,好像其中有什麼東西。我想起華如練卑鄙無恥的威脅要挾我偷它,忽然很好奇那究竟是什麼。

  鬼使神差的,我把枕頭夾在胳膊下,伸手捧起那個盒子,心裏砰砰亂跳,好像一打開盒蓋,就能知道忘川最大的秘密似的。

  不過我還沒動手,眼前就驟然一亮,房間內燈火瞬明,忘川的聲音在我背後冷冷地響起,「來自薦枕席嗎?」

  我嚇壞了,好像身體被定住了一樣,根本連轉身、或者放下東西這樣的動作也做不出,還傻傻的面向裏,跪坐在他的床上。

  片刻後,身後有異常的風動,下一秒,他已經扼緊我的腰反轉,整個人都壓伏在我身上。他望著我,眼神冷得像冰,深黑的眸色似乎淡了,暈染了開,雖然沒有一絲表情,卻痛得我的心都痙攣了。

  他極慢地湊近我,像是要吻我,細細的呼吸都攪進了我的。我很害怕,卻奇怪的並不討厭,但他卻驀然放開我,跳起身,虛空一抓,那琉璃盒子已在他掌中。

  「自己拿了報酬是嗎?可惜,你不值這個價錢。」他把盒子攏在袖中。

  我的心碎了一地,不是因為感情,而是倍覺羞辱。

  「我不是要偷這個盒子,我……」我憤然解釋。

  可他沒等我說完,又是一抓一甩,我整個身子騰空,直接被丟出了房間,摔在了院子裏。還有,有草坪,並不很疼。

  他跟出來,面如寒霜,五官冷峻。再一抬手,有無數晶瑩發藍的冰刃從他掌心中涌出,擊向半空。寒氣凜冽,居然把忘川居的院牆轟塌了一半,地面震動,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

  我的心顫了一下,因為從沒見過他這模樣。雖然我們相處時間的並不久,但他就算在態度最惡劣的時候,唇邊也總掛著嘲弄的笑容,似乎俯視眾生,幾時這樣嚴肅過?這說明他現在處於狂怒狀態,那個琉璃盒子,是他用命搏來,肯定是極其重要,他一定是誤會我要偷它,觸犯到他最深的底限。

  「我真的不是為了那個盒子,我是要拿這個。」我舉起手臂下的枕頭,急切的辯解。而讓我心痛的是,他不相信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他不相信我!

  想來也是,他憑什麼信任我?我跟他是兩個不想幹的人,枕頭是多麼賤價的東西,那盒子卻是無價之寶,說我費盡心機,偷偷摸摸跑到他的房間裏,結果卻捨本逐末,買櫝還珠,有誰會相信?

  可是我好冤枉!

  「我不該私闖你的房間,可是……可是……好吧,華如練是說我要幫她偷琉璃盒子,不過我寧願被她欺侮壓迫,也沒有答應。我真的真的,隻是想拿一件你貼身的東西……你相信我……我沒有……」

  他一步步緊逼,我一步步後退,這情況令剛才他羞辱我的語言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他凌厲的氣場壓迫得我大腦短路、語無倫次,他那種受到背叛的神情令我傻了巴幾地自動共出華如練的事……可是豬啊,這時候說這種話,不更證明我是為偷琉璃盒子而來的嗎?

  但我真的沒有!在最難的時候,我也沒想要偷取比他性命還珍貴的東西。縱然我們隻是普通關係,我也從沒想傷害他而使自己得利!他為什麼就是不信我?

  他停住,我也停住。

  「你,沒有活著的必要了!」他一指我,有如九十九重天掌握生死的神。

  但是,我不能再死一次。不能,再要了我媽另半條命!

  突然,我心中竄出這樣一句話,腦海裏閃現出一個絕美女子哭泣的臉。還有什麼比母親的絕望更令人心酸?

  我想跑,但我怎麼能快得過他?實力上巨大的差距再一次令我深深地體會到他說過的話。

  弱,就是要被欺凌!

  而他,隻輕輕一揮,呼嘯的掌風就夾雜著銳利的冰碴就直奔我的前胸,下手毫不容情。

  他真的要殺我!



第四章 不疼了

  一團明艷熾火倏地沖到我面前。

  冰火相融,在空中激烈碰撞,發出陣陣嗤響,白氣繚繞。隻是冰氣太強,烈火無法盡數吞噬它,仍有部分穿透火焰的阻隔,刺入我的前胸。

  我隻感覺一縷縷剜心似的寒氣直直鑽入我的心臟,約摸六道之多。隨之而來的,是無法形容的劇痛,好像每一寸血管都被豁開,每一條神經都被扯斷,身體被萬針穿透。同時,我的身體也飛了出去,卻並沒有摔得很慘,而是被一個人從背後溫柔地抱住。

  我慘叫一聲,哇的噴出數口鮮血,那顆元神果也掉落在了地上。我恨不得當場死了,因為那樣,就不會這麼疼了。

  「忘川,你這是幹什麼?」身後的人說,卻是平馬流。

  他撿起那顆元神果,顯得非常意外,但卻沒多說什麼,隻抱得我緊了一些,一掌放在我的靈台,絲絲緩緩輸入真氣,護我靈台紫府和心脈。

  「殺個把人,還需要理由嗎?」忘川像看一隻螻蟻般瞄了我一眼,臉色雪白。

  「有我在,容不得你傷她!」霍火突然跳到我與忘川之間,手提燃燒著的長劍,映著他紅色鎧甲,火紅的頭髮,背影異常偉岸。顯然,剛才為我擋下一擊的火球也是他發出的。

  可他為什麼要救我?他該討厭我的不是嗎?我佔了他的元神果不還,三番五次支使他。像他那樣品階的上神,那樣的驕傲的男子,應該恨我入骨不是嗎?

  「十四山,還輪不到你說話。」忘川哼了一聲。

  「她是我老婆,明媒正娶的,怎容你隨意輕侮?」霍炎大聲道,「不管她有什麼天大的罪過,自有她的相公我來承擔,不用你來教訓!」

  「廢話真多!」忘川又哼一聲,凌空虛抓,那柄冰晶神槍立即出現在他手中。

  他隨意輓了個槍花,寒氣就凝聚在整個莊院的上空,好似白色的霧氣,瞬間在天地間聚攏,就連空氣也好像驟降了好幾度。

  我疼得連話也說不出,感覺胸骨應該全碎了,此時更是凍得哆嗦,就算平馬流把我緊緊抱在懷裏也控制不住。

  霍炎被忘川激得怒火狂熾,橫劍眼前,手指虛虛劃過劍刃,同時念出一串咒語,劍身上立即浮現出梵文古字,烈火再度纏繞劍身,並向忘川的方向迅速蔓延。

  抱著我的平馬流嘆了口氣,輕輕放下我,身子忽然飛起,在冰與火再度交鋒的一剎那,揮刀攔截,轉頭對霍炎說,「快走!弟妹性命堪虞,你還在這兒好勇鬥狠。我幫你拖著忘川,快帶她去救治。」

  霍炎似乎很不甘心,但仍是一甩頭,收了神通,抱起我就走。出了十四山後,他略一遲疑,火速向東方疾飛。

  我身上的疼痛經過這半天,沒有半點緩解,四肢不住的抽搐,連問他要帶我去哪兒的話也說不出,隻由著他。

  不久後,他突然停在雲頭,高喊著,「孫猴子何在?」

  我這才發現他居然帶我來到了天庭所在地,心下不由感動。他作為十四山叛軍的三個首領之一,來這裏要冒極大的風險,而且他還這麼大喊大叫,萬一被人圍攻,後果不堪設想。

  「走……你快走……」掙扎著,我奮力說出這幾個字。

  他忽爾一笑,「知道心疼自己的相公嗎?算你有良心。」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開玩笑?而且他也並沒有挪動地方,直到周圍一片喧嘩,一道金光沖天而起。

  他不等孫悟空問話,轉身就走,速度比剛才還要快上幾分。天庭的兵將明顯追不上他,很快被他甩脫,除了孫悟空。

  「賊寇,送上門來,就不要想走!」孫悟空凌空越起,比霍炎的雲頭還要高出十數丈,金箍棒驟然變大,當頭砸來。

  霍炎揮劍相格,但哪裏抗得住孫悟空神力,劍身一沉,反壓在自己肩頭。頓時,滾燙的熱血淋了我一頭一臉。

  但他卻哈哈大笑,狂妄灑脫,「孫猴子,我不是你的對手,可也不怕你。隻是今天來,卻為救人。這隻小半妖與你也有緣,你救是不救?」說著,張開懷抱。

  孫悟空火眼金睛,結界本無法蒙昧他視物,隻是剛才又氣又怒,沒有註意到我,此時忽見我胸前唇邊盡是淋漓鮮血,登時大怒。

  霍炎一擺手,「你有本事就救了她,到時我們再大戰三百回合,不要以為隻有忘川才配做你的以手!」

  他一推,要把我送到孫悟空手上。可我卻一把拉住他,艱難地從懷中掏出一封血染的書信,「這是……休書,從此後……我再不會……煩你了。元神果,在阿流哥哥……那裏。」

  他伸手接過休書,苦笑一下,「你這隻半妖實在不知天高地厚,要結離也得是你寫休書,太不給我面子。不過你猜怎麼著?我一直想要擺脫你,可是現在居然並不開心。奇怪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不知道,我隻盯著他肩頭的傷。貌似這一刀砍得很深,他的血已經染了半片衣襟。

  「別擔心別人了,顧著你自己。倘若你能活,我們再討論休書的事。」

  我想說話,至少跟他道別,要他保重,但疼得又是一陣哆嗦,血也又吐了兩大口。我從不知道,一個人吐血可以吐這麼多的,我覺得我的身體都在幹涸。

  他沒再說話,推動結界。我就像坐在一個巨大的氣泡裏,穩穩地飄到孫悟空的手邊。然後,他毅然飛離。

  我心裏一酸。

  其實,我雖然一直與他對立,但他卻從沒真正傷害到我。反而是忘川,他不聽我的解釋,不想念我的人品,居然真的要殺我!

  「別動,我去帶你找代天者。」孫悟空攬住我,「是誰這樣傷你,我叫他加倍奉還!」

  「嗯。」我重重點頭,還努力笑了一下,不想讓他為我擔心。

  但心裏我卻覺得,若不是為了我媽,這麼死了也不錯。我太累了,做人的時候,努力學習和工作,卻從沒得到事業的成功,愛情的幸福。做了妖,卻遇到太多複雜的事情,讓我心力交瘁,連最後一點平靜也失去了。

  「別怕。就算真……有我在,管叫那勾魂的黑白無常帶不走你!」孫悟空又說,霸道的樣子真是帥啊。

  能死在帥哥懷裏,到底也算是不錯的事情吧?

  奇怪的是,這麼痛苦,不管是心不是心臟都疼得不行,我卻一滴眼淚也沒掉。

  聽著風聲,我終於,昏死了過去。真好,這樣就不疼了。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52 AM

第五章 真的是巧合嗎?

  「代天者,她不會有事吧?」迷迷糊糊中,我聽剄孫悟空的聲音。

  「這隻半妖運氣很好。」代天者輕聲道,「這一掌正中心脈,換作打到別人身上,那是必死無疑。可之於她,卻是囚禍得福了。」

  「怎麼講?」孫悟空聽來很急切。

  代天者緩緩道來,「此女本生就七竅玲瓏心,無奈心有奇疾,所有的心竅全堵住了,結果這天賜神能反而成了她的負擔,性命堪憂,葯石罔顧,外力難治。

  我傳她佛道功法,就是為了讓她以自身真靈衝破七竅,輓救自己的生命。不過,修行之事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隻怕幾十幾百年也未可做到。但凡人的壽元碌命自有分曉,也許……她未等衝破心竅就會魂歸地府。之前我並沒有告訴她此節,免得打擊她的信心,想著以後代她想個更好的辦法。可沒想剄,此女福澤深厚,忘川這一掌不但沒有傷了她,居然還震通了她七竅中的六竅,可不是因禍得福嗎?」

  「是忘川打的?」孫悟空聲音一緊。

  代天者輕笑,「咱們與他相鬥多年,他的手法修為,我難道著不出嗎?而此女中忘川一掌而不死,定是有人代她擋了掌凡的銳氣。」

  「她狂吐鮮血,是不是因為心竅突然暢通而起?」

  「不錯。而且她中掌後,大約因為氣溫驟降而凝住了血脈,這才能沒讓熱血四散,吊住了一條小命。總之,這些條件缺一不可,不然我就算用盡法力,也未必救得回地。」

  「可是……她好像很痛名。」

  「多年頑疾,一朝得治,這點疼痛也是必需。」代天者輕嘆了聲,也不知為的什麼,「可惜忘川這一掌之力終是小了些,不然她現在就會好,用不著我再度施為,然後再將養上十天半月了。」

  我原來那麼幸運嗎?被人打殺,最後卻成了治病療傷。忘川的六道冰氣擊中我的心脈,之後他又和霍炎對峙,施放寒氣壓迫眾人,我居然也得到了好處。

  我好命啊!但,這真的隻是個巧合嗎?

  我腦袋昏昏,就聽孫悟空繼續道,「這次等她好轉,身體就再無礙了吧?」

  「她的心,七竅通了六竅,第七竅為其他六竅之主,卻沒有通。不過,那並不會影響到她的性命和修煉。因為第七竅亦被稱為廢竅,不是說它無用,而是說從古至今,擁有七竅玲瓏心的人就風毛辟角,能通主竅的人更是五根手指都數得過來。此女為半妖之身,並沒有多大機會七竅全通,但倘若真能做到,她就會有大神力,大能為,前途不可限量。事實上,這六個附竅一通,她的修行進境就會此別人快很多,這就是所謂天縱奇才。之前我調查過,她的母親沒帶她擅闊人界前,她的資質在狐族中算是最差,可前些日子你也看到她有九尾,那就是說明她雖有天賦,但卻因心竅不通而荒廢了。如今……可是大不相同。」

  「早前我探過她的靈台,發現她的進境已經是飛速了。」孫悟空的產音滿是為我歡喜,「不知是不是她的六竅早有鬆動呢?」

  「那是自然。若沒有暢通的跡象,忘川那一掌也就沒有效果了。我送她那本冊子,本以為若快,她會修上一甲子,若慢,那就遙遙無期,沒想剄才不過兩個月,她居然差不多修習完畢,就算真當上狐族長老,很快也能勝任了。之前她完全不記得往事,以後也會慢慢想起。所謂天道有情,此女受上天垂憐,真是好運道。待她醒來,我要問問她是否遇到名師指點。」

  聽到這兒,我眼皮一跳,幾乎立即下定決心,不跟代天者說夢中人的事。現在我不再傻乎乎的了,代天者雖然慈悲公正,但他畢竟是代表大庭的,我泄太多的底,總沒有好處。

  他若真問起,我就說回憶起了一點以前的事就行了。畢竟聽他們的意思,我媽在帶我去人界前,我修行了很多年了,雖然比較柴廢,但我也可能根基打得特別好,現在突然開了竅,所以進步飛快。

  總之,我現在是六竅全通,也就是說,隻一竅不通了。

  打定了主意,我假意在睡夢中掙扎了下,慢慢張開雙眼。

  「你醒了?」孫悟空很驚喜。

  我向四週略看了看,見我身處的房間像是上回我換衣服的所在,也就是天庭靈宵後殿。孫悟空站在我的床頭邊,代天者則坐在桌邊飲茶,看他的樣子就很讓人心神安寧,不像小孫同學,喜得抓耳撓腮。

  我努力想起身,跪謝代天者的救命之恩,結果胸口處又是一件劇痛。但細細感覺,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隻覺得心中暢快,連呼吸都比往日舒服似的。

  「這裏是內庭,不拘虛禮。」代天者袍袖一揮,我立即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按得重新躺下,「你還需靜養十數日,現在亂動,倒枉費上天一番憐意了。」

  我一聽,隻好乖乖躺下。不過立即心頭一凜,轉著脖子尋找那隻枕頭。我記得忘川打得我七死八話時,霍灸帶我求醫時,我昏死在孫悟空的懷裏時,也不曾丟開的。

  「你的東西,我都幫你收著呢,不要擔心。」孫悟空在一邊道,也不問我非要一個舊枕頭有什麼用。

  代天者也不問,隻細細詢問了些我身體的情況,又探了我的靈台,診了我的脈,最後囑咐我安心修養,這兩天不要急著修行就,拉著孫悟空走

  可能是因為傷重,我感覺虛脫似的,半點力氣也沒有,人也昏昏沉沉的,晚上才入夢,夢中人就來相見。

  我很開心,但見了他不知為什麼卻哭了起來,感覺很委屈,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依賴感。而夢中,再不是我每天修煉的場景,就是我養傷的房間,還有躺在床上的、病殃殃的我。

  他不說話,始終不說話,身子也還隱在那無盡的黑暗中,仕我如何努力也看不透,似乎他離我很遠,可又極近。他隻伸出手,輕輕撫摸我的面頰,然後抓著我一縷頭髮,不放。

  好久,靜默和曖昧壓得我連氣也透不過來時,我隻得開口,「明天你會來嗎?」

  「不會。」

  「那後天?」

  「不會。」

  「那等我傷好?」

  「你修行的基礎已經打好。」他的聲音有點傷感,「接下來你隻要照著基礎法門,還有你們狐族祖傳的私術練習就行了。要變強,知道嗎?至少可以保護自己……另外,以後心腸別那麼軟,狠一點才不會受到傷害。」

  「可是我還有好幾頁書沒修習呀!」我有點慌了,兩個月來習慣每夜有他陪伴,縱然不知道他是誰,也捨不得。

  「以你現在的能力,學會那幾頁書,隻是時間的問題。你,不再需要我了。」他似乎在輕笑,可我卻感覺心裏像被扎進一根錐子一樣,但我不敢疼痛,怕醒來。

  「別離開我。」我鼓起勇氣懇求。

  他卻隻苦笑,「隻要你記得我,就算我再不出現,也不算離開你。不過,我希望你不要記起。千裏搭長篷,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就像人類的死亡,不管多愛,不管多捨不得,到時候還是要兩兩相忘。」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手指掠過我的唇。

  我一哆嗦,感覺那麼清晰,一點也不像夢境,那指尖上微涼的溫度,卻幾乎燙到我心裏去。

  有時候,極冷和極熱的感覺本來就類似。

  他的手修長有力,掌心有一個縱橫交錯的十字疤痕,淡淡的白色印子,說明那曾很深的傷口,年代久遠。而他指甲的顏色很淺,突然令我想起忘川那淡淡的唇色。

  「告訴我,你是誰?」我很急切,想抓住他的手,卻抓空了。

  而當再想問什麼,夢中人周身外的黑霧突然翻涌起來,然後幾乎在瞬間,表面前的景物扭曲變幻,隨後一切都請晰起來。

  我下意識地起著想追,可胸口一件劇痛傳,令我忍不住驚呼出口。然後就聽到門外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兩名小仙娥沖進屋裏來,一個勁地問我哪裏不舒服。

  「我們是代天者派來負責照頓你的,可是你下午一直昏睡,我們不放心,才請了主意來,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吧?」一個小仙娥說。

  我搖搖頭,閉著眼睛隻是哭。

  其實夢中人和我之間,兩個月來天天見面,卻似乎隻是溫暖的師生情,可為什麼,當我知道他再不會來,心裏就撕扯著酸楚,眼淚都控制不住。

  「你一定很疼吧?」另一個小仙娥同情地說,「我們拿來了迷魂花汁,你喝了就睡得很沉,不會那麼疼了。」

  「給我,給我。」我連忙伸手。讓我睡過去吧,也許還能相遇。

  不過,我突然心中明鏡一般,他哪裏是夢中與我相會,他明明是真實的人,隻不過以幻術造了個夢境給我。兩個月來每天與我談天說地的,一直是真人呀。

  而他今天還沒道別就離開了,明顯是被這兩個小仙娥驚剄。

  那麼……可不可以說,他到天庭來是冒了險的呢?因為之前,他從沒走得這樣倉促過。可既然是冒險,他為什麼還會來?難道是知道我受傷,特意來探病的?

  隻是,他對我那麼好,我卻連說一聲謝謝的機會也沒有。

  哽咽著大口吞下苦澀的葯汁,我又睡了。而這一睡,我足足睡了十天,連虛幻的他也沒夢見,倒奇怪的把那冊秘笈重新在夢中溫習了

  孔子曾經曰過:溫故而知斯。十天的大睡不僅令我修為提升,秘笈最後幾頁居然也融會貫通了。當我醒來的時候,隱有脫胎換骨的感覺。

  孫悟空很高興,也不知從哪弄了大把仙丹給我,還囑咐我,「一次別吃這麼多,咱們體質不同,雖說是好東西,也別補過頭了。

  我謝過他,說要回妖居地去,過幾天再求找他玩。實際上,我是直奔黃泉城,決定不管忘川多麼可惡,對那隻大黑狗的承諾,我一定要做到!



第六章 震驚

  「我不知道狗會不會掉眼淚,反正聞過那隻舊枕頭,大黑狗眼睛下面的毛全被打濕了,還嗚嗚的哀鳴著,聽得人心裏直打顫。

  「你確定他是你的主人嗎?」我抱著最後一絲僥倖問。

  大黑狗不能吐人言,但眼神溫潤地看著我,那種渴望其實並不需要言語解釋。

  「可是我跟他交惡,沒辦法……」我還沒說完,它突然站起來拱我,尾巴一個勁兒的搖,那祈求的可憐模樣,但凡有點人性的人就無法拒絕。

  「好吧,我帶你去見他。但是……如果他對你不好,你就要跟我回來。」我覺得我好像在給流浪動物找主人,一定要認真負責,不能扔它出去就了事了。

  它高興得在奈何橋上來回跑了好幾趟,興奮得搖頭擺尾,令人忍俊不禁。隨後它又跑到孟婆身邊,舔她的手,試圖去咬盛著孟婆湯的大銅鼎。孟婆一湯勺敲在它腦袋上,「沒良心的東西!人家都說養拘三天,感恩一輩子。你可倒好,現在要去找主人了,連我吃飯的傢伙也要搶走。你用習慣了,也得容我找個新的傢伙什,才好送給你啊。」原來這大黑拘是習慣用這個銅鼎吃食了,想一並帶走。

  「能給它嗎?」我知道狗狗確實有這樣的習性,因此問。

  孟婆又敲了黑狗一記道,「倒是沒什麼的。這鼎並非什麼了不得的寶貝,不過是我幾千年前檢的,覺得它容量大,又夠結實,用得趁手罷了。但它也是個好東西,看這上面的銘文,似乎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唉,這拘傢伙憑的金貴,要甩古物當拘食盆呢。罷了罷了,它到底也是通神的,自然與凡狗不同。不過……等它的主人肯收它再說吧,不然提來提去,怪沉的。」

  我一驚,覺得孟婆話裏有話似的,忙問,「難道姐姐知道他的主人是誰?」

  孟婆苦笑一下,卻並沒有正面回答,見大黑狗興奮得又跑開了,隻說,「這狗在奈何橋邊等了一千多年了,它就是傻,一味苦等,以為這裏人來人往,生死輪迴,總會有人知道它主人的誚息。可是我卻覺得,如果他的主人也這樣想念著它,也不會一千年沒有半點消息了。」

  我,心裏一緊,覺得這話有幾分道理。如果忘川真的想找自己的仙寵,憑他的能力怎麼會找不剄?除非,他是不想找。

  「說起來,它的忠誠也當真令人欽佩,但他那主人就實在大狠了些。」說到這兒,孟婆長嘆一聲,「也是冤孽,生靈都是如此,不徹底傷一回心,是永遠不會回頭的。」

  她這樣說,好像斷定忘川會拒收狗狗似的,讓我一時猶豫起來。但那大黑狗實在太熱切了,我不忍讓它失望,所以儘管心裏忐忑,卻還是帶它去了十四山。

  由於我進境神速,又有仙丹佐食,現在居然可以騰雲了,不過飛得很慢,而且還歪歪扭扭的,像是隨時會掉下來一樣。可設想到,當我發愁怎麼帶大黑狗飛時,它卻一下子躍上來,站得比我還穩當。最後的結果是,它姑著,我跪在它旁邊,抱緊它的脖子,一路大呼小叫來到十四山。

  不過,我忘記由於霍炎的血咒法,我能隨意出入十四山,但狗狗卻不行。結果我是輕易破界而入,它則當的一聲撞在無形的罡氣牆上,直摔到地面上。幸好它有神通,不然非變成狗肉醬不可。

  我連忙跳下來,急切之下還把腳崴了,倒要它上來舔我了頭髮一下安慰。

  「你進不去,怎麼辦呢?」我摸了損它的腦袋,「不然我自己進去,你躲在外面,等我跟他說好,再出來接你行不行?」

  它咬住我的衣袖,表示堅決不同意。

  我苦思冥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了神筆趙天天。它能在空間虛畫,打開兩界之門,不知道能不能在這先天罡氣罩上也畫出門來。

  由於我很久沒用神筆了,又一直修煉它,所以它現在墨汁飽滿,也沒跟我鬧彆扭,隻是我才起筆,墨汁就被極烈的罡氣逼得四散激射,濺了我一頭一臉,隻剩下筆尖的一點墨了。

  這麼難對付的情況令我犯了擰勁兒,上下左右的檢查這道無形氣牆,最後發現它靠近地面的地方略微薄弱,於是我先結法印,用結界術護住筆頭,然後迅速畫了一個半園形狗洞。

  畫畢,發現墨蹟就懸掛在那兒,還像融化一樣,漸漸下流,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但終究,還是形成了一個不大的狗洞。我連忙招呼大黑狗快鑽進去。

  趙天天又沉睡了過去,暫時不會出墨,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我再沒有其他本事把這條狗弄進十四山。

  大黑狗動作迅速,儘管狗洞有點小,卻還是鑽了進去,皮膚都颳傷了,但它眼神興奮,就要見剄主人的快樂足夠抵償一切傷痛。

  隻是我正考慮要帶它走哪條路才能不為人所註意時,眼前人影就是一閃,平馬流出現了。

  看到對方,我們都是一愣,不過還沒有誰先開口說話,大黑狗卻率先反應了過來,枉喜地吠叫著,撲了平馬液一個趔趄,之後對他又聞又舔,顯得無比親熱。

  平馬流驚訝的表情毫不作偽,「你怎麼在這兒?不是老早去人界了嗎?」聽他的話音,好像對這條大黑狗的去向很意外。

  這時我心裏又存了一分希望,要是這狗是平馬流的多好呀。他是個溫柔剛毅的男子,這樣的人對狗一定會很好的。

  「這是你的狗嗎?」我問。

  他搖搖頭,回答的話讓我非常失望,「是忘川的。」他說。

  我立即就有點怒,大概因為對像是忘川的關係,「他為什麼拋棄寵物,這樣很沒品、很沒道德!」

  平馬流無奈地道,「他有不得已的理由。」

  我一曬,發出「切」的聲音。

  每個拋棄寵物的人都這樣說,不過是藉口罷了。因為對於寵物而言,待在主人身邊是最大的幸福,不管環境多麼惡劣也一樣,哪怕是死,狗狗更是如此。

  「你不明白。」他補充了一句。

  「那流哥哥,你能不能告訴我理由?你們為什麼反叛天庭?他為什麼要把狗狗送到人界去?」我錯機刺探,實際上好奇很久了。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呢?」平馬流沉呤一下說,「若聽真,那是個大大的秘密,我是不能說的。若聽假,洪荒界隻要話過一千歲的人都知道那件往事,又何必要我說呢?」

  他這話說了等於沒說,不過我覺得我不應該對十四山的人和事表現出大多的興趣,也就沒追問。總之,忘川為了一個原由打算送狗狗到人界,可它卻流落在了黃泉路上。等了主人一千年。不管從哪一方面說,都是忘川不負責任。

  「你可以隨意出入這裏,它怎麼行的?」平馬流忽然一指還左圍著他轉的狗狗,問我。

  我本不想說神筆的事,怕以後十四山萬一有個風吹草動,就會懷疑是我在搞鬼,那還不冤枉死我?可我沒想到才進入罡氣罩就被平馬流撞到,這時候又編不出完美的瞎話來,所以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平馬流一笑道,「那麼,你至少應該告訴我,那天你是怎麼能進入忘川的房間的?那裏有他設置的獨門結界,除了他自己,就算孫猴子來了也硬闖不得。」

  啊?是嗎?!

  我說呢,那個比他生命還重要的疏璃盒子,他居然隨便放在枕頭底下,原來他的房間是別人進不得的。可為什麼,我卻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就進去了呢?那盒子裏,究竟又放得什麼東西呢?

  不過說起那天的事,我覺得應該感謝一下平馬流的救命之恩。正是他攔著忘川,霍炎才能及時把我送到天庭去,我也才能被代天者救下一條小命。

  「不要謝我,因為忘川根本沒想殺你。」聽了我道謝的話,平馬流嘆息著搖了搖頭,「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凶你,非讓你討厭他不可。但殺人對於他,不過是踩死一隻螞蟻般輕易,生命對於他,也不過是革芥一樣,包括他自己的。若他真對你有殺心,誰也護不住你。否則,他又何必鬧出這麼大動靜,等我和霍炎出現才下手?早一掌拍死你,你會死得連渣也剩不下。霍炎……是太在意你了吧,所以他看不清,我要攔著忘川,不過是怕他們兩個打起來,誤了救你命的時機。你……沒怎麼樣吧?」最後,他擔憂的看了我一眼。

  我沒告訴他,我「因禍得福」的事,因為這是一個「巧合」。但他這話還是讓我心裏翻滾開了,不停的有聲音為忘川辯護,可我一想起當時他寒霜一般的臉,就無法釋懷。

  「你怎麼會遇到哮天犬的?」他又問。

  哮……哮天犬??!!

  這三個字暴雷一樣滾過我的心頭,令我大吃一驚,拍著那隻拉布拉多狗,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平馬流看到我的樣子,自嘲地一笑,「我倒忘記了,你是半妖,才從人界來的,怎麼會認得它?就算在千年之前,忘川的三尖兩刃神槍下亡魂不計其數,見過哮天犬的人也差不多死光了。」

  我還驚得回不過神來。平馬流明明說的是忘川,可是……可是哮天犬不是二郎顯聖真君的狗嗎?縱然我對中國神話不是太熟悉,但這樣家喻戶曉的人物和事件還是很清楚的啊。

  說出我的疑問,平馬流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不要在忘川面前提起楊戩的名字,否則他又要殺人了。對於他來說,楊戩已死。一千多年來,從天庭到地府,所有人都隻知道第六天尊忘川,卻沒人再記得曾經有一位二郎顯聖真君了。」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53 AM

本帖最後由 fishmonth 於 2013-5-10 04:53 AM 編輯

第七章 叛反的理由

  老天爺啊,還有我的娘誒,天庭到底有多少秘密,會讓一個身份無比尊貴的上神之中的上神拋棄一切的榮耀與地位,寧願選擇做個話死人,做亂臣叛黨,做山賊匪徒,失去生命中的一切?

  「你還是把哮大犬帶走吧。」我還宛如被雷劈了似的呆站著時,平馬流突然嘆道,「他不會收留的,不然當初也不會丟下它,現在何苦惹這狗兒傷心。」

  我一想也是,本來就有猶豫,這下更傾向於帶哮天犬離開。可這狗兒是有靈性的神犬,聽得懂人言的,我才一看向它,它突然向一竄,閃電跑走。

  「它認得路?」我見它直往忘川居跑,不禁納悶。

  平馬流皺緊眉頭,「十四山千年前立山,它根本沒來過,哪認得什麼路。是它感覺到忘川了吧?快走。」他一拉我。

  正常情況下,狗跑得比人快,更何況哮天犬是上古神犬,以前正經追捕過孫悟空的,所以儘管我的進步已經很快了,卻還是看它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紅褐色的亂石之中,就算平馬流拉著我飛也一樣。

  「但願忘川發現不了。」我咕噥了一句。

  「怎麼可能。」平馬流看來也很焦急,「異物破界而入,連我都被驚動了,他怎麼會不知道?」

  啊?!我一急,居然嗖地一下竄到了前面去,歪歪斜斜地到達目的地時,發現哮天犬正坐在院落中狂喜的仰天長嘯,似乎有這一刻,千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而當我才站穩,就發現忘州也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哮天犬一見主人,立即搖頭擺尾地沖上去,楊戩,不,他既然認為自己的前身己死,姑且先稱呼他為忘川,冷漠地一抬手,一股寒氣立即自他的掌心噴薄而出,白霧散後,哮天犬已經被冰晶凍住,動彈不得。

  我完全愣住了,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倒是忘川先看了我一眼,帶著略略厭惡的神色道,「你怎麼還敢來十四山?」

  「我送它來的。」我指了指哮天犬,觸到他的眼神,幾乎失去思考能力,連大氣兒也不敢出,好像做過什麼錯事一樣。

  白痴,為什麼情怯?眼前這個人可是要殺你的,對你一點也不好,你何曾做錯過什麼?至於剛才平馬流說的話,說不定是為他開脫。我罵自己,努力回緩過勁兒來。

  「多事。」他哼了一聲,轉頭就走,根本不管哮天犬的死話。

  我衝動之下也沒多想,急急地追他進屋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啊?就算不收它,至少也別像害它。它等了你一千年,你好歹要給個交待呀。」

  他不回話,轉過身來,拎著我的衣領,直接把我丟出去。我氣壞了,又闖進去,結果他又丟我出來,一連三次。

  「要麼帶它走,要麼它凍死在這兒,你來選。」最後他似忍無可忍,扔下這句話。

  我怒了,「我想帶它走啊,但是我也尊重它的選擇,它這一千年來,守候的一直是你!」

  「隨便你們。」他好像很疲憊似的,說出的話無情之極,「除非是吃,否則我是不會再留下一條狗的。所以,快滾吧!」

  哦,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我很明白,他是不會收下哮天犬的,不管怎麼哀求也是一樣。好吧,就算他有苦衷,但這種表現也實在太過分了。他難道沒有心嗎?哮天犬這麼忠誠,換做個鐵石心腸的人也不會這麼無動於衷的。

  我氣壞了,因為自己有愛犬,所以最受不了人家拋棄寵物,正要說點什麼洩憤,就聽門外哢的一聲,那塊冰晶碎了,哮天犬破冰而出。不過它沒有再叫,也沒有向前撲,隻原地打著轉,嗚嗚的悲鳴,似是苦苦哀求忘川留下它,好不可憐。

  「傻瓜,他沒有心的,已輕視你如鄙履,你又何必死氣白賴。做狗,也要有尊嚴!」我抱著它的脖子哄。

  連氣帶心疼,正眼淚汪汪的,忽然看到從迴廊那邊晃蕩過來一團棕色的小東西,一邊走,一邊沿著地面嗅來嗅去,正是我的肉包。

  我不禁大聲叫起來,可它完全沒反應,反倒是看到忘川,一蹦一跳地向他跑去,尾巴搖得根歡快,似乎很喜歡他。

  小沒良心渣的!這死傢伙才養你幾天啊,居然忘了我!新愁加舊恨,令我憤憤然。

  「忘川給肉包加了結界,不然它看到你,卻又不能跟你走,豈不是更傷心?有時候,相見不如不見。」平馬流不知何時站到我身邊,嘆了一聲,望了望哮天犬,之後又道,「看到了嗎?你還是可以隨意闖入他在屋外設的結界,我是他的兄弟,卻半步接近不得。這是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可我怎麼會知道?說不定他這結界就是擋不住半妖體質的傢伙。而我,是洪荒界、甚至人界中唯一的一隻半妖。不過既然他的結界對我沒用……

  我接近肉包,結果給彈回來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沒等我仔細想想,忘川終於忍無可忍,他單手結印,姿態瀟灑之極,也沒見怎麼施為,一股小型龍捲風就在莊院中形成,把我和哮天犬卷上半空,等我目能視物,腳踏實地已身在十四山外了。而哮天犬,根本不省「狗」事。

  擺明了,他不要哮天犬,我們被他趕了出來,這狗兒的一千多年白等了。

  我隻好帶哮天犬回黃泉城,幾乎累得虛脫,死狗死狗就是這個說法,它已經比正常的拉布拉多大好幾倍了,我這五十公斤的體重背起昏睡不醒的它,實在非常辛苦。

  「果然是不要它了。」孟婆看我累得滿頭大汗,唏噓著說。

  「姐姐早知道他的主人是誰對不對?」

  「這樣神犬的主人,還能是誰?」孟婆微播了搖頭,「這城裏的鬼差都知道的,隻是大家都不說,因為它的主人堅毅冷酷,即扔了它,就不可能再收回。」

  我張了張嘴,想問當年忘川為什麼叛反天庭,但終究沒有開口。聽平馬流的意思,外界的流言不是事實,那我又何必問孟婆?若有八卦的心,回去和三哥小九嘮嘮磕就行了。

  把哮天犬留在孟婆處,知道它會受到很好的對待,我回了妖居地。因為心裏亂,在家閉關了三天,稍平靜了些時,還是好奇忘川、也就是楊戩反叛的事,打算就算是假的理由也要聽一聽。於是,我特地從儲物荷包中今了些小包裝的薑味食品和一些酒水,帶到胡姥姥那裏去,叫上三哥、小九,來了個四人聚餐。

  狐狸精本來就是好酒、且喜歡享樂的精怪,所以在觥籌交錯、交杯換盞一番就全體放鬆了下來,我也才旁敲側擊地問起。

  「於是……我聽說忘川是有名的酷吏,激起了民憤,很多人彈劾他,他一怒之下就倒反天庭了。」小九年紀還小,貌似知道得不是太清楚。

  不過,似乎洪荒界的自個人都不呼楊戩其名,隻稱其為忘川,可見他把原來的自己背棄得多麼徹底,能令所有人忘記那個曾經叱吒風雲的人物。

  「我是聽說他想殺掉代天者,成為這洪荒界的王者,但陰謀被發現了。所謂成王敗寇,他也就從高高在上的上神,變成了現在的叛黨。」三哥是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因而說起這話時,滿眼裏全是

  「依我說,忘川長得那麼英俊,本事那麼高強,每回我著到他,小心肝都跳得亂顫,這世界就應該是這種人的,他要是沒有反骨,倒叫看不起了。」三哥露出神往的神色。

  我愕然望著他。

  他拍了一下我的頭,「愛慕一個人,和對方的形態並沒有關係。誰說男人就一定愛女人,凡是漂亮的東西我都愛。」

  明白了,他雙性戀。

  隻是他和小九說的,我覺得就算是虛假理由,也是那種特別不靠譜的,因此看向胡姥姥。

  胡姥姥喝酒喝得多,臉上紅撲撲的,似乎連皺紋都平滑了,憑白年輕好幾歲一樣,「你們說得都不對,這事我可是親身經歷的。那年月,就連小三兒也不過是半大小子,哪知道這許多。」她說,「天庭有兩大神將,一位是楊……忘川,另一位就是孫大聖了。不過孫大聖性子疏散,又是佛祖派來天庭的,平時不太愛管事,所以洪荒界有什麼亂事,李天王和代天者都是派忘川去平定處理。你們也知道,洪荒界的人在千年之前,還都是野性難馴的,忘川的手段就難免激烈些,恨他的人就很多。還有人暗中流傳,說他收受賄胳,隻要給得起寶物,總能在他手下逃出生天。

  「我不信這個。」我突然沖口而出,因為覺得他那樣高貴的人,永遠看不起別人似的,又怎麼會貪圖寶物?他那樣傲慢,又怎麼會屑於如此卑鄙?

  胡姥姥深渾看了我一眼道,「不管你信不信,當年,他就是這個名聲。而且對他而言,本來就怨言頗多,那一次平息魔道叛亂,他幾乎屠戮了魔道全族,終於引起公憤,就連代天者也保不住他了。李天王請了各道的首領一起審他,哪想到他殺了那些首領們,從此叛反天庭,消失了一千多年,然後才佔據十四山,又過了一千年。他自號第六天尊,意思是神、鬼、妖、魔、人,他不屬於其中任何一派,是第六種人的天王。」

  他受了什麼冤枉?

  聽完胡姥姥的講解,這是我心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他那樣驕傲的人,是不容許被人這樣侮辱的。可是我卻還覺得,他一定還有更深的秘密。所以,他才那麼痛苦,那麼冷酷。

  當晚,三隻妖全醉了,就我這半妖還清醒。

  正坐在那發呆,突然有一隻信鴿飛了進來,直接落到我手心中。



第八章 他妥協了

  那隻鴿子雖然和真的一摸一樣,卻是法術變的,但當它收了翅膀,就變成了一張信紙。

  我很納悶誰會寫信給我,先看了下落款,居然是孟婆。隱隱的,我就感覺和哮天犬有關,急急看了一遍。

  果然。

  孟婆說,哮天犬從我離開後就不吃不喝,現在已經去了多半條命,讓我速去。

  我急忙赴到,看狗兒痴懨懨地趴在奈何橋上,見我來了,也隻是抬抬眼皮。

  「它這是不想活了。主人不要它,它就覺得沒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孟婆嘆了口氣,「解鈴還須系鈴人,如果第六天尊不收它,隻怕……」

  她沒說下去,但我明白她的意思。而且我還以為,系鈐的不止忘川一個,我也同樣做了錯事,雖然我是想做好事,但無意間卻傷害了哮天犬。假如當初我不多事,許諾幫它找主人,也許它還在快樂的等待。有希望,總此被直接拒絕,變成絕望的好。

  「他那樣壞心腸,你還要跟著他嗎?」我問。

  哮天犬努力抬起身子,把左前爪搭剄我手臂上。瞬間,一些零散的信息涌入我的腦海,它雖然不會說人話,但它的記憶卻告訴了我一些事。

  忘川反叛天庭後不久即失蹤,它滿洪荒界的找尋了主人一千年,好不容易見,到忘川卻把它扔到黃泉城,並消除了它的記憶。直到又是一千年,我令它再度見到了主人,它才想起一切。

  「你雖未脫犬形,但卻是上古神種,如果通過輪迴進入人界,必定一生富貴榮華,享盡清福,再不用跟著我受苦,也不用冒著形神俱滅的危險。去吧。你我主僕緣盡於此,望你好自為之。」忘川淡淡笑著,但掩飾不住眼神中的悵然,或者,還有傷痛與不捨。

  原來,他拋棄哮天犬又是不得己。原來,他給哮天犬安排了好的去處。隻是這狗兒忠誠得感天動地,寧死也要在主人的身邊,不肯墜入輪迴。

  他到底背負著什麼?為什麼要一個人承擔?哮天犬此番所為,是想讓我知道,他的主人不是無情的人,隻是他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吧?

  為此,本來對他有點憤恨,這時又同情他起來。再看哮天大的模樣,我也不管人家上古神犬年紀大我太多了,隻拍拍它的頭道,「你不要擔心,姐姐這就帶你回去,不管坑蒙拐騙、死賴話捱,姐姐一定讓他收下你!」

  哮天犬眼神一亮,隨即又黯淡了下去,顯然不相信我能說服它那位說一不二的主人。

  我也不跟它多講,隻對孟婆要那隻哮天犬吃慣食的大銅鼎。孟婆看我咬牙切齒的群子,極不放心,小聲道,「這鼎重得很,首先你就今不動,其次那人有名的無情,隻有決心是辦不成事的。」

  「事在人為,我總不能看著它死。」我瞄了一眼哮天犬,「姐姐就讓我試試。」

  孟婆沒在多說,拿出早就准備下一口巨大的欽鍋,下面有四隻腳的。她兩手一揮,熱騰騰的孟婆湯就變成一個大水球,由銅鼎中轉移進新鍋裏。

  「萬事莫強求,如果實在不行,趕緊回來,我們再想辦法。」多次接觸,孟婆與我極為投緣,因而不放心的囑咐。

  我嘴上答應,心裏卻對自己發誓,說什麼也要讓忘川收下哮天犬。不過,決心歸決心,我其實沒有半點主意,隻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找鬼差哥哥借了一條鐵鏈,把那半人高的大銅鼎捆綁著負在背上,再把哮天犬放到銅鼎裏,就跟帶著病兒上京求醫的母親一樣,一步三晃地直奔十四山。

  幸好我練習完了代天者贈送的秘笈,幸好我不管在多麼不順心的時候,也沒有斷了修行,所以我才能像螞蟻一樣,背著十數倍於我體重的東西,一路騰雲。

  不過行至艱苦處,我腦海裏驀然出現了一頁紙、幾行宇,似乎是修行的法門,能夠瞬移的。如果能學會,那不比騰雲還要快?可是那頁紙是怎麼回事?代天者說我的七竅玲玩心通了六竅,可能會記起前世的事,難道現在已經開始恢復記憶了嗎?

  滿心驚疑和喜悅摻雜的情緒中,我到了十四山腳下。這時我又犯了難,神筆上回為罡氣所傷,至今不出墨,我不能再用同樣的方法進山,可怎麼辦呢?

  側頭看看氣息微弱的哮天犬,我突然靈機一動,想起我之所以能隨意出入十四山,完全是因為霍炎在我身上拖了什麼血禁法。那麼,現在我以界封住哮天犬的氣息,再把我的血淋在它身上呢?

  想到這兒,我一咬牙,一橫心,拿出當短刀掛在身上的西餐刀,對著自己的下臂用力劃下。

  好疼。

  隻是,當殷紅的血冒出來,我才發現我還沒設結界。於是,我手忙腳亂的放下銅鼎,再施結界,析騰了半天才得已把血淋了哮天犬一頭一臉。

  幸好,我這一刀割得深,不然這麼久的時間,我的傷口可能都自動止血了。再看地面上,淋淋漓漓的一地鮮杠,觸目驚心。

  真的真的疼死了!我最怕疼了,所以做什麼都分外謹慎,做為刀工出色的預備廚師,我割傷手指的次欺都很少。這次,手臂不會結疤吧?

  哮天犬眼淚汪汪地看著我,滿眼感動。為了表示勇敢,我抽出帕子,滿不在乎地包扎了一下,然後再背起銅鼎闖陣。結果很順利,我們又成功地突破了保擴軍,而且比上回的動靜小得多。

  沒想到霍炎的血禁法令我的血都有了破除先天罡氣的法力。或者,這和我能隨意出入忘川的結界有關?我上輩子跟他有極大的瓜葛吧?可惜我還回憶不起前生的所有事情,但隻要我耐心,就一定會想起來的。

  還有,沾了我的血就能進巒十四山的事不能洩露,否則下回有人想進入,就會先殺掉我,瀝幹凈我的血,然後吾祭旗。

  而這一次,我沒再偷偷摸摸的,幹脆大搖大擺地去了忘川居。大概霍炎還沒發出已經與我結離的公告,一路上遇到的神僕隻是奇怪她,看著我,缺沒人阻攔。

  進了莊院門,我累得跪倒在地,也才發現我的手臂居然沒有止血,那塊帕子全被染紅了,血珠還在往外冒。

  「你非要找死嗎?」淡漠的聲音傳來,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

  不過現在,我已經不怕他了。不管多可怕的東西,按觸的次數多了,知道了他一些鮮為人知的秘密,還被他殺過一次,也就不會害怕了。

  「我來送哮天犬給你,快要死的是它。」我一指那狗兒。本來它就焉焉的,現在一頭的血,看起來好像情況很糟糕。

  不過其實……糟糕的是我,我沒割腕啊,為什麼還有因失血過多而頭暈的感覺。或者,是累的?

  「你太多事了!」他似乎很煩我,抬手就是一道白光飛來。

  我的修為跟他比起來,就像天上的太陽和地上小草的對比,所以根本不能理智地做出反應,隻本能的抬手一擋。偏偏,那白光散射而來的方位正是我傷臂的那側。

  我本以為這下這條胳膊得廢了,沒想到隻是那條被血浸透的帕子被震落了而已,而且還有一層冰晶凍在了傷口上,「很巧各」的為我止了血。

  「謝謝你。」我立即順桿爬,笑眯眯的,官也不打笑臉人嘛。

  「你的凡血弄臟了我的院子。」他輕蔑地道,「警告你,下次再來,我真的不再客氣了。」

  我看他立即要走的樣子,連忙奮力把銅鼎拉倒,把哮天犬「倒」出來。還好我手臂的傷口被封,除了疼,並沒有再出血,「至少你看看它吧,就算你不要它了,也不要傷它一條性命。」

  「它自己要死,與我何幹?」他說的話非常氣人。

  我正要理論,突然那歪倒的大銅鼎自己彈了起來:重新變成豎直的姿態,倒嚇了我一跳。

  我探過身子,查看銅鼎的內底部,看有沒有什麼異物,造成這鼎和不倒翁一樣,沒想剄耳邊響起一句梵丈,細細的,直鑽進我的腦海。我隻感覺頭一昏,身子像被什麼撕成了兩半,眼前頓黑,直接失去了意虧隻。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我似乎看到一隻褐色的小狐狸,一蹦一跳的進入一個古怪的山洞……

  大石頭!

  「醒醒!」有人叫我,拍得我胳膊好疼,可聲音好聽卻得讓人起雞皮疙瘩,鼻音有點重,花像夢中人。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走廊的地上,忘川正很不耐煩地呼叫我。

  「我怎麼了?」我連淡登登的。

  「誰會掉在鼎裏摔暈?隻有笨蛋才會這樣。」忘川那淡淡的嘲笑模祥令我無地自容。

  但是等等……剛才的感覺不太像,倒似這鼎裏有什麼古怪。孟婆說這鼎是上古遺留之物,沒什麼神通。也許,是她沒有發覺呢?

  「這鼎……」

  「以後別再來十四山了,看到你就很討厭。」忘川不等我問什麼,忽她站起暑,「哮天犬我收下,隻要你別再求煩我。」

  吼,說話真太傷人了。

  可是,他肯收下哮天犬了嗎?那我的目標不是達成了?本以為要跟他耗上幾天,磨到他煩,磨到他忍無可忍,我甚至有了被他反復丟出十四山,遍體鱗傷的准備,可現在……得來全不費功夫?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我不相信好運突然降臨在我頭上,特別是忘川是極其固執剛愎,從不聽人半句勸的主兒。雖然我清楚他是愛哮天犬的,但他可不是個輕易改變主意的人。

  所以,為什麼他妥協?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54 AM

第九章 寶鼎

  再看旁邊,哮天犬正很開心地啃著一塊肉骨頭,體力看起來還差點,但特神卻全部恢復了。我抬頭望天,才發現自己可能昏了很久,至少得兩三個時辰。

  「那我先回去了。」我假意道。

  烏龜是很聰明的動物,也會用計策,不要被她笨笨的外表蒙蔽,這一點要牢牢記住。

  「把鼎留下。」他說,配合了哮天犬一聲吠叫。

  原末,他是為了那個鼎。我一下就聽出來了。可那銅鼎到底是什麼東西,竟能讓他改變初衷?

  我眼球一轉,「你還要買一送一呀?我不同意。」

  「你以為這是跟你商量嗎?」他哼了一聲。「那你就是仗勢明槍了?」我跳起來,但頭一暈。其實症狀並不

  嚴重,但我就勢往他懷裏倒,沒想剄他居然躲開,我直接摔到地上。倒是哮天犬有良心,丟下肉骨頭,跑到我身邊拱我,弄了我一頭的油。

  「那好,我退一步。你告訴我,這個銅鼎有什麼神通?」我灰溜溜地自己站起來。

  他站在離我不遠處,負手而立,淡色的唇邊掛著一絲嘲諷地冷笑,不理我。

  「那……至少你把肉包還給我,交換這個鼎。這是我的底限了,不能再退。」

  而這一次,他連冷哼一聲都欠奉,害得我很尷尬。

  談判談判,得談才行啊。像他這樣,根本不屑理我,再考慮到我根本不能武力強奪寶鼎,擺明我完全是被搶劫了呀。

  正氣得不知所以。哮天犬拱了拱我,把它的大爪子硬塞到我掌手中,雖然再沒有記憶殘片,但它的心聲卻被我讀到了。

  「姐姐是半妖,有妖精血統,所以到了洪荒界很適應,但其餘一切凡物,誤入此地會有半數熬不過。肉包是凡狗,身體又本來不好,我主人是感應到它抵受不住,才強扣它在十四山。這裏有先天罡氣圍繞,能幫它慢慢適應,本是好意啊。

  哮天犬的信息傳來,我一愣。

  真是的,它居然真叫我姐姐。而且忘川……我心裏不知什麼滋味,可他做了好事卻不說,還故意讓人誤會他才快意。變態人格。

  「那它到底好了沒啊?」我對空氣問,不好意思面對忘川。

  回答的哮天犬,它汪的叫了一聲。唉,我真白痴,即不把肉包還我,就證明還不行唄。

  「那……你幫我好好照顧肉包。」我摸摸哮天犬的大頭,訕訕地想向忘川道謝,他卻轉身走了,步態緩慢高雅,齊腰的白金色長髮隨風飄動,美則美矣,但實在很氣人。

  出門時遇到平馬流,問起霍炎童的情況,他說自從我與霍炎和離,霍炎連喝了十日酒,如今還沉醉不醒。

  「元神果我已經還給他,但他說這事不算完。」因為平馬流的這句話,令我本想去看看霍炎,也立即改變了主意。

  他說沒完,到底還有什麼沒完啊!我想要平靜,守著我媽和肉包,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不想再要什麼刺激了。

  可是我才出了十四山,迎面就撞到了孫悟空。

  我們幾乎同時愣住,同時發問:「你怎麼在這兒?」

  然後又並口同聲地說:「你先說。」

  最後還是我先開的口,把迭哮天夫的事說了。本能的,我很信任孫悟空,基本上沒有什麼隱瞞,除了忘川對我那點好意和我自己的小心思。

  孫悟空嚴肅起來,額前金色碎發飄揚,露出緊皺的眉頭,「我之來,是千裏眼看見一道微弱寶光從黃泉路迤邐到十四山,代天者心有所感,怕這幫叛黨有異變,特來令我查探一番。」

  「你是天庭第一神將,為什麼派你做這些小事?」我心裏忽然緊張,冒出這麼一句,大概在本能上,不想讓忘川和孫悟空照面吧。

  「因為……萬一這裏出事,隻有我一人能全身而退。」孫悟空傲然道,「忘川啊忘川,難道你蟄伏了一千年,今天再也忍不住了嗎?終於得了困魂鼎去,終於要出手了嗎?」

  困魂鼎,什麼東東?難道就是那個大銅鼎?我驚訝又好奇地望孫悟空。

  他點點頭道,「按你剛才所說,寶物正是那個銅鼎。隻是天意弄人,神佛難逃,這樣的寶貝,無數人費盡了心機力氣,尋了千年而不得,沒想到卻這麼輕易被他到了手。哈,這也算是造化麼?

  「可孟婆姐姐說,那不過是普通的上古遺物呀。」我簡直難以置信,我今天背了一路的拉圾銅器,居然是個天地至寶,怪不得忘川肯收留哮天犬了。

  但是等等,哮天太得知忘川的消息後,就一定要帶著這個銅鼎走,難道真是為了把它當狗食盆嗎?難道,所有人都認不出的寶物,偏偏這狗兒長了慧眼,故意守望在旁邊不離開,就等著有一天帶給它的主人?!

  心裏疑感著,耳邊聽到孫悟空說,「不會有錯,代天者感應出來了。至於旁人,未必有那個見識。而幽冥之地都歸冥王管轄,他剛正無私,永遠中立,冥界上空有無形界壁籠罩,使得寶氣不溢,圍觀鼎上更是鏽跡斑斑,掩住了滾光。也是你今天把它背出來,這才顯了形。」

  我有點明白了,正好像所有人都在深山老林裏尋寶,豈不知寶貝就擺在市場中最顯眼的地方,隻是被扣在一個破筐裏,沒人認出來。

  就連忘川,開始時也沒註意到這寶鼎啊,還是我不小心栽到鼎裏,他去撈我時才發現的吧?

  「這寶鼎有什麼用處?為什麼我躍進去後就暈過去了?」我再問。

  孫悟空搖頭苦笑,「你是半妖,有一半人類血統,自然會受到影響。上古大神去到上遠界之時,留下四件威力巨大的法器,困魂鼎是其中之一。要知道天下萬物,始分五道,神、鬼、妖、魔、人,你也知道忘川自號第六天尊,就是言稱自己跳出了這五種分界。而除了冥王掌管的鬼道,其餘四道分別受控於這四種法器。也就是說,掌握了這四件寶貝,就能操控洪荒界中的所有生靈。」

  「都是哪四件法器呀?」我很好奇。

  孫悟空又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困魂鼎的事,還是剛才代天者要我來探查時透露的。代天者的密室中有四盞靈燈,隻要法器出世,燈就會亮起。兩千多年了,就剛才亮起了一盞。」

  「這寶鼎有什麼用啊到底?」

  「此鼎能控制所有人類,隻要啟動,不管你是凡人還是仙人,隻要沒有進入天庭為神,都會被攝住魂魄,有如行屍走肉一般,施術者要他們如何,他們便會如何,不畏高山烈火,不懼死亡痛苦。而人倘若失去了感官感覺,失去了七情六欲,就算肉身脆弱,也是非常可怕的力量。你該知道,洪荒界有不少正在修行的人和仙者,單凡體就有九千多之眾。

  我當然知道,我的代號就是9527。而正是我,把這樣一件擁有可怕力量的東西,輕易地送給了忘川。看看孫悟空的眼神,就知道我是闖了大大的禍事。他那麼憂慮的樣子,難道忘川會用這寶鼎傷害人類嗎?

  「他就是楊戩,為什麼你不告訴我?」我沮喪得不行,隱隱覺得會因為我這小小的、無心的舉動會引來重大的事件,可是一切都不能輓回了。那麼重要的寶貝,忘川即得了手,就不會交出來。而天庭,肯善罷幹休嗎?

  「他即說前身已死,我又何必還記得那人。當年我被玉帝老兒迫害,他倒是一等幫凶呢。現在他到這步田地,也是他殺性太盛所致。」孫悟空冷笑。

  我隻覺得這話刺耳,不由得為忘川辯駁道,「他傷害你,他屠戮他人,都是奉了天庭之命吧?又不是他愛殺人的。」

  孫悟空意外的、或者說有點、不滿地看著我,「雖是執行天庭的命令,但事情終究是經他手做的,太很決了。你不知道嗎?兩千多年前他曾激起民怨,代天者也保不住他。」

  這事我聽胡姥姥說過,我也見識過他的冷酷無情,但是……不知為什麼,我就是覺得他有隱情,他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我垂下頭,怕孫悟空看到我眼裏的不服氣。屁股決定腦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能說誰對誰錯呢?而孫悟空是個很好的朋友,我不想跟他反目。可忘川,我也不想他被誤會和傷害。

  至少,他對我一直是善意的,雖然表面上他簡直惡劣到令人髮指。

  孫悟空以為我是怕被牽連,嚇得不敢抬頭,忙安慰我道,不知者不怪。你也不是特意給忘川送鼎,不過是為了換回自己的狗。雖然結果……實在是……但代天者是個公正的人,不會冤枉好人的,我也會幫襯你幾句。」

  「小孫,你真好。」我抓著他的手,不由得感激,雖然我還不太清楚自己可能面臨的處境。

  他很輕地抽回手,似乎怕傷害我的自尊,「不過你心裏也要有個准譜。」他臉色稍紅,抓了抓頭髮道,「華如練已經向李天王上稟,說你娘親私闖人界的事可大可小,但為了起到警示作用,不應該交由妖族自行處理。代天者本想大事化小,但李天王即開了口,怕是不行了。」

  啊?!我大吃一驚。

  華如練為什麼這樣針對我?我在狐旗第一美少女大賽中已經輸了,後來當上長老是因為胡香香棄權,她幹嘛還不放過我?有這麼大的仇恨嗎?



第十章 又要嫁人

  「我就是叫你心裏有個底,但是不用怕,我會幫你在李天王和代天者跟前分說分說的。」孫悟空見我驚得臉都白了,連忙勸慰。

  「可是在這節骨眼兒上,我又闖了禍……」

  「闖禍怕什麼,天下的禍頭子正是老孫我!」他傲然一笑,「你闖得禍就是有天大,我也罩得住你。」

  他此時又自稱老孫,可我卻再也沒有初聽到這稱呼時的滑稽感。不錯,他是少年,還是美少年,但他也是唯表獨尊的英雄,小孫?那是笑話。是我一個白痴凡人的可笑想法。一個男人高大與否不再於他的年紀和能力,而是這份擔當和對權勢地位的藐視。

  而當孫悟空眼神裏流露出不把天地故在眼裏的神情,他,帥絕天下。

  我花痴地仰望了一會兒,直到他忽然轉換鐵血神情,不好意思起來,才想起他對華如練那個態度,不禁問道,「你很討厭華仙子嗎?」

  「我著不起她。」孫悟空呸了一聲,直言不諱,「兩千多年前,她與忘川曾是一對情侶,但忘川反叛後,她立即表明效忠天庭。有幾次,根據她的情報,天庭差點捉到忘川,直到忘川徹底消失了一千年。雖然我與忘川敵對,但我就是著不慣她這種人品,扔掉舊情扔得這麼快,偏偏還做出大義凜然的樣兒,令人作嘔。」

  雖然有懷疑華如練之前和忘川的關係,但現在明明白白地聽到,悟空說起,我心裏還是一咯凳,莫名其妙的漲出些酸意來了。好像,忘川那樣的男人曾經喜歡過華如練,對他朱說也是一種侮辱。

  至少,他的眼光實在難以令人恭維。而如果我自傲多情一點,是不是就可以設想,華如練是因為我與忘川能夠按近,所以因妒生恨,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這麼說,她還不能忘情嘍?那又為什麼隨著別人迫害自己所愛的人呢?

  真搞不懂。或者異是自私,自己不要的東西,也不容別人染指。可是現在她對我構成了威脅,我要怎麼辦?

  求孫悟空去天庭打探消息,看李天王和代天者要怎麼處理我媽的事,還有我這回無意做了「幫凶」的事後,我決定先回妖居地。

  臨行前,我一廂恃願地對孫悟空說,「忘川拿了困魂鼎,也許並不會做什麼壞事,隻是收集寶物呢?就像就有人喜歡收集古董。」

  孫悟空同情地看著我,好像在說:這娃腦子壞掉了,年紀輕輕的真可憐。

  「他即反叛天庭,就不可能久居人下,被四處追捕、不見天日的話著。以他的個性而言,掌握天地、縱橫四海是他必須要做的事。隻是他失蹤了一千年,又蟄伏了一千年,似乎密謀著什麼。而天庭,兩千年來安於現狀,並不是承認了他的存在,實際上也是尋找一舉殲滅他的機會。你所看到的平靜,都是表面上的啊。」

  聽了這話。我隻覺得心一直往下落,沒個終了似的。來到洪荒界,我一直以自己的生存為己任,可現在才明白,這裏並不太平,而因為困魂鼎的出現,正邪兩派的戰爭,似乎一觸即發。

  倒楣的是,我與邪惡那派關係親近,還有意無意地幫了手,捲進了是非中。那麼,天庭會不會因此懲罰我,然後再連累得我媽罪加一等呢。

  帶著胸腔中那顆沉重的、通了六竅的七竅玲瓏心,我回到了妖居地的家。才發了一會兒呆,還沒時間喝口水,三哥禮跑來找我,一臉為難和痛惜之色。

  「又出了什麼事?」我感覺心力交瘁,同時也有點麻木。這些日子出的意外太多了,我霉運纏身,已輕無力擺脫。那麼,還有什麼猛的,就來吧。

  「我終於打聽到胡香香為什麼放棄狐族第一美少女的身份和繼承長老的資格了。」三哥非常懊惱和氣憤,倒像是被人很嚴重地擺了一道似的。

  「到底怎麼回事?說吧,我承受得住。」我使勁坐在椅子上,好像這樣我就能不被意外震倒。

  三哥咽了咽唾沫,醞釀了好一件才說,「你知道妖族在洪荒界各族中地位最低吧?你知道咱們狐族又是其中最被人看不起的吧?你知道咱們前任胡長老心比天高,命此紙薄,還偏偏心氣兒不降吧?你知道……」

  「三哥,直接跟我說結果。」我受不了他再拖著了,鈍刀子割肉,更難受。

  「直接不了啊,不然你根本不能明白。」三號哀嘆著,「簡單一點說,就是天庭是洪荒界的正統,除了冥王所格外,神、魔、人、妖全在天庭治下,當然以十四山為首的叛黨不算。可雖然在此治下,魔族卻向來桀驁不馴,儘管曾經差點被忘川滅族,但一千年朱,他們已經恢復了元氣,實力強橫,就連天庭也要讓上三分。這一切全賴當初的魔主之子、也就是現任魔主,童的強大力量。而咱們那位前長老,不甘心狐族是賤中之賤,也不知托了什麼門路,跟魔主童搭上了關係,承諾新任長老要做魔主的侍妄,以換得魔族的支持,最終令狐族坐上眾妖之王的寶座。

  什麼什麼?!我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就是說,我和霍炎還沒有處理好和離的事,就已經又被嫁出去一次?確切的說,不是嫁,是被送人了,因為一個妾是沒資格論嫁娶的。

  胡六六,你真極品了。真正的戀愛也沒談過一次,卻先是和一個男人離婚,然後為另一個男人做妾!難道我們狐狸精就是這樣的命運,永遠是男人的玩物?!

  「我不同意!」我一拍椅子的把手,憤然而起。現在我是狐族長老了,我要當家作主,不能把自己賣了!

  三哥愣了一下,上前拉起我,「六六,還是逃吧!你逃到大聖那裏去,這邊的事不要管了。在比賽前,上任長老並沒有說明情況,不過胡香香是知道的,估計也是點了頭的。不過她後來看上了十四山的霍炎,覺得那個靠山更大,所以設計了你。傻六六啊,就這麼上當了。你別忘記,比賽前是簽了契約的,契約書上有一條,說要承擔上任長老的全部責任與承諾。所以,就算你鬧到天庭,也占不住理。你還是逃走吧。

  「那你們怎麼辦?狐族怎麼辦?」三哥這麼慌,一定有問題。現在我媽不知蹤跡,三哥、小九和胡姥姥就是我的親人,我怎麼能為了自己的安全,置他們於不顧?

  「唉,我的六祖宗,你就聽三哥一句。」三號緊緊抓著我的雙手,「你道我是怎麼聽說這事的?是因為今天魔族的人來通知,著你下個月初十去魔族獻身。此令一出,誰也不去。況且胡香香已經把你的名宇報上去了。現在,你除了逃,別無他法。至於我們,你別管了,新魔主雖然殘酷,還不至於滅了全狐族吧,畢竟魔族還在天庭的治下呀!」

  餓滴神哪!魔族會為了狐族不守信而天了全狐族的!三哥越是說沒事,情況就越是嚴重。為什麼我的運道如此曲折?好不容易失而夏得了這個長老的位子,卻原來還要承擔這樣可怕的後果。我心心念念得到的小權利,沒想剄即救不了我媽,還把我自己也搭進去了。

  華如練知道這件事嗎?忘川當初在比賽時那麼對我,是否不想讓我贏,從而避免面對這樣的局面?那現在……我要不要求他幫忙解除約定?畢竟,我幫他得了困魂鼎,這個人情,他得還吧?

  「快走啊!」三哥使勁拉我。

  我用力抽回手,又坐回椅子上,「我不走,不管我是不是被胡香香母女陷害的,現在我得負起責任。」我很堅定。

  三哥急得沒辦法,說要叫小九和胡姥姥來勸我,我卻拉住他問,「那個魔主……叫童的人,很可怕嗎?」

  「他是大人物,我無緣得見。不過聽說是個巨人,長得非常猙獰,跟妖祖踏山人熊是一個德行。」

  我呻令了一聲。

  天爺啊,我雖不是外貌協會的會員,但一想到妖祖那模樣,還真是要嘔吐三天不止。

  「你不是想與他為妾吧?」三哥瞪大眼睛。

  我搖搖頭。

  絕不能這樣,我被迫嫁給霍炎時還算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呢,況且霍炎那麼帥,不然胡香香也不會突然反悔,看上了他。人,不能越混越回去,就算我是半人,就算我現在在名義上是二婚吧,也不能去給魔做妄!

  狐狸精,當自強!

  可是,喊喊口號容易,解決這事卻難了。難道要利用霍炎和忘川?我需要仔細想想。孫悟空說,不希望我與叛黨太接近,但是除了這些黑社會,我找不到別人幫助我了。

  難道我要反復麻煩天界第一神將?

  面倘若十四山的叛黨和魔族為我打了起來,我隻能說,我實在太他喵的甫做絕世狐狸精的潛力了,還沒怎麼著呢,就禍國殃民了。

  「這不還一個多月嗎?容我慢慢想辦法。」我安慰三哥,「不然我答應你,如果我實在沒有好招數,那時再逃不遲。」

  現在,我要繼續修煉,然後等孫悟空給我帶來天庭的消息。

  天大地大,孝心最大。

  忘川,會拿那個困魂鼎做什麼?假如他真是狼子野心,拿去迫害洪荒界的人類和修仙者呢?我要站在哪一邊,我可是有一半人類血統的。

  我心思混亂,隻得盤坐於床上,試圖入定,然後奇怪的……我又看到無邊無際的黑暗,一隻褐色的小狐狸一蹦一跳的進入一個古怪的山洞……

  大石頭!

  大石頭是何方神聖?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56 AM

第十一章 人界行

  天庭的工作效率很高,第二天孫悟空就帶來了半好不壞的消息,要派兩名專員親赴人界,調查我媽和七姨八姨的千年之前擅離洪荒界的事。調查公文我無緣一見,但好在兩名專員都是老相識:孫悟空和哪吒。

  這點小事要動用兩員上神之將,有點殺雞用牛刀的意思。想必,孫悟空做了很大的努力才拿下這樁差事。又想必,李天王不放心孫悟空,所以特意派了自己的兒子來監視。

  我很承他的情,自然就對他特別親熱,他顯得拘謹又歡喜,偷偷對我說,「天庭諸多事忙,而且現今局勢不穩,十四山新近得了困魂鼎,正蠢蠢欲動,魔族又有反意,還有其他小股的反叛勢力正在抬頭,李天王和代天者忙得焦頭爛額,哪有時間顧及千年前的違規小事?不過華如練不明事理,抓住這點小辮子,死不肯放,偏偏還連篇大道理,廢話一籮筐,所以天庭才不得不做個樣子。

  「我相信你,可他怎麼辦?」我略放下心,但瞄了哪吒一眼。

  孫悟空笑道,「他雖然跟我不對付,但也煩這趟差事呢。他是個天下第二的怠懶傢伙,不會認真的,隻要你娘親和姨媽沒在人界做大惡,這事或能不了了之。

  我聞聽大喜。記得之前在哪本書上看過,說人類總是過於擔憂,其實百分之八十多的擔心是多餘的,真正做起來會發現並沒有什么。

  唉,我媽為我惹釣麻煩事如果能這樣解決,真是再好不過。這三天我幹脆帶著這對美少年在人界逛逛,多多巴結,隻當旅行了。反正華如練也看不到這邊的情況,到時候是好是壞,還不是由得他們說?

  有了這個意識,我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笑著問,「三太子是天下第二怠懶傢伙,天下第一是誰?」

  「自然是老孫我了。」孫悟空滿不在乎的一笑。每當他流露出這種表情,那個羞澀悶騷的少年摸樣就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不懼天地的囂張態典,說實話配著他年輕英俊的臉,真是十分英雄人物。但一轉臉,他又可愛到爆,就像一隻可愛的悠喜猴。

  「喂,悄悄話說完沒?還有公差要辦!」一邊的哪吒見我和孫悟空嘀咕個沒完,不禁有些煩踩,甩了甩頭上的汗。

  我一看就知道他是典型的陰虛體質,暴躁易怒、愛出汗、體重超標。以前我正經學過葯膳,可惜做出來人類不能適應,不然多做幾桌菜,好好幫他調理。他曾經是天庭的英俊少年,如今變成團子版三太子,看起來不那麼快樂,也許我該投其所好,他會對我大有好感,繼而偏心向我的。

  心裏有了主意,行動也俐落起來,因為有儲物荷包傍身,重要不重要的東西我平時都隨身攜帶,所以也沒什麼好收拾的,隻是身為長老,假模假式地吩咐了三哥一些族裏的瑣事,就和孫悟空、哪吒離開妖居地。

  跟他們一起四人界,是有一紙類似於通關文牒類的東西,相當於天庭頒發的護照吧。不過他們所選取的路線跟我是一樣的,來到那個三岔跆口,以一種秘咒呼喚諦聽,然後是海中島,隻是兩界門不需要神筆來畫,而是憑空落下,當然比我穿越的門要氣派威風很多倍。

  一腳踏入人界,沒想到傳送地卻是本市那幢三十多層高的商業中心大廈的樓頂。我從來沒從這麼高的地方看過我居住的這座城市,不禁好奇地到樓邊往下探頭觀望,結果不知對面樓有誰眼尖,大喊大叫著叫我不要自殺。然後又人有聞風而動,看到了到,悟空和哪吒凌空站在高樓邊緣,這麼大的風吹過來,身體卻紋絲不動,硬說中國也出了蜘蛛俠,而且一出就是兩個。

  我連忙把他們兩個帶下去,怕引來屯祝台當新聞拍,那事件就大條了。

  不過我沒出大廈,先帶他們十二樓的服裝大賣場去,讓他們換下身上的古裝。還好他們都是披散著頭髮,沒梳麻煩的古代髮型,在八樓的美髮沙龍稍整理一下就行了。

  「待會兒,我帶你們一樓的美食廣場去嘗嘗人間煙火。」現在洪荒界和人界的時間是一致的,此時天已近午,我努力做好導游,爭取讓這二位賓至如歸,「你們的身子經過了伐毛洗髓,可以經得住人間濁氣吧?」

  「本三太子是上神,縱橫人神兩界,能去濁取靈,不怕不怕。」

  哪吒看來沒在人界這麼深入的逗留過,尤其是大白天,打從剛才買衣服做頭髮就很好奇,隻電梯就坐了三次,在電器商店還看了半天電視。

  但在我看來,倒是像他們一樣飛上飛下的好,至少節省能源,環保清潔。其實孫悟空也好奇,不過他端著架子,假裝不屑一顧。

  到了美食廣場,選一家檔次最高的館子進去,可椅子還沒塵熱乎,就聽見有人喊我,而且連喊了三聲。

  「六六,這才多久不見,怎麼連我也認不得了?」來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一回頭,那感覺怎麼說呢……就像穿著新鞋,卻踩在了拘屎上,那個各應人呀。因為巧遇者正是那個曾甩掉我的賤人,付而旦。

  我穿越剄洪荒界不剄三個月時間,或者是因為經理和波折太多,遠勝過我二十三年歲月,所以再度見到故人,有

  憂如隔世的感覺。剛才我之所以沒理會,是因為他的聲音我都覺得陌

  生,忘記得極其幹凈。可他非得來惹我,提醒我曾多麼愚蠢和瞎眼。

  「沒有啦,中餐館總是很鬧,沒有聽到你。」我很彆扭,卻還保持著禮貌。

  哪想到我給他點好臉色,他卻熱絡地坐了下來,笑道,「六六,現在在哪發財哪,連那麼有前途的工作也辭了,大師傅遺憾得很哪。你不會是結婚了吧?」他看了一眼我光禿禿的手指,露出一種了然的神色。

  意思是:我就說吧,你怎麼可能嫁給那麼優秀的男人。

  想來,他對上回被忘川的氣勢壓得連氣也喘不過來,還是相當介意。這自尊的傷啊,隻怕一輩子也好不了了。好忘川,打擊這混蛋打擊得徹底。不過想到我師傅,我還是有些內疚和傷心,他曾那麼期待。

  「你男朋友沒陪你嗎?還是分手了?」他又問,同時差手樓了上來。

  從現代人的觀點看,付而旦的行為隻是輕佻猥瑣,可孫同學卻是從洪荒界來粕,平時又少與人界交流,十分不習慣這邊的行為。所以,付而旦,或者應該稱為倒楣蛋的手還沒碰剄我,就被孫悟空一把捏住。

  我很確信,孫悟空半點力氣也沒用,可他是什麼人?戰天鬥地的上神,付而旦於他而言此腳下的泥還不知。

  於是……付爾旦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慘叫。

  接著,一股香風撲至,對著孫悟空的手就拍了下去,大叫著,「放開!保安呢?死哪裏去了,怎麼這種人也放進來,簡直影響人胃口,下回再不光顧你家生意。蛋蛋,你怎麼樣?我叫你別過來打掃呼,你偏不聽,看,碰霉人惹霉氣吧。

  她當然是沒拍到孫悟空的手,因為他迅速抽回了,一臉厭惡的表情,明顯是嫌突然冒出來的女人骯髒。不過楊脂玉口中罵聲不絕,孫悟空很怒,如果不是考慮剄,此處人多,會傷及無辜,踩死楊脂玉的心都有吧?

  而哪吒,在一旁看戲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是事不關己的態度。

  楊脂玉大概覺得哪吒的笑容很礙眼,遷怒道,「死胖子,笑什麼笑?賣笑嗎?」

  她仗著美貌,自小被男人眾星棒月一樣寵大的,周旋於富人們之間也游刀有餘,性格說好聽點是任性,其實就是沒素質,平時倒能裝裝高雅大方,一遇到急事就露女本來的潑婦嘴臉。

  可這一下,她卻桶了馬蜂窩了。哪吒的脾乞暴躁,哪容得人罵他,此時也不見他動,在他肩膀上突然又伸出一條手臂,此正常人的手要長上好幾倍,一下就抽住楊脂玉的脖子,高高舉起來。

  「胖子?我暈恨人家說我胖了!」他笑起來臉上有酒窩,一口小白牙閃閃發光,本來應該是極可愛的模祥,可此時卻殺氣騰騰的,連周圍的空氣都瞬間降了好幾度。

  我嚇了一跳,急施結界之術,把我們這一桌附近的五個人隔絕開來。

  「不錯,你進境真的很快。倒說說,誰是你的師傅?」孫悟空不管這對狗男女的死話,倒誇獎起我來。

  我腦海裏浮現出夢中人的樣子,心頭隻是一疼,連忙岔過去。

  「拜託啊,二位上神。」我苦著臉,「這是在人界,收起神通吧!這年頭資訊發達,不大點事,隨便炒炒就鬧翻天了。」

  孫悟空和哪吒大概也知道不能鬧出太大的動靜,剛才不過是意氣用事,但現在讓他們承認錯誤也是不可能的,於是我隻好自己給自己打圓場道,「請二位上神探查一下這館子裏的人,有沒有往意到這邊的?我給這對賤人施展離魂術,讓他們忘記剛才的事。」

  「真本事,小半妖。」哪吒把楊脂玉扔在地上,上回遇到你,你連草木妖也對付不了,現在居然可以施展離魂術了。」

  「這是我們狐族擅長的嘛。」我謙虛了一句。

  這回,是楊脂玉慘叫一聲,「你……你……你們是妖怪!大白天……」

  反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什麼妖怪?這是兩位上神!能看一眼也是你的造化了,居然還口出不遜,包你走三世霉運!狗眼看人低的賤人。告訴你,別以為有兩個糟錢就了不起,這世上的有錢人多了,也沒見過你們這麼愛現的!」說著,我雙手生澀的結印。



第十二章 兩位小爺

  從小到大,我都是逆來順受的脾氣,今天頭一回強勢,那感覺,怎麼一個爽字了得。原來,挺直腰桿做人是那麼痛快的。不過那也是得在自己有實力的基礎上。所以,忘川沒有說錯……要強大!

  看著眼前猥瑣窩囊的付而旦,我自然而然的又想起忘川,心裏的感覺古怪又新奇,那是思念嗎?可他對我總是嘲諷輕蔑,難道隻是因為他長得帥,就勾動了我的念想?也難怪,活了二十三年,還穿越到神魔的世界,好像沒有誰長得比他還要好看的。

  「我養了幾匹馬,明天在馬術俱樂部有活動,六六你來一起玩玩吧,我記得你最喜歡動物的。」耳邊,付而旦熱情相邀。

  被我施展過離魂術後,付而旦和楊脂玉都忘記了剛才發生的衝突,對於兩人身上的傷痕,他們在我的引導下,以為是兩人在拉扯間摔傷的。至於為什麼拉扯……是付而旦非要跟我打招呼,而楊脂玉拼命阻攔造成的。

  或者因為我被甩後沒有尋死覓活,反而活得更有滋味了,或者因為我離開他後我的男人都此他優秀更多倍,付而旦明顯對我興趣恢復,剛才看我的眼神裏還有驚艷,似乎我的相貌之於以前也漂亮不少。現在他更是用盡手段,試圖跟我恢復關係,至少是「朋友」關係,好關註我以後是倒大霉還是行大運。

  此舉氣得楊胎玉夠嗆,而當她靜下來,就發現了孫悟空和哪吒的出眾相貌和不凡氣質,立即心醉神迷,起了勾搭的心思,也顧不得付而旦了,忙著對兩個美少年搔首弄姿。可惜那兩個是絕緣體,她放的電全流在地上了,一點痕跡沒留下。

  而附近幾舊桌的客人有不少看到這對賤人叫才來找茬的,現在又見他們對我們特別親近,不禁都很納悶。

  哪吒指了指腦子,無奈又同情地搖搖頭,然後大家就流露出了然的神色:原來衣著光鮮的這對男士是神經病哦。

  我本不想答應去什麼馬術俱樂部,但付而旦擺明不達目的誓不罷

  休,而孫悟空看樣子就要煩得生事了,於是連忙應下來。好不容易打發姓付的滾遠一點,趕緊地一連氣兒地點了十幾道菜。食物最能慰藉人類的心靈,就算這兩位小爺是上神,一個是蓮藕化身,一個是石體,想必也一樣。

  現代人界,對於滿足各色慾望的努力已經到了極致了,那些食材之精緻,之中西合壁,之五味俱全,是長居洪荒界的人聞所未聞的。

  身為上神的孫、哪二人自然不在意口腹之欲,但有機會嘗嘗鮮,還是很開心的。尤其飯後的兩道清涼甜品……蕃茄酸奶杯和凍芝士蛋糕,他們非常喜歡。

  我不禁心裏哀嘆:這些食物我都會做,色香意形養,保證都很完美,可為什麼味道總是不行呢?隻是差些倒還罷了,萬一吃死人,可真是天大的罪過。自從到了洪荒界,我的人生都似乎改變了,唯有廚藝一途,還是爛到不能再爛。

  下午,帶這兩個超齡兒童上了游樂場,晚上吃了西餐,又去看電影、打游戲和保齡球。一天下來,累我一個臭死,他們卻興致勃勃,回到我家後,兩個人裝模作樣的四處探查了一遍,最後的結論是沒有妖氣,未發現惡果,算是對天庭交差,然後第一次洗了淋浴。

  「這個小瀑布不錯,還能自由控制的,回頭帶走一個吧。」哪吒的好奇心比孫悟空重,看著什麼都想搬回洪荒界。

  「會擾亂空間秩序的,再說那邊也沒有電呀。」我勸他。

  他搔搔頭,「這倒是。不過,要怎麼弄到電?雷公電母能不能做這件事?」

  天哪,發電可是項龐大的工程。我不知從何說起,正為難著,孫悟空就不耐煩地道,「可以了吧你?貪圖俗勃,當心道心失守。」

  哪吒哼了一聲,看樣子想鬥嘴,最後卻說,「死猴子,這次算你說得對。身為上神,不該貪戀人間繁華。可是,我算明白為什麼以前在那個天庭時,總有人申請下凡歷劫了,別對我說你不覺得人界比洪荒界好玩多了。咱們日日守在天庭裏,嘴裏都淡出鳥來了不說,這麼長的生命裏除了寂寞無聊,什麼也沒有。有時候我倒盼著叛軍們成點氣候,好讓我痛痛快快打一場。」

  「打?你還上得了風火輪嗎?」孫悟空挖苦了一句。

  哪吒登時滿臉通紅,怒道,「別惹我啊,煩著呢,不然現在就先跟你打一架!」

  我連忙插嘴道,「悟空,這就是你不對了。戰友嘛,就是胞澤兄弟,怎麼可以隨便輕侮。再說狀態是暫時的,素質是永恆的,三太子是上神戰將,隻要多加運動,飲食合理,就會恢復以往的英姿的。」

  這話說得哪吒大為受用,可我覺得我的語氣好像唐僧。而孫悟空肯定知道我是盡力巴結哪吒,所以倒沒反駁,隻是道,「他說得好聽。真和叛軍打起來,他和那楊……和忘川幾千年前是絕好的交情,下得了手嗎?」

  啊?是嗎?這我倒是第一聽說。而不知怎麼,我突然覺得哪吒怎麼看怎麼順眼,心思居然和他親近了一點。

  「我不會循私的。」哪吒哼了一聲,「上迴天牢,老子已經盡了全力。但他是什麼樣的人物,你也知道,除非你恢復以往的能力,不然天庭的神將綁在一起也不是他對手,你少來擠兌我!再說,我堅持相信他叛反天庭一定有大大的原因。」

  孫悟空抓了抓頭髮,扭過頭去假寐。咦,看他的態度,貌似雖然和忘川是敵人,卻也相信忘川的人品似的。那忘川,也就是天庭的楊戩,有著聽宣不聽召的特權,有著天庭第一神將的地位和高貴的血統,難道為了殺戮過重就反叛了?感覺上,有陰謀啊有陰謀!

  「是非莫談國事。」我再度打斷這二位,怕他們爭不出個所以然來,說急了動手。這小院是我和我媽唯一有聯絡的地方了,不能毀掉,再說有的事還是慢慢來比較好。

  「都睡覺吧,明天我們還要去馬術俱樂部呢。」本來我想失約,不過為了分散這兩個傢伙的註意力,不得不出此下策。

  「騎馬有什麼好玩!」這回,兩個人倒是有志一同。

  「我聽你說什麼減肥妙招,不如我們研完一下這個。」哪吒的心思終於轉移。

  我對他講解減肥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減得太快容易反彈,以及有氧運動一類的理論,然後承諾回到洪荒界親自調配他的飲食,制訂鍛煉計畫。他這才放過我,令我得已回到自己的房間去,洗澡睡覺。

  躺在床上時,我苦思冥想,怎麼才能在妖居地弄一間浴室出來,以後能舒舒服服的,不用到河裏沐浴呢?

  想著想著,思緒又拐到了忘川身上,突煞心裏一悸。

  我嚇了一跳。自從心通六竅後,其實我的心臟算是好了,可惜我又牽扯上太多事情,當初心心念念要回人界,現在卻不能也不想了。可為什麼,今天突然又感覺,心臟不舒服呢?

  我努力在腦海裏回憶著和忘川那少量相處時光的點點滴滴,心臟卻再也沒有感應,真的奇怪死了。

  我得說,那不是相思之意,而是一種隱約的不安。

  他,在洪荒界不是出事了吧?

  迷迷糊糊中,我睡著了。然後,我又看見一隻小狐狸蹦蹦跳跳地進了一個山洞,高興地叫著:大石頭!而這一次,我聽到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應著。

  我顫抖了,因為那是夢中人的聲音……鼻音有一點重,就像得了感冒,但嗓音性鹹,好聽得要死。

  我強烈地妒忌。為什麼他要對除我以外的別的狐狸好?說話那麼溫柔?

  活活被氣醒,是我生平以來的第一次。一看床頭表已經六點多了,連忙爬起來,隨便洗漱了下就去買早餐,一共十來種,再侍候兩位小爺吃得舒服了,已經是早上九點鐘了。

  這時,付而旦的電話來了,說派了車來按我們,已到樓下。這下我想失約也不成了,幹脆決定就去玩玩,看他能耍什麼花招。

  其時已入深秋,但今年天氣異常,還溫暖得很,而我也沒特意打扮,隻穿了普通的運動裝,脂粉未施。女為悅己者容,沒有我喜歡的男人,我何必捯飭呢?

  養名品賽馬玩,那絕對是貴族的喜好,相應的,馬術俱樂部的人真真的談笑皆闊佬,往來無窮丁,而他們的女伴們自也爭奇鬥艷。不過現代的化妝術多高明啊,濃妝艷抹上不得台盤,一個個裸妝化得那叫一個特致,隻我一個人素面朝天,好像俱樂部的工作人員。

  不過付而旦看到我卻兩眼發亮,還說什麼「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贊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身上的妖怪血統已經蘇醒,就算是同樣的五官,容貌氣質也與以前不相同了。」不管神話中怎麼說,反正我認識的哪吒是個直性子,因我表示友好,不歧視他的身材,他現在跟我的關係突飛猛進,跟密友似的,所以跟我咬耳朵道,「六六,你可慢妖狐出身,現在還青澀,若真掌握了媚功,凡間男子誰會不為你傾倒,這賤人愛慕於你,再正常不過。」他鄙視性地哼一聲。

  孫悟空上前一步,「不經意」地插在我們中間。可付而旦更幹脆,上來一把抓住我手,有點炫耀性地道,「走,看看我的馬兒去。我新近得了一件東西,對訓養馬匹特別有效。」

  我感覺怒火在我身邊蒸騰,就連空氣也似乎燃燒起冷焰。付而旦有感,打了個寒戰,可他沒意識到這危險的情況。

  而我也沒感覺出,怒火一共有三道,並不是兩道。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58 AM

第十三章 馬笛

  「別動手動腳。」哪吒一揪付而旦的衣領,把後者丟到一邊去。還好,他知道設結界麻煩,此處人又多,所以力道拿捏得很好,並沒有傷剄付而旦。

  「六六,能不能讓他別那麼粗魯?」付而旦有點氣,而後又好奇,「從昨天就看你帶著這兩個小子,他們是什麼人哪?」

  小子?!他不想話了啊。

  我心善,看到流浪狗還同情呢,何況眼前是一條人命,於是連忙扯著付而旦到一迫去,低聲道,「他們是我遠房表弟,都是不要命的霸道傢伙,從小就惹事生非。看到染金髮那個沒?姓孫。中學才畢業就犯下入室搶劫珍寶、偷盜管制葯品、擾亂社會秩序,破壞貴婦舉辦的沙龍等諸多罪行,最後鬧剄公安局,可結果卻差點把公安局的房蓋給挑了,局長也給打了,最後是省裏來人平的事。那個小胖子就更不用說,姓李,也算是高幹子女,還上幼兒園呢,就把當地水利局局長的三兒子給打死了,跟他親爹敢玩自殘,一刀刀往身上割,夠不夠很?現在他們在家鄉惹了點禍事,特地到我這邊躲兩天的。」

  這些描述實在是很誇張的,智力正常的人都不大可能相信。但我說的是實話呀,孫悟空和哪吒以前確實是做過這麼多年怕的事。也正因為我沒撒謊,神情和語言都帶著天下間最誠實的力量,所以付而旦懷疑了片刻後就全盤接受,嚇得打了一個寒戰。

  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越有錢的人就越怕這種捨得一身剮,好勇鬥狠的傢伙們。

  而我,也隨著付而旦打了個寒戰,加強了這番話的感染力。但我絕不是故意的,而是突然感覺兩道冰冷的目光盯我在原地,害我連動也不敢動。

  那絕對不是孫悟空和哪吒的氣息,陌生而憤怒。因為感覺太怪異了,我立即運起術法,壓下心中的驚悸,向後望去。

  沒人哪!怎麼回事?

  「他們這麼危險,你還帶來?」正疑惑間,付而旦埋怨我。

  「是你家楊脂玉看他們兩個長得帥,熱情邀請的啊,關我什麼事。怎麼沒見你女朋友?」我扯詞,想趕快找個機會離開。因為突然有不安的感覺,極不舒服的橫在我裏。

  哪想到付而旦卻露出一臉曾經滄海難為水的德行道,「女朋友?唉,過去的時光,還回得去嗎?」說著,還深情且哀怨地看了我一眼。

  我惡寒,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難道以為我這麼不長進?知道他的真實嘴臉後還會犯賤嗎?再說,見了太多出眾的男人後,怎麼還可能喜歡他?事實上我一見到他就感覺難受,因為他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我曾經多麼的白痴,居然跟這種人交往過。

  「我們去看馬兒吧。」我轉移話題,活動了一下被雷僵了的四肢,同時朝那兩位小爺丟了個眼色,讓他們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來。

  大庭廣眾之下,付而旦不會對我怎麼樣的。再說我今時不同往日,有妖力在身,他這樣的,我打千八百個不在話下。

  我得把我的「表弟們」和付公子隔開,不然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楊脂玉據說遇到了朋友,去會館內的咖啡室還沒回來,付而旦不打算等,於是就先帶我進了馬廄。

  基本上,隻要是友善的動物我都喜歡,昆蟲除外。而見過了忘川的馬,別的馬看起來也不會顯得太神駿了,但還是覺得它們相當可愛溫順,漂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

  到這時候,我心情才好了起來,又是摸又是抱的,圍著馬兒轉了好幾圈。

  付而旦在我身邊膩膩歪歪了半天,見我帶搭不理的,就從公事包中拿出一隻三四寸長的短笛來,對我炫耀道,「六六看這個。」

  「從哪裏淘換來的古董這是?」我一見就知那是個古物,但也沒覺出有什麼特別的。真正玩古董的人,不會像付公子那麼淺薄輕浮,他雖然有錢,卻也未必有頂級財力。

  「有眼光!」他贊了句。

  真是白痴,這還用眼光嗎?那笛子被他鄭而重之的放在公事包中,外包裝又如此正式。再者,笛子的造型古樸、花紋處泛著睹綠色的鏽跡,可又絲毫不見暗沉,顯見年代久遠了。

  當然,也可能是做舊的,具體細節我就不懂了。

  「這是我在一次小型的私人拍賣會上得的,價錢嘛,倒不算高,才七十多萬人民幣,但它即是古董,又正和我用,實在是難得。」他解釋。

  七十多萬還不算高?在中國內地,好多人一輩子也賺不到這麼多好不好?有錢不是過錯,但他這麼愛現就有點討厭了。

  我這人不太會掩飾情緒,於是就流露出一點不以為然。付而旦見我如此,急於表現他的眼光和手腕,又道,「別小看這個笛子,它吹出的聲音人類聽不剄哦。」

  「不出聲的笛子還有什麼實際用處,擺在家裏不就好了嗎?」我聳聳肩。

  「我是說人類聽不到。」他得意一笑,還開了個很冷道,「當然也不是吹給妖魔鬼怪聽的。」

  「犬笛?」我亂猜,記起看過的一部很老的日劇。據說有一種小工具是專門用來招喚狗狗的。因為狗的耳朵可以接收120千赫的聲波,而人頂多可以聽剄20千赫。

  「雖不中,亦不遠矣。」付而旦又古典了一把,害我持續惡寒,「這是專門訓練賽馬用的,在普通人中並不十分流行,甚至知情者也相當少。關鍵是,這馬笛難得。這是英國十五世紀的訓馬高手,勃朗特伯爵所發明和使用的,全世界不過就這一隻,其製作方法已經失傳。

  「才價值七十萬?」我問,雖然沒有見識,但也知道這種失傳的東西是很貴重的。而且,就算大英帝園較之我中華燦爛文化的久遠性和非凡性相去甚遠,畢竟也是幾百年的古物了,不可能這個價啊。

  看來,這腦袋被門夾過的傢伙是買了贗品,或者根本這傳說就是假的。敗家子兒,如果我是付老先生,先暴打他一頓再說。

  「這一筆生意做得聰明吧?別人還沒意識到這寶貝的重要性,我就已經入手了。」付而旦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說。這就是他這種人最大的毛病了,總以為別人是笨蛋。

  不過我不想跟他多說話,於是表現出了旁人的感嘆,好讓他滿足了虛榮心後放我走。可他沒結沒完的,非要拉著我看他馴馬。

  笛號是小小橫笛,他姿態滑稽,吹而無產,樣子就更可笑。而馬兒們果然有了反應,但我覺得它們不是聽懂了命令,而是被無聲的聲波折磨得很難受似的。

  我連忙打斷付而旦,「我覺得你應該再研宄一下訓練方法。或者,為了兩匹馬不值得動用這種古董。就像是,你不能拿古董瓷器吃飯一樣,對吧?」

  他一愣,似乎覺得我說得對。但馬上又說,「我的馬經過了名師訓導,再用馬笛再調教一下,必能贏了過俱樂部的所有馬匹的。今天就有比賽哦,我自己親自當騎師,和其他五匹較量一下。」說著又吹了一下那笛子,害得一匹馬直接嘶鳴了起來。

  這時我一定確定以及肯定這笛子的聲波是有害的,下意識地,伸手去奪。他反應倒快,向後跳了一步,倒好像我要搶他的錢似的。

  「馬兒可能不適應這笛子,你不要吹了。」我說明我的態度。

  他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它們必須適應我的命令,待會兒要賽一場,彩頭很高。若是贏了,你喜歡什麼,我給你買呀。

  「如喜歡什麼,我沒錢買給她嗎?」突然有人插嘴。

  我心裏一跳,向馬廄通道的另一側望去。

  逆光中,忘川走來,整個人都似被波了一層金邊。在人界,他變沒了白金色長髮,但他的樣子、他的聲音、他完美無暇的臉龐、他挺拔的身婆,都沒有變。

  他牽著一匹馬,看似離我稂遠,但很快就到了我面前,現代的騎裝穿在他身上是那麼好看,襯得付而旦那身價值不菲的名牌就像是從垃圾箱拾出來了,還被人踩過好幾十腳似的。

  「你怎麼來了?」我愣愣的,隻問出這麼一句。

  人界和洪荒界不是不允許隨意穿越嗎?可這是我第二回看到他出現在現代時空了。怎麼啦?他為什麼而來?總不會是為了我吧?

  他不置可否,轉而向付而旦,「要賽馬嗎?多少賭註我都加倍,算我一個。

  他的馬比正常馬要大上兩倍,神龍的筋骨也似,氣質霸道囂張到不是一匹馬所應有的。這馬甚至還調戲過我。可到人界後不知忘川用了什麼法術,它現在是正常馬兒大小,而且毛色雜而暗啞,身子瘦弱,看來像是長期營養不良似的。但那對眼晴看來還飽含著戾氣,凶獸一般。

  可惜,付而旦根本沒看出來,所以一臉嘲笑的神情,「這馬能跑嗎?死在賽道上就不太人道了。」

  「死了,也是我的。」忘川瞄了我一眼。

  「雖說比賽是開放的,誰想加入都行。可是……若贏得勝之不武,還不如不比。」付而旦笑說,接著把我拉到一邊,低聲道,「你們不是分手了嗎?」

  忘川聽到了,微微一笑,「誰說我們分手了,正經我要娶她哪。」

  他上下打量我,嘲弄而輕淺的笑容演化成了一種挑逗的氣息,令我沒出息地漲紅了臉。

  「我們不過是吵了兩句,既然她送了我一個小鼎的工藝品做為禮物,我原諒她。」忘川補充了一句,令我心頭又是一跳,感覺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第十四章 突然冒出來的小孩

  我猜,付而旦在忘川面前有極其強烈的自卑感。事實上,誰不會呢?忘川身上似乎有一種氣質,高高在上得那麼自然,讓人無意中就仰望他,讓人不由自主的自慚形穢,不知不覺的以他的意志為意志。

  所以沒費多大功夫,付而旦就欣然接受了忘川的賽馬挑戰。我知道付而旦是正經是學過馬術的,他圍著忘川的馬轉了好幾圈,以他的專業經驗來衡量,最終確定這是匹菜馬,我的「現男友」實在是被錢燒得腦子壞掉了時,他應戰了。

  「賭往是什麼?」他不不知死的還問細節。

  「若你贏了,所有的賭金加在一起,翻倍。」忘川半眯著眼睛,看起來對這億萬豪賭,根本不放在眼裏。

  我很理解,做為上神,而且是反叛了天庭的那種,凡人的金錢對他沒有任何意義,我好奇的隻是他從哪裏弄來的錢?利用法術得到的?還是他經常來往於人界與洪荒界之間,按人類的方法賺得?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麼要在人界話動?而且他又是怎麼避開諦聽的監視呢?

  他身上,實在太多秘密了。

  付而旦臉色有些發白,緊張、興奮、懷疑、貪婪,令他大腦缺血,本來就不太聰明,這下更是無法思考,隻反問,「若我輸了呢?當然這不可能。其實,我還是勸你不要賭。」也不知是終究有些害怕,還是努力保持風度,他居然又勸。

  忘川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神情淡然,似乎一切都無關緊要,我要你這隻笛子。因為……六六好像很喜歡。」

  我腦子嗡的一聲。

  他在拿我做藉口,擺足了為心上人不惜一擲千全的樣子。這事他以前做過,現在再來一次,付而旦也不會懷疑。不然以那麼高的價錢對賭一隻笛子,很容易令心神不寧的付公子反悔。

  這也就是說,這笛子對他很重要。這是他穿越到人界的原因嗎?可這笛子完竟是什麼?難道也是上古時期的法寶,不然怎麼能令他勞動尊架?而我,要阻止他,還是幫助他,還是裝不知道?

  原來,他來人界,不是為了我!

  不知為什麼,我心底有一絲失望。不過我沒有阻攔付而旦,那笛子在他手裏隻會殘害無辜的動物,到忘川手裏……假如它真是了不起的法器……又會有誰受到傷害呢?我要任由這種情況發生嗎?我要從中作梗嗎?可我又能怎麼做呢?

  我心裏亂透了,又矛盾又猶豫,不期然看了付而旦一眼,卻驚奇的發現他變成了臘像般,保持著一個猥瑣的姿勢,笑得極端下賤,似乎為那巨大的賭往就要流下口水了。他為什麼不明白一個道理,利益起大,風險越大?

  而他這種狀態隻能說明一件事:他被施了定身法。孫悟空最擅長這個。

  身隨念動,我向馬廄的另一端望去,果然見剄孫悟空和哪吒站在那裏,雖然並沒有拿出武器,也沒擺出攻擊的姿態,但空氣卻驟然緊繃了起來。

  「反賊,跑到人界來受死嗎?」孫悟空一指忘川,囂張狂野的少年瞬間顯示出了上神之品格,威風涼凜。

  「你不該擅闖人界。」哪吒也說,面如寒霜,確實並沒有因顧會舊情而偏袒的反應,「我說怎麼馬廄裏突生異息呢,原來是你。」

  「本尊想去哪裏,便去哪裏,天奈我何?」忘川輕輕一笑,目光倏地深幽。

  眼看他們似乎要打起來,我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快速跑到他們之間,焦急地道,「此處全是凡人凡馬,抵受不住各位的神力,你們……千萬別造殺孽!」

  「殺人?我倒是不個意的。人如螻蟻,匆匆數十寒暑,庸庸碌碌,死與話有什麼幹系?」忘川哼了一聲,語氣有些輕浮。

  我不懂,他怎麼能笑著、平靜地說出如此輕侮生命的話,不禁心頭有火,「你不是螻蟻,不會明白螻蟻也有自己的快樂。上神又怎麼樣?與天地同壽,但是你快樂嗎?」

  笑容在他臉上消失,不過他並沒有發怒,倒好像有些悲涼似地微微搖頭,「半妖,你什麼也不懂。那沒關係,可是別裝著什麼都懂。」

  「要求低級簡單,就容易快樂,這很難怪嗎?」我意有所指,期望他不要拼命搶奪上古神器,假如這笛子就是的話。從付而旦的描述來看,這笛子隻不進凡物,不過這賤人說的話,從來不靠譜。

  「哦?居然也會發火嗎?」他拖長了聲調,輕蔑地瞄了我一眼,那看不超人的神態真傷人。

  「不怕,六六,我設了結界。不管有什麼動靜,也不過是在馬廄的範圍內折騰而已。」孫悟空冷冷地道,然後一伸手,金箍棒就憑空出現在他掌中。金光閃閃,陽光般耀眼。

  「不管你是楊戩還是忘川,既然幾十年前未分勝負,如今我們再打一場便了!」

  「還有我。」哪吒也上前一步,「我要你一句話,當年為什麼叛反天庭?」

  「沒心情,恕不奉陪。」忘川根本不理會,轉身就走,真敢把背後的空檔留給自己的死敵,和曾經的戰友。

  或者,他知道孫悟空和哪吒都是如此驕傲,絕對不屑於在他背後下手。

  「滾回來,告訴我你為什麼來人界?」孫悟空怒了,金箍棒驀煞放大,看起來把億萬眾生都壓死也是有可能的。

  我連忙又攔在他們之間,「你們還是等回到洪荒界再打好不好?反正這麼對立,早晚不死不休的。」說這句話時,我突然很悲傷,「昨天你不是對我說,為了避免對人界造成傷害,你們穿超過來時,法力都受到極大限制,連之前的一半能力也沒有嗎?雖說剩下的一半力量也足以應付在人界發生的事,但如果是和忘川對站的陣仗,真的還有能力維護結界嗎?」

  我一說,孫悟空和哪吒對望了一眼,顯然我說得在理,他們都有些沮喪。沒有什麼此敵人站在你面前,你卻無法動手更鬱悶了。隻是,我絕不能讓他們在這裏打起來。那一定是驚天動地的,這個城市被他們毀掉也有可能。

  而且,孫悟空和哪吒鹹覺到的異氣,說不定不是因為忘川,而是因為那奇忙的笛子。忘川掩藏氣息的本事很高,道法低於他或者差不多的人不會感應到他。

  隻是,關於那笛子、關於賽馬和賭往的事,我本能地沒對孫悟空和哪吒吐露半個宇。或者我心裏,不想壞了忘川的事,所以我選擇了隱瞞。這讓我覺得自己是幫凶,因為我知道他得了法寶後絕不隻是收藏那麼簡單。

  他,到底要做什麼啊?

  「好吧,暫時放過他,隻要他不在人界作惡的話。」孫悟空終於收起金箍棒。

  我鬆了一口氣,自嘲地對自己說我拯救了人類。

  可哪吒卻憂心忡忡,「難道就這麼放任?失蹤、蟄伏,兩千多年來,咱們能有幾次跟他打過照面的?上回在天牢沒留住他,這一次我一定要問清楚!」

  「跟著他。」孫悟空面露堅定的神色,「直到回到洪荒界,那時再打一場天大的陣仗。捉住了他,還不隨你怎麼問。」

  「話捉他?很難誒。代天者和我老爹兩千年都沒做到。」哪吒為難地抓了抓頭髮,「不過現在也隻好跟著他了。」

  孫悟空點點頭,因看到我傻呆呆地站在一邊,又補充道,「六六的娘親和兩個姨媽在人界時半點妖力也沒有動用,老老實實以人類的姿態生話了千年,並無大惡,回頭就這麼上報代天者和李天王。」

  哪吒也看了我一眼道,「既然如此,狐妖胡六六並無罪責,自行行事便了。」

  啊?這就制我無罪了?我媽她們也沒事了?忘川這麼誤打誤撞的,居然解了我的圍嗎?我很開心,但心中又奇怪的擔憂著,總覺得會發生什麼壞事。

  「凡事小心。」我還在迷感,孫悟空又對我說,「我們要盯緊忘川,無暇看顧於你。不過若不遇到大妖,你自保足矣。」說完,跟我揮揮手,與哪吒一同消失。

  不是走開,是消失。

  我猜,他們是去監視忘川了。而我則站在當地,無所適從,最後還是決定先耗到賽馬結束再說。我得確定那笛子的歸屬,心裏才能安定。

  可當我才要離開,就聽到一個嬌嫩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姐姐,那兩個哥哥去哪裏了?」

  我嚇了一大跳,猛回頭,見到一個小男孩正從附近的馬欄裏鑽出來。馬欄上的縫隙很小,也隻有這麼大的孩子才能通過。

  這孩子約摸六、七歲,衣著精緻,一著就是富人家的小孩。見到他,我第一次理解了粉雕玉琢是什麼意思。

  今天本不是是我的幸運日,來俱樂部前我很彆扭,然後就是忘川出現後的緊張和不安,但見到這小朋友,我就感覺今天也不算太壞。這小傢伙太可愛了,忽閃閃的大眼睛,唇紅齒白,那小臉蛋兒讓人恨不得掐上一把。

  但是等等……難道他看到了馬廄裏所發生事情的全過程嗎?

  「那兩個哥哥……在變魔術。」我隻能這樣解釋,隨即又疑惑:忘川、孫悟空是天庭並列第一的兩大神將,哪吒也是萬妖不敵的上神,他們為什麼沒有感覺到一個人類的孩子就躲在附近呢?

  若說是大意,這根本不可能。剛才他們曾一度差點交手,靈能都提升到了極限,怎麼可能完全無感?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4:59 AM

第十五章 集體石化

  我望看這突然冒出來的小朋友,怎麼看也發覺不:到他有任何異常。甚至,我用上了新近所學的探查術,結果也茫然一片,這孩子的靈台正是幼兒該有的狀態。

  或者是我多心了?這小朋友就是個純真可愛的小小人類。或者因為他身上沒有異氣,那三員神將才沒有在意他吧?

  想剄這兒,我低頭看看,正巧他也抬起頭來也看我,四日交投,我隻覺得他的眼睛澄澈如水,於是更加鄙視自己草木皆兵,懷疑之心連個小孩子也不放過,實在可恥極了。

  「你叫什麼名字,你的爸爸媽媽昵?」我蹲下身子柔聲問。

  「我叫童。他奶聲奶氣地說,笑得超級可愛,能令人的心都為之融化,「我爸爸去找人賽馬了,叫我自己先玩。」

  他爸爸也是那幾名參與賽馬的人之一嗎?我感覺很巧。而這個俱樂部非常高端,服務特別周到,很多小孩子都是自己跑來跑去,看來並不會出安全問題,但這麼小的孩子跑到馬廄來,還是很危險的。

  「姐姐帶你去找爸爸吧?」我實在不能丟下他不管。

  可他卻搖了搖圓鼓隆咚的小腦袋,「爸爸要做正經事呀,姐姐帶我去看賽馬好了。有我在,爸爸一定會羸的。」

  我失笑,略想想,也覺得沒什麼不可以的。反正孫悟空和哪吒一定會盯著忘川的,而我也肯定要看到最後的結果。隻是離賽馬還有—段時間,於是我帶著童先去吃了點小點心什麼的,又做了會兒游戲,暫時忘卻了諸多煩惱,放開了下心胸,然後才到賽馬場去。

  其實,不用看也知道。忘川的神馬連個騎手也沒有,輕鬆就跑贏了。

  我不知他是用什麼方法擺脫的無數愛馬人士,解釋一匹劣馬怎麼在宴場上變為神駒的,我隻悄悄跟在付而旦身後,見他與付而旦到了俱樂部後園的湖心小島去。因為是深秋了,那裏的楓葉紅似火焰,很多露天涼亭都作為餐廳的外坐,美食加美景,令食客們心曠神怡。

  可惜這樣一個好去處,我卻無心欣賞。眼裏,心裏,隻盯著那一處坐席,兩個男人而已。再旁迫不遠處,孫悟空和哪吒蹲在楓樹下,因為隱了形,普通人並看不到。

  「姐姐,我爸爸在那邊。」童一直跟著我,這時高興地指了指與忘川他們鄰座的一對中年夫婦,抱住我的腿道,「我走不動了,姐姐抱我。」

  能把他送還父母身邊,我感到很欣慰,再者我想提醒他們一家三口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但要我個好藉口才好呢?

  我一邊想,一邊把童抱了起來。而正應這當口,我突然覺得一股重如千鈞的力量壓在了我的天靈蓋上。立即,似有一柄生滿倒刺的鋼椎刺入了我的靈台,令我全身靈竅全封,再也不能自由控制自己的行動。

  因為太驚駭了,我甚至一時沒能反應,等我明白加諸我身上的痛楚和控制是童所為時,我簡直無法相信,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他嫩白如蓮藕的雙臂「親昵」地抱著我的脖子,而事實上是,他的右手才。著我的咽喉,左手放在我的頭頂,治住了我身上三個最要命之處的兩個。

  「姐姐,往前走,直到姓楊的那廝看到你我。」他命令我,聲音一如既往的稚氣,可卻讓人不寒而票。

  我艱難地側了下頭,正看到他無辜的小臉和依舊明澈的眼睛。天哪,讓我死了吧。這年頭,真是什麼怪事都有。一個孩子,居然是絕頂的高手,說出去連我家肉包也不會相信的。

  「快走,不然我抽出你的妖髓,讓你以後隻能像爛泥一樣活著。」他如此純真無邪,同樣也如此殘忍可怕。

  而隨著他這句話,他加大了一分力度,我立即疼得額頭冒汗,隻得慢慢走向忘川和付而旦的位子,正看到付而旦不甘心的把那笛子交到忘川的手上。雖然付大公子才輸了七十多萬,但被耍弄、被壓制的屈辱戚,令他臉色鐵青。

  「你的馬一定有問題,你給它吃了什麼?」付而旦憤憤。

  忘川把那笛子握茬掌心之中,倒也沒見多麼興奮開懷,隻淡淡地道,「我給它吃的東西,是你給不起的。馴養之初,它每日多食妖靈、魔魄、鬼魂和人精。騎乘一次必以血食所供,此馬實乃妖魔,凡馬怎可比?不過到它成年,倒隻需吸嘆天地靈乞就行了。」

  「真是愛說笑。付而旦哆嗦著笑了兩聲,明顯不能相信這話,但從忘川那憂稚著通著幾分輕蔑的神情上又無法確—定。

  忘川沒再說話,隻眼神厭倦地揮揮手指,隨即閉上眼睛。

  付而旦如蒙大赦,一溜煙兒她跑掉了。

  我感覺掛茬我身上的童在看到那銅笛時身子一緊,似乎有無窮怒火要從他小小、胖胖的身子裏沖出去。在忘川接過戰利品的一剎那,他更似乎想去搶奪,卻終宄還是忍下了,大概知道這樣沒有勝算。

  而付而旦才跑走,他瞅准機會,眼睛一翻,一道黑色閃電立即從他的眼瞳中射向失神的忘川,快得令人眨不得眼。

  「小心!」我幾乎是沖口而出,接下來連呼吸也差點斷絕。

  忘川看似完全沒有防備,但我的話音才落,他後動而先定,身子平移出半尺,堪堪躲過這次暗襲。那黑電重重擊在涼亭背後的大楓樹上,發出刺耳的爆炸聲,瞬間化為飛灰。就連忘川的衣襟,也被掠過的勁風劃破。

  那攻擊力,實在太驚人了!

  我相信,方圓幾裏內的人都被震動了,但孫悟空反應奇快,也沒見他結印念咒,隻順手拔下幾根金髮,隨口一吹。然後我發現所有人的時間都凍結了,天地間隻有我們這幾個人還話動著。而哪吒則祭起乾坤圈,一個由金光佈下的結界形成,包圍出一小方天地來。

  「魔主?」忘川才面臨過生死,可神色卻沒半分改變,淡淡的唇輕扯出一個好奇的笑意。

  「正是。」童的聲音還是小孩子的,但其鎮定強橫的語氣卻不是了。

  「魔主不是一條雄赴赴的大漢嗎?」哪吒顯然不能相信。其實他說的,也正是我疑感的。

  這小子剛才治住我時,我就感覺他必定是個大人物,沒想到卻是魔主。可我聽說魔主是一個比妖租踏山人熊還要高大的猩猩極人物,我背後還給人家起外號為金剛呢。

  「是傀儡術吧?」忘川塵在那兒,沒有一點要站起來的意思,「他費盡心機地製造假像,以傀儡迷感他人,不過是為了放煙霧。難得的是,我們都上當了。」

  原來啊,魔主童,不是名為童,實際上就是一名兒童,魔童。

  「喲,這看做作,可見所圖者大呀,隻是怎麼今天卻顯了身。」哪吒笑,隻是臉上並無愉快之色,全神戒備著。

  孫悟空卻比他們都直接,幹脆祭出金箍棒,向魔童一拍,「放開六六!今天就饒你不死!」

  「好啊。」魔童笑了起來,看模樣倒像是向哥哥姐姐,外加叔叔一名索要糖果一般,「隻要那姓楊的把笛子給我!」

  天哪,他要的是那個笛子!忘川要的也是那個笛子!這充分說明,好笛子絕地不是凡物,隻是不知為什麼染了污塵,居然在人間沉浮,落到付而旦手裏。

  孫悟空和哪吒顯然是第一次聽到什麼笛子,都露出意外又嚴肅的神色來。

  「什麼笛子?」孫悟空問。

  「什麼笛子!」鹿童的語氣嘲諷又挖苦,「四大神器:困魂鼎、縛神索、聚妖幡、鎮魔笛,你們不知道嗎?那鎮魔笛乃我魔族之物,豈容外人染指。今天我得到鎮魔笛便罷,不然,魚死網破,這隻半妖就等著灰飛煙滅吧!」

  「就,憑你的道行嗎?」孫悟空冷笑,手中鐵棒金光閃閃,奪人耳目。

  魔童身子一抖,顯然被金光震了一下。但他馬上加力於我,我沒防備,疼得大叫起來。

  孫悟空立即身子縮緊,手中神兵的金光收斂。哪吒也跟我有了交情,目光中又是焦急,又是痛恨。而忘州,臉色一點沒變,隻是眉尖輕輕擰緊,但片刻又舒展了開。

  「原來,你是為了鎮魔笛而來。」忘川重又閉上眼睛,不知是對這場面不耐煩,還是要掩飾眼中的情緒,「那怎麼辦呢?這隻笛子,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交給你的。」

  「誰為鎮魔笛而來?」魔童直率地道,「這笛子沉入人世,被濁氣蒙蔽,若不是機緣巧合,讓我和你見到,誰會知道它在人界?可如今既然被我所見,就是我與我族中法寶之緣,所以斷不能容你把它帶回十四山,更不能容許那猴子和胖子帶迴天庭。」

  他大概知道魔笛入了忘川之手就勢難取回,又因為自己勢單力薄,不敢明槍。不過他卻設計以我為人質,雖然可能不管用,至少說明他很有心眼兒。可是這會兒,他卻又直率起來,顯得性格極不穩定。我很好奇,他的心智到底是六歲的,還是成年人的。

  而且……重要的是,聽他的意思,沒有人能預料到鎮魔笛會意外出現在人界,更漢人預料到它會在付而旦之手。

  那麼……是不是可以說……忘川此來,也不是為了這笛子,而是為了……我?隻是誤打誤撞地見到這件神器法寶?

  想到這兒,我突然覺得心情好多了。而我的情緒明顯被魔童感覺到了,他近乎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那你又來人界圖謀什麼?」孫悟空再問。

  魔童很生氣地道,「什麼叫圖謀?我是光明正大的來追捕逃妻的!」他說著,叭噠親了我腦門一口。

  三名上神集體石化。




第十六章 你要哪個?

  我覺得我有必要解釋一下,特別是當三大洪荒界的帥哥齊齊瞪著我的時候。不過,忘川的目光與另兩個不同,很古怪。

  「我……呢,不是自願的。」我結結巴巴地道,「我參加狐族美少女大賽,事先隻知道得第一就會繼任狐族的長老。可實際上,上任長老與魔族有契約,答應本任長老要做魔主之妾。」

  「妾?!」天庭派的兩位美少年同乎異口同聲地叫起來。

  我很尷尬,事實上魔童說來追捕逃妻,已經很客氣,因為我的名分本來就是個妾而己。狐狸精是很可憐的動物,就算有男人要,也沒男人肯明媒正娶的。

  我隻能一連氣兒的表示我不同意這樁婚事,並說明本來本任狐族長老是胡香香的,但她因為看上了霍炎而故意推託,結果卻陷害了我。

  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忘川一眼,意思很明確:你的兄弟惹下了風流債,我被迫與人訂親的事,十四山多少要負一點責任。

  哪想到忘川微眯著眼,似乎完全沒有聽我在說什麼。

  「喂,小孩兒,聽到了沒?」孫悟空用金箍棒敲敲地面,「婚姻事就得你情我願,你老婆是胡香香,別認錯人。」

  「對!」哪吒也說,不過卻是對我說的,「六六你不要提心,我給你做主。倘若你不滿意這小子,你自可退親,我也會稟明天王和代天者。依我瞧,你肯定以及當然地瞧不上這乳臭未幹的小屁孩子。」

  有靠山的感覺真好啊!我心頭涌上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個。

  「哼,天庭算什麼?不過別來惹我,我也不去惹它罷了。」小小孩童說出這麼狂妄的話來,照理說應該是可笑的,可在場的人沒一個感覺好笑。

  「我不管這隻半妖願意不願意,契約就是契約,她必須遵守。」魔童哼了一聲道,「再說,我將來可能娶無數個女人,神魔妖怪,無一不有。不過半妖是異種,全洪荒界就這麼一個,身為魔主,豈可放過?我正是聽說她跑回人界,這才追蹤過來,沒想到我福澤深厚,竟被我無意間尋得鎮魔笛。那麼,就幹脆一起帶回去,一償我魔族千萬年未盡的夙願。」

  「倒好像鎮魔笛已是你囊中之物囊!」孫悟空冷笑,「來,跟你孫爺爺先比試一場,不出十合,你必輸得臉面全無。魔主?也不過如此!」

  他這話刺耳,哪想到魔童年紀雖幼,卻不吃激將這一套,忽而天真地歪過頭道,「猴子哥哥,真要打一架,卻也輪不上你。論神將的排名,你頂多隻是並列第一。論手中的貨色,鎮魔笛也不是你掌控著,我為什麼要跟你打?至於另一個人,不提也罷。」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魔童居然反挑拔起來。我生怕天庭二將受不得這看折辱,當真與忘川動上手,那樣魔童就會坐收漁利。

  但令人欣慰的是,孫悟空和哪吒雖然都是爆炭,但畢竟是久經沙場的戰神級人物,此時腦筋清醒,並不上當,而是雙雙把目光投向忘川,看他有什麼行動。

  天庭是正統,十四山是叛軍,本來是水火難容的兩大陣營,但現在,他們都知道魔童才是首要的敵人。因為……他手中有我。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成了重要的砝碼,成了天下間最頂尖的少年和青年英雄們都不願意傷害的人呢?

  「閒話少說。你待如何?」忘川終於開口,雲淡風輕的,顯得—點也不關心我的死話,隻是敷衍一問罷了。

  「簡單。把鎮魔笛給我,不然我就讓這個女人灰飛煙滅,連轉世重修的機會也沒有!」說著,魔童扣著我喉嚨和天靈蓋的手驟然一緊。

  登時,我覺得身體裏好像憑空出現了一台狡肉機,把我的五臟六腑全紋碎了一般,而且各靈竅中都有銳利的刀鋒再刻,尖利的疼痛像洪水,瞬間將我沒頂。

  不過咱有准備,並突然倔強了起來,硬是忍著痛苦,一聲沒吭。實際上,我是不願意因我的反應而令三大帥哥分心,那樣他們拯救的我機車就更小了。

  隻可惜我控制得了自己的意念,卻控制不了身體的自然反應。那疼痛太劇烈突然,我渾身的血濃鬱被扣空一般發冷,身子哆嗦個不停,冷汗也冒了由來。

  「停手!」孫悟空和哪吒幾乎同時喊了起來,「你以魔主之尊,卻傷害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羞也不羞。」

  「我是小孩兒嘛。」魔童笑得歡暢,但手卻鬆開了,「三個大男人欺侮一個小孩子,羞也不羞。」口頭上居寸土不讓。

  汗水迷蒙中,我看向忘川見他的面容幾乎沒有變話,就那麼漠然地看著我受苦,隻是臉色格外蒼白,淡色的唇幾乎失了顏色,修長的手指緊緊捏著那鎮魔笛,好像要把它捏碎一樣。

  「這才隻是開始。」魔童的聲音又起,「雖然你們都是頂級神將,我不可能以一敵二,更不用說三了,但我手裏有人質,已經讓我試出來,你們是在意這半妖的,那還有什麼說的?少廢話,把鎮魔笛給我,不然我每隔一分鐘就這麼折騰她一次,看她有幾條狐命來熬!」

  孫悟空狂怒,身子微微晃動。

  我隻覺得眼前一花,全影閃爍,等我的眼神終能聚焦時,發現他已經站在剛才我站的地方了,而我則瞬移到了另一處,仍然保持著與他的距離,也不知魔童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接著,又有一股大力自我的天靈蓋而下。這次我沒防備,立即慘叫出聲,顯得比前一次受傷害更重。

  其實,這回的痛楚比上回輕得多,似乎魔童有意放輕了手腳。

  另一邊,哪吒手中紅光暴漲,卻被魔童一句話又壓了下去,「不要試圖偷襲救她哦,因為不需眨眼的功夫,她就永遠消失在天地間。孫猴子是天庭中速度最快的吧,剛才如何呢?聰明的,就不要再試,徒增這半妖的苦楚而已。」

  那紅光似被雨澆天的火一樣消失了,顯然哪吒對魔童的話深以為然。孫悟空的實力還有比他更清楚的嗎?剛才全力施為,卻連魔童的衣角也沒碰到。

  「二哥,你就把笛子先給這小混蛋吧!」焦急中,哪吒把以前對忘川的舊稱呼都用了出來。楊戩,二郎神,他的二哥呀!

  我感動。

  世上果然有「白髮如新,傾蓋如故」這件事,還讓我有幸遇到。

  我與孫悟空不必說,好像打從見面就投脾氣,大概有性格互補的原因,也有我硬賴上了這天庭第一猛將的緣故。而對哪吒,我是存了巴結的意思,寬慰了他的減肥煩惱,但他卻真今我當朋友似的,真是性情中人。

  可我隻是一隻半妖啊,何德何能!

  「就是嘛。給我不就得了。」魔童說著風涼話,「那本來就是魔族之物,你硬今了去,於理之一宇上也說不通。」

  「拿到這笛子,你就會放她嗎?」孫悟空問,很嚴肅。

  我猜,我被當成人質的事讓他很鬱悶,不然他早就一棒打下來了。他,哪裏是能忍耐別人要挾的性子!

  魔童搖了搖小腦袋,因為挨著我特別近,撞上了我的額角,「她明明是我的老婆,為什麼要把她送給別的男人?我魔族雖弱小,卻不容人欺到頭上來。奪妻之恨……這滋味我不想嘗。不過倘若不把鎮魔笛給我,我倒可以讓她立即在此地化成飛灰。她是我的女人,我怎麼處置是我的事,誰也管不著!」

  他說得隨意,所以說顯得格外凶殘。說完,他再輸力於我,害我又慘叫一聲。

  「快給他!」孫悟空這下也沉不住氣了,面向忘川道,「最多,我以後幫你搶回來就是!

  忘川不說話,捏著笛子的手指已經發白。他的眼神極度複雜又極度深幽,看起來冷漠得很,卻又似乎很掙扎。

  這個笛子,對他來說很很很很……很重要吧?

  四大神器,知曉內情的每個人都想弄到手,就像是倚天劍和屠龍刀,因為那意味著可以橾控整個洪荒界的生靈。畢竟除了永遠中立的鬼道,整個洪荒界、包括人界也隻有神、魔、妖、人四大種族。

  好巧不巧的,千萬年來隱沒未現的四大神器,幾乎都要演變成傳說了,卻突然連續出現了兩件。不是我自戀,它們還都與我帶點瓜葛。

  這是那神佛也難逃、也難測的天道意志嗎?為什麼我一隻小小的半妖,隻想治好心疾,嫁個好男人,煮一手好菜的修仙廢柴會被捲進這看不清的洪流之中?

  而忘川反叛天庭兩千多年,其中失蹤一千年,蟄伏一千年,肯定謀劃著什麼天大的事情。現在看來,他也一直在尋找四大神器,如今陰差陽錯之下已得其二,他怎麼會捨得以他重要的機會來換取我微薄的生命?

  所以對魔童的提議,我並不看好他會答應。奇怪的是,我並不怨恨他。

  一個結界,三名神將,一方魔主,一隻半妖,突然都沉默了下去。空氣,緊硼得像利刃,無情的切割著每一個在場者的神經。

  這時間仿佛有一萬年那麼長,最後到底是魔主年幼,率先沉不住氣了,突然大產道,「姓楊的,那鎮魔笛,你到是給與不給?這半妖女和神器,你到底要哪個?」說著,比劃了一下,似乎要今我開刀了。

  而且,是大刀。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01 AM

第十七章 我不喜歡他

  「本尊一生從不欠人。」忘川終於開口,在回聲悠然的結界中,慢而清晰地吐著喜一個宇,語氣有些懶洋洋的,好像並不關心我的死話,「那隻半妖,剛才救了本尊的性命,所以一笛換一命,成交。」

  他做事從不拖泥帶水,看似漫不經心,卻不會猶豫困惑,此時話音才落,鎮魔笛已經緩緩飛了過來。那飛勢平平元奇,好像沒帶著一絲力量,可當魔童伸手接過,他小小胖胖的身子卻劇震,就連七竅中也噴出細細的血線,襯得他那幼兒的相貌分外可怖,整個人也從我身上落了下來,瞬間失去了對我的控制。

  與此同時,忘川的身形欺近,我連眼睛還沒來得及眨一下,他已經站到了我面前,一隻大手包裹住了魔童的整個頭頂。

  「現在,本尊倒要問你。」忘川輕輕一笑,「你是要命,還是要這寶物?」

  這個變故太快、太突然了,不用說本來就跟他關係很好的哪吒,就連他的夙敵孫悟空也不禁嘖了下嘴,表示讚歎。

  魔童氣得七竅生煙,當場就破口大罵:「楊戩,兩千多年前,你帶兵闖入魔谷,幾令我魔族全滅,三尖兩刃槍上沾染了我魔族中人多少鮮血,這筆血債我還沒和你算,你今天居然毫無信用的偷襲我,搶奪我魔族至寶和本魔主的女人!天地間最卑鄙無恥的人就是你!天地間最沒本事、隻憑臉蛋混飯吃的人也是你!你自己就是半人之體,所以喜歡這隻半妖吧?快把你的臟手今開,魔主的頭是你這背叛天庭的小人能摸的嗎?」

  「拿著一個丁點法力的女人做盾牌,還有臉談什麼卑鄙無恥?」忘川依舊濃淡地笑,無比的輕蔑,對那些算是侮辱的話根本沒有反應,「別再讓我問第二遍,你是要鎮魔笛,還是要自己的小命?」說完,

  略有不滿地瞄了我一眼。

  他的意思很明確,是問我:為什麼還不快跑,傻站著幹什麼?

  可是我說不出話,腳下也動彈不了呀,似乎有什麼把我困住了似的。表面上,我是擺脫了魔童的控制,但實際上……遠遠沒有。

  「我要鎮魔笛!」魔童大聲道,目光中燃燒著熊熊火焰,「身為魔族中人,鎮魔笛就是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本魔主寧死不放手!」

  他如此狠決幹脆,倒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就連忘川也流露出一絲欣賞之色來道,「好硬氣!那本尊就成全於你。」

  魔童哈哈大笑,稚嫩的聲音表達出這種笑意顯得有些滑稽,「姓楊的,你以自身法力註於笛上,令我毫無防備,傷了我的根本。我自知不是你的對手,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我與這半妖夫妻同心,我若死了,她也活不成!」

  呼,終於有人註意到我的尷尬處境了。這死小孩,說什麼夫妻同心,這麼屁點兒大,惡不噁心哪。不過我確實無法擺脫他,因為他從我身體上落下來時,順便扭住了我的手。

  開始時,我並沒有往意,後來才發現不對勁兒。而此時,我們的掌心奇異地粘在了一起,絲絲黑氣在四外盤旋,並慢慢向胳膊上延伸著。

  「連心蔓!」忘川的表情控制得極好,但臉色卻愈發蒼白了。

  「不錯,有眼光。」魔童得意詳詳,「面對著洪荒界三大高手,我怎麼會如此大意呢?別欺侮我年幼啊,我的一歲可是一千年光陰呢,所以此招之後還有後招。哼,想殺掉我,好啊好啊,但你的救命恩人也得死。

  連心蔓,心連心,魔花兩相開,往定生與死。此術雖然保持的時間不長,卻足夠我死、或者我逃的。到底是要我走還是要我死,你來決定吧!」說完竟不看向忘川,那傲慢的氣勢,果然有一門宗主的派頭。

  隻有我知道,他其實很緊張,既然他在我身上種下了心連心的法術,我怎麼會沒感覺?但可惜我說不出話來,隻望著忘川。

  他閉上眼睛,揮了揮手指,「快走,免得本尊改變主意。不過你要記得,這鎮魔笛我必會取回!」

  魔童嘟著嘴不說話,好像小孩子通過無賴的方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玩具,心裏開心雀躍,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的樣子。

  「你再記一條。」孫悟空的金箍棒一指,「六六我也必會救回。」

  「隨你們怎麼說。」魔童拄著我的手。蹦蹦跳跳往前走,「李小三,把結界打開吧,不要要花樣,也不要跟著我,不然魚死網破。」哪吒的老爹托塔天王確實姓李,但哪吒三太子被稱為李小三,我倒是第一次聽剄。

  哪吒神情鬱悶的打開結界,魔童就這麼帶著我揚長而去。我回頭,直到忘川和孫悟空等三人的身影模糊成一團。

  魔童的越界之處與我們之前走的通路不一樣,到處白茫茫一片,若不是他帶領,我連方向也辨別不清。想必,這就是傳說中的偷渡地點,人界與洪荒界的裂隙。有人隨意穿越的話,諦聽雖然聽得到,但等到上報天庭,天庭再派人來追剿,速度快、法力高的人早就跑得不見蹤影。

  儘管天庭也會派人修補這處穿起點,但這於事無補。界壁單薄處很多,有心要到人界去,隻要法力足夠,一樣可以打開通道。多少年來,不知有多少人偷偷犯規越界,不過沒有公佈罷了。可能他們也是好奇繁華的人世,並沒做過大惡。

  忘川,是不是這樣混跡於人類紅塵之中的呢?

  「別想有人能來救你。」魔童的疾行,是裹在一團烏雲中,有點搞怪的好玩感,「自我繼任魔主,魔族已經不在魔谷駐扎,而是選了虛無山。那裏是無人可尋之處,況且外圍佈下了魔氣。所以,你安心當我的預備妻室,等我年滿十五歲時,我們就圓房。你隻要乖乖的,我不會虧待你,過些日子風平浪靜了,你也可以回妖居地處理你本族的事情。怎麼樣?我是個不錯的相公吧?」

  這種話由一個外表隻有六歲的小男孩說出來,實在很可笑。而且我聽說要等他十五歲才和我圓房,他的一歲又相當於一千年,我就覺得沒什麼可怕的。雖說人家描述時間時都說彈指一指、白駒過隙,可九千年啊,那得彈很多指,白駒也得過很多回,我現在就不用先擔心了,看看情況再說。

  「你也不能躲一輩予是不是?」我試圖跟他對話。但凡兩人能夠說話,之間的對立情緒也能慢慢緩和下來,這是我從偶然讀過的一本心理學書籍上得知的。

  「為什麼不能?我才六歲,就算楊戩那傢伙壽與天齊,我也耗得過他。等時間一久,我的魔力更深,打敗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魔童揚著小腦袋說,倒像是小孩子向大人炫耀什麼。於是我發現,隻要不是茬戰鬥狀態,他甚至算得上是可愛,隻比普通的六歲小孩子狂妄一點,其他也沒有太大區別。

  而且,隻有他稱呼忘川的本名。

  「這麼恨他嗎?」

  「不共戴天之仇。」他揮了一下小拳頭。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地咕噥道,「這樣很不講理哦,當時是天庭派給他的任務,他隻是執行,並不是殘忍好殺的。」當然了,這番自言自話要保證某些人能聽到才行。

  魔童聽到了,憤恨地瞪了我一眼,「不管!他從來都下手不容情,所謂酷吏就是說他這種人。他手上沾滿我龐族人的血,無論什麼理由也洗刷不清的。」

  我不言語,搞沉默對抗。

  魔童停下來,忽然壞笑著看我,「哦,我知道了,你看上了他對不對?就因為他長得美麗,你心裏就想著他。」

  美麗?形容男人能用這個詞彙嗎?這小傢伙,實在欠缺學習和管教。

  「你爸爸媽媽和家裏人呢?」我轉移話題,可又白痴地選了個禁忌的,話一出口就後悔。

  不過魔童倒沒有暴走,隻是突然變得很嚴肅,一本正經地道,「我全家人都死於那道天庭的命令,其實他們隻是不願意歸順而已,卻連命也丟了。雖然他們不是楊戩親手所殺,我卻還要把帳算在他身上。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他全讓我嘗到了,所以我與他必有一人要永遠消失。不過我現在打不過他,我等將來好了。」

  「哪有奪妻之恨!」我不滿,「你簡直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你看,你一直向著他。他奪走你的心,也算奪!」魔童氣鼓鼓的,這麼會兒的功夫,已經變臉三次,果然小孩子全是三花臉,說變就變的。

  「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你一個小孩子,能懂什麼?」我有點惱羞鹹恕,說話不註意起來。

  奇忙的是,魔童並沒有發怒,隻哼了一聲道,「你敢說不喜歡他嗎?」

  「根本不喜歡!」我回答得很快,因為我覺得事實就是如此。我該討厭他才對,儘管他似乎一直對我抱有善意,可他表現惡劣,言辭惡毒,讓我無法相信他是對我好。

  不過話才出口,我心頭就滾過一點微弱的疑問:是這樣嗎?我不喜歡他嗎?那為什麼見到他就有異樣感,己徑病癒的心臟還是會出問題,造成我呼吸困難?

  我看著不遠處的一片虛無,怕被人看出心思,但魔童卻把這理解為堅定,高興地道,「那樣才好。你不喜歡他,他卻在意你,這樣他就會吃憋,我太高興了。」



第十八章 入廚

  「亂講,他哪裏在意我了!說了你是小孩子,不懂這些丁。」見魔童表現得像個早熟的寶寶,我愈發放肆起來,伸指點了一下他的額頭。

  大概出手有些重,他嘆著涼氣,撫摸著被點之處道,「難道你相信他說的什麼關於報答救命恩人的話嗎?我就不信,他若不是介意你的生死,鎮魔笛到手後還能再吐出來嗎?」他另一隻手摸摸胸口,大概那寶物是貼心放著呢。

  「我是救了他的命啊!你偷襲他,是我出聲提醒的。」我心裏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甜意壓抑不住地往外涌,不過臉上卻嚴肅正經,完全不可置信似的,和某些初戀中的人表現類似。明明愛煞了別人說某男喜歡自己,從別人那裏得到某些愛的證明,嘴裏卻矯情地說:那個誰啊,人家最討厭了。

  我怎麼會這樣?明明我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是嗎?胡六六,你要清醒呀!

  「他那麼驕傲的人,不會願意欠別人的。」我還不死心的補充著,「話說,你今我當人質時,怎麼知道忘川一定會答應你的條件?」

  「我不知道啊。」魔童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死小孩樣,「隻是唬人,賭一賭嘛,哪想到居然讓我賭贏了。」

  「那……如果他不用鎮魔笛交換我的小命,你要不要真的殺了我?」

  我問著,打心底裏還是對純潔的孩子抱有希望的。我是後天論者,不認為人生而有原罪,也不認為有誰生來就是惡魔,多麼十惡不赦的性格也都是後天形成的。

  鑒於魔童的魔齡(一千歲等於人的一歲)才六歲,他應該不會那麼可惡吧?

  哪想到,他居然理所當然地道,「當然殺啊。男人嘛,說出的話就得算,既然說過要殺,那就絕不能手軟。」

  真氣死我了!他一小屁孩兒,自稱什麼男人啊。就算訂了童養媳,也不證明他就是個大人。

  我語結,一口氣窩在胸口,幹脆不理這個小心理變態了,可他卻沒事人似的,亨起歌來,還過來拖我的手。

  我實在氣不過,甩脫手,並故意刺激他道,「哼,殺掉我?孫悟空就會跟你沒完,我們可是好朋友。再者,真殺了我,剛才你鐵定跑不掉!姐姐今天教你個乖。第一,做事之前要三思,免得惹來無窮後患。第二,手裏的籌碼永遠要保留最後的一個。不然你也會倒楣的。」

  他很受教地點頭道,「我也捨不得你呀,就怕當時騎虎難下。你是我第一個妾,很重要的人,你如果表現得好,我封你為大妾,和妻是平級的。」

  實在太氣人了!真想把他洗剝幹凈了,上鍋隔水蒸啊,聽他在鍋子裏抓呀撓呀,哀求我放他,我惡毒的心道。

  哪想到他談性很濃,還給我解釋道,「我打不過他們三個,真失了最後的籌碼,也隻好挑撥他們互相爭鬥。那姓楊的在洪荒界仇人遍地,若不是有十四山的天然屏障,他一出門就會有無數人追殺。就算他法力高強,無人能敵,但好漢架不住人多,雙拳難敵四手,早晚是個被宰的命。」

  忘川的人際情況這麼差嗎?我心一沉,但想想,也就不難理解了。他貴族式的出身,他有一半人類血統的「恥辱」,他作為天庭第一神將的傲慢,他執行任務時的冷酷無情,都讓他樹敵太多。而兩千多年前,他背叛了給予他看份和保護的天庭,結果就是他腹背受敵,正邪雙方、黑白兩道都欲殺之而後快。

  原來,他一直生活在極度危險的環境中啊,他一定很辛苦,隻是他不說。可哪吒堅信他反叛天庭是有原因的。我也相信了現在。

  「如果挑撥也失敗了呢?小孩,不要小看天庭的神將,他們不是小白,在最關鍵的時候,都是最靠得住的人。」我打擊魔童。

  他從鼻孔中,哼氣兒道,「那我就跑唄,反正也沒人找得到魔界入口。再說全洪荒界,沒有人比我跑得更快。

  我說:「孫悟空。」繼續打擊他。

  他說:「我遁術暈棒了。」

  我說:「楊戩有三目神眼,專門會找遁者。當年孫悟空七十二變都讓他認出來了,何況是你這小傢伙。」持續地打擊他,並加強力度。

  他氣:「你怎麼就會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相公威風?」賓果,打擊效果出現。

  「世人都道我們魔族是邪惡的,豈不知先天魔氣若修煉得好,就是極純粹的法力。」他很鄭重地跟我辯論,「你之前探查過我的靈台吧?什麼也沒發現,所以才放鬆了警惕對不對?可為什麼我的靈台裏白茫茫一片?正是因為被魔力保護的緣故。當然,這也是你法力低微造成的,換作楊戩或者孫猴子、李小三,這點花招就騙不過去。隻是他們若離得我遠,也今我沒轍。」

  我現在就今他沒轍,因為他的思維一會兒很深沉,甚至算得上是狡詐,但一會兒又非常低齡幼稚,令人啼笑皆非,真不知要把他怎麼辦了。

  我遇到的都是些極品,不管大的小的都一樣?

  就這麼一路拌著嘴,我們到了魔族的新駐地:虛無山。

  我一看到滿山的景色就非常絕望,有了長期在這邊生活戰鬥的准備。魔童沒有騙我,虛無山外,乳白色的魔氣繚繞,濃稠得像掛在半空不動似的,依我這種法力低的,必須把手伸到離鼻子不到三寸,才能看得到自己的手指,整體感覺就像掉進了白色的海洋,望不到盡頭。

  法力高的……我估計也難看透路徑,更不用說探查到霧氣中心正是魔族老巢了。不過魔童卻好像閉著眼走也不會迷路似的,牽著我穿透魔氣障,回到他的大本營。那是一面山壁,上面有無數窯洞似的建築。

  這小孩生話很艱苦啊,作為魔主,他隻是窯洞此別人的大些罷了,身邊侍候的人也沒一個,這麼小就得獨立,其實想想也有些令人心酸。

  而所謂的魔,我平生第一次見到了,不禁有些失望,因為他們沒有頭上生著牛角,面目猙獰,其實和人長相相同,不過有的臉色蒼白些,唇色紅艷了些,看起來像才吃過血食似的。

  回到家,魔童大概很高興,立即對前來參拜的眾人說我是他的大妾,還沒怎麼著呢就提升了我的等級。我大略註意了下,發現魔族人了稀少,不過兩、三百人的樣子還沒十四山的叛黨規模大。

  私下,我多嘴一問。魔童立即小臉通杠,恨聲道,「還不都是楊戩那混蛋造的孽!當年我魔族被他殺得幾乎凋寒殆盡,而魔族中人天生成長得慢,兩千多年才有恢復了這點點元氣,所以我與他之仇如群山大海那麼高、那麼深!」

  什麼爛比喻啊!可是,我很不希望他和忘川之間是這種局面。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血濺當地,都是很可憐的。

  「不過嘛……」他摸出懷中的鎖鹿笛,突然又笑起來,「有了這寶貝,我就可以召喚隱藏茬各處,苟且偷生的魔族中人了。那時,我魔族就會強大無敵!」

  我覺得他這是說大話,也沒什麼證據,就是有這種感覺,所以也沒理他。他安排我住在他隔壁的窯洞裏,我隨便收拾了一下就安頓了下來。

  想著既然別人尋不到此處,不能來、且也沒理由來救我,我隻好先裝老實,以圖後事。

  然而幾天後我發現,虛無山非常無聊,簡直就是個封閉的、與世隔絕的小村寨。魔們男耕女織,日出而做,日落而息,除了修煉,沒有任何娛樂,魔們的臉上也沒有半點快樂的神情,和他們愛享樂的名聲極不相符。

  飲食就更不用說了,粗糙而無味,菜與肉全是往死裏煮,米與面做出的吃食好像漿糊。不過我倒沒受什麼罪,因為我有全宇宙最了不起的儲物荷包,內置成品美食無數,還配備有冰窖。不過我可能要在虛無山住很久,坐吃山空的道理我還懂。

  於是,我那當神廚的不死之心再度復活。

  仗著食材多且全,我找了一個天氣晴好的日子,終於鼓足了勇氣下廚了。感謝我媽,她預備的東西好像是要幫助我渡過冰河時期,當真是應有盡有。

  我一口氣做了八道禁和一道甜品,全是小孩子愛吃的。倒不是我想要巴結魔童,而是相處了些日子,我看他小小年紀就要背負整個魔族的重任,似乎沒有童年似的,母愛氾濫了。

  脫骨烤翅、煎紅薯飯團、香煎馬蹄糕、奶香南瓜羹、豬豬型包菜飯團、小熊壽司、魔鬼蛋、金玉滿堂、蜜糖桂花蘋果…,

  當魔童看到一桌子的菜時,我相信他有身在天堂的感覺。

  「這是什麼?」他近乎夢幻地問,眼珠子動也不動地盯著這些菜,鼻子也一直抽動不止,令我想起我家肉包。

  「好吃的啊。」我笑,不過笑得忐忑不安。

  刀功、造型、選科、搭配、火候,每一樣我都很自信,色香意形養,全體滿分。可是我還沒嘗過,這個味道……

  死就死了吧!我一咬牙,今出筷子想嘗,卻被魔童攔住了,「給我做的嗎?」

  「當然啦。」

  「哪來的食材?」

  「我有儲物法術,之前儲存的。」這個沒,必要瞞著,反正我媽給我的儲物荷包是以血禁術製成,除了我以外,別人沒辦法使用。

  「既然是奉獻給我的,別人就不許動,哪怕是你做的也一樣。」這小子霸道地說,然後飛快地拿起筷子,很鄭重,甚至是憐愛的先夾起了一個小熊壽司,輕輕放入口中。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02 AM

第十九章 肉包來啦

  我緊張萬分地盯著他。

  若是特別難吃,從天堂掉進地獄的感覺令他一怒之下殺了我就罷了,怕就怕毒死了他,這不是我造下了大孽嘛。他還那麼小!

  可令我目瞪口呆的是,當他細細的咀嚼,把食物咽下去後,卻一臉享受的表情,好像吃到的是天底下排名第一的美味佳餚。

  這下連我也驚異了,或者說有一絲狂喜,難道困擾我多年的奇怪情況消失了嗎?難道我終於可以破除魔咒,做出美味的食物了嗎?我的夢想要成真了嗎?

  顧不得這小子命令我不能碰「他的供奉」,連筷子也沒用,直接下手拿了個小熊壽司,一隻就咬下半個,那入口的味道啊……

  太難吃了!我感覺似乎咬下了滿口的肥皂,而且還是剛剛洗過臭襪子的!

  我含著那口「東西」,身子完全僵住了,不敢咽,也不敢吐,更不用說品嘗了,簡直像受刑一樣,再久些會要了人命的!

  魔童鄙視地看了我一眼,大方地揮揮手道,「算了,雖然你造次了,但你畢竟是我的大妾,又是庖丁的有功之臣,原諒你。」說著,把我手中剩下的半個小熊壽司奪過去塞入口中。

  我持續地保持著目瞪口呆的樣子,看他把所有的菜都嘗了一遍,而且對每道菜都表示極端的讚賞。眼看滿桌的菜有風卷殘雲的趨勢,我連忙扭過身去,把嘴裏還保持著完整的半個壽司吐在帕子裏,然後飛快的把剩下的七道菜品了下,結果是一樣。

  難吃死了,簡直比餿水還不如!這死小孩是怎麼全入了肚的?若說他是強忍痛苦,就為了誑我也難受一下,未免有些太過,用不著吃得連盤子也差點啃掉半邊吧?若說魔居地物質匱乏、生活清苦,但他們的飲食雖然粗糙,至少也正常呀。

  「你太無理了!恃寵而驕!連吃了我八道菜就很過分了,現在居然還要吃我的甜品,還掉了眼淚,怪我沒賞賜你嗎?」當我把汽油混柴油味的蜜糖桂花蘋果放到嘴裏後,鹿童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直接降了我的品級,從大妾貶為了侍妄。

  我哪有掉眼淚?我欲哭無淚好不好?我的廚藝不但沒有進步,反而退步了很多。不,用退步不足以形容我的悲憤,應該說是惡化了!一樣隻嘗了一口,我的舌頭都麻了,如果不是修煉後體質變得很好,如果我是一條魚,這時候就該翻肚皮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我悲哀地沖進了廚房,魔童以為我是為了降品級的事傷心,很有些得意,吩咐我晚上再做一頓好的,將功補過,如果他吃得滿意,把我升回大妾的名分也不是妄想。

  其實,我隻是怕自己產生了錯覺,於是簡單做了個香橙雞蛋餅和豆花魚片出來,趁著魔童不在,叫了兩男兩女共四個魔族中人來試菜。其結果是……他們連嘔了三大,一個最嚴重的,整整兩個星期裏,嘴巴都腫得好像兩條肥香腸一樣。

  從那兒以後,我身邊多了很多有敵意的人監視我,因為怕我會給他們的魔主下毒。理論是,越美麗的東西越毒,那個殺千刀的半妖做出的菜,那叫一個漂亮啊,聞起來還撲鼻的香,可是入口,就不用提了吧?看那誰誰的嘴,真造孽!

  可是冤枉啊,那死小孩吃我做得菜幾乎上了癮,我不做,他還威脅我。為了表示魔恩,其實是為了永遠吃我做的飯,他宣佈不再娶別人,從今後我就是他的正妻了。

  天爺啊,我完全給搞糊塗了。

  後來,我終於考慮到一種極不可能的可能性,編了藉口檢查魔童的舌頭,竟然發現他沒有味蕾!

  可憐的孩子,原來他根本嘗不出味道來。他吃得這樣如痴如醉,就是因為我做的菜造型和香味都特別好。或者,還因為一份關心和呵護包含在其中,他才那麼幸福吧。

  兒童的味蕾本來是最敏銳的,老年人的味蕾才會退化,萎縮,而他呢?如果身而為人,卻不能品嘗酸甜苦辣的滋味,這和眼盲、耳聾有什麼區別?

  為此,我特別同情起魔童來,而且還產生了一份憐愛,對幼小孤兒和流浪且殘疾的小動物的憐愛,於是每天變著花樣給他做吃的。既然他不會因為味道而產生排斥現象,身體自然也不會有激烈反應,而我做的吃食其實是很講究營養搭配的,很適各小孩子的腸胃。

  魔族中人緊張地註意著這一切,隻是因為我已經得到了魔主夫人的正式名分而不敢對我有什麼不敬。不過當他們連日觀察下來,他們發現魔主大人並沒有中毒跡象,反而身體更加健康了,小臉兒總是紅撲撲的時,性格也開朗不少,才覺得我並無惡意。於是後來有傳,半妖胡六六喜歡惡作劇整人,把四個試菜魔的慘狀歸咎為我要在魔族中立威之舉。

  總之,日子就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中慢慢渡過了,平淡,但寧和溫馨。除了魔童總是叫我老婆,魔眾總是叫我夫人,我特別不習慣外,這段時間倒成了我穿起到洪荒界之後最平靜的生話了

  一個多月來,我和魔童的相處也越來越好,他每天修煉完畢,我就會倍他玩一些人界兒童們喜歡的小游戲,還特地在山谷中搭建了滑梯和旋轉木馬等物。他呢,話癆一樣,每天跟我說很多很多話,似乎六千年來沒人傾聽過他的心聲。然後我發現,我其實挺適合當幼兒園老師的,因為我很有愛心和耐心。

  而且浙浙地,我瞭解到兩千多年前發生的事情。

  那時現在的天庭,也就是被魔們稱為小天庭的當權者們,決定把洪荒界管理起來,以保護人界的和平安寧,維護洪荒界的治安。等天機出現時,再全體遠遁到上遠界,隔絕一切與人界的聯繫。

  這個決定除了散仙和修真的人類,妖魔們都不贊成。他們喜愛人界的繁華,就算不入侵人界,至少在洪荒界還是自由的。

  他們曾經那麼辛苦地逃離了上遠界,怎麼還肯回去?

  隻是天界神兵強大,他們不敢反抗,於是很多妖魔都選擇了暫時性歸順小天庭,以保平安。不過當時的魔主及其夫人,也就是魔童的父母性格耿直,不願意虛與委蛇,拒絕歸降。

  偏偏那時,有幾個不長眼的魔,在人界和洪荒界都犯下了很多宗驚天的血腥大罪案,小天庭震怒,派了忘川,也就是當年的二郎顯聖真君楊戩帶兵來剿。

  我想,當年的情況一定在還不到四歲的魔童心裏留下了嚴重的童年陰影,以至於他和我說起時,還會打顫。

  那日,忘川躍馬橫槍,所過之處寸草不留,有如一尊修羅神祗,代表著死亡和神滅,跨下那匹高頭大馬就站在無欺魔人的死屍之中,鮮血染紅了整個魔谷。

  魔主夫婦被天兵圍攻,卻始終不屈,卻始得個形神俱滅的下場。幸好魔主夫人提前把魔童藏在了捕獸所用的陷阱裏,他才逃過一難,事後被僥,幸逃脫的魔族部屬救出,逃亡了五百年,才尋到虛無山這樣的好地方,安頓了下來。

  「當時,我親眼看著他的馬蹄在我頭頂上躍過,整個馬身形成一片陰影,讓我覺得天都塌下來了,嚇得要死。但在那時我也發誓,必手刃此賊,給我爹娘、給我們魔族中無辜的死難者報仇。我辛苦修行,就是為了這個。看著吧,我和你圓房之前,一定能報了仇。」他的小牙咬得嘎嘎響。

  我摸摸他的頭,覺得雖說魔的一千歲相當於人的一歲,但畢竟他的心智不過是個孩子。當這樣小的寶寶遇到自己的「大仇人」時,不但沒有衝動,還能為了魔族至寶而與大仇人交易,不得不說,這小子真的很隱忍。如果現在不化解開他的仇恨,將來他真的可能對忘川造成巨大的威肋。

  我很想說,當年的楊戩雖然殘酷,但他不過是奉命行事。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如果天庭要滅了魔族全族,他能怎麼辦呢?而且我總覺得龐童的描述裏有些蹊蹺古怪。

  按道理,那時魔童的道行尚淺,不過是個小魔頭罷了,忘川那麼仔細沉靜的性子,怎麼會忽略魔主夫婦尚有一幼子失蹤,又怎麼會忽略腳下傳來的異息?說不定……是忘川故意放過魔童也說不定。他再喪心病枉,那麼驕傲的人,如何會對一個幼兒動手?

  隻是,我仍然什麼也沒說。魔童距真正的成長還有很長的時間,我有的是機會讓他慢慢清醒。再者,人話著是需要動力和目標的,他當年那麼小,內心那麼恐懼,唯有仇恨能讓他話下去,我若急於求成,引起他的逆反心理倒不好了。

  那……我事先是不是要問問忘川呢?

  這想法令我心頭一跳,因為我懷疑這是自己想見他的藉口。他沒來救我,孫悟空也沒來,想必他們是找不到這個地方。日子一久,我得老實承認,我真的有想掛念外面的朋式,還……想念著他。

  當然啦,我最想的是我家肉包,不知道它離開我這麼久,到底話得好不好。

  又過了幾天,我儲物荷包中有不少東西都消耗光了,我決定回人界去補充一下。魔童很贊成,但怕我偷偷跑掉或者私下回狐族,於是和我一起到人界大肆採購和玩樂了三天,當然走的通路是他的。

  我們回來的那天天氣很好,穿過魔氣結界後,看到很多魔族中人蹲在地上圍鹹一圈,笑眯眯的對著圈內拍指點點地說笑。而圈內,傳來不耐煩的構叫聲。

  肉包!我的肉包!它的叫產我太熟悉了!肉包來啦!

  我高興得大叫,接著就有一條棕褐色的小影子飛撲到我懷裏。



第二十章 嗅覺

  「它怎麼進來的?」我對肉包又親又抱的愛了半天,魔童突然皺著眉問。

  我一聽,也奇怪起來。

  不過肉包不像哮天犬,不懂人言也不會傳達心聲,隻圍著我嗅來嗅去。它以前也這樣,但凡我換件衣服,它都要聞上半天,倒好像衣服上有毒,會傷害到我似我,我買了東西回來,它也要全體檢查一遍。

  所以,我對它這種行為已經習慣了,並不排斥。魔童臉上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道,「我明白了,它是用鼻子尋的路!」

  「是嗎?那也太神奇了,十四山離虛無洞很遠哪!」我表示懷疑。

  魔童愣了一下,眼神裏的慌亂一閃而逝,「可能是楊戩找到這附近,再派這小狗來尋你。不行,必須殺了這隻狗以除後患!」

  我嚇壞了,立即把肉包緊緊抱在懷裏,搖頭道,「你想殺它,除非踩著我的屍體過去。它是我身邊唯一的親人了,絕不允許你碰它!」

  我之所以敢態度強硬,是因為我真的把肉包當家人看待,當然誓死捍衛。而且,這些日子來魔童已經對我產生了強烈的依戀感,我想我是彌補了他母愛的缺失吧,所以我有把握他不會亂髮我脾氣。

  果然,他隻是無奈地把小臉皺成一團,「我是怕它與楊戩有聯繫,這樣我就保不住你了。」

  我無語。

  把我困起來的是他吧?當初今我當人質的也是他吧?忘川則是要救我的那個,這小孩子太會顛倒是非。

  再仔仔細細回想一遍,似乎忘川從沒有真正傷害過我。第一次表面上凶我是怕孫悟空的金箍棒傷到我,第二次打得我吐血,是為了通我的心竅。雖然我不明白他是怎麼知道我心疾的具體狀況,並把力道拿捏得如此好的。

  「肉包是凡狗,你當它是哮天犬啊,哪有那麼大本事,還能裏應外合?」我妥協了半步,「說不定它跟著哮天犬出來閒逛,無意間發現我的氣息,這才追蹤進來的。不信你以魔氣探測它一下,但是你絕對絕對不能傷害它,不然我以後打死也不下廚了!

  魔童連忙答應,仔細檢查了半天,當然沒發覺什麼異常。

  「那我也要重新佈置一下。」他很鄭重,或者說緊張,畢竟以他現在的能力還不可能打敗忘川,魔族元氣剛剛復原,他所能欺侮的,也隻有妖族而己,隻因為大妖們都留在了上遠界,洪荒界的全是些小妖。

  想要跟忘川一較長短,他必須給自己爭取大把的修行時間,這也就是整個魔族都蟄伏在虛無洞的原因。

  那麼,忘川也曾經蟄伏了千年,他在預謀著什麼,或者說是受了重大傷病呢?

  我心裏突地一跳,大白天的,也沒有做夢,腦海裏卻再度出現了那個巨大的山洞,蹦蹦跳跳的小狐狸和夢中人的聲音。這次還有他的樣子,卻不是本人,而是石壁上一個挺拔的身影。

  我為這點進步而偷偷高興起來。難道說,我要想起什麼來了嗎?我正在接近當年的真相呢!

  「還有……」魔童打斷我的思緒,「此處是虛無山,並不是虛無洞,你說錯了名字。以前倒聽說虛無山虛無洞,但這兩處是阻隔開的,而且虛無洞從沒有人找到過。」我一呆,沒註意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但虛無洞這三個宇好像刻在我腦子裏似的,我順嘴說出來,說得如此自然。

  魔童沒往意到我的異樣,在確定肉包不是間諜後,忽然對它愛了起來,伸出小手逗弄著。肉包不喜歡生人靠近,呲牙咧嘴地發出嗚嗚的威脅聲。

  「不是要去重新佈置結界?」我突然頭疼,就像有什麼記不起來,阻住了腦子裏血滾流動似的,恨不得立即閉上眼睛躺著,什麼也不想。

  魔童這才記起還有正事要做,嘟囔著道,「都怪楊戩不好,又給我找事,還好及時發現了這個漏洞。那魔氣能封了外來者的視覺、聽覺和感覺,也能封了神識,卻獨獨忽略了嗅覺。我記得封神之初,楊戩有一回眼睛受傷,還是變成拘,聞著去找他師傅的。現在他有哮天犬,找一件你的衣物,聞一聞,再跟肉包一樣找進來也說不定。它是叫肉包,對吧?」

  「沒錯。不過你別亂摸它,它很敏感,真的會咬人的。」我也想起了這個故事,記得當初看封神看到這裏時,還覺得裉有趣,沒想到是真的。

  「咦,它的四顆小狗牙兒看起來真的很利呀。」魔童站起身來往外走,但才到門邊時,卻從看上掉下來一件物事,發出當地一聲響,嚇得肉包迅速躲到我身後去了。

  我一看,卻是鎮魔笛。

  這笛子,魔童從不離身,愛不釋手,如今不知是迴歸正主之手的緣故還是其他原因,笛身變得晶光鋥亮,終於露出了神物的品性,隱有光華閃耀,卻不失莊重,沒半分飾物的輕浮感,看上去器宇軒昂、桀敖不馴,有如魔族的本性。

  不過,它卻始終沒被吹響過。

  魔童見鎮魔笛掉了,立即緊張地撿起,愛憐橫溢地擦了半天,又鄭而重之地放入懷中。

  我一時好奇,多嘴逍,「雖然是你們魔族的至寶,也不應該供起來,讓它發揮作用才是呀,不然就是讓寶物蒙塵。你不是說,要用它召集失散在各地的魔族中人,強大本族力量嗎?」

  魔童嘆了一聲,「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是我用盡心思,也不能吹響它。」

  這話倒讓我愣住了,因為一直以來,我以為這笛子吹的就是超聲波,我這種半人半妖的品種是聽不到的,特定的物種才可以。比方說,魔。不然它為什麼叫鎮魔笛?

  「你爹娘……你祖上……沒有遺言留下?」我小心翼翼地問。

  他苦著小臉,「這寶貝在我出生前好久就失蹤了,咒語也已經失傳。當日我拼命得到它,是因為這是魔族中人的使命。而且,我本來以為我會找到吹響它的辦法。

  可是……我沒有。其實它也不單純是召喚笛……如果有人吹響它,就能另所有魔族臣服,為它所驅使,就像困魂鼎會控制所有修真者及人類,你們妖族的聚妖幡能號令所有妖精,縛神索可以困住一切神仙是一樣的。若有人能得到這四大神器,整個洪荒界都將在匍匐在他腳下。所以,就算我不能吹響它,也不能讓這笛子為人所奪,那等於插住我魔族的哽嗓咽喉!」

  「你都吹不響,別人就更不用想了。既然吹不響,這笛子就沒有作用,放心啦。」我見他說得激動起來,連忙安慰,「就算讓別人奪去,也不會傷害到魔族的。」

  他吁了口氣,平息了下情緒,才一臉嚴肅,小大人兒似的走出門去,忙活糾正魔氣結界的錯誤事宜去了。

  臨走時還沒忘記跟我說,「你的肉包來了,害我想吃肉包子,晚上包包子好不好?哦,別忘了做魔鬼蛋。」

  我點頭應下。

  有人喜歡我做的菜,哪怕是一個沒有味覺的人,我都可以自欺欺人的感到身為廚師的快樂,這可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啊。至於魔鬼蛋,是西餐中很有名的開胃禁,因為有些辣的味道所以得名。沒想到魔童很愛那個,而且這道菜其營養豐富,我也樂於做給他吃。

  魔童離開後,我就去廚房忙活了起來。不過奇怪的是,肉包趴在我房間的床上睡覺了,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在我腳邊膩來膩去的。也許,它是累了吧。雖然不知道它是怎麼找到我的,但我心裏還是感覺溫暖,又心疼它辛苦,也就沒太註意。

  後來聽魔童講,他在魔氣中又加了封住嗅覺的力量後,又派人到結界外搜查了一番,發現確實沒有其他人進入的蹤跡,這才放下了心。

  肉包不是姦細,魔童就開始愛它愛得不行,大概因為此地除了捕獲的、被當做食材的野獸外,大家幾千年沒有過寵物了,所以魔族上下,尤其是女人和小孩子,萌肉包萌到死。這也就是那天我們回來時,一群人圍著肉包噴噴稱奇的原因。

  魔童甚至允許肉包吃他的食物,那可是他禁止任何人分享的。不過他的慷慨倒嚇壞了我,生怕肉包生出心理障礙來,以後再不肯吃東西。

  可是時間久了,我卻還是發現的一些不正常舉動來。第一宗罪,就是肉包不太喜歡跟我親近了。

  這讓我非常傷心,要知道以前肉包黏我黏得厲害,我出家門倒越垃圾,回來後它都很熱烈的歡迎,好像我走了很久似的。而現在的肉包呢,倒像是貓,每天自己出去玩,滿山亂跳,回來後就趴在一邊曬太陽,那個沉靜啊,完全不像它之前的話潑性子。

  難道它背叛了我嗎?難道它被忘川擄去太久,已經在認知上發生了變化,認了忘川為主嗎?

  還有,它以前最愛玩追逐手套的游戲了,可現在我找了一隻手套,在它面前晃呀晃地引誘它玩,它卻把頭轉過去了,好像覺得我很無聊。

  我倍覺失落,甚至還掉了眼淚,它這才跟我做了一會兒游戲,但怎麼看怎麼像敷衍我,甚至是恩賜。

  「你看看人家哮天犬是多麼忠誠啊,被一個狠心冷血的主人丟在黃泉一千多年,人家還忠心不二。再看看你……」我點了下肉包的鼻子數落,「才多久不見啊,就冷淡我了。哼,這就是天道嗎?我這樣的好人得不到好狗,忘川那樣欠抽的個性,卻得到了天下第一的忠犬!這世上哪來的天理啊!咦?」我又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肉包之前不許別人摸它的鼻子,唯獨我除外。可剛才,它似乎連我也躲開了。

  這事讓我彆扭了好幾天,不過後來看到魔童比我更慘,每天巴結肉包,想讓它跟他玩一會兒,可肉包就是不理,看他不斷吃憋,卻鍥而不捨的倒楣樣子,我心理平衡多了。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0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5-12 09:51 PM 編輯

第二十一章 鼻血

  然後,它的第二宗罪,就是不跟我睡了。

  以前,肉包每天都睡在我腳邊,雷打不動的,因為它是小狗,又是母的,所以我脫衣服什麼的也不怕當著它的面。現在,不知為什麼它總是躲我遠遠的睡覺,而且非要背過身去。

  最後,它的第三宗罪……它不吃食了。

  我的儲物荷包裏存了它習慣吃的狗糧、狗零食和狗的潔齒棒。因為它個頭兒小,才不剄五公斤,吃得不多,我就今了兩隻小碗,一個放糧,一個放水,每天為它清理一次。

  而每天,兩隻小碗都會空空的,我還很開心,畢竟之前它的胃並不太好,現在飲食正常了,我能不高興嘛。但後來我無意中發現,所有的吃食都被它丟到門外一棵大樹下面,也不知它是怎麼做到的。至於喝水,我親眼君到它跑去喝山泉。

  這讓我感覺非常害怕,懷疑它得了什麼病。假如真是這樣的話,也就能解釋為什麼它突然變了很多。隨後我又疑感,因為肉包活蹦亂

  跳,身體好得很,難道說是哮天犬教了它修狗道的法門,就像忘川逼著我變得強大一樣?

  但是,還沒等我弄明白肉包的異祥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它就又出狀況了。

  在洪荒界,物質生活遠遠沒有當今的人界那麼舒適享受,就拿洗澡一項來說就是如此。沒有淋浴、沒有自動按摩浴缸、沒有自動冷熱水、不過沐浴液、洗發水什麼的倒是應有盡有,那是我儲物荷包中的。

  好在我進階為魔主的未來正妻以後,找人打造了一個木製澡盆,不是那種日式的浴桶,而是模仿浴缸的樣子做成的。我要沈澡的時候就叫人幫我倒七成滿的水於其中,然後今一塊火石放置其中,念咒,水熱,再念咒,恆溫。

  那火石是魔童修煉時為了好玩煉製的,一直沒什麼用,後來在我這兒,發揮了自己的功能,當真是天生我才必有用。

  這天肉包不知去了哪裏,回來時身上全是灰塵,而我又正好要洗澡,於是就拖了它來,打算我洗完就給它也洗一個。

  它不像有些狗那麼怕洗澡,平時是很樂意的,我沐浴的時候,還會拿花灑噴它。它呢,喜歡甩我一身水珠,用這種方式與我嬉戲玩耍。

  所以,在人界時給它沈澡時,我要脫得近半課,免得把衣服濺濕。現在既然正趕上我洗澡,幹脆我也不用再穿衣服了,直接給它洗完了事。可當我抱它進浴室的時候,它奮力掙扎。

  換做是平時,我也就由它去了,可是最近它表現不好,激起了我的憤怒,被背叛的憤怒。想我一直想盡辦法要帶它回身邊,天天惦記它,可它卻好像不愛我了,我怎麼能不生氣委屈呢?

  於是,我根本不理會它的反抗,照它腦袋打了兩巴掌。然後強行帶它進了浴室。小樣的,才不到五公斤的凡狗,敢和我五十公斤的半妖叫板嗎?何況我還是它的主人,它有義務聽從我的命令。

  我氣鼓鼓地先脫光了的衣服泡澡,一邊泡還一邊數落它的不是。可它卻不看向我,面壁一樣對著墻角坐著。

  這下可把我氣壞了,也顧不得還沒洗完,身上濕漉漉的滴著水就跳出浴盆,一把把它拎起來,面對面的教訓,「肉包,我警告你,不許無視我!不然……」

  咦,它鼻子了,為會冒出液體?而且還滴落在地面上了。

  我伸指一摸,娘誒,居然是血!肉包流血了!肉包流鼻血了!果然它是生病了吧?無不少字一定是重病,因為我沒聽說過小狗流鼻血的,除非內臟受了重傷!

  我的心立即疼得揪成一團。

  我是個壞主人,它不過是一隻小狗罷了,就算再聰明,也沒有人類的心腸和頭腦,懂呢?就算它背叛了我,也一定是忘川的壞,我為跟它生氣?就因為這樣,我才忽略了它的「病情」吧?無不少字

  一瞬間,我產生了無數的悲觀聯想,無措地抱它在懷裏,好半天後才我胸前有滾燙的熱流涌出。低頭一看。看到我正把肉包的小腦袋按在我胸前那兩隻又白又胖、又圓又軟的肉包子之間,它鼻血狂流,順著我平坦的腹部一直流下去,滾落塵埃。

  天哪,它病得好厲害,這樣的情況……該不會是絕癥吧?

  一想到這兒,我立即淚眼迷蒙,先放下肉包,快速地穿衣服,打算立即回人界,帶肉包去看獸醫。可我才一放下它,它就嗖的一下就跑開了。不過它的後腿似乎也出了問題,跑得時候趔趄了一下,差點摔了個跟頭。

  不是它又犯了腰椎的老毛病了吧?無不少字可那也不會流鼻血呀!

  我六神無主,趕緊地穿上衣服去找魔童,把情況一說,他也很緊張。

  「可是我最近有點正事,離不開呀。」他很發愁,「肉包的病能不能等兩天?」

  我堅決地搖頭,「我吧,最多我跟你保證,絕對不會私逃,到人界給它看了病就。你不是軟禁我。連一點自由也不給吧?」

  「那……你快去快回,記得給我捎個蛋糕,上回那個上面有一棵松樹的那種。」他說的是聖誕蛋糕。

  我答應下來,不過因為天快黑了,我怕後,寵物醫院也都關門了,隻好決定第二天一早再走。

  一夜我無眠,不停的觀察著肉包,奇怪地它並沒有重病將死的樣子,隻是格外沉默,並且不許我觸碰罷了。好不容易熬到清晨。我立即起身,魔童親自把我們送出了魔障,千叮萬囑的要我早。我也囑咐了他幾句,目送他小小的身影隱沒在白色霧氣中,不禁心感凄涼。

  為什麼我身邊總是出現不幸福的人和事,就連肉包也……

  正悲傷地想著,胳膊驟然一沉,肉包一躍就從我懷裏跳了出去。我本能地伸手去撈,它卻極快地落地,之後向遠處猛竄了幾步。

  接著,它的身子突然直立,驀地變大,大到我的頭隻及它的肩膀。不,應該說是他!

  在我眼前一花、大腦往外冒白光的當兒,肉包已經變成了高大美男一名,那個……還是裸體的,銀色長髮被晨光映得閃閃發亮,就連他淡漠的笑容,淡淡的唇色也鮮活紅潤起來。

  他肌理勻稱的肉體、寬闊的肩膀、堅強的胸膛、緊實的腹部……打住!胡六六,非禮勿視!

  我想轉過頭去,可整個人都石化了,哪做得出正常反應?這麼著僵了好半天後,直到他凌空一抓,幾件衣服出現在他手中,然後他開始慢條斯理的穿上,我才又羞地又憤的回過魂來。

  「忘川!」我近乎尖叫。任誰的寵物狗變成了彼此有曖昧感覺、生平的頭號剋星,還是個異性時,都會失控的。

  「噓,噤聲。」他修長的手指輕點了一下的嘴唇,姿勢看起來奇異的美麗誘惑。令我恨不得代替那根指甲顏色很淺的手指,去觸碰他的氣息。

  然後我又被迷惑了,登時惱羞成怒,大叫道,「你你你……是你?你把我家肉包樣了?」

  「它還在十四山,每天和哮天玩得很高興。」他無所謂地說,伸手揮了兩下。

  第一下,銀色冰芒四出。變成點點寒光,鉆入了白色霧氣中消失不見。第二下,我已經身處結界之中了,任我喊破喉嚨也不會第三個人聽到。

  「你到底要幹?為要變成肉包的樣子騙我?」我氣得幾乎哭了,心裏不斷罵白癡。

  忘川,就是以前的楊戩會七十三變,這事誰不?比孫悟空的變化還多一種呢,據說隻有佛祖才能分辨得出。而之前我也想起過他封神前變狗尋找師傅的段子,為就沒想到肉包的異常有可能是他做的怪?

  天哪,我還當著他的面穿著內衣逛來逛去,怪不得他扭過頭去不看。昨天我竟然還全裸了給他看,怪不得他流鼻血呢!

  不流死他!我的初吻被他奪去了,就連這「初看」也讓他得了去,以後讓我見人,面對他啊!

  似乎,他看出我心中所想,笑道,「不吃虧的,剛才你不是也看到我的身體了嗎?」

  他平時的笑容總是很淡,似乎風一吹就會拂去,似乎永遠不會到達心底。可現在,他笑得那麼暢快,好看是好看得要死,但也惡劣得令我想殺人!

  「誰稀罕看你!」我羞惱萬分,話也說不出來,隻跳想咬他解恨。

  他一伸手,接住半空中我,微一擰,我就背靠著他的胸,被他牢牢禁錮在懷裏了。背上,他的心跳緊貼著,燙得我半點反抗之力也沒有。

  「跟你說過多少回,要強大,假如你會探測術,我能瞞過你?」他在我耳邊輕輕地說,噴出的熱氣親吻著我的耳廓。

  「廢話,魔童法力強,可也沒探測出來你的真身。別欺侮我是修行小白,法力強過你的人才能看透你,這道理我懂。這世上,有法力強過你的人嗎?」無錯不跳字。我側過頭去,怒道。

  「或者有呢?」他說。雖然我看不到他的臉,但他的聲音卻突然變得有幾分凄苦。我最受不了男人這樣,心頓時一軟。

  「那你也有很多機會可以告訴我,為什麼繼續裝肉包騙我?」

  「你與魔童太親近了,我不能放心你可以保守秘密。」

  「你是說我會告密,讓你陷入不利的境地?」我叫得很大聲,還掙了兩掙。

  他沉默不語,細細地呼吸著,似乎很享受我這句話中的曖昧意思。

  「那你是來救我的?」我猜測著問。

  他仍然不出聲,隻抱著我不動。

  我感覺越來越不自在,使勁扳他的手掌,想逃脫。

  他的手有些冷,但修長有力,掌心有一個縱橫交的十字疤痕,淡淡的白色印子,說明那曾很深的傷口,年代久遠……我曾經見過這隻手。

  餓滴神,他是我的夢中人!

  (第三卷完)



第四卷 妖在江湖

  只要在江湖,就會身不由己。

第一章 鬥嘴

  「你是我夢裏的師傅!」我沖口叫出來,說實話實在很震驚。

  在我意識裏,我的夢中人是那麼溫柔,跟忘川給我的感覺完全不同。他對我而言是個神秘的導師,我絕想不到那個包容我、被我信賴、依賴、依戀著的夢中人,或者說夢中情人,就是這個表面上對我極其惡劣的男人。

  不知是夢碎了還是夢醒了,我很受打擊。夢中人,我似乎曾經暗戀著。

  「唔,猜出來了。」他垂下眼睛看我,形狀完美但顏色很淡的唇角微微上翹起來,又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嘲諷笑容,似乎我對夢中人的一腔少女懷春似的感情很無聊。

  我氣乎乎地道,「你掌心的疤!」

  「原來是這個洩露的偽裝。」他看著自己的手。

  「為什麼這樣做?」我想,根據他平時的行為,這麼做也應該是為我好吧。

  哪想到他卻說,是想讓我變得強大,這樣挑釁起他來才有點意思。聽他這樣回答,我得用句漫畫用語說:真是敗給他了!

  明明是好意,為什麼偏要裝得像是折磨我一樣。我雖然烏龜,雖然小白,可我不是傻子,如果我連這些話也信,也太沒有制斷能力了。

  「你對我這麼好,我們的前世有淵源嗎?」我突然問了一句,看到他極不明顯的愣了一下。

  好半天,他才輕輕地道,「要學會忘記知道嗎?很多事不需要記起。」

  「那得我自己來決定。」我頂回去一句,知道問他也不會說,幹脆什麼不提起,保持著一點點自尊。

  此時,他放開了我。我見他隻著中衣,赤著腳。我們面對面站著說話,氣氛又勾結又排斥,倒感覺好像是夫妻吵嘴似的。

  這讓我又想起他冒充肉包,窺伺了我的全部私生活,特別是光不出溜兒的私生話,不禁臉上發燒,想背轉過身去吧,卻沒來得及,讓他看到了我又羞又惱的樣子。

  「想起什麼?」他笑問,居然帶著調戲我的態度,那瞄過來的一眼,更似瞬間就把我的衣服脫光了,令我本能地後退了兩步,本能的雙手抱在胸前,瞪他。

  「沒想到你這種半妖也有優點。」

  他是說我的身材嗎?好吧,我當這是誇獎。但都這種情況了,他非要把我光著身子在他面前跑來跑去的事說出來羞辱我嗎?

  於是……本能的……我反擊。

  「我記得當時你流鼻血了!」我縮得離他更遠一點,「走路時腿都軟了,四隻腳著地都差點摔跟頭。你敢說,你沒有半點動心,半點失態嗎??哼,不怕告訴你,我還是用的最低級的狐妖誘惑術,等我學完我媽留給我的整本狐族秘笈,包管你……」

  「對一隻小狗,還是自己的寵物動用狐族誘惑術,你還真閑哪。」他毫不留情的揭穿我胡吹大氣,「而且你所謂的狐族誘惑術,就是才旨房中術吧?」

  我一窒。

  我在儲物荷包中確實發現了我媽留給我的修煉秘密寶典,上書三個大字:房中術。不過我一看書名就鹹覺很尷尬,直接又丟回去了,並沒有細著。現在我所修煉的,還是代天者所授的融合了佛道兩家之長的基本功,外加三哥教我的一些狐族小法術。

  娘誒,難道說狐狸精就這麼低級,萬事非得從男女關係上入手?這讓我完全難以接受,甚至為自己的血統產生了負罪感。

  但我被忘川欺侮狠了,事事處於下風,此時死鴨子嘴硬道,「你根本什麼也不知道就亂講!我討厭你!」

  他不驚不怒,仍然淡淡地笑,甚至還帶點輕佻地反問,「是嗎?以前,你可是對我說過喜歡我。而且,還死纏著跟我研習房中術。」

  雷啊,劈死我吧!

  聽完這句話,我猶如遭到了電擊,恨不能雷再劈我一次,死了算了,不要再這麼丟人了!可是慌亂中我對自己說:胡六六,輸人不能輸件,不能這麼被打倒!

  「凡事都憑你說,你不過就是欺侮我記不起以前的事罷了。」

  我又往後退了幾步,「但我豎信,我絕對不會做那麼低級的事!再說了,你除了長得好看那麼一點點,有什麼優良品格?我才不會那麼淺薄,隻因為你帥就喜歡上你哩!」

  他斜過眼睛看我,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射了濃重的陰影,令人看不透他的瞳孔、他的目光、神情和喜怒。

  「既然如此……」他好似斟酌著語句,「我對你也不用念舊,好好算一算帳吧。這些日子來,你打過我的頭,背後罵我黑心冷血,說我不配擁有哮天這樣的忠犬,有一次切菜時還念我的名字,希望刀下割的是我。對了,你還說我欠抽……」

  誰說男人心胸寬闊來著?他那麼小心眼,一筆一筆全記著呢。可我是對肉包說的呀,哪知道他這麼卑鄙無恥的冒充我的寵物來騙我。

  我一邊反駁一邊持續後退,因為感覺到了危險,或者是,我那一半妖精血統的本能反應,總之我覺得離他越遠越安全。

  可是他隻略一抬手,我就感覺剄一股巨大的吸力纏上來,不管我多麼努力掙扎也無法掙脫,就像遇到了龍捲風,瞬間就被抓到他的身前。

  「本尊還有正事要做,沒空記著這些小債,不如一並還了吧?」他居高臨下地說,然後沒有任何預兆的,突然的,吻了下來。

  在他的唇觸碰到我的一剎那,我目瞪口呆,於是他長軀直入。可是,明明抗拒他的,明明他的舌頭溫軟涅嚅,但又為什麼如此火燙?而我又為什麼像瞬間沸騰了一樣。

  推開他!咬他!

  我迷蒙的心中唯一卻虛弱的清醒意識不斷要求,可就是做不到,肢體動作反而自動解讀為攀緊了他的脖子,試探著糾纏。都不知平時膽小的我如何變得這麼膽大包天的。

  好像,千百年來我都如此渴望。

  不知多久,他突然拉開我,氣息平穩得似乎從沒經歷過一場熱吻,就我一個人在那兒喘得像拉風箱。

  只是他的眼神亮得奇異,並且又嘲笑我,「很喜歡是不是?你並沒有反抗。」

  「那……那是因為……因為力從地起。我我我……沒力。」我狡辯,臉羞得通紅,怒不爭啊。但我覺得的急智不,明明貪戀他的氣息,卻因為他把我整個身子抱在懷里。雙腳離地,居然想出這麼個理由來。

  他不知道,卻放下我。而當我的腳一沾地,腿還軟得不能直立時,他忽然彎下身子又吻了。

  我覺得他提接吻高手,真的,雖然我沒這麼深入的吻過任何一個人,不可能有對比,但我絕對他的能力。因為他一碰到我,我就覺得身上和心里的悶火燒了起來。不是干柴烈火的感覺,而是那種濕柴,似乎永遠不能點燃,卻一下子躥出了老大的火苗。

  與他平時淡漠的表現不同,這一次他吻得侵略性十足,而我卻像向天借了膽子,也大概是氣的,反正是兇猛反攻。我聽到我們唇舌激烈交纏的聲音,聽到喉嚨里溢出的細細呻吟,感覺他的十指插在我的發里,扣緊我的頭。

  想起他修長有力,指甲干凈整齊,甲色淡淡的手指埋在我的頭發里,我感覺無比的冶艷,居然有了的、想立即撲倒他的沖動想法。可惜我的膽子始終沒大到那個地步,只是兩只爪子扯開了他的衣襟。可在我的手指接觸到他赤露肌膚的一剎那,我感覺他極輕的顫抖了一下,而我則全部融化。

  而且不是水融的,是火融。

  「這又說什麼?」他強行拉開我,目光陰沉,還有些怒氣似的,接著就轉身走開。

  他發脾氣呀,在理智稍稍回復后,想死的人是我好不好?

  明明是他首先開動的,要用這種方式來討債。男人利用身體上的優勢侵犯,其實最低級了。不過更低級的……可能是我,因為剛才似乎是我在侵犯他。

  我蹲在地上找地縫,打算就此把埋了了事。

  為什麼一碰到他。我就只剩下動物本能了?我那一半人類血統干吃的,完全不起作用?太丟人了!

  可是我是那麼渴想著他,好像那種渴想埋在了我的骨髓里,剔除不凈。他說我曾經說喜歡他,他說我跟他研習過房中術。難道我的前生與他是一對情侶?那他又為對我如此惡劣和疏冷,是不是經過這一千年,他已經厭倦了呢?

  古龍說得好,男人都沒耐性,不喜歡等待,不管那個多麼值得他等。

  忘川,也是這樣嗎?天哪,為什麼我還是想不起來過往?為什麼就是沒有人肯告訴我?

  忍不住,我蹲在一塊石頭后面往外偷窺,見他背對我望了好一會兒天色,似乎是計算,然后他發出一聲無聲尖嘯,片刻間,他的那匹大馬就踏空而來。

  他翻身上馬,姿勢帥到極點,而他那身黑灰相間的鎧甲也像長出來一樣,穿在他的身上。接著,他的手中,冰質的三尖丙刃槍迅速凝成。

  他躍馬橫槍,白金色長發披散,陽光給他周身鍍上了耀眼的光芒。雖說是大白天的,卻像是無數的星星鑲嵌在他周圍。

  而隨著馬蹄聲聲,平馬流帶著幾十人從天而降。

  他他他……他不是要攻打魔居地吧?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12 AM

第二章 被冤枉的命

  那他……今天反常的那麼多話,還表現得比較熱烈,是因為等援兵等得無聊嗎?記得在天牢時就這樣。他的人沒到時,他對我還算溫和,但正事開始,他就變的相當無情。

  「嗨,半妖六。」平馬流看到我,似乎並不怎麼意外,壯起很開心的打招呼。

  我見到他也很高興,用力揮揮手,卻沒有迎上去,而是跑到忘川的馬前,壯起狐狸膽,抓住馬韁,仰望著他,還有他的馬,不死心的問,「你要做什麼?」

  「放手。」他隻回了冷冷的兩個字,和剛才熱烈相擁我的男子判若兩人,也讓我剛才的記憶宛如美夢,瞬間就消散了,隻有餘韻頑固的留在心頭。發苦。

  我是個沒出息的,被嚇得差點真鬆了手,咬牙硬頂著他凌厲的氣勢,才勉強還拉著馬韁。那大馬甩甩頭,露出馬牙,我有理由相信它是在嘲笑我不自量力。不過我既然知道了魔族的具體情況和魔童對忘川的仇恨,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魔族再遭滅頂之災,也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之間的怨恨到達不能化解的地步。

  「你非要那個笛子嗎?」我幹脆直接問,省去一切沒用的廢話和細節。

  「我為它而來。」他和他的馬一起俯視我,令我突然有了塵泥的感覺,好似踐踏在腳下,但我也有自尊的。

  他不是為我而來嗎?看來搭救我隻是附屬品,剛才的兩次相吻隻是額外的甜點。不過不管怎樣,我要做的事一定要做,不能退縮啊,胡六六。我鼓勵自己。

  於是我更緊的抓住馬韁,大聲道,「不要去!不要和魔族交戰!」

  他看著我,好像我很好笑,但好歹「慈悲」的搭理我了,緩慢但不容辯駁的道,「給我個理由。」

  「因為……因為你不能再造殺孽。因為……你不能再四處結怨。」我結結巴巴的說,感覺哪一句也不夠分量,畢竟這些都是他從不在意的結果。

  好在,正當他耐心就要告罄的瞬間,搜腸颳肚的我突然靈機一動,連忙接著道,「因為那個笛子不值得你如此大動幹戈!」

  他的目光像兩朵冰芒,盯得我渾身發寒,但我還是說,「你變身的時候,不是聽得清清楚楚嗎?那笛子沒人能吹得響,就算搶在手裏,也不過是廢物而已。你沒必要為了廢物而流血是不是?」

  這也是我才意識到的,他以肉包的形象出沒在魔居地中時,魔童經常當著他的面講一些魔族內幕,而他經常漫山遍野的跑,恐怕早把裏面的情況摸得底兒掉。

  「就算是廢物,也要在本尊的掌握之中。」他不講理,而且還擺了大架子,「本尊得保證,它不能被任何人利用來對付十四山。」

  我一愣。

  會嗎?會有人對付十四山嗎?我果然是在和平年代生活得太久了啊,還是不瞭解洪荒界的情況。難道這表面的平靜下,是各方勢力的爭奪嗎?如果真是這樣,我就比較容易理解忘川了,因為他不先下手為強,總會有人要傷害他的。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可是為什麼啊?他為什麼反出天庭?又為什麼人人欲殺之而後快?

  大馬不耐煩的刨刨蹄子,看我的眼神好像是說:該說你這半妖天真呢?還是白痴?我不傷敵,敵就傷我,快閃開,不然踩死你!

  可我不能閃開,心裏有一個執拗的念頭橫亙著,那就是絕不讓忘川和魔童仇上加仇。隻是一時之間我想不出好辦法,隻得退了一步,央求道,「不然我去勸降好了。求求你,就給我這個機會,不要讓這個世外桃源血流成河。」這話我說的沒底氣。魔族是寧折不彎的種族,當年寧死也不肯降了天庭,我憑什麼去說服魔童奉上寶物呢?

  「答應她吧,反正隊伍也需要休整一下。」不知何時,平馬流已經來到忘川的身邊,認真的建議道。

  忘川於馬上,猶如青銅雕像般一動不動,流光溢彩又堅毅無情。此時聽了平馬流的話,他終於動了,卻是向我一抓,我驚叫著被拉上馬背,橫在他身前。

  一靠近他,我就有些迷惑,大腦變成果凍,思路全體慢放,隻望著他。而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在我雙手掌心各寫著什麼,略有些冰冷的指尖,劃在我溫熱的掌心,感覺很奇異明晰,就像有一隻筆在我心頭上寫字似地。

  「舉著左手,你會直達魔居地的中心。若有危急,就舉右手。」他說。

  我忽然記起他先前揮出的幾點冰星,沒入了虛無山外的白色魔氣結界中。原來那就是他定住方位的辦法,讓虛無山始終變幻的入口隨時顯形。這麼說來,他對一切都早有准備,不管是為了營救我,還是為了奪得鎮魔笛。

  都這種時候了,我還很八卦的想問,他掌心中的那個十字形疤也是一種高級術法嗎?不過我才一抬頭,正巧趕上他低頭看我,我們的眼睛距離如此之近,我的心立即像擂鼓一樣跳起來,而他的瞳仁也好似一縮。

  然後他像丟累贅似地把我丟下馬,我雖然心亂如麻,但還是站住了,並沒有出醜,然而我並不責怪自己花痴。他是神,至高無上的第一神將,他有魅惑我的能力很正常,就像凡間男子都受不了狐狸精的勾引是一樣的。

  「六六,小心。」身後傳來平馬流溫軟的聲音。

  我努力笑著點頭,不理解同樣是神,為什麼差別那麼大呢?

  我走到白色魔氣障的邊緣,嘆息著舉起左手,眼前立即出現了一條曲曲折折的通路。

  我邁入,再回頭已經是千山萬水,完全沒有了忘川的身影。

  很快,我進入了魔居地,迎面就撞上魔童帶著一隊人馬,正神情嚴肅的往外跑。他身上穿戴著整齊的鎧甲披掛,胯下一匹小馬。那樣子……就像幼兒園的小朋友cosplay正主兒,很有些以卵擊石,到頭來蛋殼破碎,蛋液四濺的感覺。

  或許,魔童能憑藉著魔力的神奇古怪偷襲一下沒有防備的忘川,但當忘川認真起來,他就絕對不是對手,更不用說這不大不小算是一場戰爭,一門老弱病殘的魔族毫無勝算。大概魔童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才躲在這裏,日夜拼命修煉。

  我們不期然的碰面,雙方都是一愣,又幾乎同時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我感覺到了殺氣,很濃烈。」到底小孩子沉不住氣,魔童先開了口,「而且虛無山好像不動了,外面一定出了事。你怎麼回來了,肉包呢?」

  這要我怎麼說?就說最近幾天的肉包是忘川變的嗎?我開不了口。

  「算了。」魔童見我有為難之色,揮了揮手道,「事情緊急,你自己找地方先躲好。肉包跑丟了也沒事,回頭我幫你找回來。」

  我一聽這話,立即感動了。

  這小子,不過是囂張狂妄而已,不過偶爾有點小狡猾而已,其實心心地還滿純良的,所以我還說什麼也得救他,救魔族。連日相處,我才瞭解他們基本上都是很厚道的人。

  「別去,是忘川在外面!」我拉住小馬的馬韁,這一次容易多了,「他帶人來攻虛無山,雖然隻有幾十人。但是我之前在十四山待過,那是他的精銳衛隊,別說以一當百了,一以當千也有可能,天兵也奈何不得的!」

  魔童吃了一驚,眼神裏流露出幾分慌亂,但立即又掩飾下去了。這讓我有點心疼,他才多點兒大呀,因為身負重任,就要事事嚴苛自己。

  「楊戩那廝怎麼會來?又怎麼尋到虛無山的路徑的?」魔童低而急的自言自語,小眉頭皺得那叫一個緊。不過,當下一刻他看向我時,眼神卻充滿受傷、戒備、敵意和厭惡。

  「他是為救你而來的對不對?你還說你們沒有關係!」他怒喝,嬌嫩的聲音特別刺耳,「是你和他裏應外合,用一隻狗彼此聯絡,不然虛無山怎麼會暴露!一定是你!你是內姦!」說到這兒,他已經憤怒了,殺氣騰騰。

  我被冤枉了。

  自從來了洪荒界,我就一直不停的被冤枉,好像我就是被冤枉的命。對此我也就麻木,何況救人要緊,所以我沒時間辯解,幹脆直言道,「不要出去,他正等在那兒,你要送自己上門被宰嗎?我既進來找你,就有解決的辦法。現在,我們必須談一談!」

  「沒什麼好談的,賤人!」他怒不可遏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一點善意也不肯接受,「我信任了你,還決定將來娶你為妻,這是你們狐妖一族最大的榮光,沒想到你居然是個蛇蠍心腸的,竟敢背叛我。好,我休了你,從此後你與我魔族再無瓜葛。不,是仇敵的身份!」

  衝動是魔鬼,而我升格為了賤人。之前休過超級大帥哥一次,現在又讓個六歲的兒童休了。多麼精彩而出乎意料的人生啊。

  而精彩的還在後面,就在我苦笑自嘲的時候,魔童終於忍耐不住,一道魔光自他手中涌出,有如一條黑色巨蟒,昂揚著頭於半空,張開血盆大口向我咬來!

  小孩子的脾氣果然不可捉摸,他竟然要殺我。我迷迷登登的想著,本能抬起右手,護住腦袋。



第三章 我要當俘虜

  奇怪的事生了。

  我隻感覺右手心一冷,有白氣躥了出來,立即凝成一條白龍,怒吼著將黑蟒蛇攔腰咬斷。它所帶起的狂風,把我的頭、衣裳、周圍的草木全吹得向後揚起。那凌人的氣勢,簡直無可阻擋。

  是忘川在我右手種下的法術保護了我!或者他隻是立威,隻是為了確保鎮魔笛最終會落入他手。不過我不想猶豫糾結了,畢竟,他所做的事都一直避免我受到傷害,我又何必管他保護我的原因呢?

  「想給我個下馬威嗎?哈哈,楊戩惡賊,你也太小瞧了我魔族!」魔童吃了暗虧,怒火更盛。他手中結印,口中念念有詞,片刻間他周身之外就騰起了一尺多厚的黑魔氣,與虛無山之外的純白霧氣完全不同,好像他小小孩童完全被黑暗所吞噬包圍似地。

  然而轉瞬,翻騰的黑氣像是碎裂了似地,前端形成銳利的尖角,隨著魔童出「咄」聲,向我激而來,如箭林針雨。

  我不動,因為忘川種在我右手的法術會解決一切。我修行的日子雖然短,畢竟是一日千裏的進境,進攻不行,防禦及眼光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看得出那條白龍絕對能保我平安。

  果然,當我舉起右手,白龍就吼叫著圍著我盤旋不止,龍影連成一片,把魔氣箭盡數擋回,黑白二氣相撞,居然無聲無息,隻捲起一片烈烈狂風。

  魔童大約沒想到自己的傾力一攻,居然化解不開忘川預設的法術,不禁露出一絲恐懼與憤恨交纏的神色。就趁這個空當,我出手了。

  我沒研讀過我媽留給我的那本《房中術》,因為尷尬,也因為想擺脫狐貍精隻能充當色情間諜的命運。所以隻每天反復研習代天者所授的功法,加強靈力和修為,然後練習三哥教我的一些小法術。

  許是天生沒出息,我對逃跑的法門最感興趣,而且還很有天賦。比如有一招叫「移形換影」的,據三哥說他練了五年才初初參透,可我隻用了五十天就應對自如了。下一層次,名為「移山跨海」,據說可以在瞬間跨越山海,比孫悟空的筋鬥雲是差得遠,卻比普通妖魔們的神行術快得多。

  現在,我不需要這麼高級的法術,隻需瞬移到魔童身邊就行。於是我快結印,默念熟悉到可以倒背如流的咒語,一下坐到了魔童的身後,右手蓋在他的頭頂。

  「住手!你這孩子怎麼不容人說話呢?」我吼道,頭一回這麼大聲大氣的。

  一邊的魔眾見我威脅他們的魔主,立即騷動起來,不過他們見識過那條白龍的厲害,不敢輕易上前,隻圍在四週,亮出各自的法寶兵器喝罵。魔童氣得直哆嗦,隻是小孩嘛,對臉面的事看的不是太重,如今被我克制住了死門,隻哼了一聲,倒沒有隨意反抗。

  「你不想想,假如我是姦細,還用回來自投羅網嗎?直接讓忘川攻進來不就得了。」我左手拍了一個他的小胖肚子,「我是來救你的,你好歹是魔主,這點分辨是非的能力也沒有嗎?」

  「誰知道你是不是又有其他陰謀詭計,狐狸精果然全是不可信的!」他倔強著不肯承認自己剛才衝動得失去了理智,但聽語氣,心意似乎有所鬆動。

  「你要是怕了就直說,不然就找個地方跟我談一下。」我直截了當,怕忘川不一定有耐性等我磨蹭,又覺得這匹小馬馱著我們兩個人,實在是很可憐。

  其實……在這種情況下,魔童根本沒得遠,所以他放了兩句無關痛癢的、威脅人的大話就和我進了一件窯洞談判去了。

  而我之所以不怕麻煩,走去很遠的生活區,是怕在野外魔眾們突襲我。我本是好意要化解仇怨,如果被誤打死,那也太冤大頭了。

  「忘川……」

  「他叫楊戩!」我才試圖開口,就被魔童粗暴打斷,「全天下的人都忘了以前那個人,叫他的新名字,可是我忘不了。他想讓往事如煙,可我魔族的血海深仇卻容不得他重新做人,那姓楊的與我魔族全體不共戴天!」

  「好吧好吧,叫他楊戩行了吧?」我息事寧人的擺擺手,不想在小問題上糾纏。童年的記憶當然有陰影,當等他長大,終究會明白些事理,這仇怨也有化解的可能,先解決眼前的危機就好。

  「楊戩為鎮魔笛而來。我的意思是,你先把笛子給他,以後再想辦法奪回。」

  「休想!原來你是為他當說客呢,虧你還說是為了魔族!」魔童跳著腳跟我囔囔。我看得出來,他雖然流浪過幾百年,但此次才是他當上魔主後遇到的第一個威脅,而且還是超大的。

  他緊張了,卻還倔強的大聲道,「這是我魔族至寶,姓楊的憑什麼來搶?我早說過了,我這笛在,我亡笛亡,這事沒商量!」

  他在我面前走來走去,還有點趾高氣揚,我本來就很焦慮了,這時候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你也知道你亡笛亡,人都死了,鎮魔笛還不是會被別人搶去?難道你沒聽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句話嗎?」

  「並不是你說的那樣!」魔童瞪我,眼珠子都冒出紅絲了,「我為魔族至寶而戰,死了,是我能力不濟,並不是我苟且偷生,沒勁力量。大丈夫生而行事,就該無愧於天地,我才不會做那麼齷齪的事!」

  他這話噎得我無語,因為所謂男人的氣節就是如此吧。我也開始理解,為什麼當初魔族抵死不降了。

  可我覺得在鎮魔笛一事上並不存在這種不死不休的局面,這時候講氣節,拿全族人的性命為代價,是不是太超過了一點。

  而且,剛才我一怒之下拍了魔童一巴掌,這時見他有暴跳如雷的趨勢,就有點膽兒顫。

  魔族中人的一歲等於人類的千年,所以魔童的智力足夠,法力比起我這種層次更是超群,可是他卻不通人情世故,心智不全,行事所為就是一個六歲孩童的樣子。這種人其實最危險,強大而任性,做事不計後果,甚至是喜怒無常的,不然剛才也不會對我直接下殺手。

  於是我立即改變策略,溫言勸解道,「這怎麼叫齷齪?這叫取捨,這叫衡量,這叫戰略。你要明白,撤退和讓步也是一種境界,是為以後的進攻做准備的。你要的是現在的小勝,還是將來的大勝?這點迂迴路線都不考慮,怎麼做魔主的?」

  他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圓,怒火騰騰,但我覺得他開始聽進我的話。其實他現在六神無主,需要一個冷靜的朋友。

  「你要為整個魔族考慮,不是你自己的氣節。身為魔主,難道要全族人為你的尊嚴去死?你放棄驕傲,保護全族,這才是一方之主應該做的。況且,這笛子以後還可以取回來呀。」我哄騙他,好比飲鴆止渴,不計後果,先解了渴再說。

  「你說的好聽。」我老實回答,如果我亂編一氣,反倒會讓他不信任的,「但是我知道魔族大難在即,好不容易恢復了元氣,卻因你一時不能忍受屈辱而面臨徹底滅族的風險。倘若這寶物有靈,我相信它一定會憎恨你。」

  「你胡說!」

  「我沒胡說,你設身處地的站在寶物的角度想一想。」我見魔童的眼神有些游移不定,連忙繼續說,「我敢擔保,忘……楊戩如果攻進來,此地不會留下一個活口,然後他拿了寶笛揚長而去。難道你真的想看到這個場面?這樣你對得起死去的父母嗎?對得起這麼多年跟隨你的魔眾?再說了,這笛子就算送給他,他也吹不響,對魔族不構成威脅,根本是件死物。而你隻要耐心等待,等到那你夠強大了,再把它搶回來一雪前恥不就得了?那時,你就會揚眉吐氣,把今日所受的一切折辱全討了回來。」

  我慷慨激揚的說完,暗中吁了口氣,生怕魔童說什麼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的話,那我就真不知如何勸他了。不過我雖然撒了謊,給了他一個未來的美好藍圖,卻真是為他著想。

  我相信,如果魔童今天不屈服,忘川絕不會心慈手軟。其實我這是給自己找事,因為我保下了他,就得想辦法化解他對忘川的仇恨,不然就對不起忘川了。

  想想,這也是件天大的難事啊。

  看魔童的樣子,就知道他已經被我說的動了心。畢竟,那傳說中的四大神器之一、魔族至寶鎮魔笛確實沒多大用處,倒像是圖騰一般。而如果他不降,今天的虛無山就會血流成河。

  不過小孩子嘛,嘴硬,就是不肯痛快應下,跟我又辯論了半天,急得我差點撓牆,他才彆彆扭扭、好像恩賜似地說,「好!為了魔族,我願意擔著罵名獻上鎮魔笛。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哎呀,傻小子,這什麼局勢,容得你講價錢嗎?我絕望的想。

  他卻挺直了小脖子、小脊背,傲然道,「我獻上寶物,但不能違背誓言,絕不和寶物分開。所以,楊戩狗賊拿走我的笛子,也得把我一起帶走。我願意當他的俘虜,但他要答應在我成年前,不能殺我。如果他不答應,我寧願毀了這寶貝,也要跟他魚死網破!」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16 AM

第四章 放開我老婆

  他這是什麼路數,不是想刺殺忘川,或者伺機奪回寶物吧?那樣的話,他連一分勝算也沒有。照理,他雖然年幼,性格不穩定,卻不至於這麼愚蠢,想來他是小孩子心性,想近距離觀察「仇人」,伺機奪回寶物,或者想玩「臥薪嘗膽」吧?隻不知忘川會不會答應?

  而就在我還在猶豫的時候,一個魔眾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報告,說殺人魔王的大軍已經進入了虛無山!

  我再度施展移形換影大法,嗖地一下躥出門外,攔在忘川的馬前。就見十四山的人殺氣騰騰,而魔族的人刀槍以對。我一個赤手空拳的半妖,就像怒海中的一葉孤舟似的,並神經病似的喊,「談判已有成果,雙方罷手!罷手!」

  忘川一帶馬,眉頭輕蹙著望向我。

  我連忙跑到他身邊,抓住他的小腿,「魔主已經同意獻出寶物,你不必非得製造流血衝突吧?

  他一挑眉,不可置信似的。

  我連忙道,「是真的,我已經說服他。不過……他有一個條件。」

  「本尊不談條件。」他直接拒絕。

  「你先聽聽看呀。」我急,「根本就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他自願跟你回十四山,做待笛奴。」我亂編,希望理由好聽一點,至於殺不殺魔童的事倒不必提前說起。因為忘川雖然殘酷,可我看他不是個嗜殺的人。況且,不還有我嗎?我會跟去十四山的,等情況明了再回狐族,反正我這個長老也是可有可無的。

  「麻煩。」他吐出兩個字,擺明不同意。

  「你不是怕他偷襲你吧?或者,你沒本事保住鎮魔笛?」我刺激他。

  他冷笑,「激將法沒有用。」

  「那好。」我站直身子,驕傲地揚起下巴,「那我將與魔族共存亡。你要奪走笛子,最好連我一起殺掉。別忘記,我曾經救過你的命,現在本姑娘就等著高高在上的第六天尊恩將仇報。」必須說明的是,我已經是仰視他了,再揚頭,姿態差不多算是望著天空。這樣就不必與他對視,免得他的目光令我膽怯起來。

  「還有這事?」平馬流搭腔,玩味地笑了一下,「第六天尊,咱們十四山恩怨分明。末將建議,不如就帶了那小子回去,兵不血刃也不錯呀。」

  「好啊,准了。」忘川突然又露出平時那種輕蔑嘲弄的淺笑,當他俯視時,總帶著一種忽略他人自尊的慈悲。那憐憫如此溫柔,卻又如此傷人。

  不過……他好歹算是同意了,我立即去報告喜訊,卻深刻體會到魔童心裏那種本族寶貝迫獻出的屈辱,又哄了他半天。最後,感受了一把天馬在雲朵上奔騰的刺激,終於又回到了十四山。

  平馬流在魔童的身上施以咒法,讓他得以突破先天罡氣。不過魔童身上的咒與我不同。我的是霍炎所種,可以自由來往十四山,魔童身上的卻是困咒,令他隻能進、不能出。

  「當初霍炎那傻瓜隻想打擊忘川,故意要對你與眾不同,其實來往通行咒是不能隨便種與他人的。」平馬流解釋。

  我聳聳肩,「忘川根本不在乎。」

  「是嗎?」平馬流像是反問,又像是疑問。

  「那讓魔童住在哪裏呢?」我自動轉移話題。

  「隨便他吧,左右不過一個小孩子。」平馬流看看四處窺探的魔童,「他又不傻,既然出不去,也不會敢犯事。」

  「不怕他探聽秘密?」我轉而擔心起十四山三巨頭的安全起來,要知道這世界除了我,哪裏還有法術白菜啊。

  「十四山沒有秘密。」平馬流忽然嘆了口氣,「真正的秘密都在人心裏,忘川的,我的,還有霍炎的。」

  我一愣,覺得這話似乎包含著重大的秘密似的。正不知該不該追問下去,平馬流向前一指道,「忘川拿著那寶貝回去了,我還沒見識過呢,你要不要去?」

  我看了魔童一眼,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決定跟平馬流去。

  才踏入忘川居,就看到霍炎風風火火地從後面趕上來。我突然情怯,於是快走兩步,和忘川前後腳進了他的房間。

  「誰准你進來的?」他半轉過身,好像有點生怕。

  難得哦,看到他不開心的樣子。

  「我……那個……想跟你談談魔童的待遇。他年紀還小,萬一惹了你,你不要殺他好不好?」這種話很難出口,我也不是忘川什麼人,以什麼立場和角度去請求呢?可是,我不得不這麼做。多管閒事就是這樣,你隻要一開始,後面就停不了手,不然豈不是救人變害人?

  「你很關心他呀。」忘川冷笑,「難道說,魔主許你正妻之位,你就動心了?」

  「胡說八道!他才多點大!」我氣急敗壞,因為他冤枉我。

  「你不再是人類了,九千年也不過是光陰罷了。」他舉起手,看看手中的鎮魔笛,好似有些惆悵,「倘若修煉得好,九千年後你依然是這個樣子,他卻已經長成,成親並非不可能。我看你這麼心念於他,倒是很嚮往。」

  「好大的酸氣。」我還沒回話,門外就有人說。

  我回頭,正撞上霍炎的眼睛。他的瞳孔真如他的功法一樣,明明是燃燒的兩團火焰。我本以為見到他會緊張和尷尬,剛才還嚇得想躲,可此時我心裏卻跳動著喜悅,居然非常高興見到他。

  「霍炎。」我開心地叫他的名字。

  他板著臉,「別嘻皮笑臉,最討厭狐狸精了。」說是這麼說,那兩團小火苗卻在我臉上轉了好幾圈。

  「你們來幹什麼?」忘川頭也沒回,就站在那兒問。

  「我們要一個解釋。」霍炎衝動地向上走了兩步,才到台階去,卻咚的一聲撞在了無形的結界壁上。

  「快撤了結界!」他揉著額頭怒道。

  我樂不可支。其實我笑點很高的,不容易被逗笑,可他的樣子太可愛了。但是……貌似我可以隨意進入忘川的結界啊,上回平馬流沒說錯,這是為什麼?

  霍炎抽出背在背上的劍,惱火道,「再不理我,我可硬劈了啊。」說著,就要上前。

  平馬流攔住他,對著忘川的背景道,「我們是有話要說,難不成要站在院子裏談嗎?你到底是怎麼找到六六的?她為什麼可以自由出入你的房間?」

  忘川一揮手,也沒見他結印,下一刻平馬流和霍炎就進來了。

  我笑眯眯地靠近霍炎,他卻躲開了。於是我很沒禮貌的插入談話,也想借此機會瞭解一些真相。

  「他是變成肉包的樣子,用嗅覺找到的我。」

  「笨蛋,這話你也信。」霍炎罵我,「就算他有辦法通過魔氣障,虛無山是不可能被輕易找到的,不然為什麼名為『虛無』?」

  對呀對呀!

  我點頭,看向忘川。還有,為什麼我可以隨意出入他的房間,就連平馬流和霍炎都不可以呢。

  「重要的是鎮魔笛。」忘川避而不答,轉移話題,「四大神器我已得其二,第三件也有了蹤跡,我們大事將成,還有其他要緊的事嗎?」

  「是不是血引術?」平馬流突然問,「忘川,我們是兄弟,你就直說,你到底和六六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你們可以互相找到對方?」

  咦,血引術是什麼東西?我支愣起耳朵。

  「無關緊要。」忘川就說了四個字,然後反手一揮。

  我立即感覺被一股力量推擠著,朝門外狠摔了去,隻是還沒落地,霍炎已經闖出來,把我接住了。

  「說你是笨蛋,你還真是笨。」他罵我,「明知道自己本事低微,還總是站在風暴中心,嫌命長嗎?」

  「不是有你嘛。」我臉皮超厚的笑笑,望向屋內,見平馬流和忘川說了幾句話就走了來,也不知他們談了些什麼。

  「六六,你要怎麼辦?」平馬流問。

  我看了霍炎一眼,「我在這裏待幾天行不行?」

  「完全不行。」霍炎拒絕。

  「那我還住以前的房間。」我隻當是他同意了。

  平馬流被我們之間的對話逗笑了,才要說什麼,結果又有人來攪局。這次是稚嫩的童音,充滿了憤怒的大喝,「紅毛,放開我老婆!」

  大滴的汗水冒出我的額頭。這是哪兒跟哪兒啊。都什麼時候了,又出這種雷人的橋段。一個忘川,我已經不能承受之輕,現在要再加上大小兩個暴力男嗎?

  果然,霍炎一下子就火了,想來他雖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剛才聽到了忘川的話,心裏有些底。不過他理也不理魔童,隻問平馬流,「阿流,這是哪裏來的野孩子?我怎麼不知道,十四山變成猴山了?」

  「我把這話當成恭維,要知道沒人惹得起猴子。哼,十四山的先天罡氣好比龜殼,要不是有這龜殼保護,孫大聖早滅了你們一山的反賊、匪寇!」魔童逮准時機,打擊敵人的囂張氣焰,雖然手法很幼稚,但熱情卻很高。其實他跟孫悟空也是敵對狀態,這時卻好像孫悟空是他的後盾似的。

  霍炎手中還握著劍,聞言之下,劍上的火光躥出十幾丈,嚇了魔童一跳。不過霍炎本人卻沒動,反而轉過頭來問我,「他為什麼叫你老婆?如果是呈口舌之利,現在我就把這嘴尖舌滑的小崽子大卸八塊。」

  「這個問題……說來話長。」我很困窘,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語言。

  「長話短說。」

  「長話短說就是……」魔童唯恐天下不亂地插嘴,「我是魔族的魔主,因戰敗給被俘。不過這隻半妖與我訂了親,所以他是我的未婚妻。」

  「這小子說得是真的?」霍炎繼續問我,眼睛眯了起來,很危險的樣子。

  「部分是……真的。」

  「你個勾三搭四的!」他突然爆發,攥緊我的雙肩,「老子還沒同意跟你和離呢,你就嫁給別人了?一女許兩夫嗎?」

  沒法兒說清了,哪來的爛債啊!我呻吟一聲。



第五章 出牆紅杏

  「小兔崽子!」

  「死老頭兒!」

  霍炎和魔童都對對方有「奪妻之恨」,眼看就要打起來。

  我連忙攔到霍炎面前,因為知道魔童現在還不是他的對手。而魔童似乎知道我會護著他,從我的腰側探出頭來,我低頭時,正看到他對霍炎做鬼臉。

  我一把將他扯回來,對霍炎陪著笑臉道,「我跟你回去,會有合理的解釋的。」

  「你最好能說服我。」

  他寒著臉,倒好像我真是背夫偷情的牆頭紅杏。

  「為什麼跟著老傢伙走,你不陪我嗎?」魔童不甘心的囔囔。

  我覺得這小子是唯恐天下不亂,有必要教訓一下,於是沉下臉來道,「凡事有個先來後到,霍炎是我先嫁的人,沒你的事,邊兒待著去!」

  說著,瞄了瞄霍炎,見他雖然還擺酷,但眼神歡喜多了,暗鬆了口氣,推魔童到牆角,低聲道,「你就老實點吧,還當這裏是虛無山嗎?你擺出耍賴的樣子,別人不買賬的。」

  「你隻要還給我做飯吃,我就繼續承認你是魔主夫人,不嫌棄你是殘花敗柳。」他很「大方」的說。

  我微笑著拍拍他的頭,恨不得會化骨綿掌第九重,「謝謝的恩典了,可惜我無福消受,就希望你說休了我的話能算數。現在聽我一句,要想活下去就別那麼囂張,還要記得不要叫忘川狗賊,除非你真的不想活了。」

  「放心,我既然忍了就會忍到底。直到我贏了楊戩,拿回寶物的那一天。」他握著小拳頭咬牙切齒。

  「加油加油,我相信你。現在自己去找個住的地方,別總纏著我,倒讓人小瞧了一方魔主。」我用激將法,這招對魔童倒是管用的。

  眼看著他小小胖胖的身影消失,我和霍炎回到以前的住處,一路上對他詳細講解了我被胡香香陷害,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了魔主的未婚妻,並且在人界被魔童擄走的事。一番話下來,我發現我口才很好,我這番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心情的表達,不僅令霍炎原諒了我,還似心疼起來。

  「忘川沒跟你說過在人界的事嗎?」我問,有點好奇。

  「誰知道他,什麼也不肯說。就說這回去虛無山接接應,也隻是叫了阿流跟去。」霍炎哼了一聲,然後像想起什麼似地,斜睨著我道,「他者一千年來時時往人界跑,我隻當他是愛人間的繁華,現在看來……他不會是去找你吧?」

  「怎麼可能!」我極快的否認,沒來由的有些慌亂,「我才活了二十三年,哪來的一千年讓它尋找。」

  「也是。」霍炎抓抓頭髮,「但是我不答應被休,所以你現在還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他的話鋒轉變的太快,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是習慣性的點頭。

  他見了,很是高興,直截了當的說,「我喜歡你,想讓你做我的老婆。」說著伸出手抱我。

  我被嚇到了,本能的往旁邊一跳,躲開了他。

  他皺緊眉頭,「難道你真的喜歡那個小兔崽子,將來要嫁給他嗎?」

  「根本不是!」就算我是怪阿姨,這正太也太幼齒了。就算我是老牛,這草芽也太嫩了,我還沒變態到那種地步,連六歲的兒童也不放過。

  「你喜歡孫悟空?」

  「是喜歡。可那是對一個朋友啊。自從到了洪荒界,他是對我最好的人。」

  「看中了阿流?」

  「他是大哥哥。」

  「那麼你是喜歡忘川吧?」

  我愣了。

  霍炎的問話很快,像鞭子一樣抽的我沒地兒藏,沒地兒躲,而偏偏等到他問這一句時,我愣了,嘴巴張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他的目光沉黯了下來,輕罵道,「媽的,還是輸給他了。什麼都輸給他,就連喜歡個女人,也要被他搶去!」雖然罵的惡狠狠的,可那沮喪和失落讓人心疼。

  我用力搖頭。

  他眼神一亮,「不喜歡他嗎?」

  「我不知道。」在這樣的他面前,我說不出謊話來。

  「我真的不知道。」我結結巴巴的解釋,心裏的話,居然對著一個男人訴說,「我似乎對他有感覺,可又似乎特別遙遠。我常常會想起他,但又都不是美好的回憶。我覺得仿佛認識了他很久,偏偏又想不起來。所以,我不知道。你和阿流不是也懷疑我們之前有淵源嗎?我想我必須要記起,才能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他。」

  大概我表現得太苦惱了,回憶忽然面色一軟,輕輕把我攬在懷裏道,「這是什麼大事,用得著眼淚汪汪的嗎?就算你們前世有緣,這一世我也要給扯斷了,生生跟我接在一處,打上個死結。」

  霍炎這樣一說,我心裏一亮,倒可以表達那曾經難以描述的感覺了。

  「就好像,我心裏有一根特別特別細、特別特別透明、特別特別韌的線,就栓在他心裏某個地方……」

  霍炎身子一僵,近乎嘆息說,「要不怎麼說你是笨蛋呢,忘川根本沒有心。」

  他沒有心,那為什麼,他又會製造出一個夢境出來,就為了教我修理?他出手打我那次,通了我的心脈,而在夢授功課時,他常常探我的靈竅,他說是考察我的進境,誰知道是不是探我的病呢?不然,那一掌的力道為什麼如此准法?又正好等到霍炎和阿流來救我?

  他暗中對我好,可表面上又凶又看不起人,表現的實在太矛盾了,所以我迷糊的很正常不是嗎?加假如我自戀一點的話,可能就不會那麼糾結了,偏偏,我是個自卑的人。

  「我想去忘川居。」平靜下來後,我說。

  霍炎長眉一挑,眼裏就噴出火來,脾氣暴躁到一定程度了,於是我連忙解釋是要去看肉包。以前留肉包在十四山,是為了讓先天蜀氣保護它,等它慢慢適應洪荒界的環境。現在我打算在這兒住些日子,就該把它接過來一起住吧。

  他聽說我要住一陣子,心情立即轉好。我忍不住想笑,其實他和魔童的性格真是有些像,都是很任性魯莽的樣子,倒像是父子。

  「有他那種兒子,我寧願撞到十四山自殺。」他嗤之以鼻,我剛借機溜走。

  而當肉包撲到我懷裏,我的眼睛濕潤,感覺對不起它。為什麼我會把忘川錯認成它?這對肉包也是侮辱啊。它見了我興奮得渾身哆嗦,對我又聞又舔,喉嚨裏發出細碎的哼嘰聲,顯然對我的愛根本沒辦法表達。

  這才是我的肉包啊!對主人無比的依戀與忠誠,就算變得再像,我也不該分辨不出啊。我實在是……用霍炎的話來說,太笨蛋

  哮天犬貌似是天天和肉包玩在一處的,當肉包撲向我時,它也跟出來了,蹲在地上,大尾巴晃來晃去的。

  我伸手摸摸它的頭,溫言道,「謝謝你一直照顧我家肉包,我給你帶了好吃的了,又大又香的骨頭,夠你磨好一陣子牙。」

  哮天犬伸出前爪,想搭到我手上,沒想到肉包憤怒的狂叫,似乎怪哮天犬爭奪了主人對它的寵愛。

  肉包胖了一些,但也不到五公斤,哮天犬則是超大型犬,跟一隻小毛驢似的,而且它還是神犬,卻被身為凡狗的肉包突然的吠叫嚇得跳了起來,嘰裏咕嚕的跑出很遠,然後又不甘心的往回看,樣子可愛極了。

  我被逗得哈哈大笑,連日來心頭的陰霾似乎被這兩個小傢伙全帶走了。肉包人來瘋的脾氣,見我笑得歡暢,以為嚇唬哮天犬就是取悅我,於是從我身上跳下來,直撲哮天犬。

  其場面……怎麼形容呢?就像一隻小麻雀要打敗一隻打老虎。

  可偏偏,這老虎被嚇得滿院子亂跑。因為體型大,跑得快,肉包一旦離得遠了,它就停下來,可肉包一追上,它又跑,丁點威風也不在了。

  這下,我的心全軟了下來,一耳聰目明了,看到房間的窗戶處有人窺探,還發出生氣的哼聲,大概是怒自己的愛犬不爭吧?不過當我轉過臉去看時,他卻閃開了身影。

  我想既然沒出來阻止我,也就不會阻止我帶肉包走,所以就抱著肉包離開了。奇怪的是哮天犬,它對著忘川的房間叫了幾聲,然後也追了過來。

  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神火居裏雞飛狗跳,本來就亂糟糟的莊院裏,更是熱鬧非凡,引得擠進忘川居僕人房的魔童也總往這邊跑。我以為霍炎會介意,哪想到根本不理,還是每天和人肉沙包們泡在校場裏。

  一連十幾天,我除了照顧肉包和哮天犬以外,每天也勤奮修行。當然啦,練的還是代天者所授的正道功法,而且進步依然很快。我記得代天者說過,他所授的這套功法也分九重,如今我已經突破了第五重。聊天時和平馬流說起,他對我的進境也感到很驚奇。

  這天我正將辛苦收集的日月精華在體內各處靈竅和靈台紫府中運轉不息,忽然覺得腰間一熱。低頭看時,覺得分外驚異,因為我一直佩在腰間的玉佩竟然在閃現著七彩光華,美麗極了。

  此玉佩名為夜馨,是代天者所贈,碧綠通透的佩身上,細看時會發現道道祥瑞之氣像水波漣漪似的,一圈圈蕩漾開,有極為安神的作用。

  代天者曾說過它對壓制我翻騰的氣血有好處,所以我從沒有摘下過它。如今,它怎麼了?難道是因為我功法大進,它也跟著提升等級了嗎?聽別人說過,玉隨人性,上佳的玉石,是會慢慢和人體氣息融合的。

  想到這兒,我特別開心,更加加緊修行起來。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17 AM

第六章 銀雨霏霏

  又過了沒幾天,夜馨每天散發的光芒越來越盛,其顏色純正,無半分妖異黑暗,以至於霍夫人正在煉狐族異寶的事傳遍了整個十四山。

  這事我挺高興,修行的人得到寶貝都是很開心的。我想跟霍炎顯擺下,可他不耐煩聽,我隻好請了平馬流來,打算跟他探討探討。

  十四山三巨頭中,霍炎是急脾氣,很少聽人說心事,忘川平時則是根本不理人的,唯平馬流溫柔寬容,為人又剛毅自信,所以十四山基本沒有不喜歡他的人。

  不過當他應我的要請來時,才喝過茶吃過點心,還沒說到正題時,就聽到外面轟隆隆一聲爆響,震得茶都差點跌倒地上。

  我們對視一眼,都在對方臉上看到了訝異,同時跑去門去看。就見天空不知何時陰沉了下來,厚厚的烏雲籠罩在十四山上,被狂風吹得沸騰翻滾,似乎連天地空間也給生生的壓扁了。

  而道道閃電呈現出詭異的紅色,不時撕開雲團,好像無數血紅的眼睛眸光閃動。

  怎麼回事?剛才還萬裏無雲的晴朗啊。就算是天有不測風雲,氣候突然變化吧,也不可能這麼令人不安和恐懼,處處透著不祥。

  「霍炎,快派人去探查一下。」因為不在自己的流水居,平馬流沒有直接發號施令,而是對快步來的霍炎道。

  「已經派人去了。」霍炎抬頭望向天空,「你猜這是怎麼回事?」

  「天生異象,必有大劫。」平馬流皺緊眉頭,深刻的五官更顯堅毅,「先弄清楚是什麼情況再說,恐怕是有人嫌這兩千年來的日子太清靜了。」

  「哈,是來踢場子的嗎?老子也覺得這日子太無聊了些,現在有人自動送上門來,正好讓老子暖暖手,溫溫劍。」霍炎驕狂一笑,神情絕不會令人厭惡,反而覺得他那不懼天地的模樣十足男性魅力。

  「不要輕敵。」平馬流也是一笑,「敢突然動手,必有萬全准備。不過……十四山怕過誰來?」

  「說的好!」霍炎贊了一聲,還向天空拋出一個火球,顯然是有些興奮。

  而看到天空中的異象,我本來沒來由地害怕,但當我看到他們的神情,聽到他們的對話,我突然想起了「天地豪情」四個字,瞬間平靜了許多。

  再抬頭看,烏雲更加濃厚,一層層堆積著向天空蔓延,就像一個鍋蓋,緊緊的罩在十四山的頂上。接著,天空驟然放亮,隨著咯啦一聲似乎把天地也劈開的巨響,無數雨滴密集地落了下來。

  冬雷陣陣下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在豪雨傾落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這句本來很美麗,卻被演繹得很雷人的詩句,因為這場雨實在太奇怪了。

  首先,現在洪荒界的時間和節氣與中國是一致的,目前以至隆冬,氣候明顯像中國北方的十四山非常寒冷,不過大家各有修為,並不需要取暖設施。

  當然我修行淺,一早一晚有點扛不住,但平馬流送了我一張暖玉床,比電熱毯還好,恆溫且有異香。若出門,穿多點兒也就是了。霍炎還曾挑唆我用自己的尾巴做大衣,畢竟我有九條,還一條也指揮不動,放在那兒也是擺設。

  所以在這種天氣下,飄點鵝毛大雪才正常,怎麼會打雷下雨?

  再者,雨水雨水,是說雨像水一樣,應該是透明無色的,可是現在落下的雨滴卻發出銀燦燦的光芒,好像有無數細碎的銀珠兒灑下。當不要以為這是從天上往下掉線,因為那雨珠兒在落在實物上的一瞬間,會變成熾熱的白光,之後消散於空氣中,晃得人眼珠子生疼。

  第三,十四山外包圍著先天罡氣,當並遮擋不住造物自然的雨雪風雷,隻能阻擋一切活物和攜帶法力的東西。現在這銀雨卻明顯是攜帶了法力的雨,它並不落在十四山境內,而是撞到罡氣罩就化為飛煙,再升騰到烏雲下面,形成銀色的一條條光帶,如此極光,美則美矣,可看起來也分外凶煞。

  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有人大舉進攻十四山,而且事先沒有半點徵兆,這從平馬流和霍炎的表現上看的出來。可是,到底是誰有這樣大的本事和這樣大的膽子?即能指揮天象,操縱如此怪異凶的雨水,又敢於對這群最大的天庭叛黨不宣而戰?

  所有人都靜靜地等著答案,可等來的卻是一連串長聲的慘叫。那叫聲如此凄厲,令人感覺好像心裏最柔軟的部分長了一根刺,想拔,卻拔不出那麼難受。

  「到底怎麼回事?」霍炎臉色一變,震怒。接著,他循聲跑去,平馬流還我緊跟其後。沒跑多遠,就見兩個神火居的神僕抬著一個傷者沖了過來。

  「別看!」平馬流驀然停下腳步,一手攣著我的肩,一手擋在我的眼前。可是他的動作晚了半步,我已經看清那傷者的樣子了。

  那個人……如果他還算個人的話,衣物都消失了,全身上下沒有一寸完好的肌膚,好像被扔進強酸桶,又立即就撈了上來。

  現在他整個人就像是被人活剝了皮,血淋淋的一團人形爛肉。

  我嚇得雙腿發軟,心臟似乎被猛地撓了一下,連呼吸也暫時斷絕了,若不是平馬流攬著我,我肯定站立不住。

  「是誰傷的他?」我聽到霍炎暴怒著問。

  一個神僕回答道,「沒……沒誰!是……是這場怪雨。我們三個奉霍爺之命下山查探,他是第一個走出罡氣罩的,一淋到雨就變成這樣。這雨……這雨不知含了什麼強大的法力,似乎被淋到就會被融化。」從聲音聽得出,他極度恐懼。

  另一個神僕道,「我隻來得及用軟鞭把他拖回來,他的馬就在我們面前化為一灘血水。我那軟鞭……霍爺知道是當年在老君爐裏熔煉過的,可居然被銷蝕得隻剩下一尺多長。」說著,他舉起自己的兵器。

  就見那軟鞭已經變得光禿禿的,和那個仍然哀號著輾轉的人傷者一樣,看起來觸目驚心。

  霍炎的牙齒咬得咯咯響,走上前去,「此仇我必為你報。」他說著,抽劍殺死那個傷者,結束了他的痛苦。

  每個人都被這場面驚呆了,並且,每個人心裏也都有著這樣一個驚恐不安的疑問:那怪雨究竟是從何而來的?要怎麼應對呢?

  「本尊親自去看看。」忘川的聲音突然從人群背後傳來。

  我望向他,所有人都望向他。

  他白金色的長髮隨意束在腦後,身上穿著一件鴉青色布質常服,普通的家居衣著沒有減損他半分魅力,反而更令他顯得豐神如玉。他平靜的神色雖然淡漠依然,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安撫了人心。

  對呀,十四山有忘川,能戰天鬥地的忘川,跟著他,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你小心!」我喊了一句,完全是本能的反應,話都沒經過大腦的。而所有人正都期待著,一片壓抑的寂靜中,我的囑咐顯得如此滑稽。登時,我成了無數目光的中心。

  我局促不安,忘川卻沒有回頭,隻是腳步明顯頓了一下,隻後大步走下山區。其餘的人全跟在他身後,包括我在內。

  到達先天罡氣罩的邊緣地帶時,霏霏「銀雨」似乎更密集了,似乎雨水正用盡一切的力量,要砸破這先天的保護層,把一切都融化,那劈劈啪啪的聲音,似敲在人心上一樣驚悚。

  有的人,因此而退縮不前,遠遠地盯著十四山的三巨頭。有的人,卻堅定的跟在他們身後。第二種人中,也包括了我在內。

  在先天罡氣保護罩的邊緣,忘川毫不遲疑,記那麼踏了出去。我拼命壓抑,才把驚呼聲悶在喉嚨裏,不敢看向接下來的場景,可又根本挪不開眼睛。

  在走出保護罩的一瞬間,忘川的周身之外忽然散發出一層冰藍色的霧氣。那霧氣有如實質,在銀雨中顯得格外耀眼,層層把他包裹起來。而似乎是有靈性,他一出去,銀色雨珠兒就瘋狂的集中撲向他,令天空雨簾都像缺了個大口子似的,可是一遇到那層冰藍色霧氣,卻又四散避開。

  我暗吁了。身前身後的人也發出了讚歎和崇拜之聲。但這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忘川神色嚴峻,看起來並不輕鬆,在銀雨中站了不足一分鐘,冰藍色霧氣卻疏淡了不少,終於有一處肉眼不可見的缺口出現,幾滴銀色雨珠兒滴落在他的肩頭,冒起縷縷小白煙。

  驚呼聲中,霍炎一急,差點也跟著踏出去。

  忘川卻擺手,禁止他,同時平馬流也抓住了霍炎的手臂,「別魯莽,忘川的海之無界也頂不住,你出去也是白搭。」

  我急得跳到保護罩的邊緣區,知道這時候不能多嘴,恨不得焦慮的眼神可以呼喚出我的心聲:快回來啊!再這樣你會受傷的!至少,那銀雨還無法突破這先天罡氣。

  也不知那腐蝕力極強的銀雨是不是令他的傷處很痛,反正他沒有立即迴轉過身,而是仰頭望天,冷笑道,「幻海水滴。哼,天庭,你終於動手了嗎?」



第七章 不是她

  黃海之水和倒懸之山的大名我是知道的,初聽別人講起洪荒界編年史時,這兩個名字頻繁出現。它們一為佛祖所賜,一為上遠界那個真正的天庭所賜,都是天下至寶。正事這兩件寶物鎮守在裂隙之處,保證這個雞蛋似的世界的蛋殼沒有破碎,天地沒有消亡。

  據說,除了孫悟空和哪吒這兩個身體特異的,其他人接近幻海之水與倒懸之山都會暫時性失去一切法力,變回普通人類或者動物。

  那麼,又是誰取來幻海之水,變成這場銀雨來腐蝕十四山的保護罩呢?難道是孫悟空或者哪吒嗎?而如果這是攻破十四山的辦法,又為什麼兩千多年沒有動用?現在,確實是天庭發起了平叛行動,帶著雷霆萬鈞的巨大壓力。

  忘川執意冒險,走到雨深之處探查過,發現這場銀雨隻波及到十四山方圓百裏之內,其他地方仍然是艷陽高照。而走出這條明確的分界線,數十萬天兵將各個山路都封的死死的。

  天庭,是想把十四山叛黨一舉殲滅,不留任何一個禍患。而且此次行動突如其來,之前沒有半點徵兆,十四山的人也沒半點防備和註意。目前他們就好像突然被宣判了死刑,隻等著上斷頭台的那一刻了。

  因此,人心惶惶,壓抑不安的情緒傳染、蔓延,像掐住了所有人的脖子,而頭頂不斷灑下的雨滴更仿佛是一把懸在所有人心上的利劍,隨時就要落下來似的。要知道死亡和等待死亡時完全不同的兩件事,後者要難以面對多了。

  「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平馬流苦笑,到未見驚慌,「先天罡氣保護十四山高枕無憂,我們就真的放鬆了警惕。這兩千多年來,天庭隻怕沒有一日不在想辦法突破吧?」

  忘川回來後,三巨頭外加叛軍的各隊負責人,一共十幾名就聚到了流水居開會,商討怎麼面對眼前的巨大危機。

  我和魔童混跡其中,居然沒有人趕我們走,大概是他們高度緊張,完全視我們為透明吧。

  「說這些都沒有用。」霍炎的思維簡單多了,「既然沒有退路,就隻有死戰到底。闖他媽的,怕天庭個鳥!」

  他的言語、動作和神情都很有煽動性,話音才落就群情激憤,大家都囔囔著要跟天兵天將轟轟烈烈的大幹一場,還說窩在十四山太久,身體都生鏽了雲雲。

  「第六天尊,你說呢?」嘈雜中,平馬流清朗的聲音壓過一切,緩和傳來。

  在外人面前或者正式的場合,平馬流和霍炎總是對忘川用尊稱。畢竟,他才是十四山的老大。在這種時刻,也隻有他才能做出決定。

  忘川坐在大廳的主位上,臉色平靜的可怕,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看起來居然是有幾分悠閒地。因為之前場面繁亂,沒有人註意到,現在全體靜默,就唯有那噠噠聲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鼓之中。

  「怕死的,就去死。」忘川的聲音慢悠悠的,顯得格外冷酷無情,又格外的胸有成竹,「不怕死的,跟本尊踏著天兵天將的屍體去尋找另一處洞天福地。十四山……不用守護了。」

  平馬流嘆息了聲,顯然是料到了這個結局,卻又捨不得這樣的結果。我相信他的想法代替了一群人,因為我看到他們臉上的悲戚與憤怒。

  「根據本尊親身的探查,我確信天庭並沒有指望一場由幻海水滴形成的雨水就能滅了我十四山。他們隻是要破了先天罡氣,然後再將我們一網打盡。」

  「怎麼講?」霍炎有些不明白。

  「先天罡氣是天下間至陽至烈的氣息形成,若非當年我在佛祖處看到過一本古籍,咱們也不可能託庇於它的保護。」忘川緩緩道來,不慌不忙,「要破它,也唯有天下至陰之氣才成。水為陰,幻海承載了佛祖的無上慈悲之法,更是至陰至純。不過,它也是鎮護之水,並不具備那樣的巨力腐蝕,更不會那般凶戾,因此我斷定是代天者對幻海之水施加了法術,令幻海之水與先天罡氣這對天下的至陽與至陰的氣息相激,才產生了銀雨。」

  「你的意思是說,十四山的保護罩破掉的那一刻,雨也會停下來?因為它們是相輔相成的,缺一不可。」霍炎恍然大悟的道。

  「沒錯。」忘川點點頭,「就算不會立即停歇,雨水也再不會傷人的。」

  「就是說這銀雨傷害的隻是先天罡氣,並不是我們?」霍炎抱著臂,「那天庭為什麼早不用這招?」

  「因為幻海之水需要法術煉製,你以為很容易嗎?說不定代天者煉製了兩千年。」忘川哼了一聲,「而且這銀雨能成,十四山內部必定要有其他引發、配合的條件,否則豈會那麼容易。」

  眾人聞言面面相盧覷。

  十四山屹立兩千年,從沒有出過一個姦細,現在倘若真有人與代天者呼應,想必是隱藏極深的。到底是誰呢?是自己身邊最信任的人嗎?

  有志一同的,那些將領們忽然看向魔童,似乎驟然就發出了我們這兩個「外人」的存在。

  魔童是哭著喊著、自己非要來當俘虜的,這行為本身就很奇怪,而他來了不久就出了這樣的事。再考慮到他魔族的立場,對忘川的仇恨,似乎他最有可能是替代代天者做內應的。那麼他是用什麼法寶來策應幻海之水的呢?

  幾十道不懷好意的目光直眉瞪眼的射來,饒是魔童是囂張直接慣了的人,也不禁身子一縮。

  我幾乎本能的就大聲道,「不是他!」我說這話當然沒有證據,但我又女人的本能。我知道,絕不可能是魔童的。

  可我說出了這種辯解的話,等於是引火燒身,眾人又把目光移到我身上,好像一把把小刀似的,要剝掉我的人皮,看看我骨子裏究竟是狐狸精,還是可恥的姦細。要知道,十四山除了魔童和我,並沒有新的外來人。

  「不是她。」這次,倒是忘川說話了。

  他根本沒看向我,手指輕輕撫摸著桌上的茶盞,表情很冷,可我的心卻熱乎乎的。他信任我!他信任我!這事實就足夠我偷偷喜悅的了。而他發了話,十四山就再不會懷疑我。我雖然受了代天者的恩惠,可確實沒為他做事呀。

  「原來啊,那數十萬天兵不是要防禦,也不是為了抓捕漏洞之魚,而是等先天罡氣被破,然後就來攻山。天庭還真是大手筆,動用了幻海之水,還擺出這麼大陣仗,這算是看得起我們十四山嗎?」平馬流引開話題,因為這個時刻多說無益,更不是抓姦細的時機,那隻能令人心更加不穩,不利於眼前的大戰。不過這番話,他說的頗有點神採飛揚的意思。

  「管他看得起、看不起!」霍炎一揮手,「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必等到先天罡氣被破了,現在就籌畫一番,殺將出去,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難道躲著不動,等他們甕中捉鱉嗎?說不定殺了代天者,幻海之水告破,十四山和保護罩還能安然無恙。」

  「霍爺說得對!」他一說完,立即有人上來激動的附和。

  霍炎看向忘川,問,「第六天尊,你怎麼說?」

  「不可。」忘川搖搖頭,「幻海之水形成的銀雨是承載了法力的,現在籠罩於十四山之上,但倘若我們的人出去,雨勢就會跟著長出,如臂使指,非常靈敏。而為了防止被腐蝕,我們必要以自身法力保護自身,那樣就無暇他顧,天兵們隻需遠處放箭,我們就無力回擊,和活靶子一樣。」

  「第六天尊,那要怎麼辦?您就下令吧。」一個將領道。

  忘川站了起來,衣服肩膀處被銀雨腐蝕的地方還破損著,可卻絲毫無損於他的高貴尊嚴。他漫不經心的微笑,仍然帶著嘲弄和輕蔑的態度,哪怕是面對天庭的重兵圍剿也是一樣。

  「擺陣!八荒六合乾坤陣。」他淡淡的說,「在現在的情勢下,一動不如一靜。既然天庭擺出要全殲我們的架勢,我們幹脆以逸待勞,以陣法滅了大數天兵,然後再分股突圍。以少勝多、被困突圍,這種仗我們打的還少嗎?慌什麼。等我們找到新的落腳地,等本尊集齊四大神器,這洪荒界的天,也要變一變了。」

  他身上天生有一種力量,讓人不由自主的臣服聽從。所以決定一出,眾人沒有反對的,立即圍在一起,就著一張羊皮地圖,研究起具體作戰方案和突圍後的碰頭地點來。

  到這時,忘川很少說話了,隻靜靜聽著,偶爾提點兩句或者做下決定。我站在大廳的角落裏望著他,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崇拜?仰視?心疼?擔憂?都不是,卻又都是,胸口似塞得滿滿的,仿佛不跟他說幾句話,整個人都要炸開了。

  生於和平年代的我,從沒有親身經歷過戰爭,現在我要親眼看他上陣,看到血流成河的場面,我害怕又緊張,非常的。

  「快走吧。」魔童拉了拉我的手,「哼,居然懷疑我會死姦細。如果我真是倒好了,那我就第一個殺掉忘川,讓它不能指揮,十四山還不就完蛋了嗎?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我還懂。一群白痴!」

  我低下頭看魔童,頭一回這麼嚴肅認真的說,「我不許你胡來,暗中下黑手,聽到沒有?我保證過他不會在你當俘虜期間殺你,可我也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他!」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19 AM

第八章 姦細

  我說的堅決,連我自己也預想不到的堅決,魔童更是意外的看著我,「你還說你不喜歡他?鬼才信哩。」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反正我就是不容許任何人動他一根指頭~!」我咬牙切齒的,略一抬頭,似乎有兩道目光越過眾人的身影,溫潤的投在我身上。

  「好吧,隨你。」魔童有點生氣,「那我先走了,免得他們的作戰計畫不頂用,到頭來有怪在我的身上,說我偷聽,說我是姦細,總之不是他們自己的錯就好了。」

  我無語看著魔童的身影消失,最終也離開了流水居。我倒不是怕被冤枉,是怕在那裏攪了忘川的正事。這是什麼當口了?我才不會像言情小說中的女主角,在這時候還哭哭啼啼的礙事。

  我先回了趟神火居,看到肉包和哮天犬玩的很好,似乎都不知道大難來臨似的,略放下了心。然後就跑到忘川居去,猶豫了很久後還是決定躲進忘川的房間裏。感覺上,我認為他有話要對我說,所以特地來等他。

  現在,整個十四山都被一種氣息所籠罩,有末日來臨的恐慌感,又有大戰在即的興奮感。總之,徹夜無眠。

  我也一樣,一直等到半夜忘川回來,也沒有半分睡意。

  他看得我,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早就料到,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站了片刻才走進來,什麼也沒說,隻坐在書桌前。

  我立即殷勤的倒了杯茶給他。

  茶早就冷了,不過我現在有點法術,用掌心燙熱,遞到他手上。他似很舒服的喝了一口,令我感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喜悅。

  我又大著膽子上前,輕拉開他的衣領,看到他肩頭的衣服雖然破了,但皮膚卻光華如新,顯然被銀雨腐蝕的傷口已經好了,恢復力驚人。

  而他,容忍了我做這一切。

  於是我提出進一步要求,「不要趕我走。」

  「不會讓你走的。」他說,並不看我。正當我心裏涌上莫名的情緒,他卻又補充道,「這時候放你出去,就是送你去死。」

  我一愣。

  「孫悟空和哪吒都不在天兵的陣營裏。」他異常平靜的說,「我猜,代天者是知道他們兩個與你有交情,怕他們因徇私而影響大局。」

  「代天者想要我死?」我又驚又怒。

  忘川卻搖搖頭,「他針對的,隻是我。但你身在十四山,孫猴子和哪吒怕是不能盡力來攻。那兩個小子,從來不是聽從命令的傢伙。與其讓他們礙手礙腳,倒不如打發他們去別處,瞞起這一場大仗。倘若是我,也會這麼做的。」

  聽他這麼分析,我心裏一陣溫暖。有朋友真好啊。

  隻聽忘川又道,「所以,不管你願不願意,你已經被捲進來,再送走你也不可能了。」

  「我願意捲進來。」我沖口而出,隨後又沒什麼底氣,囁嚅道,「我知道我沒什麼本事幫你,可是……可是我能做到不拖你的後腿。就讓我……看著你贏。」

  忘川一笑,狂傲之氣迫人,令我沒來由的產生了一種信心。

  「想滅了我,隻怕沒那麼容易。」

  他眼神的光芒隻閃了一瞬,隨即又歸為平靜,「但天兵天將把十四山為了個水洩不通,就算有一隻蚊子飛出去,也會被捕滅。孫猴子又不在,你此時離山,無人迴護,反倒會面臨生死之危。」

  「難道天庭濫殺無辜嗎?」我憤然,倒不是想自己逃命,而是覺得不公平。

  「他們寧可錯殺,也絕不會放過。而如果你在大戰之時躲在此地,當天兵天將搜山,我無暇回顧於你,你隻怕也難逃一劫。」忘川沒我這麼激動,好像見慣了當權者的這種無情和冷酷。

  也是的,上位者,考慮的是全盤的命運,誰會在乎一字一地的得失呢?

  想到這兒,我心裏平穩多了。反正我也不打算這時候獨自逃命去,願意留在忘川的身邊,哪還管天庭的態度幹什麼?

  「就是說,我隻有跟在你身邊才最安全?」我思忖著忘川的語意,得出這個挺讓我高興的結論。

  他點點頭,然後說出的話讓我很不開心,「我會帶你在身邊,但隻要局面控制住,沒有人註意你的時候,你就立即離開。」

  「我不要!」我任性起來,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局勢不明的時候,隻有他能保護我。而當戰局膠著,誰也不敢分心撤力的時候,就是我逃生的大好機會了。可是,他正面臨著重大的危機,我怎麼能捨棄他不管?可說來也奇怪,我們之間似乎還沒有什麼,我為什麼會像他的情人一樣,堅定的要陪在他身邊。著很奇怪哦,可我就是想這麼做。

  「戰場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他忽然嚴肅起來,「縱然你的修為一日千裏,可你現在還隻是一隻低級的半妖。在戰場上,在那種層次的較量中,其結果是你想像不到的殘酷。你留在我身邊,隻能拖累我。」

  我愣住,知道他是故意刺激我,但也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可是……我想看著你戰鬥。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安全。」我走近一步,挨得他如此之近,近到感覺出他的男性氣息。

  他伸手到我的腰間,好像要解開我的腰帶似的,害得我動也不敢動,心跳得好像要衝破胸腔。可他隻是解開了我腰間的玉佩,細細撫摸。

  「它可有名字?」他突然轉移話題。

  「代天者說,叫夜馨。」我被他的目光和語氣弄得迷迷瞪瞪的。

  忘川喃喃念了幾次這名字,忽而抬眼望著我,「知道嗎?這玉佩是以倒懸之山的石頭所制,上面設立了法術禁制,一旦以集佛道兩門之長的正宗法力解開。再與幻海之水配合,就會激發某些法術,形成銀雨。」

  我本來有點暈乎,但此時卻仿佛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立即清醒了。之後所有的相關的事在我腦海裏剎時出現,聯起來一想……我恨不得立即撞牆去死。

  我是姦細!我原來就是那個姦細!儘管我從來不知道,可代天者確實是借我之手,尋找到了大破十四山的契機!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陷我於不義?如果十四山這回死很多人,叫我情何以堪?

  虧我那麼敬重和崇拜他,虧我以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這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叫我死了。我從來沒傷害過任何一個人,現在我要傷害的卻是曾經對我非常友好的一群「叛黨」!

  將近一萬人哪!假如……我不敢想。原來所謂的無私傳授心法,原來所謂的慷慨贈與寶物,全是為著今天。代天者實在太陰險了,他利用了我!

  這巨大的打擊令我一時不能反映,隻是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我好像身陷冰窟,令我牙關打顫,也不知如何是好,如何彌補。假如我的生命可以輓回一切,我相信我不會猶豫,可我清楚的知道,我隻是個無意中做了姦細的半妖,對整個洪荒界來說,無足輕重,微不足道。

  我握緊拳頭站在那兒,渾身哆嗦,忽然有找代天者拼命的想法。可我的腳才一動彈,忘川就輕輕一拉,我整個人就坐在他腿上,不期然的落入他的懷裏。

  他從來對人都是很疏離的,因為他高高在上,俯視眾生如塵,也讓人完全摸不透心思。為此,我總覺得他身上是冷冰的,可此時他卻是我一切溫暖的源頭。

  我緊縮在他懷裏,想更深的鑽進去不理會外界的一切,但「我是姦細」這四個字卻像一條毒蛇,就盤踞在我心頭,一口一口的啃噬。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前幾天它發光,我還以為……」我哭了。我還有臉哭!我自己都鄙視自己!哪有我這樣的,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

  「這不怪你。」他淡淡的,「整個十四山,如此多的強人,可沒有人發現這玉佩的秘密,包括我在內。而你,不過是一隻半妖,法力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計,如何能明白?」

  「你剛才還當眾說,姦細不是我。可是……就是我!」他,在掩護我嗎?

  「我從不徇私,因為確實不是你,我才這麼說。」

  他把玩著夜馨,「我也是在見識了銀雨之後,才推測出來的。如果我都看不出這關節,又怨得誰來?你的心疾是真的,所練的功法確實很正宗,這玉佩也確實能壓制翻涌的氣息。代天者沒有騙你,他隻是利用了這個機會。」

  「他為什麼找上我?」我憤恨。

  「兩千你來,他一直尋找機會吧。你,隻是湊巧。」忘川抬起眼睛,目光似乎放到了遙遠虛無的地方,「他大概推斷出你必會時常出入十四山,這才佈下這個局。說起錯處,我與霍炎首當其咎,是我們擄來了你和你的狗,結果卻造成了這樣局面。若硬要找姦細,我們兩個才是。」

  我用力搖頭,一時糊塗了。到底是誰害的十四山,我?還是他?代天者的心機也太深沉了。他利用的究竟是我,還是忘川一直以來對我的寬容?

  而今天的忘川一反常態,他平時的傲慢、輕蔑、嘲弄、甚至戲耍我的行為都不見了,對我那麼溫柔,不可理解、意外的溫柔,就像是……就像是交代臨終遺言似的。

  難道情勢很危急嗎?他的平靜隻是表面嗎?他可能會死嗎?

  這想法讓我產生了恐慌,抓起那塊玉佩就要砸掉。它碎了,就沒事了吧?



第九章 半真半假的淵源

  「想治服我?他們隻怕還沒那個本事,尤其孫猴子還不在。」他緩緩走到窗邊,負手而立,月光就那麼灑在他身上,好像那光芒隻為他存在,「代天者遠控法陣,李天王親臨,數十萬天兵之數,於我不過芥子微塵。他們所圖者,不過是剪除我的羽翼,待我成了孤家寡人,天地為敵,再來真正對我下手。」

  「那怎麼辦?」我焦急地問。

  其實他是叛軍哪,我不應該跟他站在一隊,應該與天庭同仇敵愾才是。可如今,我滿心滿念的就是想幫他。或者因為,所謂的叛軍從沒利用過我,倒是高高在上的、代表正義的天庭,讓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當了幫凶。

  就算為了正義還是天地秩序什麼的,我也討厭!

  「化整為零,容後再聚。」

  忘川的語氣堅定,但我知道,這一戰,死的人必定不少。天庭兵力上的優勢太大,想逃跑也會付出沉痛的代價。

  「既然如此,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之前究竟有什麼淵源,能讓你對我這麼好?」我支吾著問,走到他身邊,從他身後拉住他的衣袖。

  我想不起來!我的腦海裏仿佛橫亙著一座高山,無掄我怎麼攀登也無法翻越,阻隔著我尋找前世的記憶。可忘川對我的態度太奇怪,令我好奇萬分,所以不停的追問,隻是他從來不說。

  這一次,我也有被拒絕的誰備,沒想到他卻轉過身來,目光如水,閃動著從沒有過的溫柔,「我們之間並無淵源,隻是我一生從不欠人,你於我有恩,我還情罷了。對你種種,不必放在心上。」

  我愕然。

  是這樣嗎?和我暗中揣測的完全不搭界啊。

  「兩千兩百年前,我叛反天庭,卻付出了代價。」他的目光移到悠遠處,似乎回憶起舊時光,「我身負重傷,尋了一處連霍炎和阿流也找不到的地方修養生息,足足一千兩百年才出關。然而我出關之日,被尋了我一千兩百年的代天者算計了出來,引了天雷劈我。哼,若是往常,莫說天雷,就算神雷、劫雷又奈我何?隻是我重傷初愈,真氣團存於靈台紫府,不能擅用,隻得避在妖居地附近。徒時,你是一隻才成形的小狐狸,恰巧從妖居地出來,見我受傷,不知深淺的就來救我,結果為我承了那道雷。」

  天哪,怪道胡姥姥和三哥說我還沒到劫數被天雷劈。原來……

  「你本應形神俱滅,但因我在旁施法,天雷威力大減,但你仍被轟得隻剩下一根狐毛。」他繼續說,「你的母親……真是了不起的女子。

  她曾輕也是能改天換地的人物,卻為了贏得救活你的一線希望,甘願散盡一身法力,毀掉絕世容顏,保住了你的靈識。但自洪荒界關閉了通向人間的大門,斷絕了人間的供奉和煙火,靈氣已大不如前。為此,你母親求我幫她把你送回人界,畢竟你有一半人類的血統,在人間才容易存話。我允了,於是你便回到人界,耗費千年,才於二十三年前成形,恢復了真身。以前種種,我待你好也罷,壞也罷,隻是還你當日相救之恩。如今,也算是兩清。此一戰後,你我再無瓜葛。你要好好活著,不辜負你的母親那番感天動地的舔犢之情。」

  我傻了,一時無法反應,沒想到是這般原由。隨即,我心頭和眼中都充滿了熱流。

  我知道我媽多麼愛我,為我付出了多少,但沒想到,原來她生命中全部的光華,早就完全的給了我。

  所謂母親,就是如此吧?解我飢、解我憂、晴時遮陽、雨時送傘,在我疲憊時給我依靠,在我害怕時給我安全,在我寒冷時給我溫暖,為了我的生命,奉獻了自己的一切。可如個她在哪裏呀?我再找不到她的訊息,隻能努力的活著,不枉費她全心全意愛我。

  但是,我跟忘川的生命交集就隻是這些嗎?他單純的隻是為了還情報恩才出現在我生命裏?不管是在付而旦、楊脂玉兩個賤丄人欺侮我的時候,在我面臨困境的時候,逼迫我勤奮修行的時候,為我保護肉包,替我治療心疾的時候,幻化出一個夢境,親身教導我修煉的時候,真的真的真的……隻是為了還情嗎?

  那為什麼,他變成夢中人時那般溫柔?為什麼我總是不斷的回憶起一個巨大的山洞,他的聲音和他的影子?

  如果他這樣說是為了斷絕的我感情,為了讓我在即將到來的大戰中能毫無牽掛的轉身就跑,那他就真是笨蛋,太不懂女人的心思。不管前世如何,這一世我與他之間已徑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牽絆,怎麼能輕易割開?或者他可以做到太上忘情的境界,可是我不能。

  但我什麼也不問了,早晚我能想起來在那個山洞中發生了什麼。

  而我媽曾說過有一位天神不惜性命幫助過我們穿越到人界,如今我已經知道此人是誰了。他不欠人情,要報答,我也是啊。

  心即安定,我邁步就走。他倒來問我去哪裏?我還能去哪兒?我回神火居去修煉。縱然先天罡氣罩隨時會破掉,但多修一分便是一分。

  為了我來之不易的重生,為了我媽耗盡的心血,也為了關鍵時候可以幫助忘川,我分外努力。

  一連七天,我不眠不休,因為有哮天陪著肉包,我倒也不提心。

  有幾次,我覺得內息走岔,卻真是那塊玉佩夜馨令我重新平靜下來。

  還有,不知是不是忘川跟我說了我們前世糾葛的關係,那些半真半假,不能今人盡信的括,卻對我有奇效,似乎令我的身體內煥發出了什麼無形的東西。

  如果說我以前的修行是一日千裏,最近幾天簡直就是奇跡了,我居然把那集佛道兩家之成的功法練到了第九重。聽忘川說過,要突破這最後四重,普通人至少要十年,資質差的要幾十上百年也說不定。那麼.在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最讓我開心的是,人形與妖形自由變幻法術的精微之處,我深有體會,第七天時我的尾巴能動了,雖然隻是其中一條而已。

  可惜,我對外物的控制還不能達到化外之身,一變出狐貍體,衣服必定全部脫落於地,再變回人身……「就是裸體,除了那個儲物荷包。

  大概因為它也是一件法器,所以我變為妖形時,脖子上就掛著那個荷包,變成人形時,光不出溜的腰間也系著這個荷包。

  那形象,眾位想想吧,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然後在得意中我發現,我隻修內,卻沒有修外,用武功的層次來解釋,就是我內功有了一定的基礎,可招式卻一點不會,有點像《俠客行》是的大粽子。

  正猶豫是不是找忘川提點我兩下,霍炎卻來找我了。

  「我懷疑你是不是天神之體了。」他上下打量我,「知道你這幾天用功,一直沒來找你,沒想到你昨時抱佛腳,效果很不錯啊。」

  「我這是臨陣磨槍,不亮也光。」我跳下床,到鏡子邊照了照。

  七天沒梳頭洗臉,我以為會看到一個奇醜無比的女人。畢竟我本身就隻是清秀之姿,算不上漂亮。在這種條件下再不梳洗,肯定見不得人,也虧了霍炎做出驚艷的神色來哄我。

  可沒想到的是,我發現自己居然變了樣兒,同樣的五官身材,卻忽然動人起來,連眼睛都水汪汪的。咦,難道狐貍精的姿色真與修為有關?怪不得我媽散去一身修為,相貌就變得普通,甚至是庸俗了。

  但在我心裏,她永遠最美麗。

  「找我有事?」我見霍炎直盯著我,有些羞澀尷尬,連忙發問。

  他神情一閃,鄭重地道,「罡氣罩已經破損,有銀雨滲漏,但雨勢也弱了不少。看來,忘川的判斷是對的,銀雨和罡氣互為表裏,相輔相成,看樣子很快就要一起滅亡。忘川已經傳今佈陣,要你快去他身邊。天兵,隨時會攻過來的。」

  這麼快?我暗想,心頭一陣亂跳。沒經過這種大陣仗的我,緊張得要死。

  霍炎看出我的不安,上前一步,握緊我的手,那總是火焰一般的眼神此刻化為暖陽,徐徐在我身上流動,溫柔莫名,還有些哀傷似的,「這種時候,不管我多麼不服氣,我也得說,你跟在忘川身邊是最安全的。所以,我把你交給他,不跟他槍。但倘若我不死,六六,你就是我的,我艷對不會放棄對你的爭奪。不管是因為你的狐貍媚術,還是因為……總之,你動了我的心肝,就不能不管我。」

  他在這個時候表白,令我心頭悸動不已,好像這是訣別,不禁很害怕,回望著他道,「你……不要死。」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22 AM

本帖最後由 fishmonth 於 2013-5-10 05:25 AM 編輯

第十章 山雨欲來

  「除了忘川,等下所有人都會融入八荒六合乾坤陣裏,我和阿流守著最重要的陣眼,所以我想死,忘川也不會答應哪。」他開玩笑,「我死,陣就破了。至於撤陣以後,我要護著他的左翼,阿流護著他的右翼,跟天庭的龜孫子們幹他媽的一場。不過隨後我會找時機帶隊遁走,你也一樣,忘川讓你跑時,你便跑,知道嗎?不然就會拖了他的後腿。為了躲開天庭的監視圍捕,可能有一段時間不能見你了。但是我們十四山還會重新崛起,我要你等我,在此期間,不能愛上別人。」

  我聽他說得樂觀,不想帶給他不良信息,更不想讓他因為擔心我而分心,所以故意說道,「那你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才行,不然作為你的未亡人,考慮到我們狐妖的脾性,我隨時會跟別的男人走。別忘了,我還是魔主親口許下的魔主夫人呢。」

  「放心,我還沒答應與你和離,所以咱們還是正經的夫妻,容不得他人想染指你。」他哈哈一笑,豪氣幹雲,「隻是你放機靈點,不要弄到傷殘或者毀容,那樣我可就倒楣了,以後要天天面對醜八怪。」

  他沒說我殘疾或者毀容就不要我,令我心頭忽的一軟,又忽的想起魔童,「魔主大人不會有事吧?可惜很少人見過他的真身,若被誤傷了。可怎麼好?」

  霍炎無所謂地擺擺手,「擔心你自己吧。那死小子的法力雖然沒辦法跟我們三兄弟比,但除了我們,整個十四山就數他本事大,性格又姦滑得很,自保完全沒問題。誤傷?他不在我們背後捅刀子就不錯。

  「不會啦。」我搖了搖霍炎那雙抓緊我的手,「他雖然小,雖然壞,可卻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絕不會背後對人動手的。甚至,我覺得他會暗中相助十四山的,因為他想手刃仇敵,不想讓天庭搶了先。」

  霍炎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還沒說話,魔童就不知從哪裏躥了出來,對我笑得見牙不見眼,「還是我老婆瞭解我,這話都說到我心坎裏去了。死老頭,你可太也小看了人,你這種人怎麼可能得到我老婆的青睞,她離開你而選擇我是對的。」

  在十四山的範圍內,所有人的戒心和警惕心都很小,因為一千多年來,此地都是最安全的,周圍的人都是兄弟手足。因此,霍炎和我都沒有註意到魔童是何時到的。

  但他這席話把霍炎氣得火冒三丈立即罵道,「小兔崽子,我先拍死了你再說,免得你礙手礙腳的惹麻煩。」

  「怕你嗎?」魔童擺出架式,手心裏涌出一個黑色光球,在他身外盤旋不止。

  我連忙勸架,說道大戰在即,不得自損內耗的話。唉,這都什麼情況了,還在爭奪我的歸屬,也太不合時宜了。

  不過我心裏,也小小的虛榮了一下。唉,女人劣根性啊!

  他們兩個互哼一聲,各自扭個頭去不搭理對方,魔童卻說要我和他一起,待會兒趁亂護著我開溜,不要被天庭誤傷了「好人」。

  霍炎眼神一閃,似乎有點贊同的意思。這是他和魔童第一次意見一致,大概是考慮到我的安危,但我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忘川?雖然他可能覺得我很麻煩。

  「不行,兩個人目標大,而且我還要帶著肉包。」我找了個非帶好的藉口,「再說天兵如此之多,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著,他們的耳目可不是好瞞過的,被劫殺豈不冤枉?不如按原計畫,等戰事過半,天兵分散時再逃才最安全。」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不說話了,我趕緊轉移括題,急急囑咐了魔童幾句,讓他註意安全類的,然後就和霍炎出了屋。

  屋外,也是一大一小在等我,卻是哮天犬和肉包。拘是很敏感的動物,十四山的人各自奔忙,情緒緊張,肉包感覺到了,眼神顯得很慌亂,看得我心疼。到底哮天犬是見過大陣仗的,這時候居然一臉懶洋洋的樣子,沉著得很。

  「我要去陣中了。」霍炎抬頭望了望天,「哮天會帶你去忘川那裏。切記,有機會就快走,別回頭。」

  我答應,惦起腳在霍炎面頰上親了一下,抱起肉包跟著哮天走。

  這是很普逼的現代人禮儀,可霍炎卻似乎很開心,志得意滿的大笑著離開,好像我的吻能讓他獲得勝利。但我,卻隻想讓他平安。

  此時,天色已徑變了,山雨欲來的感覺格外濃厚。本來就銀雨霏霏,天光都被阻隔著,照不到十四山上,現在就加個更宇,似乎烏去之外還有烏雲,層層疊疊得有如實質,山一般壓在每個人的頭頂和心頭。

  我被哮天犬帶到忘川身邊時,他身處半山腰的崖邊,俯視著腳下空地上的從屬們。那裏,已經集結了十四山的所有兵馬,約摸八九千的樣子,被分成兩大隊和

  不知多少小隊,看似隨意,但實則有序地站在一起。

  場中,沒有人說括,隻有不安的馬嘶和低低的風吼,但那緊張又興奮,恐懼又渴望的氣息卻直沖上來,令我的心都停止了跳動,四肢瞬間冰諒,手心中也冒出了冷汗。

  戰爭,這就是戰爭嗎?讓人熱血凝固,又讓人冷血沸騰的殺伐和爭鬥嗎?

  「過來。」忘川沒有回頭,卻低低說出兩個字,帶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我緊緊懷抱著肉包上前,不知道他要怎樣安排我,也不知道我要怎麼和他在一起卻不會成為他的累贅。

  正要詢問,他卻一回手,一道神光立即降臨我身。我瞬間感覺天地變大,肉包也從我懷中掙扎了去。再低頭,隻見散落的衣服。他,又把我打回了原形。

  雖然現在的我不可同日而語,但他的修為高出我太多,我無法突破這加諸了法力的神光,再變回人形。實際上,我也不敢變,因為那樣我會是光著身子在他馬後跪著的形象,太可怕了。

  接著,他凌空一抓,我發出狐狸的尖叫聲,被他塞到馬鞍袋之中,毫無反抗的能力。

  那匹大馬不安地扭動了幾下,好像不喜歡我也在它背上。忘川伸掌安撫,嘴裏卻對我說,「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除非我叫你逃。」

  吱吱咿咿……

  「走時我會解開禁制,但你最好到無人處再恢復真身。記著,不要騰雲。」

  好吧,也隻能這樣了。我屈服地嘆口氣。想來,這是把我藏匿在他身邊的最好辦法。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鞍袋中放了件狐皮大警,在跟他對敵時,也沒人敢分心搶他的衣服。

  我在黑暗中坐了會兒,就奮力運用心法拄制術,把我唯一能調動的那根狐尾甩到頭頂上,護著我的頭,方便我從鞍袋中往外偷看。我安全了當然好,但我的肉包可怎麼呢?

  就在忘川的馬旁,哮天靜靜地站著,後背上隆起一團,似乎是它變成羅鍋兒了。但仔細看,卻發現那是肉包不知何時已然昏睡過去,被幻化出的黑色皮毛包裹其中,牢牢縛在它的背上。

  呼,我放心了。天兵天將也不是變態的惡魔,有哮天犬護著,誰會有那閑功夫去追殺一隻凡拘?

  「眾將聽令,入陣化形」忘幹的聲音在我頭頂傳來。

  他伸出方手,五指放射出五色神光,激射到空中後化為五隻九天玄鳥,飛臨到眾人的上空穿雲弄風,飛舞不止,帶起的罡風捲起地上的層沙,威勢驚人。

  我驚訝地看著,從沒見過忘川上戰場的英姿,更沒見過他施法。

  偷看了一會兒才發現,那些玄鳥們不是隨意亂飛的,都各有一定的章法,禦風的雙翼下彩光萬道,藉以操控著忘川的部屬們依憑這五行之光紛紛走位,片刻間就擺成了一個大陣。而當玄鳥鳴叫著聚攏在一起,就又化為一道霞光氤氳的靈符懸於天際。隨後,不知從何處即刻雷聲滾滾,有如萬馬奔騰。

  再看那片空地,已經看不見任何一條人影,而是多出一座山中之山,恍惚間隨意變幻著大小。放眼之處,皆是碧綠松濤,隨風如波浪般拂動,掩蓋了所有的殺伐煞氣和預設埋伏,似乎那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又似乎是一個張大口的上古巨獸,以開門揖盜的方式迎接著來自天庭的圍剿。

  陣成,忘川向前一步,臨風而立,躍馬橫槍,白金色的長髮像陽光一樣閃耀著,在這被黑暗侵襲的地方,仿佛他,就是一切的光源。

  那淡淡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掛在他英俊得沒有任何瑕疵的臉上,三分嘲弄,三分輕蔑,三分囂張,還有一分苦澀,絕對不屬於凡塵。

  頭頂上,哢哢聲不絕於耳。那是十四山外的先天罡氣,這天地造化的保護罩在發出最後痛苦的呻吟。

  本來是無形的,但此刻我抬頭四望,卻見天空大地都似皸裂了,一條條細縫憑空出現,慢慢變大變粗,就像有無數毒蛇趴伏在這玻璃房子的四壁成長,最後房子不堪重負,啪一下完全塌毀了。

  山中之山的碧綠之色一暗,我下意識的縮緊脖子。

  唯忘川沒有動,而天空中也沒有異物跌落,包括罡氣照的碎片,包括那腐蝕性極強的銀雨。

  所有的凶煞和保護,都無形!



第十一章 戰場

  死寂一片。

  天地間最驚心動魄的聲音居然是自己的心跳聲,而周邊的空氣緊繃到要凝固的程度,壓抑、不安和命懸一線的感覺被拼命的擠壓,時間也被肆意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輪迴那麼漫長。

  我用兩隻前爪掐住自己的脖子,生怕心跳出來。然後我感覺鞍袋之外傳來震動的感覺,不單隻地面,而是來自四面八方。

  偷偷往外望,就見天空中濃雲密佈,電閃雷嗚,雲為詭異的紅色,閃電則是赤金,好似天火就要降臨,焚燒大地上的一切。

  忽然,一隻巨手從翻卷奔騰的雲霧中伸了出來,就像分開簾幕似的,天空被生生豁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無數的天兵天降就從這豁口中出現,分為三路,下路落地,中路阻空,上路凌頂,瞬間就把十四山包圍得水洩不通。

  「忘川,還不束手就擒!」一個聲音高喝,威嚴無比。

  因為身處馬鞍袋中,我視角受阻,所以隻看得到紅白兩色甲胃分明的天兵天將,卻看不到說話的人,但猜也知道那是李天王。

  再看忘川,一個字也不說,沉}默得如此傲慢,輕蔑如此自然,傳達的信息如此請晰:他絕不屈服於權威之下,唯有拼鬥和鮮血才能決定所有!

  李天王哈哈大笑,「忘川,兩千年前,有平馬流和霍炎傾力相幫,數十萬天兵也拿不下你,被你走脫。可天兵之戰力已今非昔比,再者你因欲逃去人界而被地藏王菩薩所傷之處,萬年也難癒合。以殘破軀體單打獨鬥也就罷了,但為了要救下這一群烏合之眾而擺下八荒六合乾坤陣,不太勉強嗎?又能支撐到幾時?本王好心勸你,也是為著當年一殿為臣的情份。幹脆下馬投降,好歹為曾經的天庭第一神將留點臉面!」

  我腦袋嗡的一聲,就知道忘川幾天前跟我說的前塵往事不盡實情。

  他強行打通兩界的通道不是要逃,是為了讓我媽帶我到人界去生存,因為那裏是先天精氣最胚盛的地方。

  原來,當年他受了很重的傷,一直也沒徹底好起來,怪不得他的唇和指甲總是沒什麼血色。

  隻是,後來他多次到人界,為什麼顯得那麼輕鬆了呢?難道是結界壁上的那處破損沒有修好?代天者怎麼會如此疏忽?還有,世間的一切都瞞不過神獸諦聽的耳朵,為什麼後來他隨意來往於人界與洪荒界之間,諦聽卻從沒報告過天庭呢?而地藏王菩薩如此智慧慈悲,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些事呢?

  而且聽李天王的意思,他這樣的身體狀況,上陣打仗倒還可以,可要擺這個陣是卻很吃力的。那麼他若自已逃,應該很有機會吧?但他的品性這麼高貴,斷不會不戰而退,更不會捨棄自己的部屬手下獨自逃生,所以才會勉力為之。

  一想到此時他平靜的表面下是強忍的痛苦,我的心揪了起來,不知不覺把腦袋伸出了鞍袋。我雖然沒有千裏眼和順風耳,也不會七十二變之神鷹變,但三哥教過我狐族的小法術,其中包括了遙聽和遙視之術。儘管實力不是很強大,可卻足以讓我看清「敵方」的主帥和一些情況了。

  「李天王,你害怕與我動手嗎?」忘川輕輕一笑,「還是想拖延時間,以此陣耗損我的元氣?」

  李天王是個高大英俊的大叔,額下茂密的鬍子修整得幹凈漂亮,身著銀色戰甲,系著紅色的鬥篷,騎在一匹白色天馬。他的左手倒背在身後,方手前托於胸並,掌心中一座五寸高玲瓏寶塔,滴溜兒亂轉著,寶光萬道,其形貌看起來不怒自威,可此時卻被忘川的話氣得變色。

  「忘川,你別不識好歹!此陣雖然厲害,卻是防禦的陣法,本王若不攻,就算你法力無邊,過得一兩日,此陣亦必自破。

  哼,代天者一念之仁,不忍多造殺孽,這才讓本王與你這番言語,如何會怕你?」

  「既然如此……」忘川神情間忽然煥發出異樣的光彩,好像他整個人都亮了起來,好像在戰場上有千萬朵鮮花一起開放,好像有陽光刺穿天空中的濃雲,照射了下來,「就讓天庭見識一下我這隻守不攻的陣法。

  說著,他高舉起左手,動作援慢優雅,輕鬆隨意,手臂略略向後,像是召喚什麼。也沒見他結什麼法印,念什麼咒語,大地深處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響聲。

  隨後,叛軍這一方的天空就出現了一個旋渦,由小變大,速度快到令人眨眼不及,很快就形成了一股龍捲風,呼嘯著凝立在空中,左右搖擺,躁動不安,似乎餓了幾幹幾萬年的巨蟒,迫不及待的要衝到人間,吞食血肉。

  這樣的龍捲風一共有四條,形成後似乎被更強大的力量所控制著,隻盤旋不止,並沒有移動。可那陣上的巨大靈符卻因此而驟然發出白熾的光芒,連黃色符紙上的朱紅宇體都看不請楚了。

  「好個潛龍吸水!」李天王沒有暴怒,反而大贊了一聲,同時右手向XXX(看不清==)揮指,天兵天將驚天動地的齊吼,之後凶猛地向八荒六合乾坤大陣撲了過來。

  忘川不慌不忙,嘴角邊甚至還噙著淡若遠山的傲笑,古手虛空一抓,亙古冰晶凝成的三尖兩刃槍憑空出現,煞氣、寒氣交織在一起,迫得人不能逼視。他隨手輓了個槍花,向前一指。

  那四條龍捲風立即咆哮著動了起來,所經之處飛沙走石,帶著摧毀一切的力量,向敵人撲去!隨後,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那四條龍捲風到達八荒六合乾坤陣的上方,突然緩下了勢頭,仿佛四條巨繩,系住了陣之四角,再飛起時,就連那也山中之山也移動了,好像石甲神獸,向著天兵天將擠壓過去。

  這一切,不過是轉瞬間發生,我驚得張大的嘴巴還沒來及閉上,耳邊已經聽到千萬兵器交擊的巨大聲響,無數龍虎之吼夾雜其中,更有各色寶光在空中激烈對撞,一場誰也不肯退後的對絕在燦爛的光華中展開。

  「別亂動!」忘川一回手,把我越探越高的腦袋按了下去。也不知他施展了什麼咒法,我隻覺得頭頂一熱,就此人事不知,錯過了平生所見的第一場戰爭那壯麗又殘酷的場面。

  不知多久,我從黑暗中陡然醒來,心裏怦怦亂跳,不知生死。耳邊隻聽戰場上的交鋒聲弱了許多,卻仍然還在。

  寧了寧神,我悄悄探出頭來,發現自己宛如身在修羅場。八荒六合乾坤陣已經不存在了,戰場上遍地死屍,每一具都被鮮血染紅,連雙方的服色也分辨不清。

  從沒有這一刻,我如此深刻的感覺到戰爭。人性、神性、生命,都不值一提了,唯有鮮血和殺戮是那麼清晰。何況,這還隻是小規模的戰事,倘若是真正的戰爭,天道要如何凌淪?善良要如何泯滅?

  不過,這畢竟不是在人界,雙方的兵將死去後,屍體上就騰起各色光點,白色為神、金色為仙,藍色為靈,各有意識般飄向自己的陣營。天兵方面是盡數沖進天王寶塔裏,十四山方面的戰魂則飛進一柄立於戰場中心的巨劍之中。

  那巨劍高達十丈左右,在陰沉的天空下燦放著火一樣的紅光,劍形我熟悉得不得了,像是霍炎的。

  我駭得差點呼吸斷絕,因為對於戰士般的霍炎而言,那柄神劍從不離身。現在這劍孤零零的插在土地裏,難不成……

  我不敢想,也顧不了太多,忽的從鞍袋中躥高一些,向巨劍處凝望,生怕看到霍炎的屍體。呼,還好,我一眼就找到了他,他正在護劍,雙掌連揚,把靠近的天兵全部打飛了。

  更遠的地方,平馬流帶著一隊人,正從天兵折損後形成的缺口向外突圍。此時天色已經晚,看來這陣仗已經持續了一天。天兵損兵折將,十四山也好不到哪裏去。但叛軍們面對著數十倍於己的天兵天將,能戰一天而不敗,現在甚至找到了突圍的地點,已經算是一場大勝這也意味著,戰鬥正接近尾聲。

  抬頭看,忘川仍然從容,但他渾身是血,臉上也濺了幾滴,也不知是敵人的鮮血,還是他自己的。他的長槍本來是冰藍色,此時卻遍體通紅,好似飲飽了敵人的鮮血,威風凜凜中透出些妖異的殘忍光芒。

  而此時,他一人一馬面對著漸漸圍攏的七大神將的聯手進攻,馬蹄下踐踏的全是屍體。

  「時機剛好。」凜冽殺氣之中,他忽然說了一句秸,聲音很輕,就像是喚醒我。實際上,我突然的醒來,就是應了他的呼喚吧。

  還沒等我回答,他長槍一揮,其勢、其壓、其力都大得無比倫比,似乎連大氣也被悍然割裂開來。

  「哮天,護著她走。」他又說一句,單掌一揮,我立即被驟起的狂風卷到了數十丈外,平安地落在地上,半點也沒有摔疼。

  四週沒有敵人也沒有廝殺,諾大個戰場,唯此地、此路是被遺忘的角落。而我的身邊徘徊著一條巨大的黑影,焦慮又不捨的嗚嗚鳴叫,正是哮天犬,還有它背上的肉包。

  顯然,它極不願意離開主人,它想伴隨著主人在戰場上戰鬥,生不離,死不棄,但主人的命今對於它來說,去也是要絕對服從的。

  而我,又何嘗願意離開呢?儘管我知道我在存在是個拖累,但要真正放下不管,隻逃自己的命去,我卻也真做不到。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26 AM


第十二章 狹路相逢

  回頭望,就見忘川一以敵七,絲毫不落下風。可那七員神將似乎專為對付他而來,很快就擺出個陣法來,立即攻勢大增。

  「這是什麼?」我搭上哮天犬的前爪,聆聽它的心聲。

  「七星陣。好厲害啊,借了北鬥七星的力量,主死!」哮天急得直轉悠,可就是不敢擅離我半分。

  「你快去幫他,我自己可以逃走的。」我也急了。

  哮天犬本能地往前一躥,可卻又抹頭轉了回來,以我們的交流方式道,「不行,我不能違背主人的命令。」

  「事急從權,難道他讓你去死,你也去?」

  「去。」它很堅定,沒有半點猶豫。

  我不知該贊它還是咬它,原地轉悠了好幾圈才道,「是我讓你和你的主人團聚,我是你的恩人。我還在魔童手上救過你主人的命,我也是他的恩人。現在我這雙重恩人命令你立即去援助他,難道不夠分量嗎?以後若是因為你沒有絕對服從他而亂髮脾氣,自然有我擋著。快去呀你,這都打了整整一天了,他身土有隱疾舊傷還沒有好,這樣下去非出問題不可!」

  「已經打了三天兩夜了。」它在這時候還糾正我。

  不過我真的嚇了一跳,原以為天色由晨轉昏是一天過去,沒想到我昏睡了這麼久。也就是洪荒界的人吧,若是人類這樣慘戰法,隻怕早累死了。

  「那你更要快去幫他!」我叫得尖利,像小動物被宰時發出的聲音。再想想此時的形象:一隻狐狸和一隻拘,搭著爪互瞪,實在很詭異。

  哮天犬被我嚇著了,收回了註視著局勢的眼睛,有點高興地說,「六六姐不要急啊,那七星陣似乎奈何主人不是,他還佔著上風哩。」

  我遠遠望去,果然見忘川從容應對,游刃有餘,心裏不禁一松。

  哮天犬剛才還急得要撞牆,這會兒又得意起來,「三天來,天兵天將被我主人改良過的八荒六合乾坤陣絞殺大半,餘黨們還能作出多大的風來?我主人就是天下無敵,除非孫猴子親臨,不然誰是對手?」

  它這話說得我心頭直跳,有不祥的預感,心思一轉,連忙對它道,「幫我護法,我要進儲物荷包一趟。」說完也不等它答應,立即化身無形,鑽入那寶貝中。

  一個荷包,卻別有洞天。

  我在這洞天中嘗試了下,感覺忘川加諸在我身上的禁制已經解開,就立即變回人形。因為趕時間,隻從衣帽間中拿了內衣、襯衫和牛仔褲穿上,顧不得此時天氣寒冷,也沒穿美美的古裝,套上棉襪球鞋,拿上趙天天就返回。

  忘川說過,讓我逃走後再變人形,也不讓我騰雲,可是萬一他遇險,狐狸型的我是幫不了他的。就算我要跑,恢復人身後再駕雲而去還快些。他縱然智慧高深、算無遺策,也未必有我此時的親身判斷正確。

  看到我的樣子,哮天犬嚇了一跳,可當我看到場上局面,就嚇得更跳。我不過才離開兩分鐘的樣子,怎麼突然出現這麼多人圍攻忘川?

  而忘川,為什麼變出了三頭六臂,手持三柄三尖兩刃槍在對敵?神話中,哪噸才是會這般變化吧?

  「這是怎麼回事?」我問。

  「七星陣奈何不得主人,但主人也一時無法突破這陣法。那邊李天王指揮著殘部追剿流爺和霍爺的人馬,不讓他們帶隊離開。主人…」居然對天兵天將施了拘法,令他們無力拖流爺和霍爺的後腿,都沖他去了。哎呀,這是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陣哪,加上七星陣,一共是三重殺陣,主人危險!」沉著沒有片刻,哮天犬又急了。

  我就算數學再差,也算得出現在有一百一十五個神將在圍攻忘川,這還不算在一邊虎視耽耽,隨時會出手給予致命一擊的李天王。常言道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這麼下去,忘川即便不被擒獲,也必受重傷的。

  想也知道,李天王帶了數十萬天兵天將來,卻沒吃掉人數不到一萬的十四山叛黨,還讓他們逃了一部分,倘若再拿不下忘川,他的臉面放哪裏放?對代天者怎麼交待?天庭在洪荒界眾生面前還如何立威?

  「代天者在哪裏?」我很擔心這一直沒露面的最大威脅。

  「據聞他法力高深,但武力卻差,上不得戰場。」哮天犬一心二用,眼睛盯著場中,嘴裏卻回答我的問題。

  我鬆了口氣,感覺壓在身上的大山輕了些,也看向忘川那邊。

  就見戰團已徑從地面挪到了半空中,忘川陷入了重圍,像是被包裹在一個外皮很厚的球體中。

  幾合之後,他突然躍下戰馬,腳踏去霧拔高,手中快速結印,隨後一揮。再看那匹大馬,向天昂首,發出的哪裏是馬兒的叫聲,就連凶禽狂獸聞聽也會戰慄。

  按著,它變身了!

  本來它體型就是普通馬匹的兩倍,此時更是一座小房子似的,頸上長出七顆頭,肋下生出一對巨型肉翅,忽忽一扇,狂風四起,那七顆頭神情各異,卻都是猙獰,有吐白光的,有吐黑氣的,有吐紅焰的,齊齊向神將們發起進攻。

  忘川立於其頭之上,左手不斷指揮,右手的三尖兩刃槍發射出冰冷寒光,夾雜著恐怖的血色,與這七頭怪物首尾呼應,又把上風搶了回來。

  「七首應龍!」哮天犬忍耐不住,狂吠起來,也不知是緊張還是興奮,「主人的戰馬本就是龍馬,但一直修行不夠,沒想到它居然練成,可以化身應龍了!」

  我不知道應龍是什麼東西,但卻知道照這麼打下去,忘川真的會勝!怪不得兩千多年前,雖然他最終受了重傷,卻仍然從天庭叛逃而去。

  「好!」有人大聲讚揚,卻是發自李天王,「為了抓捕於你,天庭籌畫了兩千多年,研究了你所有可以動用的戰力,沒想到你的修為精進到如此地步,本王不惜損兵折將,仍然治不服你,好好好!」

  他一連叫了三聲,聲音卻充滿憤懣,周身的殺氣也深厚了三層。接著,他動了,右手寶塔高舉,左手兩隻驅動。頃刻,那寶塔煥發出寶光萬道,把一片天空全照亮了。

  「不好,據聞李天王兩千年來沒用過此塔,打了三天也沒見他催動。可現在卻出手,明顯是專門祭煉了對付我主人的。」哮天犬的眼睛瞬間變得碧綠,寒光森森,犬牙也呲了出來,背上的毛根根豎起,顯得怒到了極致,「那是佛寶,威力無匹,再加上那麼多人而牽制住主人的戰力……所謂物物相克,就算主人有七首應龍,隻怕也會不行的!」

  「快去幫他!」我朝哮天犬的屁股上踢了一腳,同時拉下它背上的肉包。

  肉包本來睡得昏天黑地的,被我抓起,一下就醒了,也不管目前的局勢多麼緊急,對我又舔又聞。

  我由著它,對著哮天犬喊,「快去!我已化為人形,會飛得很快去逃命。

  你去幫你的主人,不然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就算逃了也會被追回來。快去快去!「說完也不理會它,抱著肉包,嗖一下踏雲而去。

  我必須走,不然哮天犬礙於它主人的命令,不敢扔下我,加入戰團。我現在需要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著,關註著場上的局勢就行了。

  我以遙視術看到了,李天王的寶塔上貼有符咒,之前我可沒見過。那說明代天者在佛系寶塔上加持了道系法術,兩相疊加,對一個有傷在身,苦戰三天,還被一百多神將圍攻的忘川來說,實在太危險了。

  就連我此刻邊飛邊回望,也似乎被佛塔寶光和隱隱傳來的禪唱所影響,背上要被烤焦了一樣疼,心頭打顫,幾次差點掉下雲頭,不由自主地想跪下拜塔,可見李天王這背後的底牌有多麼厲害了。

  好在,在霞光萬道之中,我看到一條黑色的身影,飛撲到半空之中、神將的背後,前竄後跳著。雖然我飛得太快,已經看不清那邊的具體情況,但忘川和哮天犬裏應外合,又有應龍相幫,應該會慢慢找回主動。現在從我這邊看去,寶塔的光芒似乎被抵住了,再沒有遍地揮灑之勢。

  我停住,想看得仔細些,可沒想到腳下一空,忽然從雲朵下直落了下來。幸好急施法術,著陸時雙腳穩穩站在地上,沒有臉部朝下迫降。

  怎麼回事?

  正當我驚疑不定時,肉包突然狂叫,還發出嗚嗚的聲音,顯然是有敵人在附近,而且殺意很濃,不然它不會是這個反應。低頭略一瞄,駭然發現我腳下纏著一根彩色絲帶。

  原來我不是因為法術不精而掉下來的,是有人拉我。

  我腦海中靈光一現,反應相當迅速,伸手一道光芒就把彩帶割斷,雖然差點傷及自己的腳,卻在第一時間擺脫了控制,向後連跳數步,拉開與敵人的距離。

  清脆的掌聲響了幾下,但帶著那麼一股子輕浮,「不錯,修為大漲,不愧是代天者教出來的。可是你一隻下丄賤的半妖,又如何贏得了一位上仙呢?」來人說道,聲音裏蔑視和狠戾並存。

  不用抬頭,隻從那彩色絲帶上我就知道,來者正是華如練。在我逃跑的緊要關頭,她忽然出現,這一番狹路相逢,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第十三章 全身反彈給你

  肉包狂叫,呲著小牙威脅。

  華如練瞪了肉包一眼,我連忙把它攔在身後,免得受到這位沒品沒格的上仙女官欺侮。

  「你要幹什麼?」我警惕起來,卻不再退後,免得氣勢上先輸人一籌。

  華如練冷笑,「你自前些日子進了十四山,就沒出來過。本仙子料定你會在戰場上出現,忘川也會為你創造逃命的機會,所以等了你三天了。」

  我擺出莫測高深的樣子來,等她的下文。

  「可惜啊,你沒從地面上逃跑,不然我會早一點截住你。不知……在忘川面前殺了你會怎樣?他會不會為此而分心,繼而被天王寶塔困住呢?」

  喵的,這賤丄人,原來想趁亂殺我,果然沒安好心!但她居然恨我到這個地步了嗎?以上仙的身份,在非戰的情況下,不惜苦等三天,好犯下殺孽。

  她是掌管彩霞、彩雲、彩虹及朝露的仙子,所以衣服相貌總有變幻之美。而且她與草木妖的關係最為密切,若我行於地面,就算是狐形,也會被早早發現。畢竟遍地是植物,誰知道哪一根是成道的?

  幸好我沒聽忘川的話,不然一定會連累他。

  不過,現在就算我低調也難逃毒手,她擺明非要我的命不可,幹脆我豁出去了,先落個心裏痛快再說吧!

  於是我冷笑,「作為第六天尊的前女友,你不必這麼報復,也太無情無義了一點。或者我低估你了,你根本是想借這個機會殺掉曾經的愛人,好向你的天庭主子邀功。做女人做到你這份兒上,也算是極品。」

  她眉毛一挑,像看地上的螻蟻般看著我,冷然道,「就逞口舌之便吧,隻要你夠命來抵!」說著,抖落下固定於半臂胸帶上,纏繞於手臂間的金銀粉花薄紗羅披帛,著來那是她的武器,果然夠飄渺優美,和壁畫上的仙女一樣。

  「且慢。」我大喝一聲,威勢誠然不足,好在肺活量和嗓門都夠大,嚇了她一跳,還就真停下了。

  「在你背叛他之前,他拋棄你了是不是?所以你有怨氣?」我胡說八道刺激她,以爭取時間,同時腦子飛快旋轉,想著要怎麼對付她。

  硬拼?不太可能。她可是上仙,縱然這稱號有賣夫求榮的成分在內,法力也是不容低估的,就看她飛騰和變化就比我強出不知多少倍。如今我不能力敵,隻能智取。

  她面色一變有,我相信她是拼命想保持高貴平靜來著,可惜我揭的是她不能忽視的瘡疤,她的城府還沒深到可以控制一劫。

  「你找死!」她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句話來。

  「我找不找死,你也不會放過我,不如讓我死的明白。」我繼續下黑手,掐人家的痛處,「其實俄根本沒有愛過你對不對?一直是你一廂情願。」吼吼,我好卑鄙啊。

  「他與我的事,你一隻下賤的半妖懂得什麼?你不過仗著狐媚之術迷了他的本心,死到臨頭還要炫耀嗎?」她的眼裏幾乎冒出火來,狡好的面容扭曲,肌肉顫抖,露出猙獰的邪魔之相來。所以我佛曰:相由心生,一點不假。但凡心裏有了惡念,不管什麼樣的美人也變成了夜叉。

  「可是他卻拼上性命也要保護我。你呢,想得到他而不得,想殺掉他又捨不得,隻能找我的晦氣,還做出大義凜然的樣子來。還上仙?這也就是個潑婦所為。」

  聽到我這麼說,她怒極反笑,「嘴尖舌利,不過是多得些死的痛楚罷了。總之今天本仙子會滅了你的神魂,徹底消滅你這卑賤的存在。」說著再不理我,披帛抖起,這麼柔軟美麗的東西卻如凶器一樣繃得筆直,挾裹著勁風向我襲來,一上來就是殺抬,可見恨我到什麼程度了。

  但是我括她了?不過是忘川對我好些罷了。或者,是好大發了。

  不過在東拉西扯的時間裏,我已經勉強想到應對之策,手中早就扣好神筆趙天天,催動墨計,此時見她身形一動,立即畫講一堵堵牆來擋在我與她之間。

  這牆可不是普逼的牆,上面灌註了我能運起的所有法力,所以當華如練色彩艷麗的披帛試圖越過牆頭,或者從牆兩側繞過來打我,都不能奏效,因為牆會隨機變高變寬。

  隻是我與她的法力畢竟有差距,當我轉身跑開時,聽到牆體發出嘭嘭的撞擊聲響,就知道這牆堅持不了多久,我必須再想個更好的辦法出來才行。

  果然,才十幾秒,法術牆就裂開了,消失得無影無蹤。我一邊跑一邊繼續再畫,雖然阻擋華如練的時間越來越短,但也氣得她臉青唇白。

  哈,以為烏龜好欺侮?攻擊不行,但我防禦卻很好。沒見過乒乓球手中,削球手能贏進攻犀利的世界冠軍嗎?現在,我隻要伺機反擊,最好能借力打力,因為我自己沒力……

  「賤丄人,看你能躲到幾時!」大概看到我畫出的牆上,法力越來越弱,華如練陰笑三聲。

  「老子還就不躲了!」我毫不猶豫地頂回去,身子也站定。

  既然她不放過我,我就咬著牙跟她死磕到底,到這時候也無所謂怕不怕了。以前還是夢中人的忘川曾經和我研究過,最後決定我所修煉的就是神筆趙天天。

  所以,我所有的勝機和生機就全在這隻筆中。這是奇怪的武器和法寶,雖然目前我的修為層次還很低,卻希望它能產生奇效。

  而華如練的披帛不斷打斷圍牆,似乎受了些損傷,她目前改為雙手連揮,放射出各色華光來攻擊我,力度比披帛更大。

  不過我要的,正是她最大的力量。

  我轉過身,背對華如練的方向,一邊快速畫出一面長約兩尺、寬約一尺的橢圓形大鏡子,一邊把全部感覺都放在背後,提防著飛撲而來的各種氣息。

  我以為華如練起碼要有點上仙女官的風度,不該在背後襲擊我,但我又高估了她。在離我還有十數丈遠的地方,她就已經出手。

  就死了吧!

  我驀然回頭,整個人都跳轉過來,迎向一道耀目的彩霞,舉起了鏡子,「擋住、攔住、頂住,全身反彈給你!」

  我念著不知怎麼想起來的哪部電影中的台詞,權當是咒語了。耳邊隻聽嘭的一聲,駭得我在瞬間閉上了眼睛,還以為鏡子被打破了。

  哪想到緊接著聽到驚聲尖叫,略抬眼皮,從眼縫中看到華如練梳得高聳的髮髻上冒出了白煙,她人也摔倒在地,顯然那道彩霞被我的鏡子反射了回去,華如練躲閃不及,掛了點小彩。

  我不想笑的。真的真的。這時候嘲笑別人的狼狽,就算對方是敵人也是很不厚道的行為。可我忍不住,因為實在太搞笑了。一個從來一絲不苟,儀容優雅高貴的人突然變得像喪家之犬,很難令人控制情緒。

  對不起,肉包,喪家之犬我不是說你。

  「本仙子要將你碎屍萬段!」華如練匆忙撲打頭髮上差點燃起的火苗,還不忘記威脅我,隻是她那動作像自己抽自己嘴巴似的。

  我忍著要笑得靜仰後合的衝動,很正經地道,「你不打我,當然就沒事。我這是純防禦,不可能主動攻擊,要怪也怪你自己吧。」我拍拍手裏的鏡子。

  天可憐見。我的修為雖然差,趙天天卻是神筆,我們兩相疊加,力度堪堪和華如練撐個平局。而且我說的是實話呀,她不放出霞光打我,我怎麼能反射?

  不過小小的,我也自得了一把,在這麼危險的時刻我能想出這招來,也算是聰明伶俐了吧?

  可惜華如練不是明智的人,被我、這樣-一塊她視為刀俎上的魚肉反擊了,她哪裏咽得下這口氣?所以當她頭上的火撲滅,一向註意形象的她也顧不得許多了,直按跳起來,伸手就又是一記豪光。

  面對凌厲的攻勢,我雖然仍心中惴惴,卻因為有了經驗,不那麼慌亂了。如果說前次還有些誤打誤撞的意思,這一次我是有的放矢,照樣「以彼之道,還彼之身」,把那殺氣騰騰的光芒反射了回去。

  華如練沒想到我又來這招,躲得及其狼狽。我發誓,我真的想嚴肅點,這畢竟是我的第一戰啊,可我就是做不到,隻笑著吩咐肉包跑位靈活點,要緊跟在我身後。

  肉包以前不是很聽話的小狗,性格太活潑,甚至是有點頑劣,但不知是不是和哮天犬待的時間長了,本就很通人性、很聰明,現在又加上了紀律性和配合性的優點,完全沒被所謂的餘輝傷到。

  華如練被我氣得哇哇暴跳,一掌緊似一掌的打過來,豪光也各色各樣,赤橙黃綠青藍紫,輪番上陣。而我雖然左支右拙、行動狼狽,但也比她那疲於奔命的樣子好多了。

  她怎麼就不明白,我手中的是鏡子,她的力量越大,所受的反噬就越大,怎麼還這麼拼命呢?腦子不清楚了?不至於這樣吧,好歹她也是一仙子啊。

  正疑惑者,華如練忽然停了手,叉著腰站在我不遠處,嘿嘿冷笑。此時的鼎鼎大名的華仙子哪還有半點上仙的模樣,披頭散髮,衣裳破爛,其形象令我心中立即浮現出三個字:包租婆!

  不過這包租婆神情間不懷好意,令我額頭上冒出一大滴冷汗,她又想出什麼壞招來了?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27 AM

第十四章 流星那啥

  回答我的,是一聲脆響。

  我的鏡子裂了,隨後在我手中消失。原來華如練不顧死活的猛攻,雖然被帶累的形若瘋癲,但她卻是想砸碎我反擊的武器。哎呀大意了,看來隻守不攻不是常理,我必須尋找到進攻的辦法,但……怎麼辦呢?

  我提筆,假裝要再畫一面鏡子,可心裏明白我的靈力快用完了,再用同樣的方法,恐怕連一擊也抵擋不了。不過,華如練為了破我的這一招,耗費的力氣也很大,現在隻呼呼的喘氣,眼睛死盯著我,卻一時沒有進攻。

  焦急間,我以眼角餘光四下張望,大面上還裝出氣定神閑的模樣,顯得我好像很有風度,不趁人之危,等華如練恢復一下再打過似的。

  可惜,四週並沒有什麼可供我使陰謀詭計的道具。倒是肉包不知道危險,原地焦急的東聞西嗅,快速地轉圈,背也拱了起來。

  天哪,它不是這時候要便便吧?

  熟悉它所有舉動的我,不知是該氣還是笑。如果這時候華如練打過來,它卻還在這裏進行五谷輪迴的程序,那可怎麼得了。不過……

  便便?華如練?打?

  我腦筋一動,突然福至心靈!

  不管神仙還是妖魔,都怕很臟的東西吧。以前看過一個神話故事,說一個人天生的金口玉言,說什麼,准什麼,天帝就派了雷公來劈他,他就是叼著馬桶才僥倖逃脫的。

  我看看華如練,又看看已經開始「嗯嗯」的肉包,忽然大笑三聲。

  華如練哪華如練,你惹誰不好,非得惹一隻半妖,要知道我那一半的人類血統可是很聰明的呀。哈哈!

  要不……畫一擔便便,先潑她一勺試試?

  我捋胳膊、輓袖子,准備大幹一場。雖然吧,這確實很噁心,很沒品,但什麼事有保護小命重要啊。

  隻是一抬筆就犯了難,發現畫這種東西其實很有難度,畢竟沒有親眼見過糞桶。不然就畫泔水桶好了,以前在工作的地方經帶見到。

  我的神筆不知承了什麼天地造化,畫什麼都能成真。不過之前我從沒有利用法術畫過金銀珠寶供自己使用,因為法力變化的東西是假的,早晚有消失的一天。但現在不同,雖然有點缺德,可我要的就是當時的效果,其後畫出的東西越早消失越好,免得污染環境。

  幾筆下來,一大桶泔水就出現在我面前,還附贈長柄鐵勺一隻。

  同時,肉包已經痛快完了,像小公拘那樣亂刨了幾下塵土草葉,對自己的排泄物做一番沒什麼效果的掩蓋,然後又盡職的示警,也就是吠叫起來,因為華如練很快就恢復了氣力,帶著蕭殺的神色陰森森地向我走來。

  「我勸你,不要過來,免得傷了體面。」我警告華如練,也算仁至義盡了。畢竟她站在上風口,聞不到某些怪味,桶子裏的寶貨又隻有一半,她也瞧不見。

  「哼,現在討饒不嫌太遲了嗎?」

  「不是。我怕一會兒討饒的是你。」

  「笑話!」

  「我保證不笑。」

  華如練不知死活的冷哼一聲,大概想不到我會用泔水大糞招呼她,不但沒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沖過來。於是我隻好對不起了,虎狼囤於階陛,尚談因果的事咱不做,因為遠還沒達到那種境界。

  我手握鐵勺,估摸著她已經進入了我臂力允許的範圍內,立即揚手。人家天女散花,我這裏狐女潑糞。

  華如練就算再瞧不起我,沒有太做提防,但仰面而來那樣一坨東西,酸臭油膩之味刺鼻之極,還是嚇了她一大跳。也算她反應快,立即閃身避開。

  不過我之此術追求的是「潑散」二宇,所以還是有幾滴可疑的東西澆在了她的衣衫和發梢。她驚聲尖叫,好像被業火焚燒,其實不過是一些污漬嘛,我當廚房小妹時,每天都會沾到。

  「這是什麼?」她憤怒,似乎我做的事天理難容。

  「你滾遠點不就得了,非得纏著我。」

  她不信邪,咬緊牙關再來攻,那我還有什麼客氣的,就當施粥了,左一勺右一勺,犯華如練的暴叫為搶不上粥的窮苦人發出的哀嘆哭泣,再補上兩勺,很肥膩粘稠的那種,很快泔水桶就見了底,然後我決定再度改變策略。

  其實畫幾桶同樣的東西,我完全沒有問題,關鍵是這麼重的捅子,我想以掌力拍飛不太可能,總這麼靠純粹的臂力,我又堅持不了多久。是我低估了華如練的瘋枉,沒想到妒忌的女人失去理智是這樣難纏和可怕。

  那麼,就畫便便吧?慢畫裏那種,容易下筆,效果又卓絕。一個螺旋形狀的東東,上面畫點虛線,就像冒熱乎氣兒就行。

  心隨意動,虛空中幾詫新鮮的貨色一蹴而就,就連趙天天都嫌污穢,收筆非帶快,而我則在「彈葯」還沒落地前揮出掌風。

  華如練驚恐地閃開,伴隨痛罵。

  「這可是你逼我的!」我神情悲愴,手下卻沒停,到後來居然有了揮灑自如的感覺,好好讓華如練輕歷了一場流星那啥。

  而在我如疾風驟雨的邪惡攻勢下,她終於頂不住了,在迎面正中一記之腌臢物後,全身法力好像都散了去,尖叫連連的抱頭鼠竄,最後跌倒在肥料之中,骯髒狼狽得別說仙容了,連人樣子也沒了。

  這一戰,本半妖完勝,揚眉吐氣!

  華如練滿臉污穢,已經看不出臉色,癱在那兒動彈不得。但那雙眼睛裏的恨意,就算是天下最骯髒的東西也掩蓋不住,恨不得把我的身體戳成蜂窩。

  也許,最骯髒的根本就不是外物,而是人心吧。她要殺我,我反擊了,倒成了我的不是。

  「你最好殺掉本仙,不然本仙必將你碎屍萬段!」她惡狠狠地瞪視我,看樣子如果能行動自由,會先撲過來,咬下我一塊肉。

  激戰才過,我鼓足的勇氣泄了,又有些膽怯起來。不過我還是輕蔑地看了她一眼道,「仙子,殺孽過重,當心跌下九重天。我卻是不會殺你的,至少我不會殺一個比我弱的人,那樣很卑鄙。這樣做別說忘川,就連妖租也會瞧不起的。」

  「像你這樣的污染物,誰都可以請除!」

  「現在你看起來才比較污染吧?」我轉過身子去,強烈地表示了一下我的輕蔑,並四處望望,提醒自己要冷靜淡定,選擇最正確的道路離開。

  華如練隻是被穢物破了功,可這些全是神筆法力所化,待會兒就會失效,現在天色已經全黑,月明星稀的,我得趁暗迅速離開這是非之地。

  沒想到正開動大腦,就見半空中一人一馬一犬,三條身影流星般閃過,我心頭驟緊,立即縮到一塊大石後面。

  我猜,平馬流和霍炎已經帶隊突圍成功,所以忘川功成身退,隻是好巧不巧的路過這裏。他主僕三人力戰一百多神將,三個疊加陣法,外加李天王一名,說不定還會有天庭援兵趕到,倘若其他人安全撤退了,他自然應該遁走。畢竟,神將們奈何不了他,他要殺盡神將卻也不可能,拖延得越久,對他越不利。

  為此我不能讓他看到我,不然他必會轉回頭來,那樣他就很難全身而退。我相信這時候華如練也不會出聲,因為以她現在的形貌而言,肯定希望再無另一個人看到。

  可惜,我猜對了後頭,卻沒猜對前面。

  忘川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存在,已經化為星光的身影在空中盤旋了半個圈,又飛了回來,真落到我面前。身後,跟著哮天犬和重新變回馬身的七首應龍。

  「怎麼在這兒?」他皺緊眉頭,唇也抿著,長髮被汗水和血水打濕了,但帥哥嘛,臟得很有型,像是特意在美容院做出的效果。

  「跟我走。」他拉住我的手。

  他的手掌微諒,但手指很有力,握住了就讓人很心安。我毫不猶豫地要跟他去,可腳下卻似被黏住了,步子根本沒邁開,摔在了他懷低頭一看,原來不知何時,大石根下的野草長出了很大一叢,生生把我的小腿以下全纏住了。

  是華如練!草木妖們與她關係密切,她雖然被穢物困住不能動,但我稍不留神就中了她的暗算。這個女人,還真是狠哪!

  忘川循著我的目光望去,華如練尖叫著擋住了臉。

  他從喉嚨裏哼了一聲,完全不理會前女友的狼狽樣子,揮手就要斬斷我腳上的束縛,可就在這麼眨眼的功夫,神將們已經追到了,當先的就是李天王。

  「叛黨賊首在這裏!」華如練大叫一聲,當真連臉也不要了。

  李天王早就有感,此時立即頓住,連想也沒想,看也沒看,手中寶塔就已經高高祭起。登時,天空中佛光萬道,禪唱聲聲,風雲雖未改變,但整個地面卻都似被籠罩住了。

  忘川本能的身形一動,若真這麼走了,寶塔根本奈何他不得。可他好像馬上又想起什麼,身子硬生生釘在了原地。

  「快走!」我焦急的大叫一聲,隻覺得眼前一黑,那驟然放大了不知多所倍的寶塔已經壓了下來。

  我不能動。其實要真罩在裏面也沒什麼,李天王難道會用這無上佛寶困著我一隻半妖嗎?十之八九即刻就會放了我。但忘川不知是不是關心則亂,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反而向我沖過來,非救我不可。

  那一刻,他比閃電還快。

  然而最可怕的是,因為寶塔正對著忘川,我屬於邊緣人物,當然也正對著邊緣。也就是說,倘若塔真的落地,我不會被罩住,而是會給輾成狐狸和人類兩種餡的肉醬!

  此情此景,忘川反應神速,手中三尖兩刃槍在塔底奮力一撥。耳邊隻聽到哢啦啦碎裂的聲音,接著寶搭落地。

  而我,被抱在了一個男性的懷抱之中。四週,陷入了黑暗。



第十五章 要死一起死

  嗤嗤的破空之聲不絕於耳,十幾秒後才停止。

  抱著我的男性軀體有些壓抑的輕顫,雖然他極力克制,但因為我們身體緊貼著,還是能感覺得到。

  可是我看不見!周圍濃墨一般的黑暗蒙住我的視覺,令我生出些墜入最深地獄裏的恐慌。

  「別怕。」他輕輕的聲音羽毛般劃過我的耳朵和心房,適時安撫了我。

  我鎮定了下來,沒告訴他我有幽閉恐懼症,就怕這種封閉的環境,尤其還是黑暗的。但他在,我奇異的安寧。

  嘎啦嘎啦的響聲持續了更久,我很奇怪,為什麼寶塔降落會發出生了鏽的大鐵門關閉時才會有的聲響。

  不過這聲音確實磨損著我的神輕,讓有些焦躁不安。

  一切靜下來後,他放開我,似乎走到幾步遠的地方去,之後傳來幾聲極忍耐的咳嗽聲。

  「你沒事吧?」我瞪大眼睛,企圖穿透黑暗,突然又想起什麼,急問,「肉包呢?有沒有進來?」

  天哪,倘若它被壓死了可怎麼辦?又倘若孤身在外,落到華如練手裏……那還不如來個痛快的。我想到華仙子那怨毒的眼睛,腦海裏立即出現肉包被剝皮抽筋的慘狀……咦,怎麼有熱氣噴過我的後頸?

  猛回頭,就見一對綠,一對藍,四盞小燈閃現在我兩邊肩頭,好像墳頭鬼火似的,駭得本就處於神經緊繃狀態的我沒忍住,驚叫出聲。

  「哮天!應龍!」忘川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帶點責備的語氣。

  那兩對嚇人的小燈同時明滅了一下,逐漸升高,我這才緩過神來,明白那詭異的燈火是哮天犬和七首應龍的眼睛。接著,我熟悉的吠叫聲自黑暗中傳來,一團小東西帶著風,准確地滾進了我的懷裏,柔軟毛絨,可不正是肉包嘛。

  行了,這下我踏實了,我所在意的和不在意的都在身邊,大家要死也死在一處,黃泉路上不寂寞。

  我沒什麼目的地伸出手,希望可以抓住哪怕忘川的一片衣角,那樣我就更沒什麼可怕的了,結果卻奇怪的發現粘住我小腿的道草(有道行的草)不但沒有枯萎,反而又長得茂盛不少,居然把我的四肢牢牢縛住了。

  這情況有點出乎我的預料,感覺好像除了這搭,還有外力在傷害我似的。我想叫忘川過來幫我擺脫這束縛,可還沒等我開口,頭頂突然叮的一響,有光芒驟然亮起,刺目之極。

  不自禁地仰望,就見從極高的搭頂緩緩地降下來一束佛光,莊嚴神聖,瑞彩千條,逐層的、從上到下把塔內照得亮如白晝,令人沫浴其中,雖然安詳,卻也有被控之感。

  就在此時,我看清忘川背對著我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腳下是三尖兩刃槍的斷肢,地上一攤血蹟,略一側頭,他微微翹起的唇角上觸目驚心的殘留著血痕。

  我的心揪了起來,不用猜也知道,剛才他以自己的法寶兵器強行把寶塔橫向移動數尺,保證我沒被壓死,可是他自己卻受了內傷。要知道達到他這個境界和等級,武器與主人是血脈相連的,三尖兩刃槍毀成這樣,他也必傷得不輕。

  這就是他那輕微顫抖的原因,隻是他一直強行忍耐著,連嘔血這種事也不願意讓人看到,絕不在人前示一點弱。

  或者,他是不想我擔心嗎?而他剛才抱著我,也是為我擋住各種被法力狂風激蕩起的碎片,免得傷害到我吧?可是現在,佛光降臨,我們還有生路嗎?

  好像是有意回應我,李天王志得意滿的聲音響起,籍由著佛光,宛如就在我們耳邊,「楊戩,自你入世,本王是第一個活捉你的人哪!」說完縱聲大笑,歡暢淋漓,連忘川的本名也叫出來了。

  忘川冷笑,「天王以為,這樣就可以困住本尊嗎?」

  「自然不會這麼容易,但你可知,自從兩千多年前你叛逃,十萬天兵也降不住你,好像第二個悟空臨世,本王就已經祭煉寶搭,就為了今日!」

  「推倒或者打破,你自己選一個結局。當初孫猴子震碎了此塔一次,天王就算祭煉萬年,又能奈我何?」忘川的身子挺得筆直,縱然是在寶搭之下,所處之位置低到不能再低,卻也仿佛站在最高處,那隱而不露的殺氣和貴氣,令他仍然帶著俯視眾生的模樣。

  我想,李天王一定很不爽忘川的態度,果然我也猜對了。這地位與代天者平齊,共同管理洪荒界的大人物聲音轉冷,似乎受到了冒犯,森然道,「本王知道你的本事,自然不會托大,更不會縮小寶塔,給你反擊的機會。哼,要知道天地之法,未必就需一味強攻。佛法無邊,道法乾坤,還有此戰中死於你手的無數天兵天將的英靈,本王倒要看看你怎麼過得了這樣的生死大關!」

  說完,竟做獅子吼,震得我全身發麻,翻心欲嘔,全身靈竅穴位幾乎移位。

  可憐的肉包,登時就昏了過去。

  再看寶搭,驟然放大,塔的面積寬廣之極,其高更是渺難見頂,很難想像它曾經小巧玲瓏到能托在李天王的掌心中。可就是這像工藝品的小塔,卻罩住了我周圍方圓一裏的地方,若說它是座小山包也不為過。忘川使其挪動的數尺,如今也是幾百米開外。

  「應龍,護位。哮天,護人。」忘川沉著,可是我感覺到他語氣中的凝重。

  已回覆馬形的應龍嗖一下飛起變身,一雙肉翅扇動數下,帶起的狂風形成了一個淡黑色氣罩,把我們幾人保護了起來。而哮天犬,不滿的嗚嗚著,卻跳到我面前去。原來,忘川所謂的護人,就是保護我。

  可這是什麼關頭了?他需要調動每一分戰力啊!

  「哮天,快放開我。」我叫,隻要能重獲自由,也可以當個好幫手。

  哮天犬急得原地亂轉,聽到我喊才清醒了過來,立即低下大頭,先把肉包叼到一邊,然後過來咬噬纏在我身上的道草。大概怕傷到我,動作很小心。

  這時,搭內突然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霹震。

  我抬頭望去,就見張牙舞爪的閃電中在塔頂閃現,似乎連大氣也撕裂了,隨後一團光芒從天外飛臨,下落中一分為二,化為一銀一赤兩條五爪巨龍來。

  「居然祭煉出了雷部天龍和火部天龍。」忘川輕哼,唇角邊仍然掛著笑,隻對應龍說了句:給我掠陣。整個人就沖天而起,跨越保護屏障,與勢如千鈞般俯衝下來的天龍迎面撞上!

  我下意識地想捂住眼睛,因為不敢看結果。可手還是沒得自由,低頭見哮天的犬牙森森,卻硬是沒咬動纏在我身上的草。

  為什麼會這樣?哮天可是神犬哪,那牙齒的力度絕非一般。而這草雖然是道草,卻絕對不是有神識的,不然也不會有如死物被利用成這樣,那,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這塔內還有我所不知的外力存在?

  「別管我了,快去幫你的主人!」我奮力扭動,移動了身體幾分,心想反正也有應龍的氣罩保護。可話才說完,就有幾道雷光和火球穿透黑氣的防護,不偏不倚直落在我附近,不傀是天部神龍,攻擊力不同凡響!

  哮天犬感覺到了危險,矯健躍起,仰天長嘯,搖頭擺尾,當真威風無匹,把攻擊悉數擋下。再看半空,忘川的身影在雷龍的銀光、火龍的烈焰中飄忽著時隱時現,片刻後幹脆消失不見了。

  我無比揪心,耍知道忘川是以鏖戰三天兩夜,並受了重傷的身體在戰鬥,他法力受損的厲害,三尖兩刃槍無法凝成,現在是徒手搏龍,其凶險不言而喻。

  隻見半空中銀光耀目,紅光刺眼,雷龍和紅龍攪纏成一個巨大光團,似乎要徹底淹沒忘川。我緊張到呼吸斷絕,生怕忘川真的出不來了,可正在此時,一道五色神光突然從光團中心射出,宛若洪水之於長堤,起先不過小小一點滲漏,但轉瞬就迅速擴大,最後整個長堤哄然崩潰!

  兩條天龍長聲嚎叫,好像有無盡痛楚加身,翻騰著飛回搭頂,盤旋尖嘯,卻一時不敢再攻。但忘川沒有放鬆,因為神聖的寶塔之內突然出現了喊殺之聲。開始隻是細微,之後越來越大,最後匯成聲音的洪沫,更有無數白、金二色的光點從塔壁浮出,聚親在一起,化為一柄巨劍,壁空斬來。

  那是寶塔中收錄的天兵天將的魂魄與神識,沒想到竟然還能造成威脅。而那兩條天龍得了助力,也再度俯衝而下。

  又是以弱對強,以一敵眾之局。

  忘川手中沒有武器,他舉方手化風為盾,左手二指扶在眉心,雙眉間的神目張開,五色光華正是從其中而出,所到之處摧枯拉朽,銳不可擋。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動用三眼神目,雖然縱橫無匹,但這也說明現在情勢急迫,逼得他不得如此。

  最可怕的是,就在寶搭底部,地面開始震動,好像腳下大地就要裂開,在我的驚恐中,寶塔四面碎石土塊隆起,四個身高超過三米的人型巨獸現身了,手中分別拿著鐵叉、狼牙棒之類的重型武器。

  這又是什麼啊?

  「四向夜叉陣。」哮天的前爪搭上我的肩。

  媽呀,頭回見夜叉,式可怕了!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29 AM

第十六章 忘川重傷

  我悚然一驚,感覺到自己有可能給這四大將當點心,估計人家吃掉我,連嚼也不用,直按吞掉即可。

  而人,就是這樣,事到臨頭害怕,但當真正身處危險的旋渦,也就來不及害怕了。此刻我就忘記了一切,隻恨不得能身獲自由,能夠有力氣自保。

  可我就是被困在這兒,動彈不得,急死人了!

  地面持續震動,正是四大夜叉邁動大腳丫子造成。我焦慮地環顧四週,驀然發現佛光下一點水澤光亮,這道草的根就伸在那光亮之是銀雨!而既然先天罡氣已破,形成銀雨的幻海之水就再無傷害,反而有如神水一般,此處又恰巧存著一窪,這才造就了道草的神力,連哮天也咬不斷,並非草木得道,不過是讓華如練利用了罷了。

  「哮天,快把草根拔出來!」我一待明白了道草威力的來源,立即呼叫。

  哮天犬照做,但纏在我身上的草葉雖然不再生長,可卻還牢牢捆綁著我。我急得沒法兒,哮天犬見解救不了我,幹脆扭過頭去不再理會,對著漸漸逼近的四大夜叉亮出了尖利的犬牙。

  現在的情勢就比較危急了,哮天犬雖是上古神犬,但獨戰四夜叉還是大落下風。應龍負責掠陣,如果收手來幫,黑色氣罩就會消失,縱然這氣罩並非萬無一失,時有漏洞,但若撤下,神雷和真火就會毫無阻擋地傾瀉於地,這就好比被人抄了後路,連個退身步都會失去,大家早晚會被逼入死局。

  忘川真倒楣啊,本來一人一馬一犬,可以逃得遠遠的,卻被我牽累得被困於搭下。而當受到攻擊時,不僅我不能幫忙,他還要分出戰力來保護我。此時他顯然發現了地面上的危險情況,欲沖下來解圍,但卻被兩條天龍、一柄神魂之劍死死纏住,無法脫身。

  我急得想一頭撞死,猛然看到身邊有一塊尖石,立即滾了過去,心想就算不能自殺,也得弄出個自殺的情形來,倘若忘川與我之間真有什麼血引之術,他就會明白我的心意。不能幫忙就裝死,那樣也許會不被人註意,甚至還可以逮機會打黑拳。

  我想得挺好,但焦慮中沒有註意昏倒的肉包就在我滾動的道路上,而我才一壓到它,它立即驚醒過來,機敏的躲開了被壓扁的命運。它本就聰明,在忘川身邊待久了,又似乎開始和我心靈相通了,此時見到它主人我的狼狽相,好像明白了怎麼回事,跳到我身上來,奮力咬下,哮天犬都咬不斷的道草,你一隻凡拘哪能做到?我腦海裏閃過一絲悲哀,哪想到卻猛然看到四顆尖利的小狗牙,閃閃發光,像金剛鑽一樣。

  隨後,我終於擺脫了束縛!

  「哦,我想起來了。肉包有一次看到六六姐在忘川居門前經過,想去追,主人不讓,它狠狠咬了主人的手,害主人手傷流血。主人的血可是上神之血,有法力的,所以它無意中修煉了犬牙!我可不敢咬主人,齒力遠不及它。」四夜叉的虎視耽耽中,哮天犬還有心情以前爪搭我的手,跟我交流。

  我大喜,心想這就叫機緣巧合。當下也不多說,隻指揮肉包趴在石根下,不許亂動亂跑。這是我唯一對肉包進行過的訓練,此時發揮了效力,能保護它免遭誤傷。

  接著,我拿出神筆,可卻愣了數秒,因為不知道要怎麼對付夜叉。

  再玩陰損的招式,潑棲臟東西是不行的。此處封閉,儘管佔地廣大,但萬一這些穢物沾雜到自己人就不好了。再說這些夜叉本身就看來臟兮兮的,說不定這招根本不管用。

  猶豫間,四夜叉已經逼近,我靈機一動,提筆寫了個卍字,金光閃閃的向東面那隻夜叉打去。

  這是佛搭,雖然被李天王摻雜了道法,甚至術法祭煉,但畢竟佛法才是其根本,而今我寫出佛字,就算我法力低微,又耗損了不少,卻仍然能夠得到佛力加持,這就叫做地利。所以,當那卍字正中東面夜叉的前胸,他即刻踉蹌一下,倒退了數步。

  一擊出手,即有效果,儘管那效果並不具備殺傷力,可卍字本就蘊含了佛祖的慈悲,沒有殺伐之氣。不過,它能阻住夜叉的進攻,把他們推開,也算是勝利。

  我立即揮毫,一個個卍字不斷寫出來,分向四方擊發,加上哮天犬在一邊凶猛撲殺,居然真的抵住了四夜叉的攻勢,雖然看似凶險,但暫時不會被殺掉。不過這種打法佔據了我全部精力,令我無法觀看忘川那邊的情形。

  隻聽半空中一聲長笑,充滿了驕傲與決然,藐視和暢快,正是忘川發出。接著我頭頂上忽然光芒暴漲,不用抬頭就能看到飛舞的光影,伴隨其中的,還有崩裂的聲響、凄慘的號叫、無奈的吼聲和萬眾鬼哭,害得我雙腳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

  「閃邊去。」語調很不客氣,聲音卻有溫柔之意。忘川已經落了下來,伸手一拎,就把我扔出戰圈。

  我目光聚集,這才發現兩條神龍已經被攔腰斬斷,死得透透的,死得不能再死。那柄巨劍也碎成一段段,正化煙無形,點點光芒不甘地飄向塔頂。原來就在我忙著寫佛字的時候,忘川快刀斬亂麻得擺脫了糾纏。

  可是,他怎麼做到的?似乎很難啊。

  而當他加入鬥夜叉的戰局,情形立即逆轉。他神目光華所及,兩隻夜叉頓時化為灰燼劫灰,另兩隻夜叉分別被不需再掠陣的應龍和鬱悶半晌的哮天犬在片刻間就撕成了碎片。

  局勢變化得太快了,本來落下風的局面,居然一下子就大獲全勝。

  然而就在我的喜悅才剛剛興起,李天王的聲音就再度出現。奇怪的,他的語氣在沮喪懊惱中帶著三分姦計得逞的自得,大笑道,「本王該稱呼你什麼呢?第六天尊、忘川、還是楊戩?不管你是誰,本王今天都要給你寫個服字。你法力卓艷,確非尋帶可比。可惜邪不勝正,你一力抗天,終落得如此下場。可悲,可嘆!」

  忘川冷笑連連,卻不說話。不過這沉默沒有堅持多久,他山一樣的背影好似突然崩塌了,整個人都矮了下來,站立不起,單膝跪在地上,雙手勉強撐著身體,嘔血不止。

  地面上,一大灘觸目驚心的血紅,說明了這勝利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我嚇壞了,剛才面臨生死之際也沒這樣怕過,隻跑過去,抱住他,把他的一條臂膀全擔在我的肩上。

  身後的哮天犬和應龍發出憤怒的悲吼。

  「如何?」李天王的聲音惡劣地響起,「實話對你說,天庭從沒想過能一舉殲滅十四山叛黨,你們存於洪荒界兩千多年,哪能一朝連根拔除。這一仗,為的隻是你。以那隻半妖的玉佩為引,迫你們出山,算准你會吸引大部戰力,讓你的兄弟帶著手下逃走,也算准了這祭煉了兩千多年的寶塔會是你的葬身之地。隻是沒想到你的法力強悍至斯,若不是天時與我,華仙子攔住這隻半妖,這計畫隻怕會再度無功。

  忘川勉強抬起頭,冷汗落在我的臉上,看得出這簡單的動作就已經讓他用盡了力氣,但他卻輕蔑地笑,「本尊保徵,你仍然會無功而返。

  李天王哼了一聲,「儘管說大話好了,隻是我沒想到曾經冷口冷心,無情無意的二郎顯聖真君,居然是個多情種子。為了那半妖,連命也不要了。本來要傷你還不是那麼容易,但你太急於破解四方夜叉陣,擔心那半妖的佛字之法堅持不了太久。於是你強提功法,倒運真氣,又以心頭精血為引,這才一舉斬斷天龍與魂劍的雙重糾纏。可這樣一來,你縱然把寶搭中的殺陣全部消滅,自己也受了重傷,現在站起來的力量也沒有了,神目更是受損,憑什麼再和本王鬥?」

  「你無恥!」我再也忍耐不住了,憤怒得仰天大叫,「你和代天者枉為洪荒界的天!你們先是利用我,然後對忘川進行車輪大戰,又以陰謀詭計圍捕他。什麼是正?什麼是邪?那不是你說了算的,公道自在人心!也不是你佔了天庭,你就代表世間道理。

  呸,我看不起你,如果你連公正一戰也做不到,還妄談什麼天地秩序,說什麼人間正道!少廢話了,你有什麼招數就使出來吧,忘川傷了,還有我。告訴你,別拿豆包不當幹糧。你咬我這土疙瘩試試,保證比石頭還硬,硌掉你的大牙!」

  「半妖,你如此執迷,是自絕死路!」李天王的聲音聽起來還鎮定,但隱約透露出一絲憤怒的顫抖。想來,他從沒被我這樣身份地位的人冒犯過,此時一定氣得要死吧?

  我不理他,隻擔心地望向忘川。

  他臉色蒼白,唇也沒了血色,隻是下巴和胸前染了大片的血紅,艷麗得悽楚心碎,今我心痛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這點小傷無妨,不要哭呀。」他微微一笑,試圖伸手撫摸我的面頰,但力硌未逮,中途落下。

  我抓住他的手,輕輕按在我的臉上,又摩摯幾下,看到他眼神裏的不屈,奮力把他扶起。他全身的重量全架在我的肩膀上,令我的渾身血液瞬間冰諒,因為這意味著他傷得很重。

  可是當他站穩,立即又神採奕奕,或許是他的驕傲不允許他軟弱,隻要他的生命還在,他就不會向任何人低頭!



第十七章 虛空

  「李天王,還有什麼招數就使出來吧,何必如此婆婆媽媽?」他喉嚨裏嗯了一聲,甚至是帶點輕浮感,似乎永遠不會把那個高高在上的天放在眼裏,狂妄囂張到了極致,也帥到了極致。

  我卻為這句話大驚,上前一步想扶他,卻又收回了手和嘴裏的話。

  在這樣的劣勢下,他仍然保持著高貴,仍然站得理直氣壯,我為什麼要以沒用的關心來消弱他的氣勢?李天王既然早就決定不放我們任何一個活口,早死晚死又有什麼分別,何必自跌身份?

  反正此一役,我必與他生死與共!

  「好!」李天王暴喝一聲,「那你就嘗嘗文武之火和陰陽二氣的滋味吧?」

  「倒不知寶塔何時變丹爐了。」忘川後退數步,動作很穩,但我離他近,看出他每動一步有多麼艱難,要忍受多麼大的痛苦。

  「幫我照顧肉包。」我頭也不回的對哮天犬說,打算和忘川同進退,別的括就沒必要提了,因為倘若忘川死了,我們這些人和獸,有一個算一個,都活不了。

  伴隨著李天王陰沉的笑聲,我感覺空氣有些不同了。這一次,並沒有那種驚天的威勢,一切都無聲無息的來臨。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才更可怕。

  看不到什麼,聽不到什麼,聞不到什麼,隻感覺空氣越來越凝重,似乎氣體都成為有形的,掛在空中不動,氣溫也快速上升。這令我呼吸困難,熱汗淋漓,片刻就把衣服全浸透了。

  現在可是嚴冬,剛才我不能動時幾乎被凍僵了,現在卻有進了微波爐的感覺,難受極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方武之火?難道,最後我將被燉熟或者煉化?那麼陰陽二氣呢?從前我聽胡姥姥說過,那是能把萬物化為血水的。

  天哪,給我來個痛快的吧?

  我心底升起驚恐,咬緊牙關不哼一聲,但卻不由自主去拉忘川的手。在這樣的環境中,他的手卻冰涼著,而且身體僵硬。

  他傷得這樣厲害嗎?現在他的形態是在醞釀什麼,也就是在積蓄力量吧?可是他這樣殘破的軀體,在耗幹了的法力的猜況下,這不太勉強了嗎?

  我一驚,才要阻止,卻見他抬起那隻沒被我握著的左手,看似緩慢優雅,實則是艱難無比的結印,然後向自己的三眼神目一指。

  他重傷,加之疲累,雙眉之間的神目本來已徑閉合,隻余一條淡淡的黑線殘留,此時卻再度被催逼得睜開,五色光華傾瀉而出,先是幽淡,之後光芒大盛,就在這寶塔之中,在法力的重壓之下,在漸漸黑暗的空間裏,形成了一條五色彩虹,高高懸於我們的頭頂。

  隨著那彩虹慢慢橫跨了整個寶搭的半空,周圍變得奇異的空氣和氣溫恢復了正帶,可忘川卻更不正常了。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種灰敗的顏色,雖然雙目還是炯炯,整個人卻似連生命力也要抽走。

  「扶我坐著。我不能倒下。」他輕輕對我說,好像是無奈的嘆息。

  我心頭大慟,有可能失去他的想法令我驚恐不安,同時心裏一個聲音不斷的高叫著:不能!再不能失去與他相對的機會!不能再失去他!

  但是,我為什麼說「再」?

  我半扶半抱著忘川,讓他倚著那塊大石坐下。

  他舒服的呼了一口氣,身份軟了下來,似乎完成了什麼任務,露出一臉的疲憊與厭倦來。更有一絲細細的血蹟,從他的唇角溢出,阻止不住一樣。

  我嚇壞了,知道這時候不能鬆勁,不能洩氣,不然重傷的他,有可能再也回不來,從我的生命中徹底消失。他是那麼強大無敵,所以我總覺得他永遠也不會受創。可他在獨抗強敵三天後,兩度重傷,現在又勉強施法,憔悴得令人想像不到,心驚肉跳。

  急切之下,我扳正他的頭,也不管有人在一邊看著,對著他的唇,重重吻了下去。他身子輕輕一顫,我感覺到他的眼睛睜開了,因為那長而密的睫毛劃過我的眼臉。我奮力橇開他的牙關,大著膽子吮上他的舌頭,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迷失理智,當他試圖纏繞我,立即重重一咬。

  他沒防備,疼得呀起來,唇邊的血蹟也不知有沒有新添上一道。

  「我不許你死,聽到沒?」我使勁搖晃他,「你說過你從不欠人,可是你還欠我一命,當初我在魔童手上救過你,你還沒還我!你要是敢死,我上窮碧落下黃泉,也一定追債不止!」

  「我怕你找不到我的魂魄呢。」他笑,半真半假的,竟然有點凄涼,「所以我會活著,不然你不是吃大虧了嗎?你們人類,實在是很貪得無厭的。

  他挖苦我,我卻很開心。因為他說過的話一定做得到,他活著,比什麼都好。

  「其實我根本沒到要死的地步,拜託你聰明些,不要再搖我了。」

  他又說,「我隻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會兒。你不是連這樣也不許吧?」

  我淚沫滿面,也不管心裏紛亂著的是什麼情緒。但是……對啊,他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死,叛黨的命一般是很硬的。

  不過這情況真喜劇,人家根本沒有要死,我卻哭得死去話來的。

  是我關心則亂,還是他想著法兒安慰我?再看散落在四週的天龍的屍體和已經消失的、由萬千神仙的靈識魂魄組成的神劍,就覺得忘川實在是太勉強自己了吧?前一刻他們還是平局之勢,後一刻他就大破圍困,這都證明他用了最凶險,甚至自殘的招式來解決問題,現在就算不用死,元氣也會大傷。

  我猶豫著,想探探他的靈台,看他究竟傷的如何,但很懷疑以我們之間的修為差距,我是根本探不出來的。

  而正在這時,李天王討厭的聲音又響起了。這回他掩飾不住自己情緒中的煩躁,冷笑道,「了不起,傷成那樣、累成那樣還能出手。

  很好!不過本王沒空跟你耗下去,你就老老實實在塔裏待著吧,看你那彩虹能抵擋幾時的法術融練。」冷哼一聲後,四週歸於死寂,好像塔外之人真的離開了。

  可是,難道忘川拼命化出一道彩虹來抗擊什麼陰陽二氣,什麼文武之火,卻還是不能從根本上令我們脫險嗎?

  那怎麼辦?硬頂著不是辦法,被動防守也不能脫身,那麼……既然所有的殺陣已經破解,我們最好趁機會逃走。

  「就算他真走了,也必會派人盯著的。」我才一動,忘川就說。

  我心裏一沉,知道他說得對。我們在寶塔裏,就相當於在籠子裏,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控制和監視之下。

  忘川拼著命,破解了塔內所有的機關殺招,現在還要以法力維持著這彩虹,雖然他不說,可我知道那有多吃力。而我們每在塔裏多待一秒,他所受的傷就重一分,所損耗的元氣就越大。所以,我必須快點想到好辦法。這種時候,我那些耍賴的抬數基本上是沒有用的。

  他遞過來一個眼神。

  我連忙依偎過去,輕輕把臉埋在他的肩窩裏。一邊的哮天犬以為我又要親他的主人,伸出前爪擋在眼睛上,應龍也轉七顆腦袋全扭過去,唯有肉包傻乎乎的,蹲在地上對我搖尾巴。

  我有點尷尬,但為了能出去,不讓忘川再受這些折磨、折辱,要我立即獻身我都做得到,別說親昵一些了。

  「你想怎麼做?」忘川側過頭,似乎在親吻我的頭髮似的,低聲問。

  他的氣息有些急促,我知道這不是動情,而是他傷得真的很重,要知道他平時的呼吸若有若無,綿長而有力。可現在,他的心跳都很難捕捉到。

  「我……畫幾把鋒利的鐵鏟,挖個地道怎麼樣?」這是我倉促間唯一能想到的了。

  「不行。這是有佛法無邊的寶塔,你挖多深,塔就會向地下長多深,你永遠也無法逾越過去。」

  「那……畫出大鐵錘砸牆呢?應龍和哮天的力氣都很大吧?」

  「也不行。而且鑿壁聲傳不出去,隻會反回來傷害我們自己。」

  「你不是會七十三變嗎?變個小蒼蠅蚊子什麼的,我就不信這寶塔沒有半點縫隙。」

  「它就是沒有。可惜我不能盡全力,不然孫猴子當年能打破它,我現在也能。」

  我沉默了,腦海中躥出求孫悟空在外面搭救我們的念頭,但自己就立即否決了,畢竟他是天庭一邊的人。況且自打開戰,我就根本沒見著他。他是如此耀眼的人物,如果在,不可能能人有忽視他的存在。

  我一連又說了幾種越獄的方法,卻一一被杏決,有些連我自己也覺得荒唐。

  最後我很興奮的想起,我既然能畫兩界之門,那麼在塔壁上也畫一扇門,大搖大擺走出去不就得了。

  忘川搖搖頭,「在虛空處可以,但在佛塔裏,你畫不成。再者,就算這麼出去,以咱們大戰後傷疲之軀,也很難突圍的。」

  他是傷疲之軀吧?應龍和哮天犬勉強也算得上。隻有我,不過是個拖累人的廢物點心。

  我很沮喪,真有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威覺。現在我算理解為什麼伍子胥一夜之間白了頭,人到了焦急的時候,真的會感覺連心臟都幹涸了。

  我說的話卻似乎給了忘川啟示,他本來微閉著的雙目忽然睜開,顯露出一絲嘲弄的神色,好像能這麼消失是對李天王和天庭最大的打擊。

  「虛空。我要你畫一片虛空,然後想著那邊是一個山洞。」他把聲音壓得極底,俯下頭來,好像在和我纏錦,吹出的氣令我的頸窩又熱又癢,「那山洞的樣子……」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31 AM

第十八章 山洞回憶

  「是不是有一隻小狐狸每天跑到那裏去,洞中石壁上還有一個人影?」我插嘴問,腦海中閃過那無數次出現在夢裏的山洞。

  「你記起了?」他有點意外地看我。或者,還有幾分吃驚和不願意。

  我比劃著,拇指和食指捏出一個很小的距離,「就記起這麼點兒。但是足以證明,你在我們前世關係的敘述上騙了我。」

  「一部分是。」他不置可否,「能畫嗎?」

  我猶豫了一下。

  那個山洞是可以在腦海中成像的,畫的時候拼命想著就行。但是虛空……那是什麼玩意,難道就是黑洞?

  「畫個圈圈,背景黑暗一片,想著那邊是那個山洞就行了吧?」我想了下才說。所謂虛空,想來就是無盡之處。

  他點頭,唇「無意間」蹭過我脖子上的皮膚,帶給我一陣戰慄。

  「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動手。」我很正經地說,掩飾我的慌亂。

  「等等。」他再度攔住我,「等我快復一些體力,弄個障眼法出來,不然很難順利走脫。」

  我沒說括,很懷疑他能不能再出手。他現在看起來虛弱得很,似乎肉包都能撲倒他,再損耗元氣的話,豈不是傷上加傷?

  「不用擔心,借些力量而巳。」他奮力坐好,哄了我一句,但不太成功,因為我不相信。

  可應龍和哮天犬卻很聽話,立即跑過來效犬馬之勞。它們同時抖動身體,各有光圈在身外凝成,兩下裏一接近,就融合成一個大光圈,把它們的主人包圍其中。忘川閉目運息了一會兒,艱難結印。

  從我的角度望去,這塔中世界並沒有什麼變化,隻覺得四週的景色模糊了一些,但我知道那些守在搭外的人,一定隻看到急得熱鍋上的螞蟻般的一位叛變的天神、一名低能的半妖、一頭上古神犬,一個七首巨獸和一隻凡拘,不會發現我們正積極誰備離開。

  在李天王的計算中,陰陽二氣和文武之火不出幾日就會煉化了我們吧。而那時,我們肯定已經逃到安全的地方了。

  得到忘川的首肯,我提筆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想起一般黑洞的旁邊往往一一顆伴星,還特意在圈外加了亮度,更襯得圈內黑漆麻黑,好像通向世界的盡頭。

  見我畫完,忘川神目如電,五色光華緩緩流動,輕輕註入那虛無之中。遠遠看去,就像一個黑色實心圓上豎起一條明亮的線,又像一道黑門中間的縫隙,有光明從門那邊透了過來。

  「去吧。」忘川說了一聲。

  應龍和哮天躍起,身子凌空,分別咬住那條亮線的兩側,就像拉開卷簾門似的,生生撕開了一個空間,有不知何處來的風迎面吹來。

  哮天犬和應龍與忘川配合默契,此時也不用他多說,哮天犬當先躍進了黑洞之中,之前還沒忘記叼起肉包,甩到自己的背上。難得的是,肉包沒有抗拒,就乖乖的不叫不鬧,隻是扭著小腦袋期待地望著我,生怕我跟不上似的。

  而應龍則伏下身子,讓行動困難的忘川上了馬背,我則急忙牽住馬韁。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想起《西游記》,發現我幹的是獵八戒的活但無論如何,在艱苦卓絕的鬥爭之後,我們是真正逃脫了天庭的圍剿了吧?在人界做了守法的、甚至是膽怯儒弱的公民這麼多年,今天居然會對抗整個天界。時也運也,這是我從前做夢都不敢想像的。

  今後怎麼辦?我沒有半點計畫,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個安全的地方,不被天庭發現,治好忘川的傷。

  我以為進了那黑洞要很久才會出去,哪想到隻一眨眼,我眼前就變幻出不同的景色……一個不大的山淚,非帶幹凈,似乎有人曾經住在裏面,細心打掃佈置過,不遠處的石桌上還擺著茶盞杯碟和一瓶早已經枯萎的花枝。迎著洞口的石壁光滑如鏡,此刻我正站在石壁前,映出自己模糊的樣子。

  身影……身影……身影……

  不知是不是出現了幻覺,石壁上的身影忽然變形了,由我一個嬌小女子,變成了一個高大男子的身影,披散著長髮,甩甩衣袖:「小狐狸,別胡鬧。」

  「我姓胡哦,你怎麼知道?但我不叫胡鬧,我叫胡六六。」

  「快走吧,這裏不是你來的地方。」

  「為什麼?明明是我找到的,我要把這裏做為我的第一個洞府,名字就叫水簾洞。哦,對了,你是洞裏的影子,你以後永遠屬於我。知道嗎?」

  咦,為什麼那麼像紫霞仙子和至尊寶的對話?

  我感覺好笑,可是腦海中卻突然爆出無數出熾熱的光點,前塵往事瞬間洶涌而來。我似乎一時無法接受這麼多信息,瞬間陷入了黑暗,被淹沒。

  我死機了。

  ……

  「媽媽。」

  「怎麼啦?」

  「其他小妖不和我玩。」我眼淚汪汪地控訴。

  媽媽撫摸著我厚而順滑的棕褐色短毛,不屑一顧的說,「那是他們妒忌,,因為我們是最高貴、能力最出眾的妖精。你努力,等你能變成人形,所有的女妖都想成為你,所有的男妖都會圍著你轉。這世界就是這樣,你不行的時候,沒人看得起你,等你強大到連玉皇大帝都忌憚,我靠,那叫一個熱門啊。」

  「您是說,人的自身價值是靠自己體現的,妖也一樣,不必理會那些庸俗的目光?」五歲的我,很有哲學頭腦。

  「對啊,要學習孫悟空,他人生的最大意義不是什麼到西天取經,拯救蒼生,那是天庭對外宣傳時為了好聽而說的,其實他的成功就在於讓猴子成為了主流。哎呀,你們兩個快想辦法,三缺一開不了牌.這不急死活妖嘛!」

  最後一句,她是對我兩個阿姨說的。可憐的媽媽,她們的麻將小組總是三缺一,永遠差一點不能圓滿。

  我抖了抖耳朵,慢慢離開,小爪子踩在青石板地上,發出有節奏的哢噠聲。我該剪指甲了,可媽媽說不用剪,女人就要留指甲,修成半圓型,塗上蔻丹,村著白皙的皮膚,是可以增加美麗值的。而美麗值對我們狐狸精來說,實在太重要了。最重要的是,關鍵時刻,指甲還可以當武器用,美麗就是武器嘛。

  之前我試過,我前幾天和一隻貓妖打架,誰不知道貓爪子厲害,可我抓她滿臉是血。當時我好得意哦,不過當她大哭大叫,我嚇得躲到一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山洞裏不敢出來,哭得比貓妖還厲害。

  直到淚中有一個男人被我吵得不耐煩,開始凶我,嚇唬我,見沒有效果,又哄我,安慰我,告訴我貓妖技不如人,就算被人打死也是活該。

  打架麼,總是有勝有敗,聽到這種說法,我好多了。

  後來我發現他算不得一個男人,因為他隻有一個影子映在那塊鏡子似的山壁上。而且他冷冷的,不愛說話,可是我總有本事讓他開口.不管他有多麼不耐煩。

  我問過他的名宇,他的過往,他不肯告訴我,於是我決定叫他大石頭,並且決定喜歡他。

  因為……我聽說我們狐狸精如果想法力高強,必須要有雙修的伴侶。我不知道雙修和伴侶是什麼意思,但既然沒人理會我,這個我找到的男人就是不錯的人選。對伴侶,是必須要喜歡的,媽媽對我說過。

  我宣佈了我的決定,並說明反對無效,然後又宣佈這個山洞名為水簾洞,從今往後,我就在這裏修煉,洞中的一切屬於我。當然,大石頭也屬於我。洞的名字是為了紀念我的偶像孫悟空,要知道他就是在水簾洞發達的,媽媽說過,那兒的風水極好,所以我的第一個洞也叫水簾洞。

  大石頭反對,他愛清靜。不過我早說了麼,反對無效,因為他不能活動,被困在石壁中,可是我能。媽媽說過,我行我素是狐狸精的第一信條,自私自利、陰險狡猾、為所欲為是我們的生存狀態。

  呼,我發現我挺行的,領會貫徹得如此絕對。

  我對自己說,我長大後一定是一隻最了不起的狐狸精。年幼時的我,是個有理解抱負的好兒童。

  就這樣,我長到十歲,其他的小狐狸都變成了人身,隻有我還沒有。

  我很沮喪,這不僅因為我落在同族中所有小狐狸的後面,丟媽媽的臉,還因為這時我聽說,我們狐狸精其實是最低級的妖,因為我們這種妖精很常見、不稀有、沒有大本領、隻會以媚術騙吃騙喝、在法術上我們小白、在人格上我們低賤、世上的人最看不起的就是我們狐狸精了,我們甚至不如老鼠精的地位高。

  「有你墊背,我舒服多了。」一隻灰鼠精曾經對我說。

  「你真挫耶,我的租先可是豬八戒呢。」一隻笨得要死的豬精對我炫耀。

  我氣極了,撲過去要咬,可是身子一輕,被媽媽抓著我毛茸茸的大尾巴,倒提了起來,扔我到一間封閉的小石屋中,隨後又扔進一本書,「給我好好修煉,不修成人形不許出來!那本書也給我背熟!」

  我撲過去求,「我要去自己的洞府修煉,別關我在這裏,好媽媽,全妖界最好的媽媽。放了我吧,我要和石頭叔叔在一起。」

  我決定過喜歡石頭叔叔,而且不知為什麼,我覺得他一定很強大。

  他是我喜歡的男人,年紀上可以當叔叔,是我內定的雙修伴侶,如果多一項名頭,當我的師傅也是可以的吧。

  甚至,我認為等我長大後就可以嫁給他。他到底是叔叔還是師傅,是影子還是實體有什麼關係?



第十九章 那一場單戀

  媽媽冷笑,「嘴這麼甜也沒用,咱們狐族有規定,沒修成人形是不能自開洞府的。你說的那個山洞連妖祖也沒見過,什麼石頭叔叔,又編來哄我。你除了騙我這樁本事,其他什麼也不行。」說完,她走了。

  可我沒有騙她呀,妖祖找不到水簾洞是他笨,關我什麼事?石頭叔叔雖然隻是影子,可他也確實存在呀。我就能隨便就找到那個地方,雖然它是經常變幻方位的。

  不過後來我兩個阿姨不忍心、或者是受不了聽我一直在石室中嚎啕大哭,把我放出去,讓我回自己的洞府了。

  我發誓好好修煉,因為我知道媽媽對我很失望。雖然我們狐族在妖界的地位最低下,但我們內部也分三六九等,資質最佳的狐狸是白狐或者金狐、銀狐,聽說還出過極品火狐,可我一直是棕褐色。我們狐族中隻有胡九九比我差,她是灰色的,還天生有點二,所以有她墊背,說實話,我也很爽。

  媽媽曾經以為我長大會變色,她曾經是我們狐族的第一美女,做為她的女兒,我不可能太差勁,可我讓她失望了,我從出生就沒有變過顏色,長相也普普通通。

  聽說哦,狐狸精隻有皮相好是沒用的,媚術修到高處,才能傾國傾城。而我既然從外形和氣質兼氣味上迷惑不了人,隻好在另一方面下功夫,那也就是我媽讓我唸書的目的。

  她希望我刻苦讀書,努力學習,精研這本我們狐族至寶《房中術》,將來成為個中狀元,在學問上彌補我外貌的欠缺。人類不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麼?什麼是才?才就是臉蛋、身段、風流嫵媚。什麼是德?就是房中術厲害。

  這是我媽媽教導我說的。

  我帶著這本狐族秘笈進了水簾洞,打算勒奮修行,可這本書的前面還好,隻是些練氣吐吶的法門,但後面就很奇怪了,我怎麼也看不懂。

  石頭叔叔,呢,我平時叫他大石頭的,他喜歡安靜,我曾答應隻偶爾糾纏著他說話,平時要保持沉默的。可是這本書太深奧了,我不明白,忍不住就和他研究討論,還照著圖比劃了起來。

  不知為什麼,他很尷尬,根本不理我,任我怎麼軟磨硬泡,也不和我說一個字,後來還發脾氣了。難道是太君子了,不願意瞭解別族的秘笈?

  「我要和你一起修煉房中術!」我大聲嚷嚷。

  他卻說,「你還太小,什麼也不懂得。以後會找到其他狐狸跟你一起雙修的。」

  我說:「我不要別人,就要你!你屬於我。」

  他笑了,奇怪的溫柔,最後卻連影子也隱去了,嘆息著說,「沒想到遇到你這樣糊塗的小狐狸,解了我千年寂寞啊。」

  那我幫了他,他為什麼不幫我?真不公平。

  我沒辦法,隻好妥協,先死記硬背,心想媽媽也沒說要我到什麼程度,隻要我背熟,那我背熟不就得了。

  就這樣,我長到十五歲,《房中術》背得滾瓜爛熟,也終於修成了人形。不過……那個……有一點小小的瑕疵……隻一點點……我的尾巴和耳朵還在。

  那又怎麼樣?至少我直立行走了,五指分岔了。看不起我嗎?我哼!

  然後,我長到十七歲,終於成了真正的人形,如果沒有照妖鏡或者法術高深的人找茬,我基本上就是一個完整的人。而且,我的《房中術》已經可以倒背如流了。

  隻是,媽媽仍然對我很失望,因為我隻是理論上的高手,實踐經驗為零,所以我以十七歲的高齡,仍然沒有闖蕩天下,開設洞府,廣收門徒,到處踢館或者為禍一方,隻能還待在妖界做啃老一族。

  其實我根本不在乎啊,因為我有媽媽,有阿姨,有大石頭。雖然他越來越少跟我說括,身影常常凝在石壁上,幾天幾夜也不動一動。

  但是他在,這就很好了。

  媽媽對我的期望是八個字:傾城傾國,禍國殃民,而我還了她八個字:呆頭呆腦,服務人民。但不管怎麼說,我在妖界也能自食其力,還給媽媽掙到不少珍貴草葯和稀有礦石。

  因為……我做得一手好菜,這幾乎是天降奇能,無師自通。任何材料到了我手裏,包管變成天下最一等的美味,讓人吃了以後,把什麼江山美人全扔在脖子後面去了。

  妖精不是神仙,沒有那麼高尚的情操,餐風飲露就能活著,他們要吃,還要吃得美味,沉溺於口腹之欲。何況藏身於妖界的妖精不是那種有雄才大略的,都是些沒出息的、安於現狀的傢伙,喜歡享受,所以我更加受歡迎。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我讓媽媽失望,但看在那些可以讓她美容護膚,增加功力還能打造首飾的好東西的份上,媽媽勉強認了命。她的女兒,不能享受人間的榮華富貴,不能在妖界呼風喚雨,但好在還算貼心。

  「我們狐狸精一直是在人們的白眼指責和萬千唾罵中被誤會著,現在也好,有你這樣老實厚道的品種,隻是你不要到處和人家說你是我女兒就好。」媽媽說。

  我很開心、很滿足,我不是一隻有雄心的妖,我隻想守著我喜歡的人,做我喜歡的菜,直到……我突然再也找不到水簾洞,找不到大石頭……

  那感覺……很寂寞。

  是這種感覺吧?我覺得是,雖然我從沒有過這樣的心緒,但我卻很確定。隻是他太壞了,我解了他千年寂寞,可他卻把寂寞給了我。

  而不知是什麼原因,我做菜的水平一夜之間就下降了,下降到令人髮指的地步,不僅是難吃,偶爾還會……毒死人。任我怎麼努力,同樣的食材,同樣的手法和火候,可做出的萊卻再沒有以前的味道。

  於是我決定走出妖界,去尋找大石頭,尋找我失去的廚藝,直到恢復我妖界神廚的身份,直到他回答我,為什麼會突然離開,連一個口信也不給我留。

  我十七歲,其實按人類的計算方法已經一千七百歲了。流年匆匆,是人類的大敵,可是卻成就了妖精。但另一方面,人類隨便修個百八十年就能小成,資質好的可以升仙了,而我們妖精動不動就要修煉成千上萬年,每天對日月吐吶練氣,就為得到一顆內丹。

  「所以說,妖精不是什麼人都能滅的,也不是隨便就能滅的,內丹是集日且精華,山川地氣的寶物,哪能那麼容易就毀了?人間的捉妖傳說,都是老道們放出風來好騙錢的。」媽媽曾經對我說。

  而我,五歲時見到他,彼此相伴了一千兩百年,雖然他說過的話不超過一百二十句,雖然他從沒答應過我什麼,可我把水簾洞當成我們的家,佈置得那麼漂亮,對他說每一件少女心事,跟他顯擺每一道做出的好菜。我覺得,以我們的交情來說,他可以不做我的師傅,不做我的雙修伴侶,也可以不娶我,但我們至少可以告個別。

  我不懂得什麼叫悄然離去,什麼叫緣起緣滅,我執拗地想找到他,就為了告別而已。真傻,是不是?

  不過傻人有傻福,我給我媽留書一封,離家出走,可才走出妖界,就看到了大石頭。他背對我站在山坡上,手中三尖兩刃槍直指蒼天,那藐視一切的氣魄令我沒來由的心喜。

  天空中,烏雲滾滾,呈現出詭異可怕的暗紅色,隱隱有雷聲從天際傳來,好像有最可怕的野獸正凶猛的沖向他,誰備吞噬血肉。

  我雖然沒見識,但也知道那是雷劫,更知道我力量微小,應該立即跑得遠遠的。可那是陪了我一千兩百年的人,我怎麼能丟下他獨自面對?於是,我沖上去。

  我覺得我就是狐族所說的那種「雷引子」,那種天生的倒楣蛋兒,走到哪兒,雷就劈到哪兒,因為我才跑到他身邊,天雷就打了下來。

  一千兩百年來,我沒見過他的臉,但太熟悉他的身影,所以我才一眼就認出他。而當雷神降臨,他轉過頭來,吃驚地看著我。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臉,白金色長髮、身姿挺拔的男子。他真帥呀,果然我胡六六的雙修伴侶,我的師傅,我曾經想嫁的人是最了不起。最英俊的。

  他的眼神複雜,我讀不懂,但是我看到自己在他瞳孔裏的倒影。隻一瞬,隻一瞬罷了,卻好像跟他說了很多話,最後全變成一句:大石頭.再見。

  他的三眼神目大張,放射出五色光華,想救我。可那是天雷啊,劫數所在,哪能輕易避過?我化為劫灰。但奇異的,在他的第三隻眼中,我見到了一根狐毛,緩緩地、緩緩地,飄落在他的掌心。

  全身劇痛,好像又挨了一道天雷。

  我醒子。

  心疼得要命,一種無力的酸澀感覺佔據了我的全部感覺,無從發洩.隻是淚流滿面。

  原來,我們的前世並不是情侶,隻是兩個寂寞的人一千兩百年的相伴。

  原來,他說隻騙了我一部分,是因為他隻說了故事的結局,卻沒有說開頭。

  原來,一千兩百年,不,再加上我輪迴的一千年,整整兩千多年的時間,不過是我一場單戀。

  而那一場單戀,也是一段不成熟的愛情。或者說那是執念更加適合。

  前世,他從來沒有愛過我。今世呢?這一切又是什麼?

  「你終於還是記起來了。」一聲無奈的嘆息,從我頭頂傳來。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33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5-10 10:59 PM 編輯

第二十章 且顧眼下

  淚眼朦朧中,我發現自己倚在忘川的懷裏,坐在水簾洞中。應龍和哮天犬都疲累之極,臥伏在旁邊休息,唯有肉包好奇的在洞中聞到聞去。

  忘川的臉色很不好,蒼白到發青,嘴唇也沒有丁點血色。

  他傷得很重很重,此時卻沒有調息,而是靜靜地任我倚靠著。

  我抬頭望他,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堵在胸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曾經以為不熟悉的人,其實足足相對了一千兩百年,又分隔了一千年,可是如今回憶起一切,卻又有奇異的陌生感橫亙在我們之間。

  他還是原來的他,我還是原來的我嗎?

  不過記憶已經被開啟,我肯定會慢慢回憶起所有的點點滴滴,在那悠長的歲月裏,真的沒有其他事情和感情發生嗎?而既我遺忘過,兩世人生就好像是不同的兩個人過活,除了曾經沉睡的靈魂,哪裏還有什麼相通之處。

  不同的世界認知,不同的性格,不同的選擇,那曾經的一場單戀,不成熟的感情,到了這一世會變成如何?我對他,他對我,還是原來的感覺嗎?

  曾經以為回憶起前生能解決一切心裏的疑問,哪知道卻有更多的疑問紛沓而來,更令人混亂不堪。於是我決定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因為這一世才是真正的我,未來如何,全應當由現在的我來決定。

  最重要的是,我們還沒有徹底脫離危險,忘川傷得那麼重,必須找個安靜的地方,讓他療傷休養。這,才是當務之急。

  「李天王何時會發現我們已經逃了?」我強迫自己冷靜丅,坐直了身子問。

  「不會超過一天。」

  「那水簾洞……」

  「虛無山,虛無淚,天地的兩大造化。」他打斷我,「它們的方位不斷變化移動,很少有人能找到,此洞和魔族佔據的虛無山是一樣的。當年洪荒界與上遠界界壁出現裂縫,大批妖魔逃了過來,天兵追剿不止,虛無洞被震脫出虛無山,我無意間得識,即運用法術相連,之後方能隨意出入。後來,我叛反天庭時受了極重的傷,形神近乎全滅,隻好把身體祭養在極熾之處,把魂魄和靈識化為影子迫入虛無洞的石壁寧息。我以為沒人會到虛無洞來,沒想到它飄蕩過妖居地時,不知怎麼被你誤入。」

  緣分還是劫數,我就這樣與他相識的嗎?

  我嘆了口氣,「我沒有用法術呀,後來怎麼會隨時能找到你?」

  他唇角上翹,這回的微笑明顯很開心,「我沒料到有人來,所以沒有隱去身影,而你……小半妖,在石壁前跌了個大跟頭,滾了好幾滾,額頭上的血濺到了我的影子上。」

  「血引之術?我還以為那要施法才行。」我假裝正徑,掩飾尷尬。不過想想真是可恥,原來我當狐狸時也是這麼笨的。

  「沒錯。」他點頭,笑意更濃,似乎回憶起我當年的狼狽樣,很好笑,「不過當時我正在運功調息,一切,就那麼水到渠成。」

  「你是說……不管我轉生多少次,不管你在哪裏,我都找得到,你設的結界我也可以隨便進入是不是?」

  他再點頭,但是補充道,「你從沒有轉生過,嚴格的說也沒有所謂的前世後世。當年你神魂俱毀,全附在一根狐毛上,耗盡了你母親和兩個姨媽的一千年的心血,才再度凝化成人胎,再度出生。」

  「這……也算重生。」我低聲咕噥,總覺得他說的還是不盡實,「也許這是天意使然。」

  一聲,「世間並無天意,運與劫罷了。」說完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儘管他很努力的壓抑和克制,唇角還是再度溢出鮮血。

  一邊的哮天犬敏感地站起來,滿眼憂慮。

  我慌了,且自責。

  這是什麼時候?不該讓他耗費氣力說這麼多話,應該細心照顧他才對呀。

  火燒眉毛,且顧眼下吧。

  我連忙爬起來,反正洞裏全是自己人,當下也沒什麼好避諱的,直接鑽到儲物荷包裏,先拿了幾瓶礦泉水、幾盒牛奶、幾個盆子、一些拘糧及豆類食品出來。

  忘川的傷要怎麼治,我不知道,雖然荷包中有常用葯,卻不敢亂用,但失血這麼多,應該補充水分和一些能量。至於應龍、哮天犬和肉包,肯定也餓壞了。

  喂他喝了半瓶水,他喉嚨一哽,把剩下半瓶水染紅了。我心疼得要命,猜想這是他自上回修養千年的重傷外,傷勢最嚴重的一次了。

  不管從哪方面說,我都得負上一點責任。

  看到我眼淚汪汪的,忘川淡淡地笑,「死不的。」

  「當然不能死,你還欠著我一條命。」我用力把眼淚逼回去,用身子擋住忘川,免得讓哮天犬和應龍看到他這個樣子白白擔心。

  不過,我突然想起一種可能,驚道,「我們逃到這裏,不會被發現吧?你需要絕對安全安靜的地方。

  你剛才說……李天王一天就能發現我們已經不在搭裏了,會不會追來?」

  「會。」他答得淡漠,好像這不是關乎他生命的大事,「縱然虛無洞很少有人能找到,之前除了你我,也沒有到過此處,但我法力受損,從寶塔內來到這裏,難免遺留些痕跡。李天王並非泛泛之輩,早晚追過來。」

  「那我們要快點離開此地。如果要聯繫什麼人,為長期潛伏做淮備,也必須在這一天內完成。不然以代天者那麼深沉的個性,肯定把與我們有關的所有人都監視了起來。那時,我們絕對不能動。」我難得這麼果斷,或者是因為忘川正面臨著生死頭卡。隻可惜,虛無洞不再是秘密的地方,它會被發現,不再是屬於我和忘川兩個人的。

  「你要明白,現在外面已經難容身了。代天者行事如對弈棋,總是想到很多步之後才會動手。」忘川冷汗淋漓,看起來有點支持不住了,但態度仍然是無所謂的。好像,就連死亡也不放在眼裏。

  可是我不行啊,我介意他啊,我緊張他啊。

  站在原地轉悠了好幾圈,感覺天地之大,卻無處容身。無意間碰到腰間的荷包,想起那一方小小世界,突然有了主意。

  「天庭管不到地府去吧?」我興奮地問。

  「管不到,但地府也不會包庇洪荒界的叛黨,天庭的通緝犯。」

  忘川輕蹙了下眉,「冥王為人公正不阿,不管你和孟婆的關係多麼親近,他絕對保持中立,當然也沒人敢違背冥王的命令。你莫吵,也不要擔心,我休息一天就會沒事,會帶你到安全的地方,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我相信你,但你也要相信我呀。難道你以為我是沒用的笨蛋,隻能拖人後腿,不能做出貢獻嗎?」我看他欲坐起,連忙輕輕扶他在石壁前倚好,感覺他內息很亂,絕對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傷癒的。他那樣說,是想明天再以命相搏吧?可是我卻不能讓他再這麼做了。

  「我隻是想讓孟姐姐幫我保管一個荷包罷了。」我狡黠一笑,「這荷包有什麼用處,孟姐姐也不知情,她若貼身戴著,難道代天者還要搜身嗎?隻要……我想辦法掩蓋住上面的妖氣就行了。」

  「你是想讓我進到荷包裏?」他有點驚訝,顯然沒料到我冒出這個想法。不是最好的辦法,但確是權宜之計。」我跪在他身邊,拉住他的手,「這荷包除我之外,沒有人能驅動。不過,如果是我把人帶進去的,它沒理由拒絕。快來吧,這裏面甚至有一間佈置得不錯的休息室呢。」

  「你要自己帶著荷包去冥界?不行,太危險了。」他反對。

  「可是這條路我經常走,很熟了啊。」

  他搖頭,很堅決的反對。他是怕我出危險,可是太小瞧了我,再說事情緊急到這個地步,個人安危實在應當放到一邊了。

  我看他臉色越來越差,心裏的擔憂也不斷加劇,隻得哄他道,「不然讓哮天感謝陪我一起好了。萬一有什麼危險,我即刻叫你出來。假如對方不知道我這個荷包的秘密,你突然出現,倒有出奇不意的效果。」

  「我不能讓你涉險。」他一點不聽勸,固執得很。我隻得放狠話,「跟十四山沾上了關係,我已經撇不清了。以後的日子隻怕難過,所以我一定要保證你恢復健康,不然以後誰保護我?我這不是為你,而是為我自已。你是天地間的英榷人物,別再婆婆媽媽了好不好?」

  「你沒明白。」忘川又咳了幾聲,吐血倒還罷了,明顯氣力也跟不上了,說一句話就喘息了三回,「既然代天者在戰陣外佈下天羅地網,他又利用了你,難道不會在與你有關的地方派人盯著嗎?你不要管這件事了,我自有主張。」

  他能有什麼主張?十四山因我而告破,他為救我落入陷阱,哪一樣都是意外。能逃出專門為他設計了兩千多年的重圍已經很不容易了,還要面臨更多殺招嗎?孫悟空有金剛不壞之體,他卻是肉身成聖,如何能抗擊這麼多傷害與折磨?

  那現在要怎麼辦?難道非得打暈他嗎?

  正急得沒法子,卻發現肉包正在往洞外跑,我連忙追過去。我已經焦頭爛額了,這小祖宗再跑丟了,要我怎麼辦呢?

  追到洞門口,抓住這淘氣的小東西,下意識地探出身子一看,卻發現虛無洞此時的出口方位居然就在妖居地附近。

  啊呀,我有辦法逃出生天了!

  (第四卷完)



第五卷 JQ燃燒的歲月

第一章 救命


  自從接受了自己半妖的身份,各種機緣之下,我修煉的一直是名門正派的佛道之法,似乎比別的妖精更早的接觸到修仙正途。不過,我從沒學過攻擊性法術,就像是練武功,內功深厚但招數全然不會。所幸,我有神筆趙天天,令我可以利用各種稀奇古怪的方法屢屢化險為夷。

  當初,是化身為夢中人的忘川力主我修煉神筆的,大概他知道我不是個擅長打殺的個性。

  不過,三哥也教過我一些狐族的小法術,免得我這個狐族新任長老不能服眾。這其中包括對月練丹、大搬運、騰雲飛行、五行遁術和隱身術等等。至於媚術,三哥說每個家族都有不同的修煉方法,既然我媽留了秘笈給我,我就要練習那個。

  綜上所述,我想出的脫身辦法就是發揮自身潛能:運用五行遁術之土遁和隱身法。

  這兩樣法術我都是初學乍練,所以掌握的不是很好。

  倘若遁走的距離過遠,我會半路「出土」。而我隱身的時間也非常短.超不過一刻鐘去。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虛無洞那經常變幻方位的出口在洪荒界的邊遠處,我是沒辦法運用這兩項法術的,因為不等我到達目的地,我就會顯形或者從土裏鑽出來,被巡邏的天兵看到。但我的運氣很好,虛無洞目前正停靠在妖居地附近。

  其實如果運氣再好點,出口在黃泉城就更沒說的了。

  可惜現在我隻有先回妖居地去,找三哥他們想想辦法。放眼整個洪荒界,除了十四山三巨頭,我最信任的就是胡姥姥、三哥和小九了。

  事不宜遲,否則不知道虛無洞又會跑到哪裏去,於是我把肉包交給哮天犬看管,自己又一頭扎進了荷包,先快速查了下這世外天地入口處的目錄明細,然後跑進放葯品的隔間裏拿出乙醚,倒在一塊毛巾上。

  本來我很奇怪,我媽給我備下的常用葯中怎麼會有乙醚,但現在我隻想感謝她的英明。關鍵時刻,葯物也是一種武器呀。

  我鑽出荷包,在虛弱的忘川還沒有意識到危險時,就把他放倒了。

  應龍不明就理,立即對我怒目而視,好在哮天犬明白我絕不會傷害他的主人,我才免於被一匹馬咬死的命運。

  但是哮天犬也不太清楚我在幹什麼,露出戒備的神色,我隻好解釋道,「他什麼事都要自己扛,所以我先麻翻他,好帶他走。你們若信我就別廢話了,他這樣子耽誤得起嗎?」說實括我也不知道我做的錯與對,他傷成這樣,我還給他用乙醚,會不會加重他的傷勢?這一刻,我道時間緊迫,果斷的發號施今。

  應龍遲疑了一下,選擇聽從我,乖乖伏下身子去。

  我奮力抱著忘川,哮天犬在下面頂住他的身體,就這麼把他弄上馬背,然後在我的帶領下一起進入荷包天地。開始時,這個用我媽一千年重修的法力所製成的法寶還拒絕外物進入,逼得我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來才放行。

  我把忘川安置在休息室裏,來不及看顧他,直按跑出去,把荷包別在腰裏,沖到洞口施展土遁和隱身術,強迫自己集中精神,把修為提升到極致。

  人在被逼的時候總會煥發出巨大的潛能,我也一樣。原本不熟悉的兩種法術居然一次試驗成功。當我睜開眼睛,發現已經身在妖居地中,而且正在狐族地宮裏。

  趁著隱身術還有效,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胡姥姥的住處去,不出所料的,看到三哥和小九都在。

  在我現身的一剎那,小九的第一反應就是撲到門邊去,想把門關上。

  「九兒,快住手。」胡姥姥不緊不慢地說,「這時候玩不了欲擒故縱了,但也不要欲蓋彌彰啊。你這麼著,不是告訴那個監視咱們的人,你六六姐回來了嗎?」

  果然薑是老的辣!不過聽這話音兒,整個妖居地好像都知道了十四山被破的事,而且已經被監視起來了。幸好我是遁來的,不然會被抓個正著。代天者果然是個謹慎細緻的人哪。

  而本來我的個性很烏龜的,不僅膽小,而且反應慢,但不知為什麼,自從被捲起這場名為平叛的戰爭,忽然變得果斷俐落起來。此時聽胡姥姥這麼一說,立即閃身到從外邊監視不到的角落裏,緊緊縮著。

  「可憐的,嚇成這樣。」三哥心疼地看著我,跳上桌子,假裝吊兒郎當地吃水果,把大半個窗戶都擋住了。

  我往前蹭了幾步,伏在胡姥姥的腳下,求道:「姥姥,麻煩您先跟我走一趟。您老見多就識廣,跟我看看他傷得如何?要怎麼辦哪?」

  「你把誰帶來了?」胡姥姥似乎有點被驚到了,「我隻聽說你一直待在十四山沒出來,想著你定是被捲進這件大事裏了,所以妖祖才得了令,緊緊盯著我們狐族。難道你……跟叛黨站在一邊,也被天庭通緝了嗎?」

  我用力搖頭,「沒有沒有,可是我欠了十四山的,現在忘川傷得很嚴重,求姥姥救他。求求您了,再晚些,我怕他……」

  「天哪,你居然叫第六天尊的名諱。你們是什麼關係?」胡姥姥閉了下眼睛,無力地說。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努力說服胡姥姥,「我想起以前的事了,當年我被天雷轟得隻剩下一根狐毛,是他拼死幫助我媽,把我送到了人界去。這樣的恩德,我沒報答就算了,結果還被利用,害十四山告破。可是姥姥,我現在沒時間跟您細講,隻求您救救他吧。」來洪荒界之前,我媽說過,有難事就找胡姥姥。因為她經歷的事情很多,而且當過狐醫。

  胡姥姥不說話,看起來很掙扎猶豫。她年紀說不清有多大了,人越老就越惜命,過慣了平靜日子的她,絕對不想惹上麻煩的。

  「於是……六六姐已經把六天尊帶進了咱們家,倘若他真死在這兒……霍炎和平馬流隻怕不會跟咱們善罷幹休。」小九插嘴,「我聽說這次雖然十四山告破,但它們的二當家和三當家全部逃脫了,現在不知潛伏在什麼地方,天兵連一點線索也搜不到。」

  聽到她這話,我心裏的石頭落下了一塊。他們沒事,真是太好了,隻不知魔童有沒有受到牽連?但小九這樣說也不隻是想讓我寬心,肯定是想說服胡姥姥出手。想必比之天庭,老人家更怕無法無天之輩。

  果然,胡姥姥皺了下眉頭,對我說,「你要我跟你去哪兒?出這間屋子可就行事不便了。」

  我大喜,拜託三哥和小九打掩護,把胡姥姥也帶進了荷包裏。

  胡姥姥仔細看過忘川的傷勢,眉頭皺得更緊了,「六丫頭啊,大事有點不妙,他傷得實在是太重了。」

  我一聽,眼淚唰的一下就掉了下來。忘川掩飾得太好,縱然我知道他情況不佳,卻也沒想到居然到了這個地步。看胡姥姥的樣子,似乎是在下病危通知似的。

  一邊的哮天犬和應龍聽得懂人言,此時也急了,呲牙咧嘴的出嗚嗚聲。

  我狠狠瞪了它們一眼,雙手抓住胡姥姥的胳膊,哀求道,「姥姥您想想辦法。您一定有辦法的。他這麼強大,數十萬天兵也奈何不了他,怎麼可能輕易就死?求您了姥姥,不管什麼辦法,都試一試吧?」

  胡姥姥顯然被應龍河嘯天犬嚇到了,繞到我身後道,「六丫頭,你不明白。當初六天尊天送你和你媽去人界的事我是知道的。可你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場面嗎?冥王向來公正,從不徇私,那時洪荒界和人界之間的結界壁上呃沒這麼多裂縫,所以六天尊是硬闖的地府地域,以一人之力對抗冥河陰兵無數,於冥王也交了手,最後連地藏王菩提都驚動了,這才打通了通往人界的道路,也才有你的千年之旅。這件事是冥王的奇恥大辱,所以知情人都絕口不提,免得惹冥王動怒。我不清楚你媽用什麼辦法求的六天尊,可他真是豁出了性命幫你,所受的傷也不是一、兩千年就能徹底恢復的。他以這樣的身子經歷這次的大戰,能留著命,已經很強悍了。現在……」

  胡姥姥說到這兒,瞄了一眼那對兇獸,囁嚅了半天才道,「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倘若忘川有意識,聽到「天命」二字會直接跳起來吧?他這一生,似乎都在跟所謂的天命對抗,怎麼會輕易認輸?

  「那您就試試吧!」我咬牙道,「不管什麼樣的結果,我來承擔。」

  有我這話話,胡姥姥明顯底氣足了。

  她伸手入懷,掏出十幾顆顏色金色的尖錐形物體來。

  「這是千年火鳳凰的趾骨。」她解釋,「現在六天尊的身子一片冰涼,必須要以綿綿火氣溫著內息。我以此物刺向六天尊身上的十八處靈竅大穴,吊著他一條命再做其他打算。」

  我點頭,可是哮天犬和應龍戶主心切,低聲咆哮著,不肯讓胡姥姥動手。

  我也不知道從哪裏借來的膽子,以神筆劃出一根鞭子,狠抽了它們幾下,叫道,「假如你們不想讓他死,就給我立即滾遠點!」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3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5-10 11:00 PM 編輯

第二章 勝利大逃亡

  有了我的支持,胡姥姥下手如飛。當那尖尖的火鳳凰趾骨刺入忘川周身十八處靈竅,我都替他疼,可他卻沒有什麼反應。是我的乙醚用多了,還是他已經喪失知覺?

  「他為什麼沒醒過來?」我緊張地問。

  胡姥姥嘆了口氣,「不是說了嗎?這隻是給他吊命的,作用相當於人類的千年老參。第六天尊這樣的修為法力,哪是我可以治療的?必須等他醒過來,自行調息,外力隻是輔助,而且還得是法力相當的人才可以。」

  我腦海裏立即閃出孫悟空、哪吒、霍炎和平馬流的模樣。不過,我也知道這想法有多麼不現實,目前隻有等他自己醒來了。

  囑咐了哮天犬和應龍幾句,我就和胡姥姥回到正常世界,對三哥和小九說了說我所經歷的事和現在的情況。我的意思是待會兒我依舊回到荷包裏,再讓三哥悄悄把荷包帶給孟婆,然後我們就藏在地府裏,直到忘川身體恢復。

  因為三哥喜歡勾搭女人,而且色膽包天,不管是女神、女仙、女妖、女魔、還是女人,寧可殺錯,絕不放過。不過儘管他很有些魅力,算是大眾情人,卻也沒到無往不利的地步,再加上他特別花心,腳踏幾條船是很平帶的事,所以惹下風流債無數,也給妖族帶來不少麻煩。

  為此,前狐族長老曾奉命管制他,不許他隨意出入妖居地。三哥給逼急了,生生在地宮中找到了一條通向外界的秘道,除了告訴過我和小九,任何人也不知情。正巧,那條秘道就在黃泉城附近。

  我的本意就是讓三哥通過這條秘道行事,這樣即不會被佈下天羅地網的代天者察覺,也不會連累更多的人,可是胡姥姥一聽就反對。

  「第六天尊現在這種狀況,怎麼可以到那極陰之地去?你是要救他,還是要殺他啊?」她苦著臉,明顯怕忘川有個三長兩短,她自己也要擔責任,「假如找不到和他法力相當的人來幫忙,最好把他弄到人界去。你也知道,人界的先天精氣最為充沛,對他的傷勢是有好處的。

  若要他千年前的舊傷痊癒,暫時不大可能。但是新傷在別處將養或者需要幾年,在人界差不多幾個月就行了。不過這都要建立在他自行恢復神識的基礎上,之前最好找個絕對安靜的地方,不要隨意移動。記著,荷包不能讓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帶著,你遮蓋妖氣的法門也就騙騙妖祖那檔次的東西,真正的高手到了,一下就能看破。」

  聽了胡姥姥的括,我急得想要以頭撞牆。可難死我了,要怎麼辦哪!

  找人幫助是不現實的,孫悟空和哪吒都是天庭的人,我去求助不等於自投羅網嗎?就算孫悟空願意私下幫我,我又憑什麼要他為難?而平馬流和霍炎,別說我不知道他們在哪兒,即便我知道,他們也在逃亡中,自身都難保了,難道我要他們也陷入危險的境地,最後由代天者一網打盡嗎?

  去人界?忘川這個樣子,我如何帶著他突破天兵的重圍去尋找結界裂隙?從我慣常的路線走,諦聽會允許我通過嗎?

  至於找個絕對安靜的地方……

  「到秘道去吧?」三哥與我同時想到這個主意,「那裏沒人去的,入口又在我屋子裏。我足不出戶的話,即沒人會懷疑,照顧你也方便。至於往後的事,等第六天尊清醒點再說。」

  略想了下,我點了頭。

  目前我沒有別的辦法,也不知道妖居地有沒有其他暗崗監視胡娃姥等人,也隻好先用這權宜之計了。好在儲物荷包中吃喝一應俱全,除了方便的問題,個把月不出來也餓不死。

  開始幾天,我吃不下、睡不著、充分體會了重要的人有可能離開你時,那種撕心裂肺的擔心和沒著沒落的情緒。若不是忘川的胸口總有些微暖的氣息和若有若無的心跳,我可能會崩潰的也說不定。

  在此期間,三哥很乖地待在家裏,倒是小九蹦蹦噠噠的四處玩耍,晚上還勤奮修行,對月吐丹融練,三哥好脾氣地在一邊指點。其實他們是在我的啟發下,把丹丸當成旗語使,以內丹在吸取月華時呈現的各種形狀來傳遞消息。當然了,那些消息全是小九在白天打探出來的。

  她是一隻沒成就、沒威脅力的小狐狸,走到哪兒都被別人習慣性無視的。這種情況唯一的好處就是……別人說什麼也不背著她,完全當她透明。

  從她的「情報中」我得知,平馬流和霍炎居然帶著殘部在徹地連天的天兵圍捕中潛了個無影無蹤,天庭為此震怒,但也沒有辦法。忘川從李天王寶塔中走脫的消息根本沒放出來,大概是給那最高執法者留了面子。關於魔童的情況,外界一無所知。我想,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總之一切都很「正面」,隻除了忘川的沉睡。

  看著他美麗寧靜如雕像的睡顏、他濃長睫毛覆蓋的眼睛、他散落在枕邊的白金色長髮和他形狀清晰漂亮,但沒有血色的唇,我就腦子胡思亂想,後來竟然想到睡美人的故事。

  也許他這樣的睡美男需要公主來吻醒,可是這節骨眼兒上我到哪給他找公主去?幹脆由我這半妖湊合一下吧!

  我趁應龍、哮天犬和肉包全部睡著的時候,坐在了床邊,慢慢、慢慢地俯下身去。明明是一個急救之吻,不該摻雜半點感情的,心卻當我們的臉距離越來越近時,忽然狂跳起來。而不知是不是我的心與他的心總有著莫名其妙的感應,他忽然醒了過來。

  「偷親我?」他虛弱之極的輕笑了下。其實哪裏是笑,他似乎連臉部肌肉也動彈不了,隻是輕扯了下唇角,可還是好看得要死。我沒見過病人能這樣帥的,但他就是。

  「我……救你而已。」我結結巴巴地說,臉上有點發熱,相信已經微紅了,「這叫人工呼吸知道嗎?算了,跟你們洪荒界的土包子說不通的。沒見識的傢伙!」我不服氣地哼聲,可是身乎卻沒有直起來,似乎很喜歡與他這樣氣息相融。

  前世隻是一千兩百年的單戀又如何?他這樣的男人太容易動情是不可能的。今世,卻是另外的人生了。隻可惜他傷重之中還那麼帥,連那蒼白都顯得有格調,反觀我,又急又慌的熬了幾天後,上了火,現在滿嘴火泡,形容憔悴,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不過他的眼神卻在我臉上奇異地流連了一下,然後哦了一聲,近乎嘆息著說,「原來……你是我的葯啊。」

  我連忙點頭稱是,心想他能開玩笑,就證明在恢復吧。可還沒籌我再說些什麼,他卻又沉沉地睡去。我等他睜開眼睛,感覺有一萬個世紀之久,他怎麼能又不理我了呢?好像他隻有在黑暗中才能重新積聚起力量,重新驕傲的站著,不向天地低頭。

  他這一睡,又是很久沒醒,我琢磨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應該即刻回人界去,至少現代醫療發達,治不好他的內傷,可以治好他的內臟,恢復不了他的法力,至少可以給失血過多的他一些補充。

  而且我聽說,天地的靈氣就蘊含在人界的各種農作物之中,不然供奉神明天地隻用香火就行了,何必需要擺放祭品呢?如果能到人界,我精心為他誰備葯膳,對他的傷勢也有好處吧?

  當然,我不會親手做菜的,不然現在直接拍死他倒更幹脆些。

  和胡娃姥一商量,她老人家給忘川再度請了脈、探了靈台後,同意了我的想法。同時她也表示了一點擔憂,提醒我絕不能去私闖結界,萬一出現打鬥和震動,對藏身於荷包天地的忘川也算是外力打擊,百損而無一利。

  那麼,也隻有一條路可嘆走了……去求諦聽!

  我咬咬牙,立即告別了胡姥姥和小九,由三哥帶著,從地宮秘道前往黃泉城。其實,隻是到了那個三岔口,我就拿出了諦聽送我的鱗片。

  隨手一晃,這天下間最善於聆聽的佛獸就出現在我面前,周身的祥瑞之氣令我疲憊的身心立即得了舒緩似的。不過我什麼也沒說,直接跪倒在它腳下,眼淚情不自禁地涌出。

  它一定明白我要做什麼,也一定知道荷包裏的是什麼?我無需多言,隻要虔誠就好。不管忘川是不是反叛天庭的人,此刻我們走投無路,我佛若慈悲,就會給我們「自新」的機會。

  諦聽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轉身離開了。

  我心裏很絕望,但卻執拗地跪著不動,身邊的三哥也跟著跪下。

  過了很久,當我感覺膝蓋骨要斷折的時候,諦聽終於返轉,我腦海裏立即浮現出一句話,「應龍戾氣太重,不得入人界。其他,你好自為之。

  我大喜過望,重重磕了幾個頭,沒想到真的能令諦聽循私,放我們過界。我忍著腿部的劇痛酸麻站起,先到荷包中說明了情況,並把應龍帶出來,交到三哥手裏。

  「三哥,麻煩你照顧它,讓它在秘道中等我們回來。」我眼淚汪汪的,「還有……謝謝你。」

  三哥眼睛微濕,輕輕拍了一下我的頭道,「死丫頭,自己人客氣什麼?又不是不回來了,弄這些戳人心的景兒幹什麼呢?快走吧,記得給我捎點好東西回來……還有胡姥姥的好酒……還有小九的毛公仔。」

  他故意說得詼諧,逗得我心裏一亮,跟在諦聽身後離開。

  呼,終於,我的勝利大逃亡終於成功了。



第三章 絨毛控

  諦聽帶我重返我第一次來洪荒界時路線,我得以又見到了地藏王菩薩。

  他依然閉目凝神地懸浮於那火海深崖的上空,以一己之力鎮著天底下最恐怖的怒氣怒火及邪惡的力量,保住了世間的安寧。

  情不自禁的,我駐足仰視著他,甚至忘記了禮敬叩首。他微開雙目,再次對我微笑,沉默而慈悲,令我無緣無故的想落淚。

  佛愛世人,他愛得比誰都深,所以才甘願駐留在這地獄的最深處,永世不出。

  濕潤的雙眼中,恍惚見到一個奇怪的物事,遠遠看去,似乎是忘川送我的那顆價值三百萬美元的鴿血紅寶石,就放在地藏王菩薩的蒲團上。

  怎麼回事?是我看錯了,還是那寶石有什麼大用處?當初諦聽拿己身的鱗片換走這顆寶石時我就很奇怪,不過時間長了我就把這事扔脖子後面去了。現在突然看到,疑惑頓起。

  胡姥姥說,千年前忘川為了送我和我娘到人界去,打到了地府,力抗冥王和鬼域陰兵,最後連地藏王菩薩也驚動了,那麼當時真實的情況是怎樣的?難道就是為了這條通往人界的正式通道嗎?忘川又為什麼會受幾千年也難愈的重傷?當我千年之後回到洪荒界時,諦聽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我一直以為是自己運氣好,或者我媽留下的人脈,再或者還自戀的覺得自己有點可愛,所以才有這樣特殊的待遇。可現在看來,也許一切都和當年忘川的地府之行有關。說不定,諦聽是看在忘川的面子上才允許我隨意穿越的。而這麼多年來,忘川也經常往人界跑,也許正是諦聽放行,所以才沒驚動天庭吧?

  可是地藏王菩薩為什麼要對忘川另眼相待?那顆紅寶石又有什麼用呢?

  我心裏升起了一個大大的謎團,隻是我沒有機會詢問,諦聽隻看了我一眼,我的腳就有意識的移動,通過那條細長的山隙進入空無一人的山谷,然後畫出兩界之門,直接進了我家小院。

  到了家,我的心瞬間就覺得平靜了。雖然空無一人,雖然塵土遍地,但我媽的氣息仿佛還在,令我有一種很安全的感覺。

  我沉溺了一會兒就忙碌起來,先把荷包擺到安全的地方,然後就開始做大掃除。

  我媽愛幹凈,臨走時把院子和所有的房間都收拾得纖塵不染,但這麼久沒住人了,房間裏空氣不好,也落了不少灰塵,忘川身體那麼虛弱,我弄不了無菌室,好歹也要非常清潔才行。

  細細擦洗過每一個角落和每一件家具物件,又通風了半天,我的手已經凍得像小胡蘿卜似的了。再看天空,陰雲密佈,在漸起的北風下顯得越來越沉重,看來大雪將至。

  雖然是平房小院,但早幾年已經通了暖氣,而且還是地暖,所以關上門窗後,溫度迅速回升,室內溫暖如春。我把床鋪得又軟又暖後,就鑽進荷包把忘川扶出來。

  應龍不在,本來我很發愁要怎麼辦,沒想到哮天犬變化成一個皮膚黑黑、眼睛大大的少年背著自己的主人,不過他還是不會說人話,要把爪子,不,現在是人手搭在我的手上進行內心交流。還有,屋子一熱,他就吐舌頭,完全還是狗狗的習性。

  反觀肉包,興奮壞了,四處又聞又嗅,可算回到自己的家了,膽氣更足,對哮天犬惡行惡狀,好像是說:這是我家,你小樣兒的給我老實一點!

  不過它有一個大優點,就是從來不護食,過了沒一會兒就扯出放在櫃子最下層的雞肉奶酪小零食來,慷慨的和哮天犬一起分享。

  看著它們,我有渾身無力的感覺,因為我不能這樣無憂無慮,好漢容易安全了些,卻要考慮下一步怎麼辦?

  忘川還沒醒過來,我需要送他去醫院,可是他肯定不願意讓醫生們瞎折騰他,做那一大堆檢查。還有,我隱居在自己家真的沒事嗎?天庭已經知道忘川和我逃跑了,他們會不會追到人界來?最重要的,民生問題怎麼解決?我是可以隨便買點吃,但病號飯怎麼辦?我腦子裏的食譜葯膳不知幾多,可是我做不出來呀。

  正躊躇,哮天犬和肉包忽然同時跳起來,警惕地望著屋外,肉包更是開始大叫。

  我嚇壞了,難道天庭的追兵這麼快就到了?可目前忘川這個樣子,我如何保護得了他?

  「誰在裏面?是六媽嗎?」正驚慌失措著,一個嬌嫩甜美的女聲響起。

  「是鄰居。」我瞬間鬆了口氣,對哮天犬說,然後又安撫肉包,讓它別再大叫,告訴它是朵朵姐姐來找我。然後我自己平順了下氣息,高聲應著去開門。

  院門外,站著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少女,模樣和她的聲音一樣可愛,穿著小紅棉夾克,耳朵上戴著白色毛絨耳套,正是我們這一條街業主委員會大媽的女兒,名叫朵朵。

  「六六姐你回來啦!」她很開心地給了我一個熱情大抱抱,「我媽聽到院子裏有聲音,不像是賊,她老人家耳朵還真靈啊。」她笑起來。

  看到她年輕明朗的笑臉,我忽然覺得心情放鬆好多。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道,「我才回來,一會兒收拾收拾就去交暖氣費。」朵朵媽是業主委員會的負責人,平時會管理這些小事的。

  朵朵連忙搖手,「六六姐不知道嗎?六媽臨去旅行時交了五年的暖氣費,水電卡也充足了費用。說了這一次是環球旅行,至少得走五六年,但怕六六姐寒暑假會回家,早安排好一切瑣事了。」

  我一愣,眼眶不禁有點濕潤,我媽這是通過鄰居的口告訴我,五六年內不會回來,叫我不要擔心。不過,寒暑假?我媽到底是怎麼對鄰居們解釋我的消失?

  「她把我重回學校的事說了?」我刺探,但說得含糊。

  果然我從朵朵那裏得到了有用的反饋信息,「是啊,六媽說六六姐去法國學習作西餐。唉呀呀,我媽就說你這麼好學,將來一定是個大廚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頂級廚師可是很賺錢的,年薪百萬,甚至千萬的都有。」朵朵看著我的眼睛直冒銀色的星星。當然啦,她一邊說一邊往院子裏瞄,大概感覺出屋子裏還有別人。

  我一回頭,現她不是憑感覺,而是哮天犬確實抱著肉包從窗戶往外看。沒轍了,狗都是好奇心很重的動物,有丁點動靜就會跑出來關註。可是哮天犬忘記它現在是人形了,好在它法力比我深,變人變狗身上都會帶著衣服,不像我,隻要一變化,必定。

  「哎呀,肉包跟著回來了啊!」朵朵看清楚那隻褐色的小東西,立即歡快地叫了一聲,沒等我邀請,自己就沖進院子,推門進屋。我怕生什麼誤會,嚇得緊隨其後。

  和所有少女一樣,朵朵是絨毛控,偏偏肉包性格孤僻,對除我家以外的人都有敵意,所以之前朵朵和肉包相處的模式就是朵朵笑瞇瞇地想撫摸肉包,還帶來食物和玩具賄賂,可肉包就是跳來跳去不讓她碰,並配合著大叫。

  這回也是一樣,朵朵鍥而不捨的表示好感,肉包鍥而不捨的拒絕,旁邊的哮天犬還贊助了一些猙獰兇惡的面貌。我見了這情況趕緊沖過去,怕再耽誤會兒,說不定哮天犬真會咬人了。

  也是在這時候,朵朵才終於註意到屋子裏還有別人。

  「六六姐有客人啊?」這小甜妞問,瞄向哮天犬的目光很好感,但當她看到忘川,就完全變成驚艷了。

  我拉住哮天犬的手,警告它眼前的女孩是好姑娘,是我的鄰居,不許它隨意暴起傷人。然後支吾著道,「是我在留學時認識的同學。他們……在外國長大,對中國文化很有興趣,所以這回跟我回來……一起過年。」

  朵朵哦了一聲,對哮天犬伸出手,「你好啊,小黑子弟弟。」

  我一聽可不是嘛,哮天犬目前的樣子就是十五、六歲的小黑一名。本來我心裏很煩躁的,此時被朵朵一鬧,頓時輕鬆不少。

  「小黑子不習慣與人肢體接觸。」我拉下朵朵的手,在她耳邊胡編道,「他是中非混血,小時候受過刺激,你可別招他,還有,他是啞巴,不會說話的。」

  朵朵同情的嘆息道,「趕緊找心理醫生治啊,多可愛的小孩,才這麼小就能上頂級廚師學校,很有天賦呀,可不能就這麼毀了。」

  你比人家大不了多少好不好?我心道。現朵朵的註意力轉移到了忘川那裏,若不是哮天犬很敵意的攔在床前,她都可能去摸忘川了。

  「這位同學長得好帥啊!」她驚嘆,「頭是白金色的誒,染的嗎?」

  我連忙點頭。

  忘川自己到人界來時,色和型會變得正常,但現在他是昏迷的情況下,也隻能保持原貌。這樣一來,他整個人就煥出卓絕清貴的氣息來,絕非人間所有,也絕對引人註目,哪怕他還在沉睡。

  「他肯定是中歐的混血,五官多精緻,膚色多白啊。」朵朵繼續沉醉,神情真是春風蕩漾三六九……

  唉,忘川的五官是很漂亮,算得上毫無瑕疵,可他現在是蒼白好不好?不是皮膚白!還護士呢,什麼眼神啊!

  我腹誹著,之後突然靈機一動。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39 AM

第四章 同學們

  「朵朵,你正好幫我個忙!」我拉住她的手,「我這個朋友不是在睡覺,而是昏睡。他下了飛機後,去做了點危險的極限運動,結果出了狀況,失血過多。可他偏偏死也不去醫院,也是怪癖啦。我正發愁呢,正好你就來了,你簡直就是他的天使。」

  我使勁誇朵朵,因為她是一家有名醫院的外科護士。我的意思是,讓朵朵去拿點簡單的設備,在我家給忘川輸點血。當然啦,我就是血牛,而且是O型萬能血年。

  白衣天使一聽有傷員,立即表現出了職業素質,簡單的檢查了一下後就說忘川的心跳太微弱,體溫又過低,實在處於非常危險的狀態了,一定要去醫院不可。

  我連忙阻攔,說這傢伙性格很偏執的,發過誓不進醫院,如果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送他去了,他清醒後肯定要自然,那樣倒不如不救他,讓他直接死了算了。再說,可以先試試我的方法,萬一不行,再考慮其他不遲。

  朵朵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但還是立即跑走,很快拿了簡單的輸血設備來。她一再確認我們的血型沒有問題,然後就在醫療如此發達的今天,卻像野外營救似的,把我的血輸入忘川的體內。

  「你看他的臉色是不是有些紅潤了?」輸血中,我盯著忘川的臉看了好久,得出結論。不過也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我太希望他醒過來了,他脆弱的樣子實在讓我很不習慣,倒寧願他跳起來,說著看不起我的話,用輕蔑嘲笑的眼神看我。

  真賤骨頭!

  「我覺得他情況很嚴重哦,哪能這麼快起作用。但他體溫太低,我怕都不能維持他自身的生理機能,而你的血是溫熱的,對他有好處。」

  我暗舒了口氣。

  有作用就好,哪怕隻有一點點,哪怕讓我多輸點血,超過警戒線也沒關係。

  好不容易輸血完畢,朵朵從她家拿了牛奶和雞蛋讓我吃,然後慢慢走到忘川床邊,細細端詳他。我忽然心裏很不舒服,似乎不想讓別人這樣看他,可我又有什麼理由阻攔呢?畢竟,他是我的「同學」,上萬歲的年紀了,還來當我的同學,太可恥了。

  「這個人長得實在是……我搜腸颳肚想了半天,結果沒辦法形容,隻能說電影明星也沒有帥過他的。」朵朵感嘆。

  「他像畫裏的人,現實的人再帥,帥得過畫中人嗎?」我嘆了一句,隨即又恨不得踹朵朵一腳,「你現在是救死扶傷,怎麼有時間欣賞美男,太沒職業道德了!」

  「沒錯,他真的像漫畫帥哥,這麼完美的五官,正常人哪長得出來?」朵朵有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隨手又搭了下忘川的胳膊,大約是他的狀況有緩各,她心情東移,發現新大陸似地叫,「咦,他穿古裝誒。」

  「他們這群在外國長大的人都很奇怪,以為穿古裝就是中國風。」我隨口瞎掰。

  朵朵站了片刻,突然說:「其實……我得給他檢查一下身體,說不定他有內傷。」

  這小色丫頭,想借機看光美男吧?

  我有點發急,可朵朵的手才放到忘川的領口,就像被什麼電了一下,手彈開了。她咦了一聲,再度嘗試,結果還是一樣。

  「怎麼回事?」她沒有害怕的樣子,倒是很好奇。

  「你沒聽過超能力嗎?」我被鬧到沒招,隻得胡說八道,「好了朵朵,你別犯花痴了,離他遠一點好不好?」

  朵朵側過頭看我,壞笑著道;「六六姐,我對這個人有興趣哦。不過,你怎麼急得臉都白了,難不成你和他的關係並不是同學那麼單純?哦,我明白了,你一直不送他到醫院,一定是想自己給他快速提升體溫。武俠小說裏都是這麼寫的,脫光了衣服,肌膚相貼,美女幫助英雄取暖,後來就發展出一段情。話說,從醫學角度上說這個法子是很管用的。六六姐,你要不要試試?」

  我腦子裏過了一遍那種情景,說實話有點心動,但最後還是抵抗住了誘惑,正色道,「我直接給他加條電熱毯不就得了。」

  「耶?六六姐臉紅了,腦子裏想什麼了?」朵朵跳過來咯吱我,我一邊笑一邊躲,把連日來的緊張和驚嚇全驅散了,而且開始堅信,忘川一定會好起來的。

  朵朵走後,我進行了瘋狂的採購,補充家裏的食材和日用品。哮天犬要在家照看著還沒有清醒,但氣息平順不少的忘川,我隻好一個人背著小山樣的東西往家運。但就算如此,我連個粥也不敢煮,心裏悲傷地想:什麼時候,我能親手給忘川做一頓美味的飯,哪怕隻有一次,也算是圓滿了吧。

  最後我隻得溜去以前工作的地方,找我師傅,做了些補血補氣的葯膳粥,又買了些好消化且清淡的飯菜回家。

  臨離開時我師傅問我,「六六啊,這飯是給男的還是女的?你知道,男女的補法不一樣。」

  「男的。」我低頭。可是我奇怪我為什麼低頭?或者,是因為我受不了師傅那期望的目光。但這樣一來,倒好像我心虛做過什麼壞事似的。

  果然,我師傅猶豫了一下,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六六啊,師傅還是希望你在廚藝一道上再努把力,畢竟你很有天賦,可能就差突破一個奇怪的關口。不是師傅迷信,而是師傅有直覺。別為了付而旦那個敗家子就失去人生的目標,放縱自己,天天想著找男朋友,那樣隻能令親者痛、仇者快。你還年輕,要做一番事業才對。女孩當自強,知道嗎?」

  我鄭重點頭,我真的明白師傅的話,我也從沒打算依靠男人生活,隻是現在情況有些不同,我正面臨著巨大的難關,照顧忘川是我目前最應該做的事。不過……這和付而旦有什麼關係?我與他分手都半年多了,難道還有流言?

  我眼我師傅打聽,他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地說了半天,我才明白原來我人雖然離開了,但抵毀我名譽的八卦卻從沒停止過,據我師傅說,大部分是從楊脂玉那裏傳出來的。

  在傳聞中,我這個不要臉的死纏著付而旦不放手,三番五次糾纏不休,被無情甩掉後就自暴自棄、放浪形骸、私生活變得極其隨便,基本上成了公共汽車,誰都能上。而且,我居然還泡了兩個十七、八歲的不良少年,肯定是指孫悟空和哪吒了。

  喵的,姓楊的賤人,我好好的沒招惹你,你為什麼敗壞我啊!

  我氣壞了,覺得內息亂竄,身體後部發熱,我怕我當場變形成九尾狐,立即跟師傅保證了一下,匆匆離開飯店。我儘量找小路走,在寒冷的空氣中發洩怒火,可沒想到才沒走兩步,就看到付而旦的車子駛進飯店後面的小巷。我連忙閃身進黑暗中,不想被他看到。不是怕,而是真被他和他女朋友噁心到了。難道,他就是我人生的污點,永遠也擦不掉嗎?

  鬱悶地回到家,看忘川還是沒醒,那自然就不能進食。而我也沒什麼胃口,給哮天犬和肉包弄了東西吃,自己先去洗個澡。哪想到正一邊沖水一邊降火,忽然聽到有人敲門,還很急的樣子。

  我的第一反應很煩躁,覺得肯定是剛才沒有躲過付而旦的賊眼,被他看到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因為那些謠言中傷,我現在正火大,一想到他居然敢找上門來,登時就怒了,頭髮也沒擦,赤著腳,裹了一件浴袍就沖出去開門。前一刻還有熱水澆著,心時有熱火燒著,在這寒冬臘月裏,倒也沒覺得冷。

  「以後離我遠點,我不想看到你!」我開了門就大叫,然後愣住了。

  門外,站著我絕對意想不到的人:霍炎。

  他的眼瞳在暗夜時閃著星光,紅發在夜色中呈現出奇異的色彩,宛如醇厚的紅酒。從沒有這一刻,他顯得那麼高大、那麼堅強,站在門外都好像能為門裏的我遮風擋雨似的。

  「你怎麼來了?」我用的是詢問句,可是高興卻伸出了手,眼中也涌上水意。我不是個喜歡做主的人,忘川這樣我很擔心,而有霍炎在,似乎天地都豁亮了。

  霍炎一笑,仍然是那邪肆的眉眼,卻很給我溫暖的感覺。他也伸出手,卻沒握到我。我的手被向下拉,抓著一雙小手裏。

  「死老頭兒,沒事就想泡我老婆!」

  我一低頭,正對上魔童的小臉。

  「賤人,眼睛別總盯著高處,我雖然矮,但早晚會長得比這姓霍的還高的!」他怒氣衝衝。

  「你再叫她一聲賤人,我就宰了你!」霍炎伸手拍了一下魔童的後頸。

  魔童吃疼,放開了我的手。霍炎搶先一步,擠進門來,皺眉道,「你的修為高到已經不怕冷了嗎?為什麼穿成這樣?頭髮都凍上了。」他捏起我頰邊已經僵硬的濕發,狠瞪了我一眼,攔腰抱起我就走。

  魔童追在後面喊,「士可殺、不可辱。朋友妻,不可戲。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之類之類的廢話,緊追在後面。

  我提醒他關好大門。

  他一邊照做,一邊不耐煩地道,「有本魔主在,你還擔心有賊敢進來嗎?全部殺死殺死殺死!」

  我生生被他逗樂了,忽然又想起,他們怎麼會來人界?不是出什麼事了吧?平馬流呢?

  而且,再有人看到他們,我如何解釋?我的同學是不是太多了點?年紀也差太多了吧?



第五章 三角游戲

  更大的原驚喜在後面。

  霍炎抱我進屋的時候,忘川居然蘇醒了。他一腿屈起,一腿長長的伸著,倚著牆,打橫坐在床上,雖然看起來還是很虛弱蒼白,極度的疲憊也纏繞在他的眉頭,但畢竟是醒了。

  哮天犬一臉狂喜地蹲在床邊的地上。註意,是人形。那模樣就連肉包也不屑看,隻趴在一邊打盹兒。

  「沒死?」這是霍炎所說的第一句話,語氣上初聽有點挑釁,細細咂摸就能發現那種生死之交間的濃濃關心。

  「她快凍死了。」忘川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瞄了兩眼我光光的小腿和赤腳,答非所問。這兩個人,就不能正常的對話嗎?

  我哆嗦著被扔到床上,在渾身是水,隻穿一件浴袍,站在零下十幾度的院子裏,吹了一分鐘西北風後,極度渴望溫暖,所以我想也沒想,直接鑽進了被窩。忘川的被窩。然後,三個男人全驚到了,可我不管。對不起了各位,讓我先暖和暖和再說吧。

  「看到了嗎?明明是這個半死不活的傢伙在搶我的老婆。」還是霍炎最先開口,對著魔童哼了一聲,「所以滾遠點,以後別總纏著本大爺。」

  「我同意他是最陰險的人,但杯上爺要先和你說清楚所有權。」魔童踏上前一步,小小胖胖的身子挺得筆直,伸手朝我一指,「這個半妖是我的。」

  「屁話,是我明媒正娶過的,你這小子別胡攪蠻纏!」

  魔童姦詐地笑,帶著「我不和你這沒大腦的傢伙計較」的神情,瞪了霍炎一眼,然後對我說,「你現在馬上離開這個笨蛋,我可以假裝忘記你曾經做過的背叛我的事。」

  他說得煞有介事,再加上那隻指向我的、嬌嫩的小胖手指頭,害我突然想笑。不過我還沒笑出來,沉默不語的忘川突然伸臂摟住了我,做出了挑釁的姿勢。唉,我明明跟他沒什麼,可男人的幼稚好鬥是天性,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神也一樣。隻是他的身體狀況還是很糟,因為他隻做了這麼個簡單的動作就很吃力,別人看不出來,但我緊挨著他的身體,感覺到他微微的顫抖,看到他幾不可見的輕皺了下眉頭。

  「放開我老婆!」魔童急得小臉通紅。

  霍炎又給了魔童後頸一巴掌,「胎毛還沒褪幹凈呢,就學人家搶女人!」他一邊說一邊走過來,一手按在我的頭頂,我立即感覺一道極溫暖醇厚的氣息在我的四肢百骸中行走,把那絲由外透入的寒意驅得幹幹凈凈。

  然後,他略嫌粗魯的扯過被子,隨手把我卷在裏面,丟在一邊。

  「不能這麼對待傷員,他體溫低得不正常。」我歪歪倒倒,急道。那被子可是蓋在忘川身上的啊。

  「不拆掉這些勞什子,怎麼助他療傷?」霍炎看也沒看我,左手懸空,離忘川的身體和頭頂距離至少還有兩尺多的時候就輕咦了聲,「怎麼會傷成這樣?」

  魔童立即抓住機會嘲諷道,「我就說他是個沒本事的,就憑一張臉蛋兒混日子!」

  忘川淡淡地一眼掃來,其眼神中包含的寒意、殺意、戰意濃烈,似乎他可以立即站起來把挑釁他的人殺死,儘管他的身體殘破到了這個地步。

  魔童嚇了一跳,但好歹還能保持魔族宗主的派頭和風度,假裝過來扶直懈,實際上是拿我當肉盾,低聲道,「看來傳言沒有錯,你們被李天王的寶塔給罩起來了。」

  「那東西也就唬唬小道的神仙妖魔,奈何不了忘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霍炎的兩道眉毛擰在了一起。

  「本尊失手而已。」忘川淡然一笑。

  「他是為了救我。」我連忙接過話來,怕這幾個男人在這種時候還做意氣之爭,怕忘川繼續耍酷,「為了讓你們順利帶著殘部離開,他吸引了大部分天兵天將圍攻他,一人獨戰什麼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陣的。後來明明甩掉了追兵,卻為了救我,讓寶塔把三尖兩刃槍壓碎……」

  我還沒說完,就聽到霍炎和魔童的吸氣聲。果然,到了他這種修為程度,那虛化凝成的神松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他受的最重的傷,就是為救我,生生平移了那寶塔所致。霍炎說得雖然輕鬆,但那塔也困過孫悟空的,其威力不言而喻。

  「別小看那寶塔,聽說代天者和李天王專門為抓他祭煉了兩千年。」我補充一句,無法忽視忘川在重傷的情況下還要力抗雷部與火部天龍,還有那威力驚人的梵音佛唱、四大夜叉。

  「那他沒死算是幸運了。」魔童又多嘴。

  「本尊從來不依靠運氣。」忘川輕蔑地哼了一聲。

  「那又怎樣?」魔童不服氣,「你有種就別死,我和你還有血海深仇未報。你我之間是不死不休之局,早晚有一場大戰的。」

  「別以為年紀小就可以不要臉!」霍炎平時雖然總是和忘川搗亂,千方百計想贏過他,這時候卻知道一致對外,「要殺你,難道還要等你長大?當年若不是忘川手下留……」

  「閉嘴。」忘川打斷了霍炎要說的話,我心裏卻一抖。難道,當年忘川對年幼的魔童網開一面了?難道,他根本不像人們說的那樣殘酷無情?他反出天庭,是有什麼重大苦衷吧?隻是他為什麼從不辯解,也從來不透露半個字呢?

  「切,什麼都憑你說了。」魔童屬鴨子的,肉爛嘴不爛,雖然神色間有些疑惑,但口頭上絕不輸陣。

  我怕這不懂事的小子再引衝突,連忙岔開話題問,「你們怎麼會來?「

  「他非得跟著我!」霍炎和魔童同時開口。

  我好不容易從被子中抽出一隻手,把魔童拉到身邊,不許他開口,隻問霍炎,「沒人註意到你們來人界了吧?」

  「我怎麼會那麼不小心?」他不滿地瞪我一眼,我發現也凶人的時候有特別的魅力。

  「我和阿流把隊伍帶到安全的地方,然後化整為零,分散佈屬,隻等時機契合,就能再度集結。」他解釋道,「阿流留在洪荒界等著策應、管理,讓我出來尋找你們。我打聽到你們脫身好幾天了,但天王寶塔的事被天庭捂著,隻透露出一點消息。不過天兵天將四處撒網時我就猜,你一定把忘川帶到了人界,畢竟這裏是你的地盤,你會感覺安全一點。」

  我聞言點頭,隨後即大驚,從床上跳了起來,但我忘記自己還卷在被子中,差點面部朝下摔在地上,幸好魔童眼疾手快,拉了我一把。

  我顧不得形象,驚道,「壞了!你能想到這一點,代天者的心思那麼細膩謹慎,怎麼會想不到?不行,快走,這裏不安全!」我真是笨蛋,為什麼沒仔細想過這些呢?

  「慢來。」忘川平靜的聲音響起,「他確實是會懷疑的,但他絕想不到諦聽會為你循私。所以,直到他確定這一點,我們還有幾天的緩衝時間。」說到這兒,他又輕哼一聲,「除非他大隊人馬打過來,否則我弄亂此處的氣息,若鐵了心藏著,他沒那個本事找到。」

  「冥王公正,絕對不會允許他派這麼多人闖人界,就算是為了抓你也不行。」霍炎接過話來,轉頭對我說,「別光著腳站在地上。放心吧,我以神念布了一個大陣,但凡有非人界的東西進入,一定會示警的。我一個上神,加上一個魔頭,還應付不了這局面嗎?」

  魔童聽霍炎說到他,立即道,「哼,那你還不讓我跟來?要不是我死纏爛打,你哪裏來的幫手?你又怎麼輕易打開結界裂隙?」

  「沒你這個小混蛋搗亂,我也一樣可以。」霍炎不怎麼領情,但也聽得出,是兩人合力打開的通往人界之路。想必,在戰場上溜走後,魔童悄悄跟在了十四山殘部的後面。他人小,經常會不被人註意到。

  「可是你們怎麼知道我家在哪兒?」我又問。

  魔童得意洋洋地說,「上回我們聊天,你告訴過我地址啊。我們進入人界後,直接打車過來的。」

  我囧!果然小孩子的接受能力強,居然想到這個辦法。

  不過,我還是很不安。

  上迴天庭因為草木妖到我家找什麼寶貝的事,派過孫悟空和哪吒來人界,他們知道我的地址。那件事到現在也是懸案,隻是因為我到洪荒界後的事情一件跟著一件,就暫時把那件事忘記了。

  奇怪的是,這麼一場大戰,為什麼一直沒見到孫悟空的身影?

  「事不宜遲,我們明天就搬走。」我想了想,果斷地說,「出國是不太可能了,但我們去外地。人界這麼大,中國幅員那麼遼闊,倘若藏得好,天庭就算派很多人來找也找不到我們。」

  「先給他治傷。」霍炎道,「不然拖著個殘廢,多麻煩!」說著他再探了下忘川的靈台,有點吃驚,又有點懊惱地說,「真是的,居然快把自己耗幹了,看來天庭對你真下了大功夫。不過他們這樣也捉不住你,丟臉丟到上遠界去了!」說到扣來,居然笑了起來。

  「胡姥姥說,人界的先天精氣很足,他幾個月就會好的。」聽霍炎的話音,忘川似乎要油盡燈枯似的,我不由得很緊張。

  「帶他到人界是個很好的決定。」霍炎認真地點了點頭,「有我相助,當修復了他的內息的靈識,就可以自行療傷了。不過他傷成這樣,要想徹底恢復,怎麼也得半年的時間。」

  「那還不趕快?」我輕推了霍炎一把。

  他卻忽然發脾氣,「你給我記好,你是我的老婆,給別的男人的關心給我差不多一點。」

  「她是我的。」魔童唯恐天下不亂似的加了一句。

  我簡直無語,這都什麼時候了,誰有心情陪他們玩三角游戲?於是我打算先回自己的房間,穿好衣服,然後打包東西,准備明天一早就離開。可我還沒動,霍炎忽然神色一凜,低聲道:「天庭有人來了!」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41 AM

第六章 風雲突變

  忘川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我不能理解,一個人,或者說一個神的;意志要強大到怎樣,才能支撐著他的身軀,在他隻有清醒的狀態,就拿隨時隨地的投入到戰鬥之中。

  但我知道他絕不能在動用神力,所以本能的躥過去,攔腰抱住他,奮力把他往後拖。他很虛弱,並沒有站的很穩,因此直接就被我拉到床上,與我一起倒下,四肢彼此疊壓,一時誰也沒能站起來。那情景,怎麼是曖昧兩個字能夠表達地盡的?

  霍炎和魔童幾乎同時看向我們,眼冒火光,但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魔童嗖的躲到房間角落裏,准備隨時襲擊來人,嘴裏卻也沒閑著,罵我道,「賤人,當著我的面就勾搭賤夫,當我死人哪!」

  霍炎倒沒說話,用眼神殺了我一遍,然後不知從哪裏抽出他那把火氣森然的大劍。不過他卻沒有貿然行事,而是輕皺眉頭,意外的說,「孫猴子?怎麼就隻有他?」

  我立即就放鬆了下來,總覺得孫悟空不會為難我。這不是什麼理智的分析,而是女人的直覺。而當我一鬆勁就倒了下來,被忘川壓個正著。我不厚道的懷疑,他有點是故意,雖然他在重傷之中,但以他的意志來說,不至於全身都趴在我身上,半點力氣也沒有的樣子吧?

  正夾雜不清的時候,霍炎忽然踉蹌一下,怒道,「媽的,居然攻擊我的神念。」

  「切,你隻是引狼入室。」魔童道,「你不弄什麼神念之網,天庭的人還不知道這是我老婆的娘家呢,偏偏你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懂個屁!以我的修為而言,全洪荒界能覺察出我的神念的,出了忘川,也就是孫猴子了。再廢話,我先一劍宰了你,免得你在這礙手礙腳!」

  「我不跟死老頭計較,大腦進水了你!」魔童翻了個白眼,轉瞬就消失了。不過他並不是逃走,而是沖到院子裏去開門,腦子和身體的反應那叫一個快。

  隻是還有更快的,而且不走大門,直接越牆而入,手中金光閃動,金箍棒隨手架在魔童的頭頂,速度快到人的視線還有殘留,好像棒影連成了一片。

  「打死我好了,最好波及到六六姐。」魔童不反抗,直接耍無賴。但他說的是事實,我家這個小院子經不起神仙們幾下打鬥。

  孫悟空皺眉,下一步闖進屋子來。因為速度太快了,外面的寒氣想一條若有若無的白色帶子樣纏繞在他身上,令他有風雪夜歸人的滄桑感,金髮凝霜,更深露重,唯有那雙精光閃閃的大眼明亮依舊。

  他是整個天庭,甚至是整個洪荒界唯一的渾金璞玉,數十萬年來從沒受到任何的污染和影響,不管是大鬧天宮、西游舊夢還是寂坐天庭,沒有誰能比他的心靈更純正強大。

  「放開她!」孫悟空一進門就暴怒,因為忘川和我此時的姿態是交頸而臥,男上位。

  從忘川沒做過任何起身努力的表現上來看,我確定他是故意的,畢竟我的身子比被子軟乎多了。但眼看一個臥倒就要引發一樁慘案,我連忙扶起他,笑道,「悟空你別誤會,你來的太突然,忘川重傷,一時摔倒罷了。」

  孫悟空的眼睛中極快的閃過光芒,好像挺高興,又挺得意。我這話有語病,感覺上是大家被孫悟空嚇到似地。所以,忘川登時黑了臉,有點惱火的推開我。

  「你代表天庭?」他問,瞬間就進入戰鬥模式。

  「我來看六六,並不想看到你。」孫悟空不客氣的道,伸掌推開霍炎的劍,「別傷到普通人類,你,還不是我的對手。」

  霍炎聳聳肩,收回劍。從沒有人像他一樣,認輸得如此大方,反倒讓人覺得很磊落。

  「你坐啊,我去換件衣服就來。」我這話說的好像是對來串門的鄰居或者是老朋友,我也很擔心我不在時,三個好鬥的男人加一個惡劣的小孩子會做出什麼事。不過我必須穿的正經一點,剛才孫悟空還以為我被採花,而且蜜蜂有兩隻,並有幼兒圍觀,太丟人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著裝,往回跑時才發現內衣沒穿,隻得包裹了件大披肩掩飾我緊身毛衣加牛仔褲下的玲瓏身段。沖進隔壁時,發現三大一小四個男人正大眼瞪小眼,彼此敵對,房間內火星四射,連空氣都想要燃燒了一樣。

  幸好我一來,氣場鬆快多了,好像我是超級調和劑。

  「你怎麼會來?」我問孫悟空,並連續按男人們坐下,還殷勤的倒了茶,我想,大家坐下來說話就沒那麼容易激動,否則打起來就不是我能阻止的了。

  「來看你安不安全。」孫悟空看我一直對他笑,眉目間忽然染上些羞澀之意,可愛死了。

  「我老婆用的著你惦記嗎?」魔童暴吼。不出意外的,後脖子上挨了霍炎一記。

  魔童大怒,「告訴你死老頭兒,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現在人家欺侮到頭上,跟六六姐公然眉來眼去,你我就應該摒棄前嫌,一致對外。如果人家搶你老婆你還忍耐,你就是外烏龜王八蛋,以後少跟我耀武揚威!」

  霍炎當場大怒,不過他還沒回話,我就先惱了。這都什麼混亂局勢了,我說也說不清,魔童這小子還有亂上加亂。雖然我沒義務對孫悟空解釋什麼,但他是為關心我的安然而來,如果真因為誤會而與忘川大打出手,叫我要怎麼辦呢?於是,我一對白眼飛刀即刻甩了過去。

  「好,你們聯合欺侮我吧,我不說話!哼!」魔童嘟起嘴,氣的小臉通紅。

  我沒空理他,隻問孫悟空為什麼到人界來。

  孫悟空神奇古怪,有點不滿,有點憤怒,有點不開心,但都不是對我,隻說,「前些日子代天者派了我和哪吒去極天之地,說是天裂有異。那裏有倒懸之山和幻海之水,不管什麼神魔妖鬼,到那邊都會立即失去法力,唯我和哪吒能倖免。所以,我沒多想。哪知道回來時才發現天庭與十四山大戰一場,還波及了你,後來你音訊皆無,我琢磨你若沒死,必會人界,這才跑來看看。」

  原來啊!我說這麼大的陣仗卻一直沒看到他這與忘川齊名的天庭第一神將現身呢,而且鬧出這麼大動靜,他也沒發覺。原來是被代天者支到了天邊兒去。看來,代天者和李天王怕他和哪吒徇私,這才想辦法打發他們離開。

  如果他和哪吒在,天庭一定不會慘敗。隻是這兩位都是有名的淘氣和叛逆人物,不怎麼服從命令的,真若臨陣倒戈,確實不如不用。

  也許,幻海之滴也必是代天者誑孫悟空幫他取來的,就像誑我一樣。

  「你不是追兵?」到底魔童還是沒忍住,再度發問。

  孫悟空輕哼了聲,「我隻管六六是否安全,其他事與我何幹?」

  「那就行了。」霍炎坐下,慵懶的斜倚著,「現在忘川傷了,我可不想對上你這種強手。」

  孫悟空不理他,認真的看來我一眼,「你跟我走,我能護著你不受任何傷害和懲罰,你本來跟他們也不是一路。」

  我愣住了,隨即為難地笑笑,「謝謝你,可是對不起,我不能和你走。」

  我當然想獲得自由,不用東躲西藏的過日子,更讓想天庭撤銷對我的通緝。但我不能扔下忘川,就算他的兄弟已經找到了他,就算我其實做不了什麼,我也不願意扔下她不管。

  孫悟空大而明亮的眼睛流露出焦慮的神色,「六六,十四山和天庭的恩怨是他們的事,與你無關。你是無意中捲入的,何必趟他們的渾水?代天者和李天王要冤枉你,也要看我老孫答不答應!」

  「我明白。」我很誠懇、很感激的點頭,「我是小人物,我的死活不會對這個世界造成任何影響。但是……」

  我想說忘川救了我的命,我必須要守在他身邊,但這番話還沒有說出口,忘川就連冷冷的打斷我倒,「如此最好了,麻煩孫大聖就帶她走,免得她礙手礙腳,到惹來麻煩。本尊一向不欠人,這回若不是怕她傷到,欠了她的情,百萬天兵又奈我何?」

  「我同意。」霍炎插嘴。

  我轉頭看來他們一眼,霍炎還好,眼神比較複雜,並不傷人,但忘川卻瞬間就變得冷漠起來,宛如萬年寒冰,神情中半點感情也沒有,甚至還流露出一些厭惡的神色。

  這讓他身上那股天然的藐視、輕蔑和嘲弄無數倍的放大了傷害力,令我倍感自卑。

  可是我不傻,我知道他這是想趕我走,當他跟我撇清關係,我又有了孫悟空這樣強大的後台,就會絕對安全了。說到底,他本意是想救我而言。

  隻是……儘管他推開我是為了我平安,儘管他說的是實情,可這話還是那麼刺耳,讓我心裏像有小刀在割一樣。下手不重,可那疼卻絲絲隱隱,連續不斷。

  「你幹嘛那麼凶,惹哭我老婆啊?」魔童對忘川怒叫。

  啊?我流淚了嗎?為什麼我沒覺得。我伸手摸摸臉,融入手一片濕漉漉的。

  「離了十四山,打完這場仗,本尊就沒有義務再保護你。」忘川殘忍的對我說,孫悟空出現前還有點柔軟的情感此刻忽然冷硬如岩。他重傷的身子站得很直,眼睛愈發深幽,望不到底。

  「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囁嚅著,有風雲突變的感覺。

  不過我這種感覺並沒有持續下去,因為忘川忽然伸指朝我一點,我立即失去了意識。

  可是喵的,要我跟你沒瓜葛,為什麼卻總讓你的樣子是我陷入黑暗前最後所見,那樣,我如何能忘得了,放得下?

  我閉上眼。睡著了。



第七章 無辜的半妖

  清晨我醒來。

  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一切都是個夢,因為周圍的景物明明是我家,我就像之前的二十三年那樣醒來,准備迎接我普通平凡又努力的一天。

  其他的……都太不真實了。我半妖的身份、洪荒界、狐族、代天者、孫悟空、霍炎、還有忘川……

  然後恍然間,我突生不捨。捨不得那段經歷,捨不得遇到的人。再然後我心頭刺痛,騰地坐起來。

  真的!全是真的!另一個世界!另一段人生!一個男人!這不,他現在正在我面前,閃光的金髮、明亮的大眼睛,有點羞澀的笑意,關切的神情。可惜,他不是讓我心痛的那個人。

  「他走了?」我有點呆呆地問。

  「這是你家,他憑什麼趕你走啊。」孫悟空不屑地哼了一聲。

  「可是他能去哪兒?」我很擔憂,驀然想起我與他之間有血引之術。但細細感覺之下,驚恐地發現那種心心相連的感應沒了!

  是他做了手腳嗎?那樣強行切斷兩人之間的法術聯繫,不是會很傷害他的身體嗎?所以之前他從沒這樣做過!天哪,他能到哪兒去?假如在人界,沒有人比我更熟悉了啊!他的傷還沒好,在人界亂來的話……再加上代天者和李天王有可能很快追來……

  我快速跳下床,卻讓孫悟空給拉住了,「聽說他之前經常到人界的,所謂狡兔三窟,他怎麼會沒有自己的老巢?你別瞎操心了,倘若他要逃……」孫悟空斟酌著字句,好像生怕傷害到我,「你在身邊確實不太方便。而且我探查到你的內息也不穩,到了修為突破的關口,最好平心靜氣的修煉些時日。」

  我一愣,再想想也是。他送過我價值三百萬的寶石,開過名車,怎麼可能在人界沒有半點根基。果然是我多慮了,也許我覺得自己很重要,忙前忙後的,其實在別人眼裏隻是拖累。

  這認知讓我心下涼涼的,似乎整顆心都空了。一轉眼,看到孫悟空關切的目光,忽然覺得自己真的過分,眼裏隻有那個人,卻忽略了身邊的其他朋友。事實上他不需要我,那我就不應該再去添亂了,對不對?做死纏爛打那種事,我的臉皮還不夠厚。

  「修煉的事不急。」想清楚了,我就努力微笑:「反正我暫也不想回洪荒界,你在這裏逗留些日子沒問題吧?如果可以,我帶你多玩玩吧,上回來得太倉促了,這回我要你好好見識一下什麼叫萬丈紅塵。你是石猴子,不是從人世超脫的,都沒受過誘惑,人生不完整啊。」

  他聳聳肩,「我想在哪兒就在哪兒。以前服從天庭的規則,不過是因為人界無聊罷了。」

  「那太好了,你等我洗澡換衣服,我們今天去吃大餐、看電影好了。」我提議,努力忽略掉內心深處的不安和酸澀。

  這一天,我們玩得很開心,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晚上回家的時候,孫悟空還是不明白《暮光之城》裏的男女主角為什麼那麼相愛。

  「沒道理啊!」他說。

  「愛是不需要道理的,有時候甚至根本沒道理的。」我老氣橫秋地給這心境極其純潔的少年解釋,「不過長得帥、性格好是主要原因吧?在天庭,不是也有很多仙女喜歡你嗎?」

  孫悟空抓抓頭髮,臉紅了,在黑暗的天色下也看得到。而我,想起了忘川,他長得是非常帥的,可是性格呢?哪裏好?為什麼我卻好像很喜歡他似的。原來啊,我是淺薄的顏控,我鄙視我自己!嗯,狠狠的鄙視。

  「我又不喜歡她們,總之很麻煩。」他以滿不在乎的語氣掩飾少年的驕傲和羞澀,逗得我忍不住伸出手指輕戳他的臉。他躲,我追,嘻嘻哈哈一路,笑聲在寂靜的冬夜裏,悠揚得傳出很遠,激發出模糊的回聲。

  我的指甲當然不會劃傷他蜜色光滑健康年輕的皮膚,因為我武裝到了牙齒、大衣、毛絨帽子、圍巾、耳套、手套、一應俱全。

  就算孫悟空不怕冷,為了不顯得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也穿著我給他新買的短款棉皮夾克、牛仔褲和陸戰靴。打老遠看,像個飛行員,雖然他飛起來的時候不用機械幫助,而且速度可能是亞音速,也就是超過B2戰鬥機。

  不知道穿古裝的忘川等人行事是否方便呢?不過他常來人界,肯定有自己的方法融入人群之中不被發現。我奇怪的是魔童,他也不是叛黨,為什麼跟著忘川走了,而不是纏著我不放呢?

  唉,不想他們,不想他們!我甩甩頭,努力了半天才平靜下來,連忙和孫悟空商量明天去哪裏玩,把心思移開。

  一路散步一路聊天,眼看就要到家門口了,忽然感覺小巷有異,在我們的前後左右都有不明黑影在鬼崇地移動。孫悟空比我更敏感,立即站定,前一刻溫柔的少年臉上佈滿了寒霜。

  「出來說話。」他煞氣十足,不愧是天庭第一神將。

  啊?天庭來人了嗎?這麼快!但願忘川等三人已經藏好。我心頭髮緊,後背上感覺涼風嗖嗖的,情不自禁的抓緊孫悟空的胳膊。

  他拍拍我的手,以示安慰。

  晦澀不明的昏暗中,有人從四面八方現身,人數不過二三十,卻給我天羅地網的感覺。仔細看了下,沒一個認識的。其實天庭的人我也不過見過五、六個而已。

  「呀?二十八星君都到了!」孫悟空打招呼,但聲音冷冷的。

  我抬頭望天,星光黯淡,可惜我對天文從沒有興趣過,不知道哪顆星星下界了。

  「大聖,第六天尊法力無邊,就算重傷,天庭也不敢托大,可惜也不能過來太多,隻好由小神等幾個跑這一趟。」當選的一位中年大叔說,看神色,顯然沒料到孫悟空會在這兒,滿心的懊惱也不敢表露出來,忍得很辛苦的樣子。

  「很好,那自去吧。」孫悟空揮了揮手。

  中年星星一臉為難,瞄了瞄我道:「這句半妖……」

  「她跟第六天尊沒有關係。」孫悟空冷然打斷他的話,「她是被擄到十四山的,之前是在魔居地逗留,後來被十四山的叛黨連同魔主一起抓走。所以她是無辜良民,不是反賊。」

  「可據查,她是霍炎新娶的夫人。」一顆青年星星插嘴。

  孫悟空吃了一驚,轉過頭看過,滿眼的不可置信。也是,霍炎娶我的事外界並不知情,我也沒說過,十四山破,這消息才傳出來吧?不過這傻孩子,臨陣前都不會掩飾情緒啊。

  「我被迫的。」我舉起手,「無辜」地眨眨眼。對不起了霍炎,這種逃命的時候,也隻好暴露你強搶民女的嘴臉了。反正,也不算冤枉了你啊。

  「就連到魔居地,也是魔主搶我去的。」好吧,小的也不要想逃過道德譴責。

  孫悟空低頭看看我,表示很驚訝。之前他雖然聽過魔童喊我老婆,可能以為隻是那小混蛋占點口頭上的便宜,胡鬧而已。

  我無比哀怨地點點頭,表示我有多可憐,被人搶了還要幫助壞人逃命,比被賣了還給人數錢的行為更弱智和難以理解。

  孫悟空神色一正,以大拇指向後指指我,道,「聽到沒?這是苦主,受害人,應該一力安撫,怎麼還要來抓人?」

  一個半青不中的星星不滿地哼道:「不愧是半個狐妖,連孫大聖也魅惑了!」

  「胡說八道!」孫悟空瞪眼,「我老孫的眼裏可不揉沙子!有誰不服的話,站出來說話。」

  他凶神惡煞似的,有誰敢站出來反對?到底老年人睿智,沉默片刻後,一顆老星星向前走了幾步道,「既然有大聖做證,這半妖自然是清白的。不過,當日她與第六天尊一起困於天王寶塔,又一起消失,聽聞第六天尊全力迴護於她,那身傷也是為她所受……所以,隻怕第六天尊的下落,還要從她身上得知。」

  這死老頭,表面上好像信了孫悟空的話,實際上不就是說我和忘川是姦夫**嗎?我眼巴巴地看著孫悟空,怕他忽然腦子不清醒,這時候懷疑我。

  可是他很清醒,想也不想就撒謊道,「哦,那倒不必,昨天本聖遭遇了第六天尊。那惡徒貪圖人界豐盈的天地精氣,挾持這名可憐的女子來到人界,居於她家。後來本聖趕到,設了混元結界與其大戰五百回合。可惜他有霍炎和魔主相幫,本聖又怕傷及無辜百姓,讓他逃了。」

  完了,這回魔童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直接被劃歸了叛黨一隊。而這番話連消帶打,把我從混沌之局中拎了出來,表明忘川拼命救我,是為了利用我到人界來,並沒有什麼姦情。

  星星們互相交換眼色,有些半信半疑似的。可是因為孫悟空的強勢,那一半懷疑不敢表露出來。隻由那顆老星星代問,「那大聖,您可知第六天尊逃到何處嗎?」

  孫悟空哈哈一笑,「這廝真是狡猾,到了人界,隻怕一時半會兒拿不住他。他若鐵了心要躲起來,人氣繁污濁,搜魂術也奈何他不得啊。」聽聲音有點幸災樂禍,簡直讓人無法判斷他到底是哪一頭的。

  「不過……」他神色轉冷,擺出那絕色少年的狂妄神情來,「不管你們怎麼找,要記得這半妖我保下來了,倘若有人敢動她,咱們就到代天者和李天王那裏說道說道!至不濟,也要問問我手中的金箍棒答不答應!說起來,哪吒三太子也是此女的朋友,他那混橫不說理又護短的脾氣,想必你們都知道。大家同朝一場,可別怪我沒有提醒哦。」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43 AM

第八章 房中術

  在這種光線條件下,我都看出帶頭帶幾顆星星的額頭上頂出了幾滴汗珠。不過,他們的目的也算部分達到,知道忘川確實躲在了人界。

  「我們會遣人回去報告代天者和李天王,讓天庭想法子再多派人手過來。」最後由老星星結案陳詞,「其餘的人則留下來細細查訪,如果大聖得知什麼消息,也煩請通知一聲。」

  「好說好說。」孫悟空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三言兩語就把這二十八位對於凡人來說無比強大可怕的星宿打發走了,令我很有揚眉吐氣的感覺。

  「我這就沒事了?」望著重新空空如也的小巷,我狗腿地幫孫悟空捏手臂、抓肩膀,儘管他根本沒有動手。

  「代天者不是傻子,他知道你是無辜的,不過是無意中牽扯進去罷了,所以這點面子肯定給我。放心,不會再有人騷擾你的。忘川若聰明,就好好窩在洞裏別出來。至少,他那傷要恢復兩成,別那樣半死不活。不然……倘若被天庭抓住或者戰死,老孫我就寂寞了啊。」說到這兒,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滿身高處不勝寒的氣息。

  而聽他這麼說,我放鬆的心情消失不見了。昨天他找上門來,卻沒跟忘川動手,是他有著強者的驕傲,不願意趁人之危。可天庭的其他人就不同了,對忘川絕對不會手軟。

  忘川……到底在哪裏?到底怎麼樣了啊!

  可不管我多麼焦心,那個男人就好像消失在這個世界中一樣,一連兩個月,杳無音訊。為了怕跟蹤,我沒去找過他,事實上被割斷血引之術後,我也根本感覺不到他的所在。可是沒有哪天我不擔憂、不想到他的,怎麼克制自己也不行。好在「悟空表弟」一直沒走,就在我家裏住了下來,每天陪我四處玩,指導我修行,除了那寂靜無人的夜,除了那無人觸及的睡夢,日子倒也不難過。

  孫悟空說我到了修為突破的關口,但由於代天者給的秘笈已經修行完畢,我想變得強大的願望又特別迫切,於是我隻好撿起了我媽留給我的狐族密寶:房中術。

  我以前有錯覺,以為《房中術》此書就是變相的春宮圖,教女人如何在床上取悅男人,先控制男人的身,再奪得男人的心,其實不然。

  如三哥所說,每個家庭的所傳秘術是不一樣的,就像是練蠱,都有各自的秘密,他人不得破解,也不能領會。而我媽留給我這本,像所有武學或者候選書籍一樣分境界九層。前三層都是運氣調息的法門,修煉純熟後就能左右普通人的心思。練到最後三層則有點像是精神控制和磁場幹擾的媚術,舉手投足間,能讓人不知不覺就崇拜、服從,男女通殺,就連神魔仙怪也不例外,除了頂尖高手,比如忘川、孫悟空之流。

  咳咳,隻有中間三層操作性比較強,需要豐富的「實戰」經驗。否則,一個不懂男女之事的狐妖,怎麼可能抓住男人的心?這一階段也是比較殘酷而不厚道的,加入能魅惑實力強大的男子,還能吸走人家的修為,快速突破自己的進境。

  好嘛,就是採補版的乾坤大挪移。

  仔細研究後,我覺得我家的秘笈挺科學的,理論入門,實習鞏固,最後昇華。不過對於受了人界道德倫理「涉毒」的半妖我,目前隻練練前三層就可以了。我沒有野心,不打算讓所有人都臣服於我,小範圍操縱人心就很了不起。再者,我沒膽兒四處找男人增加經驗值去。

  而精讀中間那段時,我也沒有耳熱心跳,雖然那一百零八式描繪得纖豪畢現,筆法意境無一不美,堪稱有色藝術精品,但畢竟我是生於信息爆炸的時代,網絡上什麼都見識過了,隻是看圖時還有點做賊的感覺,怕被人撞破。

  不過,在那一刻我的腦海裏突然展開了一組畫面

  還是小狐狸的我,兩隻前爪捧著那冊秘笈,差點貼到石壁上,很大聲地問忘川的身影神魂:「大石頭你看看嘛,我覺得這個動作不可能誒,假如我是女的,你是男的,我覺得我會被你折斷。」

  「你還那麼小,不應當修習這些。」忘川有點惱火的聲音傳了來。

  「我媽說萬事要從娃娃抓起,再說我不小了,已經十歲了啊。你看一下有什麼關係,這個姿勢的角度是很奇怪啊,我覺得我擺不出來,不過如果你能親自教教我說不定就行。」

  「隻練前三層吧。」

  「不行啊,我要突破第九層,才能達到我媽的要求啊。」

  「那找別人去。」

  「也不行啊。我媽說,妖怪修煉就是為了變成人,然後才能做神仙。而做人第一重要守信,我說過要你當我的雙修伴侶。自然一言九鼎,怎麼可以再找別人?哎哎,你出不來沒關係啊,咱們可以先討論一下細節,等你出來,我們全部照做一遍好了。」我很好脾氣。

  結果他卻大發脾氣,叫我立即滾,他自己連影子也消失了……

  天哪!在我還蒙昧的時候,曾經還做過什麼更丟人的事啊。幻影結束時,我抱住了頭,恨不得從來沒有出生過。真不知道忘川會如何看待我。也許,他會覺得我們狐妖太下賤了吧!不行,我得改變我們狐狸精在世人眼中的形象,不能總是以色待人。

  不過這冊書我還是打算修煉的,因為我總覺得我家這秘笈很正宗。之前我聽三哥說,胡香香和他的修煉冊子是可以跳過基本功,直接進入實戰階段,以戰代練的,這聽起來就是邪門歪道。三哥還說他並沒有這樣,可胡香香這樣做了,所以成效雖然明顯,開始進境快,但嚴重影響日後的修為提升。這就是前任胡長者,胡香香的媽總是輸給我媽的原因吧?

  等將來我嫁人後,可以考慮讓老公陪我修習中三層,目前我隻練入門的前三層就行。其實就算沒有別的好處我也願意這麼做,因為聽說此種功法會使我變得美麗。

  拿定主意,我每天除了四處玩樂以掩蓋心裏的鬱悶,晨昏各練一個時辰,有關靈氣導運的難點就問下孫悟空。也不是我的解惑者太強大了,還是因為我並非轉世,而是重新凝成的身子本來就有扎實的功底,總之我的水平飛速提高,不過兩個月時間,前兩層就修習完畢,堪比武俠小說中根骨奇佳,並且屢有奇遇的主角。

  「六六姐,你真的很漂亮啊。」臘月二十八,我們一起喝臘八粥時,孫悟空由衷讚歎。

  我很沒內涵的後著嘴笑,又給孫悟空的粥碗裏加了一勺糖。

  早上我照鏡子時,發現自己雖然五官身材沒有變化,但皮膚好的沒話說,身段看起來婀娜柔軟,而且臉上像是散發出微光似的,無端美麗了許多。本來我還以為自己是自戀,現在聽到孫悟空的話,心裏就踏實了。怪不得最近上街的回頭率高到要爆了,甚至有人頻頻搭訕,要不是有保鏢小孫跟在身側,恐怕還會有人尾隨求愛的

  「那天,還有一個自稱導演的人要發掘我當電影明星。」我得意忘形「一定是騙子。你不是要去試試吧?」孫悟空很不以為然之前他雖然到過人界,但來去匆匆,並沒有深入凡間生活。這次跟我住了兩個月,每天吃喝玩樂,早把這個世界的事全弄明白了。包括,各行各業的潛規則

  「大王派我去巡視哪喂,巡完東山巡北山,一定小心孫悟空哪喂,專門會變小蒼蠅」我心情好,胡亂唱起來,曲子走調,歌詞也亂了,但我還是拍拍他的手道,「這說的多明白,你會七十二變哪,就算到了人界,法力受限,變成小昆蟲應該沒問題吧,你變化了跟我去,假如那導演是真的便罷,倘若是假的.......哼哼,你立即出來暴揍他一頓,就當為民除害了」

  他眨眨那雙明亮的優勢會變成金瞳的大眼,問:「你真想做電影明星麼?不過你倒是比那些明星還漂亮很多倍」

  我聽到誇獎,心裏又甜一分,笑著搖頭道:「我才不要哩,每天生活再顯微鏡下,處處被別人盯著,那是人過的日子麼。我吖,就想再有錢一點,然後開一間特色餐館」

  孫悟空聽到這兒,身子一哆嗦

  我很懊惱,因為錢幾天我成為名廚之心死灰復燃,做了頓飯給他吃,害得他那連太上老君都沒招兒的金剛不壞隻體,差點栽在我手下

  而想起飲食,我就想到如今已經是臘月二十八,後天就是新春佳節了,我得准備豐富的年夜飯,感謝孫悟空沒讓我一個人孤零零的過春節,順便慶祝他在人間的第一個年自己下廚是不行的,我可不行在除夕夜送他去看急診,好在現在商業發達,多數餐館春節連市,還會送貨上門,提前訂餐就好了

  「明天二十九,依豐富是要貼吊錢和窗花的,你在家做這個,我去訂年夜飯。不,一直要訂到破五日」我放下粥碗

  「還訂得到麼?太晚了吧」孫悟空抓抓頭,「我看前街的小鋪子都不接送餐生意了」

  「現代人真是懶死了,就不說自己動手做年夜飯嗎?那樣才有團員熱鬧的感覺吧?唉,我倒是想,可是又做不成」我很有挫敗感「但是你不要擔心啦,我有門路,而且是一流的館子」

  我所說的門路就是我原來工作的地方,作為本市首屈一指的大飯店,那裏的菜品是很出名的。我找我師父通融一下,絕對沒問題

  隻不知,忘川他們三個要怎麼過年呢,唉,我又想他了,停止!



第九章 小小的報復

  在去飯店的路上,我在一家高級時裝店內看到一套漂亮的裙子,立即買了下來。羊毛連身裙,嫩嫩的綠色,柔軟的裁剪貼伏著身體,半金屬半皮質的寬腰帶,裙擺在膝蓋上二十公分處,式樣簡潔而性感。如果配上長筒靴子,應該感覺狂野又清晰。

  所以,我又買了又蕾絲和短絨混搭的靴子,女人氣質矛盾才是迷惑人嘛。

  敗完了銀子,我心情大好,直奔飯店後廚,找我師傅說明了情況。他當然很痛快地就答應了我,儘管訂餐單已經多不勝數,但朝中有人好做官,如果連這點優惠也不給我,就枉費我跟他學藝十幾年了。而且菜錢是他付的,說是就算給我封的新年大紅包,勉勵我繼續鑽研廚藝。

  我很鄭重,卻也很發愁的答應了他,看後廚忙得人仰馬翻的,不好意思多耽誤,給師傅拜了早年後就離開了。我從後門走的,就怕遇見討厭的人,可沒想到運氣這麼背,付而旦也不知跑後巷來幹嘛,遠遠地就看他往這邊走。

  我連忙躲開,慌不擇路的,也不知怎麼就闖進了貴賓廳。

  現在還不到午飯時間,貴賓廳裏的客人少於服務生,稀稀落落地散坐於各處。隻一眼,我就又看到了個熟人,登時怒從心頭起,喵的賤丅人楊脂玉。

  恰當的驚慌、大方的道歉、假裝的意外、我表演得很好,險些令我覺得我天生是吃演員這行飯的。或者,這是我們狐族本能的本事?反正我讓那大鱷很容易就瞭解到了我和楊脂玉是老相識,在我不道德的運用了初學乍煉的媚術後,那本就貪圖美色的大鱷,怎麼可能放過比楊脂玉還要嬌艷、氣質又甜美純真的新美人呢?自然當場請我坐下一起吃個午飯。

  「胡小姐也是演員嗎?」大鱷問。

  我看著楊脂玉青白不自然的臉,笑道,「我上過訓練班,不過一直沒什麼機會。」

  「開玩笑,你哪兒學過表演哪。」楊脂玉微笑道,眼神像利劍一樣在我身上亂戳,可惜咱現在刀槍不入,根本無視她,反正她也不敢在大鱷面前表現出不得體、善妒和凶惡刻薄來。如果被人發現是潑婦,誰還肯在她身上花錢?

  「說不定我是天生的演員呢?」我滿不在乎地說,往死裏氣這姓楊的。

  其實這話沒什麼好笑,倒是有些夾槍帶棒的,不過大鱷的笑點很低,或者說她喜歡看女人為巴結他而爭風吃醋,滿足他的強勢感,所以愉快地笑了起來。

  「胡小姐風趣,倒像是在這一行有前途的。」他規規矩矩的,半點不急色,風度足夠,但那隱藏很深的暗示,卻會讓女人完全明白。

  我的自我感覺一向沒那麼良好,知道這種男人見多識廣,縱橫花叢多年,什麼樣的美女沒見過,就算我用了狐狸精的秘術控制他,他也不是傻瓜,更不會看不出我和楊脂玉之間的明爭暗鬥,所以我穩住了心思,不急切地表現什麼,隻微笑著客氣了兩句,不卑不亢,從容不迫。

  這外表光鮮,內心猥瑣自私的男人想大小通吃,我卻要利用他打擊楊脂玉。要不是為了這個目的,我連一個字都懶得和他說。

  而所謂無欲則剛,我能表現大方淡然,楊脂玉卻還指望大鱷撒下大把銀子,令她一炮走紅呢,哪淡定得下來,急著想勾引這大鱷到手,反倒被我的不緊不慢襯得醜態百出。

  我和那大鱷相談甚歡,畢竟他是有見識的男人,加上我刻意表現得聰明淡雅,令楊脂玉就像電燈泡一樣討厭。兩個小時後她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終於忍無可忍地道:「六六,快別鬧了,你不是想當廚師嗎?努力了那麼多年,放棄多可惜。唉,我知道付而旦為了我而甩掉你有點傷人,不過現在我與他沒有關係了,你們可以破境重圓嘛。」

  哈,我到底看她還能多愚蠢!想拿這個刺激我,羞辱我?可是我根本不拿那個男人當一回事,又怎麼會傷到我呢?打擊人連武器也選不好,等著死吧!

  「年輕人犯錯誤,上帝都會原諒的。」我說的很無辜,「再說人要往前看,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見識過了真金,誰還想要黃銅?」我連餘光都沒瞄大鱷一眼,但我相信他明白我說的真金是誰,黃銅是誰。像我這麼拍馬屁於無形的,也算天賦異稟吧。

  「你可真會撇的清。」楊脂玉哼了一聲。

  我「天真」地眨眨眼,「反正不過交往了兩個月,彼此還不親密,我也從不收他的貴重禮物,大家沒損失啊。」

  楊脂玉面色一變,知道我是指她私生活的不檢點,之前和付而旦同居了好幾個月,名聲根本玉女不起來。有錢人泡女明星雖然隻從姿色上著手,道德什麼的不在考慮之列,但終究大家都能到手的就不值錢了。

  大鱷輕笑了一聲,知道我在耍小聰明,我也不怕讓他知道,有點小狡猾、小白痴,說不定他覺得更有趣味。

  她穿著斜肩式上衣,烏髮高髻,擺了個優雅又撩人的坐姿,顯示出雪白優美的脖子線條和深深的乳溝,不得不說,這女人很會營造視覺美感以勾搭男人。

  和她坐在一桌的男人很面熟,略想下就記起是本市的房地產大鱷。據前幾天我看到的八卦娛樂新聞說,最近人氣暴漲的小明星楊脂玉陷入三角緋聞,第三角正是這位。那則新聞的原話是:神秘富商進軍影視界,藉以提高婚外私生活的質量,投資過億,投拍國內首部群星電影。

  所謂群星,就是找些港台從沒主流過的明顯,同捧楊脂玉。

  看到這個噁心的女人,我本來想掉頭就走,但隨即想起她出於妒忌心理(忘川和孫悟空等人不待見她,付而旦似乎還對我有些綺念)對我進行的人參公雞,立即決定施以報復,讓她這一次長長記性,下回別再來惹我。

  這事要擱往常,我也就灰溜溜的一邊忍氣吞聲去了,可有了這半年多半妖的經歷,我勇敢自信了許多,當即跑到廁所去,換上新買的性感又不失柔美的新衣新鞋,還補了妝,運行了一遍《房中術》前兩層功法,這才又施施然回到貴賓廳去。當走到地產大鱷的身邊時,左腳絆右腳,即摔倒人家身上,還保證了重要部位沒有挨蹭,火候拿捏得我自己都得意。

  「其實有廚藝好是很了不起的,因為現在肯下廚的女孩子不多了。」他說,「說起來我倒很久沒吃過家常味兒了,不知有沒有榮幸嘗嘗胡小姐的手藝?」

  「她根本沒考下來廚師證,隻是個切菜工。」楊脂玉繼續打擊我,這番急切更落了下風。

  而我,繼續不以為意,面不改色的撒謊,「已經通過了,正想要把處女菜獻給誰呢,現在有人願意欣賞我的才藝,簡直巴不得。其實我覺得群星電影未必吸引人,女廚神是個不錯的創意,如果我來演,連替身也不用。」我打了個哈哈。

  也不知這大鱷是喜歡處女還是處女做的菜,抑或是真覺得女廚神是不錯的題材,總之很高興的表示贊同,並安排了初六的一個會面,說正好有個國際知名大導演也會到場。

  我沒想到破壞計畫這樣輕鬆容易的,分外開心。到這個時候,我基本肯定楊脂玉的如意算盤落空了一半。不過我也沒想讓她全部失望,因為我要徹底破壞她,就得跟這個大鱷繼續玩下去,誰有那個閑功夫。

  我隻是臨時起意,想教訓、想嚇唬這死女人一下,別讓她總覺得世界在她腳下,隻要哄好男人就行,欺侮人沒夠。看她現在臉都綠了,那種為他人做衣裳的絕望看得我心裏這個痛快啊。哼,回頭重新哄大鱷吧,好叫你知道善良並不是沒有用的品質!

  心裏想著,示丅威的目光就投了過去,卻驀然發現周圍的情況十分不對。放眼四週,時間似乎全部停止了,大鱷舉筆在一張卡片上寫私人電話的行動定格、楊脂玉惡毒的目光頓住、服務生端著菜走在旁邊、客人正在走進貴賓廳、前台侍應正抄起電話……

  世界全僵住了。唯有我……和他。

  仿佛,我在時間的這頭,忘川在時間的那頭。

  「你去哪兒了?你還好吧?」驚呆片刻,然後就隻剩下驚喜、狂喜。

  想了他兩個月,沒想到最沒有期望的時候相見。這凝固原時空是他佈下的結界吧?這是不是說明他如我想他一般想我?不見面時不覺得,眼睛看到他,才知道思念得多麼厲害,心中突然涌出的幸福感,令我覺得之前兩個月的煎熬原來是一種必須。

  他穿著西裝,梳著短短的黑髮,即使是現代裝,也帥到人神共憤。他瘦削了不少,看起來仍有一絲病態,卻強烈的吸引了我全部的註意力。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一步步走近我,站定,居高臨下。

  「你練了狐族秘術?」

  我點點頭,跳起來給了他一個大抱抱,梅註意到他聲音的冰冷,眼神裏的惱怒。

  「你找不到人雙修,所以就找我這種貨色採補」他找弄的笑容再現,很刺眼「你的要求還真低啊,我以為你至少找個年輕強壯,爆發力和持久力都強的吧?怎麼連這種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垃圾也要?」

  啊?我傻不愣登的一時沒明白。畢竟我隻打算練前三層來著,根本沒往那方面想。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44 AM

第十章 殼裏有乾坤

  「居然還擺出各種媚色,花了兩個小時哄他?」

  我眨眨眼,這時候才弄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其實如果別人這麼說,我也就一笑置之,我是個溫和、不願意讓人難堪的脾氣。可不知為什麼,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我就特別委屈,眼裏立即涌上一包淚來,很用力忍著,不讓它們掉下來。

  「這個含悲帶怯的表情不錯。嗯,果然有長進,這模樣令本尊都動了心。」他咬著牙,忽然拉我入懷,吻住了我。

  我沒有防備,立即被他溫熱的唇舌侵佔。莫名其妙的惱怒令他激烈,長時間的分別令他渴望,我們接吻過好幾次,可從沒有像這次這樣激情四溢,周圍的一切全部靜(19lou)止,唯有我與他之間燃燒著不知名的火焰,從糾纏不清的唇舌,迅速蔓延到全身。

  我攀著他。

  他的手在我臉旁和腦後來回撫摩,緊緊扣住我,他的唇沒有片刻的離開,直到彼此氣喘吁吁,直到我肺裏最後一絲空氣,他心頭最後一絲血氣也被這個吻帶走。

  「你要的是這個嗎?很好。隻是別自賤身份,隨便找個齷齪的男人。」他放開我,冷嘲熱諷,臉孔雪白。

  面對他語言和行為上的侮辱,我該如何反應?像雷小說中的女主角一樣,感覺自尊受到傷害,先是義正言辭的激烈對吵,然後呼天搶地的奔跑離開,最後哭個一塌糊塗,自怨自艾?或者直接出個車禍啥的?

  我才不哩,這一切都證明他失態了不是嗎?一直高高在上,視天下女子於無物的上神為了我這隻半妖失態了,難道還不說明問題嗎?如果以前我還有懷疑,現在我確信了。

  他心裏有我!不能說他喜歡我或者怎麼的,但至少他是在乎我的!以前我是單戀他,但經過這一千年,情況已經開始變得不同了。那我為什麼要傷心失望?我心裏得意開心還來不及呢。

  「你吃飯沒有?」我很無厘頭的來了一句。

  我這種反應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以致淡雅高貴的他愣了一下,似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半天才說,「快回去,別再做傻事了,枉費我救你。」說完,轉頭就走。

  哦,這就是他找的理由,他是不想費大力氣救過的人墮落,這才行為異常的。可是,我不信。哼,又騙我。我自忖智力普通,並不聰明,所以不明白為什麼雷小說中的女主角會在這種情況下誤會掩飾心情的男主呢?感覺嘛,任何女人的感覺都應該是最靈敏的。

  而且,第三脆弱是小白兔的專利,高傲不容侵犯是孔雀的行為。我嘛,隻是一隻小烏龜,有個殼可以自我保護,不管是感覺丟臉還是傷心,不管是面臨尷尬還是小小得意,都可以縮起來自己偷偷地體會。

  殼中有乾坤嘛。

  於是,我兩步就追上去,硬把我的手塞在他微冷幹燥的大手裏,笑眯眯地擺出一幅「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的樣子。死纏爛打,我千年前做過了,不介意再來一遍。

  「別讓本尊丟你走。」他冰冷的眼神裏有怒氣,大概因為我沒有輕易相信他刻意的疏遠,並且還打蛇隨棍上吧。

  所以,我加上另一隻手,以行動向他說明,不要小瞧一隻小烏龜。我牢牢抓住他道,「你不會的,要丟早丟了。」

  此時我們已經走出貴賓廳,他氣結,空著的那隻手揮揮,周圍的時間空間就立即恢復了正常。而他,也是。他的失態隻是暫時,是因為我意外出現造成的,大概現在也有些後悔吧,所以很快修正了,就連眼神也控制得很好。

  我很失望,連忙扯開話題,「我找了你很久哦,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

  「哦?」他隻發出一個懷疑的音節,輕蔑得很,繼續走開。

  我手一麻,沒抓住他,但我很快就邁動與他相比短了許多的兩條小腿,奮力跟上,「就算你嫌我累贅,至少我們也算是同甘共苦過的伙伴,互相通個消息很正常呀。」我怕他警覺我的心意,特意解讀成患難朋友的意思。有句話說得好,好男人不能追得太緊太急,不然他就飛了。

  咦,我要追他嗎?

  那當然,這世界上不是誰都能遇到一個外形、內心都這麼了不起的男人的。自然,我要該出手時就出手。

  「好,你現在知道我過得很好了,那還跟著我幹嗎?」他油鹽不進,果然不好相與。

  我把脖子縮進殼裏,自我調節了下被拒絕的感受,然後笑道,「因為我喜歡跟著你啊。」

  他站住了,嚴肅地盯著我,「六六,別胡鬧!今天能遇見已是非分了,別再惹出禍來。你該知道天庭已經派了人追到人界來,包括不少天狗,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搜索到氣息,所以我才住到這家酒店裏,藉著人來人往,氣息嘈雜隱身。於天庭而言,我是叛黨,你跟著我沒有好處。」

  「你自己在人界有住處嗎?」我答非所問。

  「人類有什麼,我就有什麼,房子、車、錢,這都是為了來往於人界方便。可是,我不能住到那裏去,代天者既然可以查出你的住址,我的信息也就不能十分安全。你懂嗎?跟著我,你早晚受連累,難道你不怕嗎?就算你自己不怕,你追著我還會牽連你的母親,這樣也可以?」他頭一次一回說這麼多話,不過卻也正擊中我心中柔軟的部分。我不能為所欲為,我要考慮我媽的安危。

  可我媽目前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啊,幾年內也不會回來,那麼就讓我任性一次吧!

  「我已經捲進去了,要脫身隻怕不易。」我再度抓住他的手,「你想過沒有,萬一代天者抓我做人質,你這條大魚會不吞下這個誘餌嗎?」這也是最近才想到的一種可能,隻不過因為孫悟空陪在我身邊,天庭的人沒辦法下手吧?或許,孫悟空正是想到了這一點,才在我家安心住了下來。

  而忘川,顯然被我亂了心,那麼縝密冷靜的人,居然疏忽了此種可能。

  「我一定會再救你嗎?」他反問,唇角的笑冰冷而諷刺。

  我很確定地點頭,但給他找了台階下,「你辛苦救下我,怎麼能容許力氣白廢?不然當初直接讓我自生自來就好了。」

  「你可知自己選擇了什麼?」他再問,雖然微笑著,冷意卻直達眼神深處。

  可是我不怕,「不是我,是命運的選擇。再說了,目前這情況,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吧。誰知道以後會如何?就算是天神,也不能左右天道。就像是你,怎麼會預料到十四山被破,我也沒預料到會遇到你。所以,今後說不定會有轉機,現在隻能顧著眼下了。」

  「希望你將來不要後悔。」他輕輕地說,聲音裏蘊含著無盡的無奈和嘆息,還有,深深的憐憫。這讓他的樣子無比性感,看得我痴了。

  他走去按電梯,頭也不回地說,「那你現在不能再回去了,因為我不能冒你被跟蹤的風險。」

  啊?我一愣。

  忘川擔心得有道理,但我不可以這麼做啊。孫悟空還等著我回去過年,我承諾讓他品味人間煙火,現在哪能扔下他就消失,連半點消息也不透露?雖然我已經很確定自己喜歡上了忘川,可是有異性沒人性、重色輕友的事我做不出,這也太傷人了。

  「怎麼?有別的牽掛?」他嘲弄地看著我。

  我猶豫了。雖然我很想和忘川在一起,半秒鐘也不想分開,怕他再度突然消失,可我不能那樣對待孫悟空,他幫助我太多,從沒要求過回報,而今我怎麼能放他鴿子?!

  正在這時,叮的一聲,電梯到了,同時到達的還有電梯裏的一個人,一個男人,一個我熟悉的男人,一個我熟悉但卻很討厭,再也不想見到的男人。

  「六六,你怎麼在這兒?啊,見到你太好了。」付而旦吃了一驚後,就開始驚艷,尤其我現在穿了這麼一身性感的衣服,「天哪,你漂亮好多。新年有空嗎?我們聚聚如何?哎,跟你直說吧,失去的才知珍貴,你離開我後,我才知道你是多麼好的女孩,而我沒有珍惜。如今我和楊脂玉已經分手,六六,再給我個機會吧好不好?讓我們重新開始。」

  天哪,牙全倒了,酸死我了。

  隻不知是不是他喝了酒,一上來就直率而熱烈。我同情地看著他,發現他腦殘的程度更深了,他爸這麼有錢,為什麼就不能買點核桃給他補補呢?看到他這樣子,我真想反復抽自己嘴巴,我居然被這種男人迷惑過兩個月,太可恥了!

  付而旦誤會了我低下頭去的意思,以為是嬌羞吧,所以激動的握住我的雙手,居然還是從忘川手裏拉出來的。

  我可憐他,果然在下一秒,忘川隻隨便動了根手指,他就表演了空中飛人,飛行了十幾二十米,直跌到走廊的那一端,而且是臉部先著地,再無聲息。幸好走廊裏沒有別人,我抬頭看看,監視器也照不到

  「很討人厭是吧?」我沒話找話,生怕忘川現在就把付而旦擔死,順便解釋道,「我剛才誘惑那個男人,也是為了報復楊脂玉,打破她的如意算盤。有點白痴,可是心裏挺痛快的。」

  「是很白痴。但你要這兩個賤丅人怎麼樣呢?」忘川問,語速很慢,聽起來危險感十足。

  「這個嘛……我是覺得還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好。」我笑得姦詐,自己都覺得自己特別像狡猾的狐狸,「上天有好生之德,活著體驗人生多美好啊,夫妻兩個還能同甘共苦就更有福氣了。」



第十一章 縱容

  他沒說話,隻哼了一聲。

  我連忙趁熱打鐵,「我看不如這樣安排,我先回家去,這不是牽掛,而是承諾。你也希望我是個重信的人吧?過了初五,我們找時間地點會合,我帶你們去一個旅行聖地。那邊的先天精氣更純,而且因為客似雲來,更容易隱藏氣息。這樣……好嗎?」

  他點頭,很痛快地答應了,倒搞得我很被動,心裏不安,生怕他又是哄我。眼見他邁步進電梯,我連忙又把他扯出來,「喂,研究一下細節啊,不然我會以為你在敷衍我。」

  「你不相信本尊?」他皺皺眉,帥得要死。

  我連忙認真的點頭,然後轉開目光,生怕犯了花痴,連正事也忘記。

  「首先,你要恢血引之術,讓我隨時找得到你。這個,不是很困難吧?」

  「血引之術是割不斷的。」他嘆了口氣,「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講,我隻是屏蔽了而已。」

  「那麼就趕快撤掉,不然我發起瘋來,不知會做什麼事哦。」我小小的威脅了一下,然後繼續說,「我們初六中午十二點,在這裏的後巷見。那時候陽氣最旺、萬物蒸騰,比較容易掩蓋你身上的神氣。至於交通工具……這陣子機票和火車票都不好買,最好是開車去。可是我沒有車啊,用你的車又有暴露的危險……不怕,有錢能使鬼推磨,我把錢拍在那兒,當天能買到車,也會有牌照。但是,你最好給我變個駕照出來……等等,我不會開車,得你來開。你有駕照嗎?身丅份證有沒?唉,對了,你全會變出來嘛,你是天神啊……」我扳著指頭,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沒想到他居然耐心的聽著。

  直到我問他是否真的懂得交通規則,別回頭讓警丅察扣了車,他瞪了我一眼說,「車的事你不用管。」

  我心裏甜蜜,感覺這樣跟他說話,就像小夫妻在商量去度蜜月一樣,於是我飛快地在他下巴上偷吻一枚,之後一溜煙兒就跑走,路過暈倒的付而旦時,看他滿臉是血,但我根本不嶼他,還惡意的踩了他兩腳。

  回到家後我並沒有告訴孫悟空遇到忘川的事,我希望陪他過個無憂無慮的新年,但快樂的情緒怎麼是掩飾得住的,最後我還是招了,並邀請他一起去。

  「跟你說哦,那可是人間仙境,九天之上也未必有這樣的美景,你來吧。」我很真誠,「以前我去過,那裏的客棧都漂亮的沒話說,包管你住了就不想走。」

  孫悟空想了想,卻拒絕了,並有點憂慮地對我說,「六六姐你要明白,你選擇站在忘川這邊,就是整個天庭的敵人。」

  「我並沒有選,我隻是……隨著心意走。」我沉吟半晌,才低下頭說,並握住孫悟空的雙手,「代天者利用了我,這一點我無法原諒。隻是,我不想與你為敵,你是我到洪荒界後的第一個朋友,對我來說是格外珍貴的。」

  「放心,我們永遠不會是敵人的。」孫悟空燦爛一笑,亮晶晶的眼睛中閃爍著令天地也為之臣服的傲然,「楊戩當年是聽宣不聽招,在下界過那逍遙日子,我老孫是宣招都不聽,隻問心中對錯。為天庭效力,我覺得我做得對,但傷害朋友的事,錯得那麼離譜,我怎麼能做?所以代天者在攻取十四山時,把我和哪吒支走了,這一點我對他也很不滿。」

  「謝謝你。」我感動得一塌糊塗。

  但孫悟空的神色卻變得凝重,正色道,「不過你不要小看代天者和李天王,他們的實力遠不僅如此。我總覺得他們在謀劃著什麼,可卻半點也查不到,這才是最危險的,因為你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這番話令我一驚,沒來由的害怕起來。

  孫悟空見我緊張,又是一笑,「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就是,天之一道,福與禍誰說得清呢?不過說好,我隻保護你,別人一概不管。而且忘川和我之間終有一戰,我到底要看看誰是這天地間的第一!」

  我看他好勝的樣子,心就輕鬆了下來。不管他多麼了不起,骨子裏還是個囂張可愛的少年和渾金璞玉般純潔的小石猴子啊。

  他決定初五後就迴天庭去,幫我打聽那邊的情況。我們還約定了如果有事要如何聯絡的方法,然後就什麼也不管,開開心心過新年。我陪他看春晚、逛廟會、跑到三百裏外的城市去看冰雕,在電影院看通宵,拉了朵朵一起來打拱豬撲克,輸的人滿大街的喊:我是豬!最好玩的是,我教他用電影裏的橋段和酸了巴幾的台詞去泡妞,居然被他成功了好幾回,反被各個彪悍少女追得沒地兒藏、沒地兒躲的。

  隻是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初六那天早上,孫悟空沒打招呼就離開了,隻留下一封信。信裏說的話沒頭沒腦的,卻又讓我感動了一把。不禁自問,我何德何能,能遇到這樣好的朋友?

  「本來想給你留下三根救命毫毛,當年觀世音菩薩給過我,我也想效仿。不過細一想,女孩子脖子後長三根硬毛,一定很不好看,六六姐你這麼愛臭美,肯定不願意。所以我把它們接成一串,像個手鐲的樣子,遮掩了神氣,隻要不運用,就不會被天庭的人發現。本來有忘川那傢伙保護你,用不著我來插手,不過他那傷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好。但是,隻要你身在洪荒界,隻要你用了這手鐲,自然是到了特別危急的時刻,那麼我一定會來救你。順便說一句,活了幾萬年,除了我遇到師傅的那一次,就數這幾天過得最開心,比在花果山為王時還要開心。註:我所說的師傅是我的授業恩師,不是那個姓唐名僧的濫好人。保重。」

  信旁邊,放送一條黑色小皮繩,剛好可以套在我手上。這「手鐲」的樣子一點不漂亮,甚至是有些醜的,但我卻鄭重珍重地戴上,感受著那份關懷與真誠。送禮物的人是誰?孫悟空誒,天下間最囂張強大的傢伙,還不夠我臭屁的嗎?

  外面天氣很好,我一骨碌爬起來收拾行李,好不容易熬到快中午,立即出發。可能是我太心急了,到達約定地點時,忘川還沒到,而我卻再一次看到了付而旦。

  令我驚奇的是,他再不是花花大少的模樣,身上穿著油膩膩的工作服,在後巷倒垃圾,一臉頹敗的可憐相,五官呈冏字形,眉梢唇角全耷拉著,頭髮亂成雞窩式,那模樣要多倒楣就有多倒楣,好像十輩子也翻不了身一樣。

  他走路時低垂著頭,所以沒看到我。我好奇之下,跟他進了後廚,在洗碗區看到他賣力的刷洗盤碟,腰都要累斷了的樣子。這時候是飯店最忙碌的時刻之一,他當大少爺之麼久,當然做不慣粗活,旁邊又有人不斷催促,一不小心就摔了個盤子,招來旁邊一個女人的掌摑。

  「你死人哪,這麼容易的事也做不好。本來就賺那麼一點點,隻是賠償摔壞的東西就不夠了,以後喝西北風嗎?」那女人一臉紅斑和痤瘡,頭髮也似禿了幾塊,哪有半點人樣子。但是她的聲音……天哪,楊脂玉!

  付而旦抬腰踹向楊脂玉的胯骨,踢得楊脂玉一趔趄,罵道,「你有本事,怎麼不見你手腳麻利?以前不是最看不起在這兒工作的人嗎?你倒做好點讓我瞧瞧!哼,都是你這賤貨克的,不然我怎麼會走這霉運!」

  楊脂玉一聽就急了,撲過去抓付而旦的臉。付而旦反扭她的胳膊,眼看就要打作一團,幸好三廚給喝止住了,「快幹活吧,不然吃的住的都沒了!」

  看到這絕想不到的一幕,我目瞪口呆,也顧不得這時候後廚有多忙亂,立即潛行到我師傅身邊,小心地打聽。

  付而旦和楊脂玉欺侮我,我師傅早就看著不爽,這時候替我感覺痛快,也就沒怪我來後廚搗亂,還細細地對我解釋道,「這叫現世報,來得快。付先生人還不錯,可是他的兒子是個敗家子兒,我老早瞧著他不順眼,更別提那個姓楊的賤貨。人盡可夫的東西,一天到晚還那麼張狂,真以為自己是活公主哪!這不,他們倆聽說已經分手了,初一那天也不知怎麼搞到一塊兒去了,還跟一幫子有錢沒地兒花的雜種小子們組成什麼新年俱樂部,跑到香港去玩。」

  說到這兒,我師傅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聽說他們是坐游輪到公海上去賭博,付而旦這小子平時還算有分寸,這回不知中了什麼邪,和楊脂玉一塊兒,一晚上就把全部身家都輸個凈光,包括付先生公司的一部分股份。楊脂玉還不知做了什麼好事,得了臟病,看吧,那漂亮臉蛋全毀了,這下就算想轉傍別人,就連街口賣花生的小老闆也不要了。付先生一氣之下斷絕了父子關係,一分錢也不肯接濟兒子和那個姓楊的賤貨,隻把他打發到後廚來做苦力,讓他自食其力,賺錢養活自己,每天有口吃的,有個地方睡,姓楊的女人也跟著來了。哈哈,說來也是奇怪,這下兩人倒真是共患難了。可惜每天不斷吵架,滿帶動手的,日子過成這樣,怎麼不死了算了。哎呀,大年下的,不該說這種話,過往神靈,恕罪恕罪。」說著,雙手合十,對空遙拜。

  我愣了。這是忘川做的手腳嗎?二十九那天我戲言希望這對賤丅人在一起受罪,沒想到才不過幾天就實現了願望。

  看著曾經無比光鮮的兩人,我有點不忍心,但那隻是一瞬,隨即我就感覺特別痛快,心裏甜得像要滴出蜜來。

  他縱容我,寵溺我,不管多可笑的願望也幫我實現了。所以,他心裏有我!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50 AM

第十二章 潮流父子

  心裏高興得迷迷登登的,我腳下像踩了雲彩一樣,慢慢溜達到後巷,見忘川已經在那裏等我了。天氣還冷,他卻仍是簡單的休閒西裝,襯衫的領口還敞著,身軀挺得筆直,整個人好似上古的美玉,在凜冽的寒風中也微微散出溫潤的光彩來,頗有遺世獨立的感覺。

  這個男人,不管是外在、內在還是混合在,同樣超一流!

  再想起他為我做的事,我不知說些什麼好,隻盯著他笑,居然……哈哈……笑得他有點毛了!他是誰啊?一個與孫悟空齊名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居然被我笑毛了!

  「謝謝你。」好半天,我才吐出這三個普通的字,抓住他的手輕輕搖晃。我想,很多事不用說得太明,他會明白我的意思和感覺。

  「肉麻!」他哼了一聲,轉身朝巷子口走。

  我追過去問,「霍炎和魔童呢?」私心裏,還真想過二人世界。不過,也知道不能扔下那對同逃到人界的難兄難弟。

  「在別處等著,免得集體行動惹人耳目。」

  他既然有安排,我自然也不問了。我們乘出租到了快郊區的地方,才看到霍炎和魔童一大一小站在路邊,不遠處停著一輛車,很普通的SUV,樸素得想讓人註目都難。難得的是,不僅忘川打扮成現代人的樣子,霍炎和魔童也是。

  霍炎身姿挺拔,帥氣的紅色小羊皮外套配牛仔褲,氣質凌厲迫人,帶著點很有些魅力的不耐煩勁兒。魔童也是,不過是衣服小了幾號,再加上他長得可愛機靈,從遠處看,還以為手牽手的兩人是一對潮流父子。

  「關係已經很好了嘛。」我笑道。

  霍炎沒說話,滿臉寒霜地舉起手,我這才發現他們哪裏是牽手,明明是霍炎扣住魔童的脈門,防止魔童在公路上做出什麼頑劣的事來。

  我見霍炎不說話,用手肘拐一拐他的肋骨,狗腿地道,「呀?怎麼不理我?你不想我嗎?」

  「哼,背夫勾人的死丫頭!」他甩我一對白眼,瞳孔中的暗紅一閃而過,「知道找忘川,怎麼不來找我呢?不要忘記,不管你喜歡誰,名義上你還是我的老婆,和離書我還沒簽呢!」

  「他明明是我的老婆!有族書為證!」魔童大叫大跳,在這個時候總是不甘落後。

  「別惹老子生氣,不然我一把掐死你!」霍炎威脅,但魔童不屈服,於是新一輪爭吵開始。

  直到,忘川涼涼地說了一句,「再不上車,就在路上喝西北風吧。」

  我連忙跳上副駕駛的位子,把潮流父子放到後座上繼續吵。到後來我頭都大了,這兩個人也不累,天下地下、世間萬物,沒有他們吵不起來的,就連出了市區後,公路兩側的山莊農田,一個說好,另一個必定說討厭,虧得忘川仿佛聽不見似的氣定神閑。

  那個人間仙境般的旅行聖地距我們的出發點以公路計算有兩千七百多公裏,足足走了四天三夜晚才到,這還虧了那輛汽車貌似普通,便質量上乘,加上忘川精神力強大,一個司機就能堅持。一路上我們都住公路邊普通的小旅店,倒沒遇到過傳說中的黑店,就是衛生條件差,食物又貴又難吃,不過出門在外,連兩位上神和一位魔主都能將就,我也就忍耐了。

  隻是霍炎總是對我惡聲惡氣的,不過我知道他就是表面凶,也就不怎麼在意。魔童則裝可愛,討好我,膩著我,然後被霍炎看到又是一陣吵,後來我冷眼旁觀,發覺忘川挺享受這些繁雜與瑣碎的事,還有那喋喋不休的爭吵。可能是他幾千年來太孤清寂寞了,但以後有了我,絕不會讓他再寂寞。

  好不容易到達了目的地,我覺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在這方靈氣的天地中,人心都似乎凈化了,平靜而祥和,對忘川傷勢的恢復實在非常有幫助。生平頭一遭,我覺得自己做了個正確的決定。

  我們包一間總共隻有六間客房的小客棧,兩層的風景小樓,臨著一個小小的湖泊,湖中花樹繽紛的小島上還有一個白色的涼亭,恍然間好像《天下無雙》中訂下桃花盟的地方,真是美得不帶人間煙火氣。

  不過接下來的日子卻是要這兩位上神和一個魔主享受人間煙火的,就連忘川,一千來年經常往來於人界,也隻是弄懂了現代人的生活,卻不曾真正的生活其中。

  每天早上,我興沖沖和客棧的女老闆卓瑪去街市上買菜和新鮮花朵水果,在廚房為幾個男人准備早餐。當然,我自己不動手,而是把我所知的各種食物的做法教給卓瑪,由她動手。這樣一來,儘管火候水准差此地,總比我做出的「毒品」強。

  卓瑪是個豪爽的非本鄉少數民族女子,對霍炎一見鍾情,可惜霍炎是個一根筋的暴牛,美女的情誼給他就好像茉莉花喂牛,他不但不領情,還一臉:凡間的女人,少來招惹本大爺的臭屁樣子。我看不過眼,卓瑪卻愈發愛慕他,說這樣硬氣才是真漢子,就是她愛的類型。

  汗了,這什麼邏輯?果然情人眼裏出西施是沒錯的吧?

  因為我們包了客棧,因為我無私地教了卓瑪很多菜式,因為她明戀霍炎,所以每天的導游小姐就由她客串了。基本上,我們早飯後就去四處逛,發掘這山這水這人的無盡優美之處。午飯是在外面吃那些特色小吃,下午是照例的打坐修行和養傷時間。卓瑪上網做祈禱,晚飯是由我與她聯手烹調美味。

  這種生活聽起來很閒散,但一點不無聊,反而每天忙忙碌碌的,特別充實,也特別幸福安寧,幸福到我很想忘記那始終懸在我們頭上的天庭,很想買下這間客棧,永遠生活在這裏。當然了,那一大一小兩個暴力男要想辦法解決掉,因為雖然我是狐狸精,可我不能愛三個男人。

  我,隻愛一個。

  魔童還小,不懂得真正的感情,把我當玩具一樣搶,搶不到,哭一場就罷了。可霍炎是明白我心之所系的吧?不過他什麼也不說,隻是那雙偶爾憂鬱的眼睛令我有些不忍。好在我們是生活在這麼美的一個地方,他的心情不至於鬱結,何況還有那年輕漂亮又活潑大方的卓瑪去追逐他,他也來不及傷懷。

  「媽的,難道就連愛一個女人,我還是得輸給忘川死傢伙?」他隻對我罵過這麼一句,令我不得不想,他到底是真心喜歡我,還是為了和忘川去爭勝?若說他是前者,為什麼他如此在意忘川的態度呢?若說是後者,以前我們相處的點點滴滴全是假的嗎?

  但我很感激卓瑪,因為她鍥而不捨又並不討厭的尋求真愛,霍炎的行動經常被絆住,魔童又特別貪睡,一入夜就睡得小豬一樣,所以住在這裏的兩個多月來,在大部分晚上我都可以和忘川一起到湖邊散步。現在我已經對那條小路熟悉無比,閉著眼也能走個來回。

  雖然,忘川問題很少跟我說話,隻有我長篇大論、嘰嘰喳喳,不過他也從不阻止我又說又笑的談及各種趣事。而且就算語言不交流,也不證明心靈沒有交流,如此好花如此夜,哪怕他有重重的心防,慢慢也放了下來。就像近來,我可以悄悄拉住他的手,他就會假裝不知道,任我握著,慢慢地走。

  「話說,你經常到人界來,是不是諦聽幫助你?」花香浮動,明月照人,我們走過伸入湖心島的木棧道時,我沖出一直想問的話。

  他沉吟了下問:「為什麼這樣想?」

  「因為你不可能時時破界啊,就隻有走地藏王菩薩那一邊,才會悄無聲息吧?」

  「是。」

  「那……諦聽贈我鱗片,允我隨意穿越人界和洪荒界,也是為著你,對不對?」

  「是吧。」

  我心中把那個「吧」字去掉,想到他那麼早之前就關註我,不禁心甜地又問,「那天付而旦欺侮我,你是碰巧出現還是曾經跟著我來著?」

  他停下腳步,俯頭望著我,月光就在他身後清冷的映著,月華如銀,好像是他身上散發出的光暈。

  「我往來於人界,是因為救人要救到底,何況不問情由,你畢竟為我而毀掉了真身。」他很認真的答,可為什麼我卻感覺他的聲音如此遙遠,仿佛來自九天雲外?

  「我需要隨時關註你的成長,如果需要會再助一臂之力。」他繼續說,「直到你從一根狐毛重新凝聚成形,付而旦欺侮你那次,是我第一次見到成年的你。二十三年,於神而言不過是一瞬,所以那巧合,隻是我沒想到你那麼沒出版,讓那樣連腳底泥也不如的男女踐踏尊嚴。」

  「對不起。」說起那件事我都覺得可恥,而且聽忘川的話,那天他應該是恰巧去看我,然後恰巧遇到了這件事。結果他看我太窩囊了,沒忍住出手。

  「不要道歉,是我忘記了。」他仰頭望月,「從前,你雖然活潑多嘴,可也是很容易被欺侮的性子。你太善良,可在惡人眼裏卻是軟弱,記得以後凶一點就行了。你母親說得對啊,生一隻半妖小狐狸,卻像小烏龜一樣。」

  他這樣說,我就更慚愧了,不過我也聽出了其中寵溺的意思,於是趁熱打鐵地問,「那顆紅寶石呢?為什麼送我?有什麼深意嗎?」

  「沒什麼,隻是見一眼就很有感覺,就買來送你吧,反正我在人界的錢也是用不到的。」

  「可是諦聽為什麼要搶走它?」

  「哦?」他再度看看我,眉頭輕皺一下。

  鑒於最近他在我面前從不掩飾情緒,我斷定他對此事並不知情,並且也很好奇。不過我才想再說些什麼,他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並把我掩在身後,望向涼亭的方向。



第十三章 追兵到

  喵的,還讓不讓人活,讓不讓人好好過日子了?

  當我看到涼亭中坐著的人,不禁怒從心頭起,恨不得一巴掌甩在他看起來很正直、很威嚴的臉上,儘管這張臉是屬於哪吒他老爸的。

  「第六天尊,別來無恙?」李天王緩緩站起,掌中寶塔晶光流動,「本王在此等候尊架多時了?」

  「天庭很閑嗎?」我氣得搶過忘川的話來,「你沒事多造福洪荒界好不好?別沒結沒完的總惦記收拾十四山!殺人不過頭點地,如今第六天尊已經流落到人界,又沒有為害過任何人,你幹嘛還陰魂不散地追來?」

  「天而有道,不容我循私。」李天王冷哼一聲,「你這狐妖要分清是非,不然自尋死路!」

  我給哈大笑,沒想到自已也有這麼狷狂的時候,「天道?你以為天庭就代表天道?快別笑掉我的大牙了,我還要留著吃東西呢?你趁早快走,沖著哪吒,我還叫你一聲伯父,不然……」後面,我就沒往下說,因為這樣留白才夠威脅力,其實也是因為無話可說了。

  誠然,我這兩個多月來在這靈山秀水中定時修行,又有高手在旁指點,偶爾還過點真氣給我,令我以狐族中人前所未有的神速突破了《房中術》前三層,但以我之能和李天王比……剛才那話還真是吹大牛了,完全是螳臂擋車、蚍蜉撼樹。

  李天王無視我的話,真正高手風範,要搭理我才是落了下風。他面向忘川,冷然道,「第六天尊,本王敬你才先禮後兵.不知你意如向?」

  「我的意思麼?」忘川淡淡的笑,隱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嘆息,「我的意思兩千多年沒有變過,何必多此一問。本尊倒是很懷疑天王是虛張聲勢,兵?哪來的兵?」他略略仰望天穹,仿佛那一輪明月是為了他才普熊大地。

  李天王默然,但威嚴不減,點頭道,「本王也沒想要騙過你,冥王斷不會借道給天兵來擾亂人界,結界壁上也不可能有這麼大裂隙供天兵出入,但你重傷未愈,依本王看,頂多恢復了不到五成吧?這樣一來,本王帶小隊天兵足矣。」

  「趁人之危,真卑鄙!」我一聽,又忍不住開口了。其實我是個很被動的個性,但眼看李天王此來不懷好意,事關忘川的安危,我關心則亂,失了分寸。

  李天王長笑一聲,「卑鄙?哈!你一隻低等狐妖,本沒有見識,本王不與你計較。你可知第六天尊是何樣的人物,耍擒下他,做什麼樣的事都不足為奇。成大義者不拘小節,你懂什麼?」

  他完全是上位者的態度,哪兒會跟我談公平?公平,永遠是在地位平等的人之間才會有的。是我傻了,多說這個幹什麼?

  「不愧是天庭。」我冷笑,「我們如此躲藏,還是被找到了。不如讓我死個明白,我們哪裏出了紕漏了呢?」我示弱,並不是真的要去死,而是為求情報,這樣下回逃時才不會再犯下同樣的錯。

  「說到這個,本王倒也佩服。你們居然能從洪荒界悄無聲息地逃到人界,而後又隱跡了這麼久,可惜你們太也小瞧天庭。」李天王得意地道,「天庭在人界部屬了這麼多年,哪能沒有半點人脈。若找你們也簡單,用人類的方法即可。雖然慢些,卻很有效果,對不對?」

  原來啊!我恍然大悟。原來我們一直躲避天庭的追捕,卻忘記躲避普通的人!忘川可以隨意操控人類,現在我也行了,難道天庭不行嗎?這就是思維死角啊!而今天李天王敢說出來,肯定以為我們將會是死人了吧?

  「你們隻是小天庭,不能越俎代庖地制定天庭的規則!天庭決定過不再插手人類事物,你們憑什麼培植勢力?」我抓住他話裏的小辮子,狠狠地質問,同時站在忘川前面去,手背在身後跟他比劃,要他不要力敵,想辦法帶我快跑。

  他的傷畢竟才恢復了五成,若再傷必定前功盡棄,傷上加傷,而且以他現在的程度,對上李天王是有危險的。老李可是個狠角色,不是菜鳥啊!

  「笨蛋。他帶了小隊天兵,可這裏隻他一個,其他人必定去抄咱們的後路了。此戰是避不了的,不如等霍炎打過來吧。」忘川舒緩的聲音輕輕響起。

  同時,李天王也回答了我,「洪荒界不太平,總有妖魔要穿越結界,染指人間,天庭也是為了保護人界所為!」他兩條濃濃的眉毛都豎起來了,顯得很怒,也不是因為我廢話太多、拖延時間,還是因為我的話捉到了他的痛腳。但不管怎樣,他都決定動手了。

  「第六天尊,既然你執意不降,那就休怪天庭施展雷霆手段了!」他說著,舉起了寶塔。

  那寶塔滴溜溜旋轉,從我們遭遇到現在,完全沒有停過,可見李天王一直在做准備。在這種情況下他還來勸降,又明知是沒有結果的,還真偽善得可以,果然和代天者是一對。

  「天庭輔政以仁,不能傷及人界萬物。」忘川的笑好似清華如水的月光,「李天王,還是張開結界,大戰一場吧!」說完,沒等我坐出反應,伸手抓住我後領,把我丟開。

  他的力道用得極好,令我雖然飛行了數十米,卻依然平安落地。而我才站穩,就立即又飛奔了回去,卻已經進不到那小湖的周邊了。

  忘川和李天王兩人出了涼亭和木棧道,凌空立於幽藍湖水之上。水汽氤氳中,忘川不知何時變幻回了古裝的模樣,衣袂飄飄,氣勢凌然,風從他身後徐徐吹來,令他白金色長髮撒在三尖兩刃槍上,殺氣十足,卻又絕美非常。

  再看李天王,手中寶塔已經祭起。這一回也不知他又用了什麼法術,層層寶塔的窗洞中都鑽出一個金甲神人,手持弓箭向忘川射擊。而他自己則手持大刀,揉身與忘川近戰。

  自打我有了讀神話故事的記憶起,好像李天王就沒有出手過,一直是站在帥旗下,托著寶塔指揮,今次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與人如此對戰。他的刀有點像關老爺的青龍偃月刀,揮舞起來虎虎生風,威勢驚人。

  可忘川雖然隻有一半功力,卻分毫不亂,手中長槍舞得銀光泄地,天上的明月都失了顏色,那些射出來的弓箭遇到銀光即化為齏粉,而槍尖上逼出的神力則令空氣都被擠壓出如波浪般外擴,抵住了李天王的攻勢。

  我急得在結界外團團轉,不敢出聲喊叫,分散忘川的註意力,也明白就算我進了結界,這種高手對決中,我也隻能是個拖累,但我不能這麼幹看著啊

  猛然,我想起自己還有一件事可做....去看看霍炎和魔童那邊如何了

  未免傷及無辜的凡人和此地的靈息秀色,忘川和李天王之戰被封在了結界之中。這樣,就算霍炎那邊打贏了,也不可能很快就找到這邊來,畢竟他不熟悉我們散步的路徑。再說,他是該很馬虎暴躁的人,魔童又是小號的他,頂多再加點還沒有成熟的陰險,這兩人會不會遲鈍到沒註意天庭的人馬來抓人呢

  我擔憂而留戀的看了忘川一眼,也不知道他心裏是否能有所感,咬緊牙關,強迫自己頭也不回的跑走。這時候也顧不得有沒有行人看到,施展出法術,片刻就回到客棧。可當我看到客棧的樣子,心裏就涼涼的

  這邊飛戰局已經結束,但顯然雙方都沒有做好相應的保護,周圍的房子沒有受損,可這間美麗的客棧全完蛋了,就像遭遇了八級地震似地,隻剩下一片瓦礫。而四處,還有不少人類臥伏於地,不知道是死是活

  想來,天兵摸到時,霍炎和魔童有感,不過他們都是不管不顧的傢伙,直接就動手,等造成傷害才知道做保護。

  「二對十。」魔童伸出小胖指頭:「我和這老頭子聯手滅了十個天庭的上神啊。呸,屁個精英,完全唬人的,丁點兒本事沒有!」

  我說不出話,看著附近的場景,欲哭無淚。

  「放心。」霍炎輕拍了一下我的腦袋道:「開始時沒註意,一掌就毀了客棧,不過後來設了結界,旁邊的房子不是沒事嗎?這些人是出來看熱鬧的,被我消了記憶。除了天兵,沒人死。」

  我一時有些發懵,看著那十個代表神識的白色光點聚於一片,飄向虛空之中,就明白霍炎沒有趕盡殺絕,讓這些天兵形神俱滅。

  他那樣暴力的人也有仁慈嗎?可現在想什麼也是多餘,隻連忙拉住他的手道:「快走,李天王在與忘川對戰,還有寶塔助他。」

  「怕什麼,忘川有我助他!」霍炎在戰時總是那麼凌厲幹脆,絕不拖泥帶水。

  我囑咐留在原地,萬一有什麼不明真相的人走過,一定要抹掉他們之所見,還要提防再有天庭追兵,然後就帶著霍炎回到忘川這邊。

  此時對戰的二人還未分高下,霍炎一見哈哈大笑,笑容甚至有些猙獰的,「天堂有路你不走,那可怪不得你霍爺我了。」說著,他的身子突然竄向半空,那把血紅色大劍不知何時也已經祭起,人劍合一,化為一條火龍。

  同時,結界內的忘川一揮手,結界壁即刻裂開了,火龍呼嘯著沖了進去。

  囧,在這麼緊張的情況下,我居然想起了梁祝。而且,霍炎原來是龍族中人嗎?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5:52 AM

第十四章 找胡姥姥去!

  結界內,有如放煙花一般閃爍出各色美麗的光芒,那片小小湖泊的水位迅速下降,直至露出了河床,好像那個結界完全把水吸幹了。

  霍炎沒事吧?水火難容,雖然他燃的是天火,湖水則是凡水,但畢竟是兩相克的東西,感覺對他不是很有利。而忘川……之前他一個人就可以和李天王打個平手,有了霍炎幫助,沒道理會輸對不對?

  想是這麼想,但周圍實在是太寂靜了,好像這一切都是我的夢魘,令我分外不安,神經都被拉得繃緊了,仿佛隨時會斷。好在,這在我看來長得無法想像,其實不過一、兩分鐘的時間後,焰火熄滅,清輝滿天,湖裏的水回位,沸騰了數秒後又歸於沉靜,映著天上亙古不變的明月,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隻除了一道熾白光華沖天而起,兩個男人肩並肩出現在木棧道上。

  「李天王呢?」我驚喜地問。

  「托著壞掉的寶塔,迴天庭找代天者哭訴去了。」霍炎不無諷刺地說,好像那威武的李天王不過是個愛撒嬌的娘娘腔,全然不顧自己手臂上的一個大口子正在血流如註。

  我跑過去,發現身上連一條小手絹也沒有,隻好用幹凈紙巾按在他傷口上。我恨,為什麼現代女性不用手絹了呢?一定要帶在身上啊朋友們,要時刻做好給受傷帥哥包扎傷口的准備。

  「你沒事吧?」我架起霍炎的胳膊,回頭問忘川,見他腰板挺直,神情堅毅,並無流血的外傷,心中放下不少。

  「你別總以為他是病號,這回我才是傷重的那個。哎呀好疼!」霍炎捏著我的下巴,強行令我回頭。他自己則示丅威性地瞄了瞄忘川,大概是因為我先關註他的傷口,然後才問起忘川而感到得意。

  忘川沒反應,好像看不到。我則罵他,「自己站好,要把我壓趴下嗎?真沒見過比你還幼稚無聊的傢伙。」

  霍炎嘿嘿笑,這麼多日子來頭一次這麼暢快,「正是要把你壓趴下。」

  我氣得推了他一把,正色道:「快別開玩笑了。天庭既然找到了這裏來,我們就得立即離開,不然等著第二批、第三批的追兵來嗎?你是很厲害,忘川也強大無敵,問題你們都受了『很重』的傷,還是避避風頭的好。再者,卓瑪的客棧被你們毀了,要怎麼辦呢?」

  「賠錢嘍,忘川有的是。」霍炎毫不在意,「他也不在人界生活,真不知千年來賺那麼多錢做什麼。至於以後怎麼辦,自有當老大的做主,我聽命就是了。」

  我閃開他的狼爪,看向忘川。呼,還是這個男人比較可靠。可沒想到這個「可靠『的男人奇怪的沉默著,眉頭緊鎖,似乎沒聽到我們說話。於是,我隻好自己做主。

  「卓瑪的店,是一定要賠償的,了局之後我們兵分兩路。你們三個立即離開本地,我留在原地造煙幕。」我把快速想出的方案說出來,結果遭到了兩個人一致反對。

  「我們一起來,當然一起走。」霍炎很堅決。

  「可是哮天和肉包怎麼辦?」我有點急了,很後悔當初的決定。

  那裏我怕哮天犬和肉包會不小心露出破綻,或者會影響忘川養傷,猶豫再三還是把它們留在了家裏,反正有哮天犬在,肉包不會出問題。但以目前的情況來說,天庭布的網遠比我想像的要大,我從沒想過天庭過來的人雖然不多,但是他們在人界也是有關係人脈的,這樣一來,萬一他們派人把兩隻狗狗捉來當人質呢?我和忘川是絕不會放棄它們的!

  「你們先走,我去把哮天犬和肉包帶來。」沉默許久的忘川開口。

  「不行,你傷還沒有好……」

  「我現在非常好。」忘川打斷我,「你的修為雖然突飛猛進,堂堂正正對付華如煉之流是勉強可以了,但萬一天庭派來實力強勁的殺將呢?你若被捉,還要麻煩我來救你。而霍炎不熟悉人界的情況,如何能單獨行動?所以霍炎帶你先走,我去找了哮天犬和肉包,隨後就來。」

  「忘川說得有理。不過老子這輩子沒被人這麼追過,窩囊死了!真想拉了人馬來,跟天庭大戰一場,死也落個痛快,勝於這樣躲躲藏藏。」霍炎咬牙切齒地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咱們是戰略性撤退。」我勸,但反對忘川的提議。可是他不理我,擺明反對無效。

  我心裏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兒,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隻好先回客棧善後。隨即,忘川連連催著我和霍炎快走,好像很急的樣子,臉色也有些陰沉,直送我們到湖邊。

  我知道這時候婆婆媽媽會耽誤時間,隻得依依不捨的叫上魔童,打算一起離開。魔童背著流氓兔雙肩小背包,走到忘川身邊時,跳起來拍拍他的肩,裝出成年人的樣子道:「你快跟上來哦,我覺得最近功力大漲,想要報仇試試呢。」

  這本是最普通的舉動,卻成了壓倒巨人的最後一根稻草,忘川挺直的身體突然好像山崩似的垮了下去,不管他如何咬緊牙關,血還是不住的從嘴裏溢出,染得他淡色的唇異常妖艷的紅。

  全嚇住了。所有人全嚇住了。我幾乎不能動,習慣了仰望他,見他失去意識倒下時,感覺天都塌了。還是霍炎反應最快,上前扶起他,立即輸了神力過去。

  「六六姐,不是我!我沒偷襲他。」魔童急得擺手。

  「你還沒那麼大本事施法而不被發覺,普通的一掌又如何能傷得了他?」霍炎暗沉的聲音怒火壓抑,「他在戰李天王時就引發了舊傷,隻是他一直強撐而已。那老混蛋,雖然永遠低估對手,手下卻還是很硬的。」

  是啊,他在強撐,怪不得我總覺得不對勁兒。他是想哄著我的霍炎想離開,然後他自己來承擔。這個男人,驕傲到了如此地步,殘破著身軀也不要連累他人。

  「現在他怎麼樣?」我逼著自己冷靜。這時候呼天搶地、淚流滿面有什麼用?解決問題是正經。看他昏迷的樣子,隻怕這一關很難過,我必須幫他。我也一定要幫他。絕對絕對不讓他死!他這麼辛苦忍傷,就是為了讓我放心離開,脫離險境,我何嘗不會如此對他?

  霍炎探了探忘川的靈台,神色嚴峻,「怪不得他要咱們走,是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軟弱的樣子。他的內息全亂了,神念和神識無法控制,在體內各靈竅紫府亂躥。」

  「什麼意思?」

  「意思是……」霍炎恨恨的,抽回輸入神力的手,「原來李天王根本沒打算拿下忘川,就是迫他用盡全力。你也知道他才恢復了一半,這樣強運修為其實異常凶險。現在,就算我把全部道行都給他,他不能自控的話,也隻能加快死亡。媽的,壞人修為,這招太損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透心兒的涼。

  這不就是說,假如忘川不能自行運息,就隻能等死?而且,他現在肯定正受著天下間最殘酷的刑罰煎熬。

  我內息沒有亂過,但有一次沒有控制其中一點就疼得我死去活來,像他這樣的情況,每呼吸一次,身體裏大小幾百個靈氣穴竅就好像被刀絞過一遍,全身經脈都似要給生生剜出來,千刀萬剮、一遍遍凌遲似的,那是什麼樣的巨大痛苦?比上回他在天牢所受的,隻怕還要強烈幾百倍。

  天哪,到底會疼到什麼程度,才令他意識清醒卻說不出來,表面平靜的躺著,冷汗卻不斷涌出,似乎在把他的生命全部擠出?

  到這個時候,我甚至說不表自己是想讓他繼續呼吸,還是立即斷絕。

  「你幫不了他?」我握緊拳頭,以指甲用力戳刺自己的掌心,逼迫自己保持鎮定。

  霍炎頹敗地搖搖頭,「倘若剛才他不掩飾傷勢或者還可以,但現在……不然,我即刻帶他回洪荒界,找阿流一起想辦法。」

  我一擺手,「不,你等得起,他卻禁不起折騰了。」

  聽我的,哪怕隻有這一次。你和他立即進我的儲物荷包,然後麻煩卓驪給掛以許願樹上去。有你在旁邊看顧,遇到凶險處,總有辦法對付一下。

  許願樹是佛寺門邊的一棵五人抱的巨樹,人們把心願寫下,放在香囊裏,系於樹上。此地的人很虔誠,所以念力很強,每回經過時,神念神息連外層屏障也穿不透,把儲物荷包系於其上,天庭的人絕感覺不到。卓瑪動手的話,一來我相信她絕不會誑我,二來就算有人類監視我們,也懷疑不到她身上。

  然後我轉向魔童,「本來我不放心你單獨在人界行走,你雖然實力強大,卻還不懂事。可是事急從權,我要你幫我把哮天犬和肉包帶回來,免得它們被天庭利用。你必須藉助人類的交通工具,使用魔力控制人類的時候不要太多,免得被天庭的人盯上,做得到嗎?」

  「不要懷疑我,我肯定做得到。」魔童很鄭重地給我承諾,但又問,「你要去哪裏?」

  我看了忘川沒有血色的、汗濕的臉,「我要回洪荒界,想辦法救他。」

  「找阿流嗎?」霍炎問。

  「不,找胡姥姥!」



第十五章 奉獻肉身

  什麼時候我也成長為大牌了?什麼時候我從被人無視的下賤半血統狐妖,變成了需要被重視的傢伙?

  我不知道。更不知道此時心裏是個什麼滋味,得意還是煩惱,反正才到洪荒界就看到以華如練為首的數十名天兵天將圍上來時,我有點傻眼。

  「果然回來搬救兵了嗎?」華如練立在半空雲頭,冷冷笑著,看起來風華絕代,實際上是氣急敗壞,「可惜天網恢恢,漏不去你這隻狡猾的狐狸!把她給我抓起來,生死不論!」後一句卻是對著地面上漸漸圍攏我的天兵們說的。

  忘川沒有說錯,代天者此人,無論做什麼事都會想到許多後招。人界,李天王迫得忘川內息大亂,他就料想到過我會跑回洪荒界來,所以提前派了華如練堵在這兒抓我以利用。可是他卻猜不透女人心,不知道華如練如今摻雜了私念,肯定不會給我活路的。

  隻是,我再非昔日吳下阿蒙,不是隨便讓人欺負的。所以我眼波流轉間,三極媚術大面撒網,趁那幾十天兵情不自禁愣住的時候,一錯身,閃電般斜沖出去百來丈,在包圍圈還沒形成時就突破了。

  「想逃?沒那麼容易!」華如練桀桀笑著,美人的外形卻發出夜鷲的聲音。

  她的速度比我快,凌空而下,正好堵住我的後路。但始終她棋差一招,因為我並不想跑,隻是為了甩開相當的距離,神筆飛舞,墨蹟淋漓,立即一條大河波浪寬,敵人攔到我對岸,我和賤人在這邊。

  「快飛過來!」她揮手,惱得要暴跳。其實這位女上仙平時的風度維持得極好,但自打上回被我潑大糞,早就氣得破功,當著我的面總是惡行惡狀,完全不計後果。

  「姐姐傻了?這條河是法術所化,怎麼可能飛越或者繞過?」我歪過關,筆尖指點,力圖打不死她也氣死她,「還有啊,打架而已,剛才何必還站在天空中耍帥,現在還不是要落到地上來?有本事繼續飛啊你。」

  「不過雕蟲小技,本上仙一個人就能殺你,也不必其他人來礙手礙腳!」她雙臂張開,天地間各色彩光就迅速往她的手心彙聚,獰笑陣陣。看得出,我擋了其他追兵,她倒更能痛快殺我,而且絕不會給我一個痛快。

  再看她的美目,此時有如惡靈之眼,瞪我瞪得目眥欲裂,那腔仇恨簡直像是恨不得生啖我肉。若說這是上回因我羞辱她而起,倒不如說是因為忘川。

  妒忌得瘋狂的女人是很可怕的。

  「還要畫個鏡子取巧嗎?」她咬牙切齒,「栽在一個低同的半妖手中,是本上仙的奇恥大辱,今天一並討回來吧。」她常彩光化為焰光之劍,已成實體,鏡子的反射作用是用不上的。

  「姐姐你忘記了,我還挺會潑東西的。」不怕招數不新鮮,關鍵是管用就行。但我覺得華如練不可能不防備,所以我一邊氣她,一邊想要怎麼對付這局面。

  那條大河是不可能長期堅持流淌的,若不是天庭中人看不起我,派了些「實習天神」來抓捕我,我也不能輕易得手脫身。我那媚功三級在高手的眼裏,實在不值一提。

  華如練聽我這樣說,面色一變,想是記起當日之辱了。不過她並沒有害怕的表示,果不出我所料是做了防備。我小心戒備著,看她不知打哪拿出一把扇子來。

  「切,尋把扇子就裝芭蕉扇嗎?」我有恃無恐地說,「別欺負我沒見識,牛魔王都還在上遠界,你從哪兒去借這寶貝,少來唬人了。

  如果這扇子是那天地造化般的寶物,她也不用打我了,直接一下肩我撞上倒懸之山,我鐵定粉身碎骨。所以,這把仿真品頂多是加大風力,我若潑穢物就會自己倒楣。

  「殺雞焉用牛刀?死於寶物之下,憑你也配?」她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侮辱我,「本上仙之劍會送你歸西,但你若膽敢行那齷齪之事,定會如數自己承受。」

  「倒不知被迫正當防衛也是齷齪事了,難道任你宰割?」我說著提起筆來,飛快地畫出四隻小東西來。

  哈,我發現我修為高了後,性格也變了不少。可能是因為自信了,現在再有人欺侮我,除非是我自願的,杏則我會反擊得很利索,不再是縮在殼裏不敢動了。

  華如練驚訝得都忘記了攻擊,脫口而問:「這是什麼?」

  「忍者神龜!」我向上縱起,躍上雲頭,「慢慢樂吧。如果不夠量,下回我畫變形金剛陪你玩,包你爽到極點。哈哈。」笑著,向十四山方向飛去。

  沒錯,我已經學會畫出人物來替我戰鬥,不過時間非常短,而且我看似輕私,實則因為那條河和四隻小龜耗盡了我的法力,連這一飛都是壯聲勢的。

  華如練哪肯讓我走,要奮起直追,但被四隻盡職小神龜各持刀槍攔了下來。

  哼,再叫她看不起人,如果我畫豺狼虎豹、神龍異獸,說不定華如練能輕易破解,可忍者神龜她沒福氣見。

  她不手忙腳亂一陣是脫不了身的。畫出的人若戰死,也不就是啵的一聲消失,因為不是真的,我也沒有心理負擔。

  「華如練,我的法力已經今非昔比,今後還會更強。」我最後還不忘刺激她,「以後你法力修為不如我,陰謀詭計輸給我,長相身段拍馬也比不上我,拿什麼跟我爭啊。死去吧你!」罵完,心裏痛快了不少,但力量也全沒了,勉強飛了一段就落下雲頭,變成狐狸本體,鑽進草叢裏,一溜煙兒跑回家。剛才飛行的方向是放煙幕,不管能不能有效,惹敵之計卻是必須的。

  「姥姥救命!」我一進胡姥姥的住處,就躥過去,死抱著她的腳不放。

  「於是……是誰追殺六六姐?」小九和胡姥姥正在吃飯,聞言好奇萬分,「難道你們在人界已經被全殲了?」

  為了以最快速度跑到,為了不被人發現,我拼盡全力,現在像一條分九岔的狐皮圍巾一樣癱在地上,除了剛才的四個宇,什麼也說不出,隻剩下倒氣兒了。但我知道我耽誤一分,忘川就要受一分殘酷的折磨,所以巴望著著胡姥姥,流了眼淚。

  胡姥姥不動聲色的又吃了幾口飯,然後說風大,沖得胃裏便涼氣,叫小九關了門窗,這才嘆息著道,「狐女多情,卻並不專情,這是狐族的生存狀態啊。自古狐女動了真情的,都沒個好下場。唉,你這孩子怎麼就喜歡了那個人呢?他是誰?是妖精喜歡得起的嗎?一千年前差點死了,一千年後怎麼還沒有記性。六丫頭啊,你就放手吧!」

  我連變回人形的力氣也沒有,隻用小爪子抓著胡姥姥的褲管吱叫,焦急萬分。

  「於是……六六姐剛才說,第六天尊大人的內息……」

  「我聽得懂狐語!」胡姥姥拍了一下小九的頭,「給我守到門邊去,小心隔牆有耳。六丫頭大鬧這麼一出,現在整個狐族都不知有多少眼睛在暗中盯著,誰人敢不小心翼翼的說話做事。」

  我很慚愧。身為狐族新一任長者,我實在沒為狐族做過什麼,麻煩倒是招來一堆。儘管當這長老非我本意,可我確實應當負起責任。這些日子來,狐族指不定怎麼被妖祖欺壓呢。

  「聽說你的這情況,天醫也難治。」胡姥姥說起正事,「其實咱們洪荒界醫生本來就少,就是有修為的,有傷有病也自行治療了,隻有人類才有正式的醫生。」

  「您是說要我去洪荒界那些修仙者和人類中去想辦法?天哪,那得多久啊!」我急道,當然還是吱吱吱地叫。

  「第六天尊是上神,神體本不是輕易能傷的,現在沒有天醫可出手,人醫之術又如何能救他?」胡姥姥搖搖頭。

  我見她話沒有說死,就知道有希望,所以一個勁兒的苦苦哀求。她做過狐醫,關鍵是活得太久,沒人知道她有多大年紀了,人老成精,肯定會有辦法的。

  果然,她猶豫了半天才說,「辦法也不是沒有,但是恐怕很難做到。」

  「我不怕難,姥姥請講。」

  「像第六天尊這種善,葯石罔顧,必須得有與他血脈相連的人,輔以咱們狐族特有暗渡之法,才能修復他被攪得一塌糊塗的靈台穴竅,然後他自然就會自行調息了。這們的人,有嗎?」

  血脈相連?那就是得和忘川有血緣關係的直系親人了?可他的母親是神,父親是人,現在早不知在哪裏變飛灰了。而他即沒固定情人,也沒結過婚,又哪來的兒女?就算外甥也行,他們也都在上遠界,根本找不到人的。

  「我行不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們之間有過血引之術。」

  胡姥姥明顯吃了一驚,然後又是嘆氣,「真是冤孽、劫數,怎麼你就與他有血之聯繫呢?」

  「那麼就是行嘍?」我高興地跳起來。

  胡姥姥斜睨著我,「你先別美,且問問你自己,願意為他犧牲到什麼程度。其實我倒不覺得是你犧牲,若你不動情,明明是造化一場。他內息大亂,必以純陰之體,搭配著狐族秘術以為疏導,雖然這不是採補,然則以他之神力,隻分你一點點,你也會受益無窮。」

  聽到這兒,我心裏稍微有點意識到胡姥姥所說的方法是什麼了,不禁慌亂起來,腦海中閃現出無數武俠劇中女主中了猛烈春葯,非男主奉獻肉身解救不可。我這裏,豈不是倒過來了嗎?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01 AM

第十六章 我是他的葯

  「要雙修?」我支吾半天才羞答答地說出這三個字。

  胡姥姥還沒說話,一邊偷聽的小九先興奮地跳了起來,連聲音都哆嗦了,隻是拼命壓低而已,「六六姐你真了不起,找到了天上地上最強的雙修伴侶。不像我,沒人肯要,就連三哥也不願意帶我。這還猶豫什麼呀,答應了吧!隻要你從第六天尊身上得到一點精氣,勝於自己苦修幾百年啊。」

  「別胡說八道。」胡姥姥打斷小九,「這不是雙修,不過……好心有好報,肯定會有大好處。」

  幸好我現在是狐形,一臉的毛,雖然很羞澀,但不會被人看出燒盤來,「好處什麼的,我倒是不在乎,我隻想他能傷好。畢竟,他是為了我。」

  「對啊,九丫頭別亂講,你六六姐隻是一味葯。」胡姥姥怕我不好意思,很正經的從醫學方面做出解釋,「第六天尊傷得奇特,咱們這用葯也自然……古怪。」

  我低下頭,學小松鼠,調動已經有知覺的三條尾巴,把頭臉全蓋上,心裏說不出是悲涼還是緊張,是興奮還是恐懼。

  原來我是葯,他的葯。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吃」我並不涉及那類情感,儘管過程應該是那啥不斷。可是,我嚴重懷疑他不肯吃「葯」,他似乎一直愕然與我有太「深入」的接觸,就算那點點曖昧,也是他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我喜歡他,等於愛的那種。他也喜歡我,我看得出來,但我看不透,他的喜歡有多深。或者我在他心裏,隻是一個令他疼愛和憐惜的小伙伴,或者他對我的感情比喜歡多一點,卻又比愛少一些。

  如果他不肯吃「葯」,我是否應該強迫他?迷惑他?引誘他?那樣我不是臉皮太厚了嗎?就算我為了救他不惜壞了自己的名聲和在他心中的印象,又要怎麼做呢?在這方面,我毫無經驗而言。

  再想起媚功中三層的那些圖譜,還沒真正實施,我就已經耳熱心跳,手腳發涼了。在我的業務這麼不熟練的情況下,我怎麼才能強了他去?不,應該說,我要怎麼灌他吃葯?

  天哪,來個雷劈死我吧幹脆!

  胡姥姥見我沉默半天,有點拿不准我的意思了,問,「六丫頭,你到底怎麼說?」

  我張了張嘴,但話哽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其實我心裏已經決定化身為葯了,可正因為隻猶豫了一下就願意了,甚至……還有點期待和欣喜,我懷疑……我早對他有綺念,他的傷給了我成為女狼的藉口,給了我可以宣洩女人的本能,也給了我一個台階,讓我可以正大光明、心安理得、甚至是帶著捨己為人的情懷,落入情欲的深淵裏去。

  開始時,答應捨身為葯的目的絕對是單純的、犧牲的,但……在吃葯過程中,我真的可以做到沒有半點私心雜念嗎?答案很明顯。

  我是現代人,並不認為性愛是可恥的,而認為那是與有情人之間做的快樂事,但以這種方式昇華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多少有些難為情,而且,我堅持認為所謂情愛,要先有情才對。而他,到底對我喜歡到什麼程度了呢?

  不會以為我下賤吧?他不會認為我們狐貍精天生就是淫亂的種族,從不在乎男女關係吧?可是,現在這情況又容不得我多想。儘管我渴望與他肌膚相親,但我確實也隻是他的藥,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治好他,隻不過這種方式太出乎預料罷了。

  總之,感覺很困難、很矛盾,很握自己做不到。

  「我我我,當然要救人來個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嘛。」我的聲音細如蚊蠅,好不容易因自信而開朗的性格,再度回到烏龜狀態,「但是,我不知道要怎麼做,好像比較有難度。萬一他不願意,丟臉事小,若惹得他了脾氣……」

  「男人家,有誰會拒絕美女嗎?」胡姥姥看了我一眼,「六丫頭啊,難道你沒現自己身上的變化嗎?你已經變得很漂亮、很誘人了。凡間男子,隻怕已經不能抵抗你的魅力。」

  「於是……對呀對呀!」小九用力點頭。

  「可他不是凡人,他會拒絕的。」我苦惱。

  「你身上那修為白練的啊。」胡姥姥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壺中酒,「他內看懂正亂,提不起神力相抗,此時他與凡間男子無異,哪容得他說個『不』字,除非你不想救他。」

  「我想我想!」我連忙說,腦海裏一出現他傷重不治的畫面,就生出要霸王硬上弓的決心來。本半妖什麼也不管了,什麼是情?什麼是愛?什麼是不知羞恥?隻要他活著,是劫數還是緣分,以後再說吧。

  「那不結了?」胡姥姥手一攤,「再說,你若不經人事,也不能突破修為,我們狐族的媚術就是通過男人練的,有什麼害羞?即幫了自己,又救了那個人,一舉兩得不好嗎?至於行氣運息的法門,待我教你Π可是我這一支的秘術,不同尋常的彩補。我本想教給小九的,可看他這資質……隻怕我得再活個幾萬年才有可能。」

  「姥姥!」小九扭股糖一樣往姥姥懷裏鉆。

  看到她撒嬌的可愛樣子,我忽然心酸。要是我媽在就好了,我也可以撲到她懷裏,訴說心裏的不安、猶豫和羞澀。隻是現在一切都要快,哪有時間傷春悲秋,要知道忘川每一時每一刻都活在極度的痛苦之中。

  「事不宜遲,姥姥教我吧。」我把心一橫,道。

  「別急,以你目前的修為,領略這秘術必不困難。」胡姥姥擺擺手,「還有,中藥裏都有和中的成分,免得藥性太烈,於傷者有害,就好像甘草的作用,先學會這個再說。」

  隻一天,我就明白了要怎樣以身做一味藥材。雖然開始時感覺害羞,心念不純,學習效果不佳,但到後來就一心想著通過自己的身體傳遞女陰之氣,進入忘川那火熱又紛亂的體內,真靈游走於他各自靈臺竅穴,撫平他的躁動和創傷,所以很快領會了。

  天分陰陽,人分男女,正當的性愛本身就是最美麗而純粹的,假如加以修煉引導,也是最能窺見生命之本源的法門啊。

  一次,我理解了狐族修煉術中比較積極的那方面。當然,也會拋棄糟粕的部分。經是好經,隻是千百年來讓一些狐貍精念歪了。比如胡香香母女之流。

  「此術是我們狐族特有的秘密,若是自己人之間使用,就不必有血之聯繫。可是六天尊是上神,還是肉身成對的,運用起來的條件就苛刻些,幸好你們之間早埋下了血引之術,這也是天意吧!」胡姥姥說。

  大恩不言謝,我隻承諾下回帶好酒來就再不多言,打算忙回人界去。還沒邁步呢,小九就慌慌張張跑進來道,「不好了,谷外有很多天兵,說是要捉拿十四山叛黨的脅從犯,擺明是指六六姐,為的就是那個華如練。妖居地的草木妖是那死女人的眼線,六六姐快逃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又是華如練,看起來她不置我於死地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冷靜,要冷靜,不然就輸了。

  直接闖陣是不可能的,上回華如練吃了虧,這回帶的人馬必定是精兵強將,小九又說他們他數眾多。就算我隱形,對方的高手也能看得出來。修選擇世界是最公平的,修為弱就是要被動挨打,沒什麼道理好講,也半分摻不得假。

  「我從秘道走,你們一口咬定我沒回來過就可以了。」我騰地站起來,「代天者要維持公正仁慈的天庭形象,沒有證據就不會刁難咱們狐族。」

  小九一把攔住我,眼淚汪汪地道,「秘道不能走!」急得連「於是」二字都沒說。

  我一愣,心裏忽然冒出了不祥的預感,連忙抓住胡姥姥的手問,「姥姥,在我走的這幾個月,不是出事了吧?為什麼秘道走不了了?難道是三哥?天哪,我說這兩天他都沒出現呢。原來我還是連累了你們!」

  「別急,小三子沒事,說起來這事要怪妖祖。」胡姥姥拍拍我的手安慰道,「六天尊消失得無影無蹤,代天者還沒說什麼,踏山人熊那個老混蛋為了撇清關係,說是狐族新任長老與六天尊不清不楚,硬要主動巡查妖居地以明志。結果,那個秘道被胡香香現了°也知道她的鼻子比狗還靈,闖進小三子的屋裏,聞到了應龍的味。」

  「啊,那現在是什麼情況?」我急得抓耳撓腮,更多的還是愧疚。身為狐族長者,我什麼也沒為本族做過,倒是惹了一堆麻煩,害得整個種族被我牽累。尤其三哥,他對我那麼疼愛。

  「小三子和應龍跑了,現在不知道在哪兒,想必躲起來了吧?」胡姥姥笑得醉眼迷蒙,「外面沒有他們的消息,就證明他們沒事。隻是秘道給封了,此路不通啊。」

  「於是,那怎麼辦?」小九的尖耳一抖,「已經有人往這邊來了。」

  我急了,♀時候不能被抓,不然前功盡棄,而且我再也不能連累族人了。怎麼辦?幹脆硬闖吧,總勝過在這裏等死。

  必要的話,讓胡姥姥和小九施點苦肉計,和我劃清界限好了。

  正橫下一條心要暴走,忽然瞄見手腕上的黑色細皮繩,立即狂喜。

  我有救了!因為有個天下間最了不得的人,呃,之一,給過我三根救命毫毛!



第十七章 想通了

  我輕輕捏住皮繩,連搓了幾下,心裏呼喚著孫悟空的名字。再抬頭,眼前一花,那可愛的金少年已經出現了。

  胡姥姥和小九嚇一跳,想要參拜,孫悟空揮揮手,「免禮免禮。怎麼回事,外頭好多天兵,是來捉你的嗎?」

  我點頭,「你能快點帶我走嗎?最好不要被別人現我到過這兒。」

  「那有什麼問題。」他連想也不想,指了指自己的手臂。

  我暗念法訣,立即變回原型,跳到他的懷裏。謝天謝地,隨著修為的提升,我再也不會因為變身而,隨身衣物已經能隨心而動,任意變幻。

  孫悟空一手抱緊我,另一了個響指,我在胡姥姥家的所有氣息就消除個幹凈。當他打二個響指時,我們即化為一陣微風,悄無聲息地飄散在空氣中,和華如練擦身而過時,她都沒有現。

  我們躲在不遠處的雲朵裏,看著華如練帶人把胡姥姥家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什麼線索,天兵天將們的臉色都頗有點尷尬,最後隻能不了了之,心裏一甭提多痛快了。

  「現在看他們還往哪裏追?」我伸出小爪子抓了抓孫悟空的額前碎,表示感謝和親昵。

  他的臉孔微微紅,眼神閃閃地道,「讓他們追我好了。」頗有些惡作劇的意思。

  「怎麼說?」我好奇。

  他嘆了口氣,「雖然我不願意,但還是變一回他的樣子吧。」說著把我輕輕放在地上,搖身一變。當我再定睛細瞧時,孫悟空不見了,站在我面前的是「忘川」!

  我止不住的心跳,因為一心想著、念著、牽掛著的人驀然出現在了我面前,因為孫悟空變得極為神似,令我一瞬間分不清真實與虛幻。然後我臉紅了,想到我即將要與他做的事,也許是強迫他做的事,心跳的更厲害,有被人捉姦在床的感覺。

  「待會兒我追上天兵,戲耍戲耍,吸引他們的全部註意力,你就借機快回人界。嘿嘿,到了那邊,天庭就很難為所欲為了。」忘川,不,應該說孫悟空眼睛眨呀眨地說。

  我一激靈,成功回魂,不解地問,「為什麼扮成他的樣子?」

  「其他人哪有我這種實力,一打就露餡了。」他傲然地揚揚下巴,「我呢,好歹算是天庭的人,要留點臉面給代天者和李天王,變成忘川的樣子,好讓這二位就算知道是我搗亂,卻也不好直接撕破臉皮。」

  我黯然,從沒有想到過這一點,長久以來,我一直是帶給他麻煩,從沒為他想過。

  孫悟空大約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滿不在乎地道,「我說了,我不問規則,隻講對錯。想當初我也曾面對十萬天兵,滿天神佛的圍剿,最討厭他們這種氣勢洶洶的樣子。如果你實在覺得過意不去……萬一以後我也落到這步田地,你也這樣不吝惜力氣救我好了。」

  我連忙捂住他的嘴,連呸了三下,「大吉大利,你好好的為什麼會倒楣?不如幹脆我忘恩負義,永遠不報答你,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放心啦。」孫悟空風似的在唇邊揮了揮手,「我老孫是叫這天下倒楣的人物,誰還能讓我不平安?笑話!事不宜遲,你現在趕緊走,有什麼話以後再說不遲。」說完,朝我一指。

  我身上瞬間發熱,低頭看時,地面離我遠了,我腰間系著虎皮裙,手中一根金箍棒。連忙掏出鏡子一看……胡六六變成了孫悟空。

  「小心些。」他溫柔地拍拍我的肩,囑咐。

  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恐怕會感覺絕對不可思議吧?忘川和孫悟空本是一對死敵,此時卻態度親熱,四目相對,輕聲細語的說話,最後還淺淺擁抱了一下告別,害得「忘川」抓耳撓腮的又臉紅半晌。「孫悟空」倒還坦然,隻是走路一扭一扭的,沒有半分英雄氣概,倒多出不少兒女情長。而且那飛行速度……平時孫大聖爬,也比這樣快。

  但是再慢,也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何況我歸心似箭。也是到這時候,我發覺了身為半妖的好處,那一半人類血統令我可以輕而易舉地穿過許願樹上的念力屏障,進入儲物荷包之內。

  「有救嗎?」霍炎見了我就急著問,雙眼通紅,卻並不是法術所致,而是熬的,想必兩天來就沒合過眼。

  「你們感情很好呀。」我心一抖,又想到那種治療方法,沒來由的害羞緊張,所以顧左右而言他,下意識的不提起。

  「我還從來沒在任何一件事上贏過他,所以他不能死。」霍炎嘴硬著否認,「再說,他是我的同類,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我難免兔死狐悲。可是說這些幹嗎?你到底找到辦法救他沒有?」

  我還是沒說話,隻從衣袋裏拿出幾瓶葯粉來,正是胡姥姥給的「輔助性**」。其實,如果在這五個字中的第二個字後斷個標點,是更確切地說法。

  「真難為你,找到葯了。」霍炎不明就理,還誇獎我,「誒,你臉這麼紅,是不是發燒了。」他伸手撫我的額頭,驚訝道,「呀,真的很燙。」

  「我沒事啦,是跑的。我怕他……太痛苦……所以跑得急了些。」我結結巴巴的解釋,然後連忙轉移話題與註意力,「他醒過沒?」我望著躺在床上的忘川,蒼白的忘川,心中一陣揪痛,之後又是一陣慌亂。

  對這樣的人用強?我下得去手嗎?不知病中的男人能不能……聽胡姥姥說男人的能力與病不病沒關係的,就算整個身體都軟弱,某些地方仍可以生龍活虎……

  「斷斷續續的時醒時昏。」霍炎假裝不關心地聳聳肩,「倒楣的是不管他醒著還是睡著,身上所受的苦楚,半分也不會減少。既然你拿來了葯,現在就給他吃了吧,我去叫醒他。」

  我連忙攔住他。老天,這種變身為藥的事還是我一個人做就可以了,不需要旁觀者。但是我要什麼理由呢?

  「這種藥……是需要……需要別人的法力相助,才好……化開的。」我艱難地瞎編,「你也知道,他的內民躁亂,而你陽氣太旺,留在這裏對他有害無益,隻能由我用女陰之氣……」

  「就是我的與他相沖嘛。」霍炎不耐煩地搶過我的話,「你這丫頭今天吞吞吐吐的,直接叫我去外面給你們護法不得了。」

  我搖頭,「並不需要護法,反正這荷包除非我親自帶領,不然毀了容易,進入是休想。再說你守在外面也不妥當,萬一被天庭的人現,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霍炎扒扒頭,似乎很受用我對他的擔心,「你說得也是。」他說,「這荷包本不會引人註目,但我忤在這兒,倒有點此地無銀的意思。不如這樣,我去接哮天他們,那魔族的小子辦事不牢靠,讓他惹出亂子來,還得老子給他擦屁股。」

  他決定離開,我最同意不過。那件事當然要偷偷摸摸的做,我的心理障礙才不會太嚴重。

  他向來又是個風風火火的急脾氣,事情講定,即刻就走了。隨著他身影的消失,這方小天地中就隻剩下我和忘川,許是心理作用,我感覺氣壓都低了下來,令我有些喘不過氣。

  我直到床邊,望著那個男人,心如擂鼓,手腳克制不住的抖。

  從不知道一個人身上可以集合那麼多矛盾的氣質,睡著,卻無法令任何人忽略;看起來脆弱得像一張白紙,隨手就可以撕破,可又堅強得如橫臥的山巒,永遠也無法摧毀。他的體內,正經受嚴厲的酷刑,但他毫無血色的臉孔卻精緻美麗得如同藝術品:線條清晰漂亮的唇、高挺的鼻樑、眼下那圈濃而黑的睫毛掩蓋去病態的淡青色、累累蹙著的眉毛被蒼白的膚色一襯,黑得觸人眼目,意外的凌厲傲慢……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即使在昏迷中也如此不屈啊!

  不知是不是心靈感應,當我的眼睛形如濕潤,昏睡中的他,就在此時開始醒轉,慢慢張開了眼睛。

  對上他的目光,看到他的瞳孔深處,我就再錯不開視線。他的身軀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但眼神卻還明澈燦爛,似乎天地萬物,盡在其中。

  「你去了哪裏?」他深色的唇微動,聲音低沉,好像我們有一萬年沒見過面似的。他眼裏的憐愛與溫柔,清清淺淺落在我身上,真是萬千心意,盡在不言。又似乎,每一眼都可能是永訣,永世的沉淪與寂寞。

  他從不曾這樣看我,於是我立即心悸得不能自已。那飄浮難安的心意,在這一刻突然堅定了起來,而且想通了,那困擾我許久的問題完全想通了!

  我要救他!管他用什麼手段呢?而在捨身為藥的同時,我願意與他水乳交融。原來啊,我喜歡他,我愛他,我渴望與他做愛做的事。那我為什麼猶豫?這有什麼不對嗎?有什麼可羞恥的嗎?這樣婆婆媽媽地掙扎在最真實的心意與最虛偽的行為守則之間,有什麼意義嗎?

  沒有!完全沒有!

  拋棄我那一半人類的血統,打碎心靈的桎梏,就依著我那半妖的血統行事吧!我是妖,就應該為所欲為,藐視一切道德理法,不管任何禮儀規矩,隻隨心而為!

  「我去了一個地方,決定了一件事,又想通了一件事。」我輕輕地說,心裏從來沒有這樣篤定過,「現在我要全部跟你分享,你不許拒絕哦。」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06 AM

第十八章 烈愛

  在他還沒明白我的意思之前,我走到桌邊,以溫水兌了一點葯粉於杯中。水與葯融合,呈現出火樣的紅色,似乎帶著頑強的生命力。

  我把葯放在床頭桌上,先扶他起來,然後讓他倚在我肩上,慢慢把葯喂他喝下去。

  「這是什麼?無色無味的。」他皺眉,眼神中有些疑慮。

  「毒葯,名為颳骨鋼刀,你怕不怕?」我坦然一笑,把剩下的幾口全倒在自己嘴裏。自從決定拋開一切煩惱與糾結,我發現我可以非常勇敢大膽。

  而且我已經說得很明了,民間諺語說得好:色,是颳骨的鋼刀。不過他顯然早已忘記凡間的事情,隻淡淡笑著道,「還會比現在更痛苦嗎?」

  「極致的痛苦。」我半真半假地說。

  極致的痛苦,也就是極致的快樂,地獄和天堂本來就相隔一線之間。

  他再不說話,隻望著我。而平時我總是會躲避他的目光,但這次卻帶著熱辣辣的心意,堅定的回視,同時在腦海中復習了一遍行氣療傷的方法,以及無數電影、雜誌、還有狐族密寶《房中術》中學習的知識片段。

  這就是現代人的優點,接受度廣,就算沒有實踐經驗,理論知識卻不可謂不豐富。那麼今天,就直接動手操作吧?技術不好也沒辦法了,強上吧!

  「你今天有點奇……」他話還沒說完,我已經撲上去吻了。

  我很明白不能對他說起療傷的事,不然我敢肯定他一定嚴詞拒絕。他絕對不會同意我以身為葯,隻為了救他。所以,心動不如行動。

  大概是因為緊張,我的力道沒有控制好,直接把他壓到了床塌上。我幹脆將計就計,整個人都覆在他身上,貼合得嚴絲合縫。本來我還想事先要洗個澡,穿上性感內衣,外面罩點若有若無的紗衣什麼的,最好再喝點酒助助性,朦朦朧朧,氣氛撩人,這樣才好進行。可惜事發突然,也顧不得許多了。揀日不如撞日,反正他的傷也不能耽誤,現在就現在吧!女流氓就女流氓吧!動物世界就動物世界吧!我,胡六六,什麼也不管了!

  「你要幹什麼?」他被我的行為弄懵了,短暫的失神性回應了我的強吻後,就努力側過臉去,皺著眉問我。

  「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在他唇上啄吻,每吻一下就說一個字,然後在他張口欲說些什麼時,直接反舌頭伸到他嘴裏,胡亂攪動。

  我吻技低劣,不過卻成功的令他呼吸急促起來。他揚起頭,唇舌開始與我交纏,吸走我胸腔裏的每一分空氣。而身下,我跨坐著他的部位感受到了堅硬的隆起。這令我深身登時像被電擊了一樣發麻。天哪,原來是這種感覺!

  轟的一下,我立即進入了狀態。好像……他的身體反應也來得很快。我們之間真有些幹柴烈火,或者天雷勾動烈火的意思,好像潛意識中早就彼此渴望。

  「你這丫頭,給我喝了什麼?」激烈的親吻後,他費力地拉開我,氣喘吁吁地問,滿眼的不可置信。甚至……還有一點……恐懼?!

  「催情葯。」我的眼神已經散亂了,看不清他近在咫尺的臉,隻模糊成一片光影,難耐的磨蹭著他的身體。似乎,我比他更受了那秘葯的控制,也更早動情。

  「這麼想我死嗎?」他苦笑。

  「正是想讓你活。」我說著,手中不停,動手解開他的上衣,看著衣襟向兩邊滑落,把熱吻印在他胸口。

  他呻吟了一聲。

  像他這樣的人,自控能力應該很強,也不會隨便沉溺於性欲的,不然他也不可能以肉身修成上神之位。可不知是胡姥姥所配的葯太猛烈,還是他病中沒有提防,總之當我有意無意地施展出三級媚術,他立即中招、反應熱烈,雙手死死抓住我的肩膀,好像要把我推開,卻又想要把我拉近,所有的掙扎盡數在他的雙臂間角鬥。

  「快離開,你個笨蛋!別對我使用狐妖的那一套。」他強,居然真能再度推開我一次。而他的眼睛,黑色波濤流動在暗處,洶涌澎湃,就要決堤而出!

  「忘川!忘川!」我喃喃地叫他,雙手撫著他的臉,而他的手因為托著我而不能動彈,隻能任由我,「我喜歡你,如果你真的要離開我,至少……把最痛苦和最幸福的都給我吧。答應我,忘川。不管明天我們誰有個三長兩短,這一夜的纏綿是我最想得到的。忘川……給我。」

  「不行!你不懂這會有什麼後果!」他喘息得胸膛起伏,似乎心就快跳出來。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奮力拉我,結果卻把我的外衣扯破了。我幹脆甩掉那累贅,看到我黑色內衣中的雪白小胖豬致命地吸引著他的視線。

  趁他道心失守之機,我繼續深吻他,發覺自己的身子顫抖個不停,還不斷上下扭動,用力降低,直到酥胸抵上他的胸膛。除了那薄如蟬翼的寸縷,我的的腹部貼著他的腹部,我們皮膚挨著皮膚,燙得彼此全身大震。

  「最後提醒你,快離開!」他咬著牙,眼神已近失去理智的邊緣。

  我不理,爬下他的身體,然後又爬上去,自下而上,蛇一樣緩緩蹭過。他全身崩緊著,激烈的喘息,像要困住內心的猛獸。可在我無法忍受之前他終於失敗,悶吼著,抱著我一翻身。

  於是……我被逆推了。局勢,也不再是由我掌控。

  我感覺胃裏有一個大火球,散發著光和熱,令我很疑惑為什麼我沒有完全燃燒或者全部融化。是那葯物的作用?還是我內心的渴望?抑或兩者皆有,我不能做判斷,隻是感官無限敏銳著,加倍的刺激,每個感覺都無限放大,腦子卻不能思考。

  他迷失一般在我身上搜尋著什麼,用他的指尖、他的唇舌、他的利器,直到他吻濕了我上身僅剩的那點布料,令我嚶嚀一聲開始狂熱地親吻他強健的肩膀,撕扯他的衣服。

  房間內隻有激烈親吻的聲音和我細細的呻吟。我們在床上激烈翻滾,好像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貼合得更緊密,直到彼此間沒有阻隔,相見。他的身材真好,肌肉達卻線條流暢,和他的臉一樣完美無缺。我軟弱的在他手裏彎曲翻轉,我聽到他出一聲沙啞的呻吟,感覺他親吻我大腿內側的柔嫩肌膚。

  我從不知道這個動作是這麼刺激,令我緊抓住他的手臂,像花一樣為他綻放,從沒想過當他徹底放開,原來也能這樣的狂野。可他在這個時候居然又壓抑著自己,我隻好哀求他、撒著嬌,要他履行用手指和唇舌許下的承諾。

  此時出令人迷醉的氣息,令我們沉浸其中,魂飛物外。

  「忘川,天哪!」我的手插入他的中,亢奮地拱起我的身體,「求求你,求求你,哦!」我顫抖的吶喊,感覺血液在血管裏咆哮著。

  他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染上的潮紅,熱汗打濕了他白金色的長,垂在我的肩頭,「我不會有事的。」他似乎是著誓說,「我要找你算帳,這比什麼都重要!」

  「我愛你。」身上那絕命的熱我不知從何宣洩,隻熱烈地撥動身子。

  他深深的凝視我,像獵人巡視自己的獵物,不得不按住我的胯骨,才能緩緩進入。

  「說你不會後悔。」他沙啞著低語,最後一絲自制力瓦解。

  「我不後悔!絕不!絕不!」在被撕裂一般的感覺裏,我大聲叫著,在放縱自己享受那種喜悅之前,在疼痛中我略清醒了片刻,記起這場烈愛最重要的目的是什麼。

  當我咬緊牙關,遁著胡姥姥所授的法門,忽略的甜美熱烈和欲仙欲死而去運轉女陰之氣時,忘川明顯愣了一下,大約終於明白到我這樣大膽並不是為著,那隻是副產品。

  他的眼神很複雜,無奈之中摻雜關軟軟的悸動,可他又箭在弦上,不得不。而我,要如何才能讓他明白,雖然我是為救他才這麼做,但我也愛那副產品。

  我的內息在他千瘡百孔的靈臺穴竅游走,溫柔撫慰,有如輕輕吻過。當有了他有意識的引導後,運行的度也更快了。那幾乎也是愉悅的,令我覺得胸腹內癢癢的,恨不得通過激烈的運動來抓撓。而我覺得氣息運轉三週天的時間很長,其實那不過片刻,當他暖乎乎的神息返回給我,就是副產品狂歡的時刻。

  這時候,他已經完全失去控制,熱汗淋漓著,而我也早已經準備好。

  他開始律動,一次次衝刺,逐漸深入我的熱情,直到我尖叫出我所有的快樂。之後,我的驚悸尚未停息,他的力量和進攻就把我推向另一波。

  「求你,不要離開我!」我咬住他長的梢。

  「你不明白。傻瓜,你不明白!」他呢喃著,在痛苦與狂喜之間解放了我們,那使我無法呼吸、無法言語、精疲力竭卻異常幸福。

  就像經歷混沌初開的爆裂一樣,我窩在他胸前,依偎著他急促地喘息著。這個小天地是如此寂靜,桌上閃動的燭光,將我們汗水淋漓、卻還緊緊相擁的身體照得閃閃光。



第十九章 在一起

  事實證明,胡姥姥說得沒錯,一個男人在某些方面的能力與他是不是病著、或者受傷完全沒有關係。

  在我變身為葯之前,忘川還有氣無力的躺著,可當我們肌膚相親過後,他又連著與我做了好幾次。至於具體的數字,在狂亂的快樂中,我已經不太記得了。而開始時我們確實努力療傷來著,但後面……我也沒什麼印象了。

  總之,我累到要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第一次和男人那啥,戰況還那樣激烈,我很害羞,有點不敢面對忘川。但是,當我意識清醒後,卻立即驚叫起來,因為我發現自己是狐狸的形象臥伏在床中間,被丟亂的被子枕頭簇擁著,應該說是比較舒服的姿勢。

  不過……為什麼我現出原形?不是昨天晚上興奮得過頭,玩了一把人獸吧?天哪!

  「你睡著時,我把你變出本體的。」一個親愛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這樣利於你回覆體力和精神。」

  體力?精神?我大羞!偷偷循聲望去,就見忘川神態平靜地盤膝坐在床對面的墊子上,似乎才調息完畢。他的臉色比昨天好得多,無血色的唇又呈現出淡淡的分紅,也不再冒冷汗了。那麼說,「葯」起效用了?他能施法令我變化,那就證明他可以控制內息了吧?

  那真是……太好了!

  他目前是古裝造型,不管從人的角度,還是從湖裏的角度看他,都很令人迷醉。感謝他幫我辯護,這樣我臉紅也不會被看出來,這樣我可以肆無忌憚地就這麼看著他,不必說話。

  話說他是有意這麼做的吧,就為了讓我自在些。他真貼心。

  啊,他走過來了!他走過來了!怎麼辦?

  我縮成一個球,尾巴罩著腦袋,從絨毛的縫隙中偷看,見他走到床邊停住,輕笑道,「昨天晚上怎麼不見你這麼害羞?」

  我本來就是這樣啊,偶爾暴龍,但很快就又恢復烏龜本性。我腹誹著,隻是想起我昨晚的主動,甚至可以說是凶猛,臉就發燒得好像毛全掉了似地,害我還伸出了前爪,摸了一把以確定。

  然而……入手處一片滑膩,天哪,他又把我變回來了!

  本來我變化時,因為觀察角度不同,我自己能感覺得出來,可看著他,我的心就亂了,居然什麼也沒有發覺。再想到昨晚那光溜溜的狀態……我現在豈不是全裸、體?

  這個認知嚇了我一大跳,慌著扯被子往身上裹,也不敢抬眼看他了。

  「不用包了吧?既然我心裏記得你所有的摸樣,抱起來也沒用。」沒想到,他居然調笑我。

  我縮著,控制不住自己體內的力量,想電影反復卡帶似地,一會兒狐形,一會兒人形,變化無端,心亂如麻。

  怎麼辦?要怎麼回他的話,才能顯得既文友又大方?既輕描淡寫又深情無比?我在現代生活了這麼多年,不至於在男女關係方面連一個從上古時期活下來的「文物」還不如吧?

  我逼迫自己抬頭,卻不期然地被他連被子一起抱在懷裏,聽到他微微的嘆息,似有深深的悔意,但並不是那種憎恨和厭惡的後悔,而是無可奈何的、心痛的後悔、或者還有些心動。

  「我不會後悔,我喜歡你。」宛如聽到他的心聲,我率先沖口而出,兩條白白的膀子從包裹中伸出來,蛇一樣纏在他脖子上,緊緊抱著。

  他沉默,隻在我頭髮上雜亂而輕淺的吻著,呼吸灼燙著我的皮膚,那種被憐愛珍惜的感覺令我感覺特別幸福,身子放軟了,依偎著他。

  這也算是高潮吧?被愛著的男人如此溫柔對待,無關慾望,隻迷戀於這種彼此的擁抱和擁有,若有若無的溫存。

  「你不明白的,傻瓜,你不明白自己惹到了什麼麻煩。」他輕聲呢喃,語帶痛意。

  「我沒有必要明白很多事呀,待在你身邊不就好了。」我在他下巴處亂拱,明白他有狠狠的秘密沒有告訴我,他是怕那個秘密會傷害到我才這樣說吧?

  可是我不問。

  如果他想對我說,自然就說了,我不會因為兩人關係的驟近就逼迫他。有時候,心裏的傷痕不能揭得太狠,他會流血,我會心疼。

  「已然如此,就……跟著我吧。隻希望,你將來也不後悔。」他的聲音穿過我的頭髮、穿過我的皮膚、穿過我的骨肉,直達我的心靈。

  我心裏一哆嗦,明白這隱晦的邀請。

  他是要我和他在一起!

  是啊,在一起!

  我渴望了很久了,也許還要加上上一世的千年。兩千多年的時光,混沌的等待,痛苦的重生,就是為這這一刻吧。前一世,我守著那份不成熟的愛情,這一世我終於得到他的回應。

  「好。」我隻說了一個字,心裏,卻突然榮上來一首歌。

  ……可是,我好愛你,我覺得我會離不開你。可惜,我丟了你,慢慢我的眼淚掉下來……

  停停,這首歌我非常喜歡,纏綿悱惻,但這時候想起它來,那歌詞實在有些不吉利。

  我為什麼掉眼淚?!

  得到她的感情反饋,不是應該高興嗎?為什麼我的心底還會有懷疑,不知道他到底是有一點點愛我,還是因為跟我做過、愛,就要負起責任。

  隻是,這些根本不重要不是嗎?我擁有他,我陪著他,就算他現在不愛,難道我不會令他深深愛上我,正如我愛他一樣嗎?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想,隻用力愛就行了。至於結果,誰去管他,這才是妖應該有的生活態度吧?有時候,葯性倒要更接近人性本質啊!

  相同這一層,我放棄掉所有的糾結,抹了把眼淚,就近輕咬他的耳朵。

  他哆嗦了一下,拉開我,「別淘氣了,聽我把話說完。」他的眼神很克制,「事已至此,我沒的選。但是,你得清楚自己究竟選擇了什麼。跟我在一起,就是與整個天庭為敵,你平靜安詳的生活就沒了,辜負了你母親所有的期望。而且結果……」

  「誰去想結果?那是你們幾萬、十幾萬歲的老頭子才想的,重生後我才一千多歲呀。」我伸指,按在他的唇上,「頂多,與你化為塵與灰,我願意這樣。我媽……隻要我幸福,她一定會支持我。」

  「我不會讓你死的。」

  「你也不許死。」

  他靜默,沒答應,在我心裏埋下了不安的種子。

  他的秘密很危險嗎?他對我隻是負責嗎?但是,這時候什麼也不要想吧,隻要跟他在一起就好,兩千年的夢想成真,在這時候去想別的,真是笨蛋加白痴,再乘以弱智的十次方。

  「你改吃葯了。」我膩聲道。

  你一挑眉,無損的高貴中略帶些邪氣,露出潔白的牙齒,哎呀,萌死我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真的萌死我了!

  「你不怕累死?」他的聲音很誘惑,令人心裏癢癢的。唉,我們狐狸是不是都這麼色的?

  「沒辦法啊,我是葯嘛,得盡職盡責。」我一付公事公辦的樣子。

  「有沒有醫囑?」

  「有啊。一天三次,一次三到四粒,溫水沖服。」我扭捏著,手指在他胸上點啊點。

  他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相識這麼久,我是頭回看他笑得這樣暢快。平時,他的笑總是淡淡的,帶點嘲弄和輕蔑。我不得不把這功勞歸在自己頭上,嗯,我讓他快樂,這很了不起。

  「先去吃點東西吧,我聽到你肚子在叫。」他伸出手掌,輕撫我的臉,眼神裏那複雜而看不透的情緒令我心悸不已。

  「可是……你真的在恢復嗎?」我著了魔似的沉溺在他的眼神裏,低低地問。

  那醫囑並不是我純粹胡說,胡姥姥說過,至少七日內要經常在一起,這樣對他的傷和我的修為都有大好處。不過,他也確實需要調息的時間。

  他點點頭,「你們狐族的秘術原是有雙修一說,這樣療起傷來野事半功倍。但是,我覺得你這會運的功法又有些不同。放心吧,我確實在好轉。」

  「那你要快點好起來。」我費盡力氣才使自己鑽出他的懷抱,「男人厲害,我這壓寨夫人才當得威風哪。」

  他失笑,「不害羞的丫頭,你當我壓寨夫人,霍炎要咋麼辦呢?我現在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搶了兄弟的女人。你現在是與我無媒苟合,被逮到要沉塘的。」

  他絕少開玩笑,所以我聽他這樣說,心情大好,但隱約也覺得會令霍炎不高興,心裏有點小小的糾結,「我跟他沒什麼的,但也不想傷害他的自尊。」我說「自尊」,是因為我總覺得霍炎的執著,其中有很大的成分是他想贏忘川。

  「我知道。」他點點頭,眼神裏又出現一道笑意。

  我靈機一動,「我想起來了,當初霍炎要與我洞房,我莫名其妙地就控制住了他,是不是你在暗中幫我?」

  「我怎麼能讓與我有恩的你,隨便讓他欺誨。」他淡淡地道,來個默認。

  「當時情況很危急哦,萬一我沒找到那個琉璃似的東西怎麼辦?」

  「我的靈識早已經從大堂脫身,就在那間屋子裏。如果你真的很笨,我自然會出手的。」

  原來啊,他一直保護我。這認知讓我感覺特別甜蜜。

  不過,在我說道那個琉璃真元時,他的眼神為什麼黯淡了下去?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08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5-10 11:02 PM 編輯

第二十章 巨大的恐懼

  忘川不是個縱欲的人,但卻嚴格遵守了醫囑。

  而且,七天以後還在繼續「吃葯」。

  夜夜的纏綿溫柔,極致的肉體快樂和妥帖的心靈契合……到後來我已經分不清,他到底是喜歡做愛做的事,還是喜歡那種交頸而眠、溫柔相擁、互相陪伴的感覺。他曾說前世的我解了他千年的寂寞,現在我卻覺得他的寂寞更深,好像亙古以來就生於天地間的怪獸,從沒找到過同類,如今卻尋到了家園。

  我喜歡那種感覺,那種被他需要、並被放在心底最深處溫存的感覺。所以,我很幸福,覺得所謂人生就這樣便好。可是不知為什麼,我總有些心神不寧,好像生命的角落潛伏著巨大的危機似的。我並沒有什麼證據,隻是一種直覺,不過因為害怕,我努力忽略不去想它。

  「你的傷勢恢復得如何?」激情過後,我精疲力竭又異常舒服的窩在他懷裏,問。

  「好了七八成了。」他忽然輕笑,「但需要繼續吃葯,然後接著吃葯,不斷的吃葯,才能加以鞏固,不然說不定會反復。」

  驀然間我有些害羞,拉扯他纏在我腰身上的手臂,可他卻抱得更緊。於是我隻好放棄,膩聲道,「沒想到胡姥姥的方法這麼管用,之前你苦修了好幾個月,傷勢也不過好了一半,現在這才半個多月,你就已經接近痊癒了。」

  他俯下頭,親吻我光裸的肩膀,聲音悶悶的,「是啊,這方法很不錯,可惜有上癮的副作用,吃了就停不了口。用現代的話怎麼說?葯物依賴?」他很少調笑,但隻要一這麼做,就有一種別樣的誘惑。

  我翻轉過身,與他面對面抱著,「那怕什麼,我又不會離不開你。除非……是你想戒葯。可是,我們不會分開的,對不對?」

  「除非是命運作怪。」他模棱兩可,讓我更加不安。

  他會相信命運嗎?不可能!好像他一直在抗爭著什麼,如果他敵對的不是命運,又是什麼?

  「沒有人能擺脫命運。」他埋首於我的頸間,呼吸著我所有的熱氣,「就算是天也不行。假如不屈從於它,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這是你叛反天庭的原因嗎?」我終於問出口,「你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是嗎?」

  「無關緊要。」說這幾個字時,他很冷漠,或者說很絕望,「我要的是自由。」

  自由是嗎?天庭到底有什麼陰暗的秘密?忘川和孫悟空所要的自由一定是不同的,那他究竟經歷了什麼?

  我張口欲問,卻又被他吐出的四個字鎮住了。

  他說:「還有報復。」

  這就是他率領叛軍,並且拼命想找到四大法器的原因吧?那四件東西既然是人人都想爭奪的,那麼一定有巨大的威力。但是,我們這些日子如此幸福,他還是放不下深埋在心裏的執念嗎?為什麼我還是無法到達他的心底?

  「一千多看前,你曾說要我做你的雙修伴侶,沒想到你真的做到了。」大概看出我深深的不安和隱約的恐懼,他轉變話題,笑道,「雙修這種事果然是對雙方都有好處的,那天你變回原形,我看到你的毛色似乎變了。」

  「是啊。以前是棕褐色的,那天我看……似乎變得有些發紅。」我到底是烏龜性格,遇到危險的事就縮回殼裏,所以我也不追問,順著他的話題走。本來麼,恩愛過後就應該是兩個人擁抱著,說些輕鬆溫馨的事啊。

  「也許你是極品火狐也說不定。」他很認真的和我研究起來,「以前的你是埋藏在石頭中的美玉,到靈氣充沛的人界住了一千年,回洪荒界重拾道果,自然就露出本相了。」

  「會是這樣嗎?」我即驚且喜,「如果是真的,我媽會高興死的,她一直因為我的品性不佳,在狐族中抬不起頭來。聽胡姥姥說,自從有狐族的記錄,我媽是唯一的極品火狐。不過我的父親是人類,我不太可能會全部繼承我媽那邊的基因吧?」

  「人乃萬物之靈,不過後來被蒙昧了罷了。」他輕哼了聲,「誰說你有人類血統就比其他妖精低級?依我看,那才是你與眾不同的原因。」

  他這是誇我吧?

  我一高興,又往他懷裏鑽了鑽,撒嬌著道,「說不定是我和霍炎認識得太久,被他的紅毛感染了。話說回來,他不會找不到我們吧?」

  自我初夜後第三天,忘川堅決不肯待在荷包小天地中了。他認為那裏面雖然安全,卻隔絕了天地精氣,並不利於養傷恢復。但鑒於天庭可以動用人類的力量追捕我們,他幹脆帶著我往深山老林裏鑽,找那些最偏僻的村落落腳,遠離人群,還不斷變幻路線。

  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反正他有很多錢,而且野外生存能力很強,偶爾還冒險運用一點神力什麼的,所以這半個多月來我過得其實很輕鬆舒服,不但沒有因為遠離物質生活而感覺不便,還感覺很特殊、很好玩。

  但是為了防止霍炎等人回到許願樹那邊去找不到我們,忘川讓我把他們之間特有的聯絡暗號繡在了一個買來的荷包上,還掛在原處。至於那個暗號是什麼意思,相互之間要怎麼聯絡,將來怎麼會合,我就不知道了。

  「他雖然笨蛋,卻還不至於笨到那個地點。」忘川用手抬起我的下巴,「躺在我懷裏,還要想你的『前夫』嗎?」

  我舉起手,「冤枉死了,我根本什麼也沒做過,卻都認為我嫁過兩次了。跟你吧,還算是背夫偷人。看我們狐狸精都是被謠言害的。其實我們最忠貞了,如果愛上了,就隻會愛這一個,永遠不變心。」

  「說得好聽。」他的唇角微微上翹,看起來為我這番話而愉悅。他的唇形真好,雖然總是不大有血色,但很有讓人親吻的慾望。


  「本來就是啊,比如我媽,這輩子就愛我父親一個人。」說到這兒,我嘆了口氣。我想我媽了,真的很想啊!特別是我現在愛了一個人,就更想把心事跟我媽分享。可是她在哪裏?

  「你知不知道我媽年輕時候的事?」我幽幽地問,「我老爸到底是誰?能讓我媽愛一輩子,又痛了一輩子。」

  忘川沉吟著,「我想,她若想讓你知道,自會告訴你。否則,何必瞞著?」

  我抓住他的手臂咬了一口,「最恨你們這些得道的人,全一個模樣,問什麼也不說,總是出天機不可洩露的樣子。」

  「因為……這叫做無可奈何。」

  我一聽話題又是往沉重憂傷上跑,連忙又拉了回來,故意大民嬌嗔道,「那華如練的事總能說吧?哼,你還吃我和霍火的飛醋,其實我們根本隻是好朋友。倒是那個姓華的,聽說當年是你的情人,今天你要給我說說看,你們之間的姦情是怎麼回事?」

  他被我煞有介事的樣子逗得笑了起來,但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聽完後,我心情大爽。

  原來華如練跟忘川就沒有實質性的關係,不過華如練暗戀忘川很久,而她的師傅於忘川有恩,所以向來高貴傲慢,對眾仙女不假辭色的忘川獨對她態度溫和。

  然後華如練這超級自戀誇張噁心的死女人就誤以為忘川對她有意,四處散佈與二郎顯聖超真君之間那並不存在的戀情,鬧到整個天庭無人不知。

  忘川懶得辯白,久而久之謠言成了事實。後來他叛反天庭,華如練更以大義滅親的正義形象出現,以至於後來他故意擺出舊情人的態度來。

  其實,華如練自己心知肚明。這就是她恨不得忘川和我都去死的原因吧?因妒生恨,卻還要利用自己的悲哀謀取利益,真是人間,呃不,是天界極品。

  不能容華如練再敗壞忘川的名譽,也不能容她再背後下刀子了。等回到洪荒界,我一定要想辦法好好修理她,讓她從此老實一邊待著去。

  喁喁細語中,我們相擁著入眠。

  這一夜我睡得極其甜美,因為問清楚了一些事吧。雖然,我還不知道忘川為什麼從上神變成了叛黨,但我知道他是為著自由和報復。雖然,我不知道我父親是誰,但我知道我可能繼承了我媽全部的高級狐妖基因。雖然,我不知道忘川愛不愛我,但我知道他不愛華如練。

  我的願望一向微小,所以這點內容就足夠我開心的了。

  然而當我在明媚春光中睜開眼睛,忘川卻不見了。奇怪的是,霍炎面色陰沉地坐在我旁邊。

  「你怎麼來了?忘川呢?」我坐起來問,發現自己服裝整齊,大概是忘川給我穿的。不過我睡覺一向很輕,昨晚為什麼沒發覺?

  「這個世界上有一樣好東西叫手機,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藏號碼的地方,然後找到他,再追了過來。」霍炎的眼神有些戾氣,「你媽回來了,昨天半夜他就走了,說趕去有重要事情要問。」

  啊??

  這個驚喜實在太大了,我當場蒙了,半天才緩過神,高興得跳了起來,「我媽怎麼會突然回來的?啊,他真是的,為什麼不等我一起回去?」

  哪想到霍炎沒回答我,而是直率得讓人受不了地問,「你和忘川睡了?」

  我尷尬,不知道怎麼回答。這用詞,也太粗俗了。

  他哼了一聲,「我不會輸給他的,我會把你搶回來。現在,收拾收拾趕緊走。」

  「怎麼走?」

  「忘川個死傢伙是半夜冒險神行去的,我們也這樣吧。」霍炎臉色十分不好,「那小混蛋和哮天感謝、肉包都在你家等著呢。我們要快,別等天庭的人發現神跡追過來。」

  我點頭,麻利地梳頭刷牙洗臉,然後憑空畫出一道門來,我家的大門。

  「這樣才叫快呢。」我得意,推門而入。

  然而突然,我發現周圍的情況不對……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瞬間,巨大的、莫名的恐懼緊緊抓住了我的心臟!

  「媽,你在哪兒!」我嚇得大叫。

  (第五卷完)



第六卷 半妖當自強

  COME ON,半妖胡六六。

第一章 痛失所有

  血腥氣,很濃烈。

  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什麼,我被這死亡的氣息嗆到了喉管,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我媽的房間門大開著,影影綽綽中似乎有人站在裏面,可我卻不敢上前,隨後跨越而來的霍炎也發現了情況不對。他按住我的肩,示意我留在原地,但是我卻突然動了,雖然很想縮進殼裏,怕面對可怕的事情,可雙腿卻自有意識似的,直沖到我媽的房間門口。

  忘川……昂然立在血泊之中。

  他的唇角掛著殘酷冰冷的笑意,白金長的長髮無風自動,沾染著數片腥紅。他完美無暇的臉上血蹟點點,三尖兩刃槍上,更是被血色浸透。而他的腳下,宛如有一條血河在流淌。

  房間內光線不足,他就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明明主宰著殺戮,卻又艷麗無比,好像絕美的阿修羅,站在以鮮血澆灌的萬花叢裏,又好像地獄裏來的惡魔,卻置身於天使的雲端,極致的差異,極致的震撼。

  有那麼一瞬,我腦海裏一片空白,似乎時間停頓,空間凝結,然而當我看到血泊中倒著的三個女人,我的肚子裏仿佛躥出一頭凶殘的猛獸,一口就把我的五臟六腑都吞食了下去。

  沒了,什麼都沒了!我的世界登時失去了所有的光和熱!

  我媽……還有七姨、八姨……被殺了?!

  沉默了數秒,我尖叫起來,是完全發自內心最深處最恐怖的尖叫。接著腿一軟,我狠狠摔倒在地上。然而我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和傷口,手腳並用的爬向門檻,哭叫著,「媽,媽,你怎麼了?你答應我啊,你別不理我,我以後都聽你的,求你別不理我,媽……」

  霍炎從背後把我撈起來,緊緊抵在胸前,不管我多麼哭鬧掙扎,就是死不放手。我們站在門楣的下方,他聲音陰沉憤怒地問忘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聚妖幡從沒在過踏山人熊的手裏。」忘川抬起了垂著的左手。

  他兩根修長的手指捏著一個高約三寸的小旗子,血玉為桿,鑲嵌著非常細小的黑石;綢緞為旗,旗面上繡滿了古怪的符文,隱約有些邪氣,連旗面的本色也看不出來了。

  「告訴我,不是你做的!」我聽到霍炎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不會為了這個幡……」

  「四大神器,誰不想得到?」忘川打斷霍炎,「很可惜,胡氏懷壁其罪,到了這一步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聽清他的話,我的恐懼無以言表,再度尖叫起來,「你騙人!你不會殺我媽媽的!你不會傷害我!你說過你不會傷害我!」

  「除非是命運作怪。」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我媽的生死無關緊要,「很抱歉,可惜你母親不明智,不肯交出來。」

  他承認!他承認!可為什麼?我不能相信!

  我渾身冰涼,哆嗦成一團,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抽走了,和我媽、七姨、八姨的血一起在地上流淌。他會為了個旗子殺人嗎?他為了獲得自由和向天庭報復,尋找四大神器多年,如今已得其二,再見到我媽手中的寶貝,能忍得住嗎?

  「我再問一句,是不是你做的?」霍炎怒火狂熾,「難道你不知道她是六六的母親?」

  「神擋殺神,佛擋弒佛!」

  「那你連我一起殺了吧!」我大吼,不知從哪裏來的力量,一下掙脫開霍炎,合身向忘川撲去。然而在半空中,我就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但就算如此,那絲絲的血腥氣,還是從陰沉的最深處冒出來,凌遲著我的心靈。

  他說過:沒有人能擺脫命運。

  就算是天也不行。假如不屈從於它,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這樣的代價難道不夠大嗎?它大到我無法承受!為什麼付出代價的不是我?

  讓我來吧!讓我來吧!讓我來吧!

  我蘇醒不了,卻仍有意識,隻是囚在一望無際、似乎永遠也走不出的黑暗裏,隔絕著外界的一切。有幾次我看到了光線,可我卻自動的再沉到陰冷的無知無覺中。

  因為我怕,怕看到我媽和七姨、八姨沒有聲息的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我希望那隻是我的噩夢,當我睜開眼睛,發現所有的恐懼全都煙消雲散。

  可是我的理智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於是我拒絕醒來。

  曾以為早晚會與我媽相見,所以我那麼想念她、那麼辛苦的掙扎在洪荒界,也能努力活得好些。可沒想到,自我上回穿越,卻是永訣。

  那一面,是我最後見到她!

  她為了我付出那麼多,我卻從沒有報答。假如我能繼續活下去,我這一生也不會得到完美的幸福了,因為我沒有告訴過她,我有多愛她,因為我無法讓她再感受到我的快樂,那將是我一輩子永遠無法面對的痛與遺憾。

  而為什麼?忘川為什麼殺掉她?就為了一個聚妖幡?難道他的自由和他要的報復重要過我的所有?

  我不相信!我無法相信!可是我又沒辦法反駁這個事實。他親口承認,我親眼看到他渾身是血的站在屍體旁邊,他的法寶上還染著鮮血!哪怕他說一個不字,我也會相信他,幫他洗刷冤枉,更不會那麼可恥縮進殼裏,希望永生不要醒來。可是他沒說!而我知道他強烈的對抗天庭的願望,這證明他什麼都做的出來。

  懷壁其罪!他說得對,為了這第三神器,他絕對可以不擇手段!隻是前些日子的溫柔纏綿全是假的嗎?他從沒說過愛我,可我的感覺全是騙人的嗎?

  不不不不!我不知道要相信什麼。他殺的?不是他殺的?這念頭在我心裏滾動不止,就像齒輪鋒利的輪子,不斷的碾壓著我的血肉和靈魂。我內心的痛苦和糾結怎麼說得清楚,又有誰能體會?最愛的人殺掉自己的母親,不管是誰,都會受不了的。

  在我跨越那道兩界之門的一刻,我痛失了我的所有。

  「變強吧。然後才有資格來找我。」突然,忘川曾經說過的這句話躥進了我的腦海,仿佛鋒利地剃刀,直接刺入我心裏最柔軟的部分。

  我疼醒了!

  我發現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的被子蓋得妥帖仔細。就在床對面,坐著一個面帶病容的男人和兩隻沒有活力的狗,正是霍炎和哮天犬、肉包。

  見我醒來,肉包先高興地撲上了床。它什麼也不懂,隻看我活過來就由衷的高興,圍著我又舔又嗅,哮天犬則慚愧地用前爪蓋住自己的眼睛。

  怎麼?連它也相信是它的主人,做下那種十惡不赦的事,那麼深的傷害了我嗎?

  我木偶一般不動,兩眼隻望著霍炎,多希望他笑罵我白痴,把假的當成真的。

  可是他少有的嚴肅,靜靜地坐在那兒。

  我閉上眼睛,想再度沉睡。那樣,就不用面對這一切了吧?

  霍炎走過來,把我從床上拉起,輕輕抱在懷裏,「你哭吧,哭出來!」他無比溫柔與憐惜。

  可是我的五臟六腑都沒了,全面上下都空空的,連眼淚也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我媽呢?」我終於開口,聲音細弱枯澀得似乎隨時會斷掉。

  「還在隔壁。」霍炎同情地說,「我把血蹟已經清理好了,但是她們的身體……我沒動。我想,你可能會想見她們最後一面。」

  我點點頭,「他……呢?」

  「走了。我與他對了一掌,但沒攔住。我從來沒有贏過他,這次也是一樣,隻能守著你。」

  「謝謝你。」我轉動脖子,「為什麼哮天沒有跟他走?魔童呢?你傷得不重吧?」

  「我沒事。」霍炎搖搖頭,輕聲道,「咱們來的時候,魔童、哮天犬和肉包全部被打暈在廚房。我問過,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突然就失去了意識。現在,魔童消失了,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你不要管他,他雖然年紀小,可是夠狡猾,實力也強,不會出問題的。至於哮天犬……我想它又被拋棄了吧。」

  聽到這兒,哮天犬嗚嗚的哀鳴,令人不忍聽聞。

  忘川,你怎麼能這樣殘忍?為了一個目的,就不惜傷害身邊所有愛你的人!

  霍炎說得沒錯,魔童是很強的,哮天犬這上古神獸也不是等閒之輩,怎麼會有人能悄無聲息的接近他們?除非那人的潛力強大到無以匹敵,或者熟悉他們的行動。我不願意相信這一切全是忘川所為,可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叫我如何能為他開脫?儘管我心裏一直在這麼做。

  可是,我媽雖然曾散盡法力,但畢竟在人間又重修了千年,還有我七姨、八姨應該都是大妖怪級別,怎麼可能束手待斃?忘川要同時殺掉她們,一要令她們放鬆警惕,二要運用最強的法力,一擊成功。如果那樣,天庭那些潛在人界的人,為什麼沒有發覺異相,到現在也沒找上門來呢?

  我心裏涌上一絲微小到不可捉摸的疑惑,但我太麻木,又太痛苦,沒有發覺。

  「我……這樣幾天了?」我渾身無力,直覺地知道我昏睡了不是一時片刻的事。

  「五天。」霍炎心疼地摸摸我的頭髮,「不過你放心,我設置了小結界。天氣雖然暖了,但你母親她們的……不會損壞的。」

  這時候,說多少感謝的話也是多餘。我鼓足勇氣,忍受著那番痛切心扉,爬起來,搖搖晃晃的向我媽的房間走,拒絕霍炎的攙扶。

  媽媽,我來了。

  如果我不能孝順你以報答你比山高比海深的愛,那麼,就讓我送你最後一程。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10 AM

第二章 身世

  然而門裏,床上的情形讓我愣住了。

  那邊躺著的,不是安詳的人類遺體,而是一隻顏色暗紅灰的狐貍、一隻色彩國斑斕的錦雞、一隻通體雪白的玉石琵琶……

  天哪,她們究竟是誰?我又是誰?

  我媽是狐貍的形體,我可以接受。胡姥姥說過,她曾經是極品火狐,但為著我散盡全身修為,甘為醜女,變成了這般毛色。但是我的七姨、八姨呢?我一直以為她們也是狐貍,從沒想過她們會是別的妖精。而她們三個的組合……略通神話故事的人都會熟悉,正是封神中的蘇妲己、胡喜媚和柳琵琶。

  如果我媽是蘇妲己,我的父親又是誰?他們之間,生了什麼樣的愛情故事?她為什麼從不肯對我說?假如我的猜測是對的,天哪,誰能想得到那位傳說中禍國殃民、自私可恥、以色事人的絕色美女,會為了自己的女兒放棄了一切?並為一段愛情痛苦數千年。

  母愛無疆?真愛至上?或者,人們從來都誤會了她。

  「她正是九尾仙狐蘇妲己。」霍炎悄悄站在我身後,似乎明白我的疑惑,沉痛地說,「當年她國色天香,艷傾三界,不過封神後就失蹤了,沒想到她偷偷生了女兒,放棄人間繁華和仙界正道,心甘情願的隱居起來。我之前也不知情,是忘川……」

  他及時截住話頭,但我卻沒註意到這些,為新的事實悲傷、感動。

  我堅信我媽是深深愛著我父親和我的。而我七姨和八姨為了彼此的友情,就和我媽一起枯守幾千年。所謂妖精,根本並不都像人們印象中的那樣無情無義,下賤。他們,也可以有最真摯的感情、最無私的犧牲、最痛苦的等待。

  就像我媽,或者……還有我。

  我呆愣了片刻,慢慢走進屋去。曾經以為悲傷到極致就哭不出來,但當我把我媽的恢復原形的身體抱在懷中,登時淚流滿面,哽咽得無法呼吸。

  淚眼模糊,但我卻清楚地看到我媽的致命傷是在心口,從前胸到後背,被一個血窟窿徹底貫穿。我的七姨,九尾雉雞精,脖子折斷,扭轉著不可能的角度。我的八姨,玉石琵琶精,更是斷成了兩截。

  從她們的傷勢,尤其是從我媽胸口這一處來看,確實像被忘川三尖兩刃槍所傷。這令我的心底又像是被鈍齒反復切割著,鮮血淋漓。

  我多麼想不是他做的,但為什麼我就找不出理由為他開脫?而他,就那麼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解釋,沒有安慰,甚至沒有暗示,難道……是去尋找四件神器?

  四大神器,他已得其三,還有什麼可以阻止他?

  「媽,七姨,八姨,我對你們誓。」我跪在床前,咬得牙齒出血,滿嘴血腥,「不管是誰害死了你們,我,半妖,胡六六,蘇妲己之女,不管用盡什麼手段,不管惹得天怒人怨,定要為你們報仇,血債血償,討回這個公道!」說完,重重磕了四個頭,哭倒在地。

  想她們已經不是人形,我無法按照人界的習俗將她們安葬。唯有帶她們的遺體去洪荒界,埋於狐族的墓地。妖精的生命很長,但並非完全不死,何況還有這種遭到意外橫禍的。所以,我想我媽一定會喜歡在自己種族的長眠之地,我七姨、八姨在天有靈,也會歡喜。

  想到這兒,我突然心念一閃。既然我穿越時路過了地獄幽冥之地,那麼我也許可以尋找我媽等三人的靈魂,或者還可以再見一面。

  不過當我把這個的想法和霍炎一說,他卻搖頭道,「不行的,六六。除非純粹的人類,不然死亡之路並非通過黃泉城。你母親也非大惡大凶之輩,以前還曾有仙位,自然也不會在地獄之中承受無盡的痛苦,你如何找得到她?冥王,是絕對不會循私的,自從天地初開,他就是亂流中的磐石,不問對錯與立場,不介入善與惡,隻守著天地規則,不然這世界才真是亂套了。」

  「可是我想我媽啊!我還想知道是誰害的她!」我眼淚汪汪,一想到曾經的平凡生活,就心酸到無法控制。如果可以,我願意用一切來換取時光倒流。

  「六六,很多事叫做無可奈何。」霍炎嘆息著,雙手捧著我的臉。他眼睛裏的痛楚是那麼深切,似乎不隻是為我,還有他自己。

  「天庭之上還有天道,那是誰也無法改變的,就算是玉帝,就算是佛祖,就算強大到天地為之顫抖,卻也左右不了那看不見摸不著的天道,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所以,放手吧。假如你母親感覺得到,你這樣,她如何放心離開?你要讓她在另個世界也無法安寧嗎?」他勸我。

  不,我當然不願意。所以,我要忍痛放棄眷戀,我要自強自立,我要自己查出真相來!天道?哼,它無法還我公正,那麼我就自己去尋找!

  聽了我對我媽、七姨、八姨身後事的安排,霍炎又建議把她們三個一起火葬,她們三人的友情至死未變,那麼就讓她們的骨灰也混在一起吧!況且她們雖然去世,但體內的妖精元丹還在,肉身焚毀後就可以出,到時候我把她們的元丹供奉起來,也算是一種思念,隻把骨灰埋在墓地就行了。

  我聽從了霍炎的建議,逼迫自己堅強,忙碌著諸多准備事宜,隻有在閑下來時,心底那永遠也無法癒合的傷口才慢慢痛起來,到最後連呼吸也如刀割。

  「你今後打算怎麼辦?」霍炎曾問我。

  我已經決定以後就在洪荒界定居了,再不回來。這人界已經沒有了我所眷戀的東西,我媽不在了,我的家也就沒了。

  隻是我猶豫很久,也沒捨得賣掉我家這個小小的院子。因為它的一磚一瓦、一針一線、一樹一花,全是我媽新手建起。

  所以就留著吧,隻當是個念想。

  「不然,你住在我家也行。反正天庭還在追捕你,在人界的話,他們不敢有大動作,你相對會過得安逸些。」我對霍炎說。

  霍炎搖頭,「我必須回去,還有十四山的弟兄等著。而且,我要找到忘川。」

  我沒說話,但我是一樣的心思。

  我必須找到忘川,他欠我一個交待。他不能這樣一走了之。假如凶手真的是他,他也要把當時的情況完完全全對我說清楚。我不需要別人的結論,我要自己判斷!

  於是,又兩天後,在五月春暖花開的日子裏,在明媚的春光中,我背著我媽和七姨、八姨的骨灰,買了個尺把高的精美檀香木寶塔,放置入三顆妖精元丹,帶著肉包和沒了主人後無精打採的哮天犬,把我人界之家的大門緊鎖,和霍炎一起回到了洪荒界。

  一入界,我們約好了互通消息的辦法,然後就分手。他去找他隱藏起來的殘部,我則直接回到了妖居地,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了胡姥姥、三哥和小九。

  他們陪著我又哭了一場,而後問起我打算怎麼辦?

  自我媽去世,我幾乎一夜之間就堅強了起來,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很多事我也相通了。以前,我變得強大的願望從沒有這樣堅定強烈過,也從沒介意過族長之位。之所以誤打誤撞的坐了這個位置,也不過是為了讓天庭別再追捕我媽而已。險些,沒有用心過。

  現在我明白了,自身一定要強大,權利也一定要掌握。假如最後我調查的結果是必須面對可怕的敵人,說不定我就要依靠整個狐族的力量做後盾。而且如果我要辦什麼為難的事,也必須保證沒有人運用反對力量。再者,狐族的強大也是我媽的願望吧?所以,從今後我要刻苦修行,並承擔起狐族族長的重任,完成我媽的遺願,成為真正的強者!

  胡姥姥聽了我的計畫,老懷大慰,翻箱倒櫃的找出好幾本秘笈,不顧各家庭自成一系的約定俗成,全傳了給我。其中,甚至還有一本食譜。

  說是「一本」,其實隻是外包裝漂亮華貴,內容卻隻有一頁,菜品也隻有一道,名為:真心菜。

  胡姥姥說自己從不愛廚藝,所以並沒有看過。我翻了翻,書上寫的意思大致是:如果有人成功的做出這道菜,就可以得知別人心裏的秘密。隻要讓那個人吃掉菜,那麼你就可以問他三個問題,他絕對不會說謊。

  「快收著,免得姥姥反悔,這可是好東西啊。」三哥怕我悲傷,故意笑鬧,「聽說六六做菜的手藝令人髮指的可怕,如果學好這道菜,先是問些真心話,然後就讓他吃你做的別的飯,直接毒死了事,殺人滅口於無形啊。哈哈,我們狐族的新長老,實在是很厲害,復興有望!復興有望!」

  「於是……六六姐就安心待在妖居地吧,無論你做什麼,我們都會幫你的。」小九接過話來,「我已經打探清楚,大約七、八天前,天庭下旨,宣佈六六姐不是叛黨,而是被叛黨所挾持,是受害人。所以,六六姐已經是清白的了,聽說天庭還要補償呢,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過日子了。」

  是嗎?七、八天前嗎?那是我媽去世的日子,這其中有什麼關聯嗎?



第三章 大秘密

  很多事想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

  比方說我想當個合格的狐族長老,卻發現除了胡姥姥和三哥、小九,根本沒人在意我是否存在,自然也不會聽從我的命令。尤其是胡香香,幾乎事事與我打對台。而我雖然被撤銷了通緝,但狐族中人膽子小,總覺得我與叛黨有過瓜葛,能離我多遠,就離我多遠。

  我這個長老,實在是孤家寡人。

  而我在狐族混得艱難,在妖族中更是被排擠,最大的原因出自人數眾多的草木妖。華如練誣陷過我,說正是因為我才使得榕樹爺爺枉死,所以以紅杏、梅染和桃許為首的草木妖們,簡直與我勢不兩立,對我不理不睬算是好的,偷偷暗算我更是經常。

  對此我沒有辯駁,因為當初有怪物到人界去,就是為了尋找我媽藏起來的聚妖幡。說到底,榕樹爺爺的死雖然不是我害的,但他被牽連到,總也與我有些關係。

  隻是,到底是誰去人界騷擾的我家呢?這又是一個謎。

  再比方說我的修煉。我的媚術已經到了第五層,在眼看就要突破第六層的時候出了事,現在我不管如何努力也不能再進步。

  一方面是我的心靜不下來,閉上眼睛就想起我媽和七姨、八姨死去的慘狀,隻要入睡就是春夢和噩夢交織,見到忘川渾身血淋淋的抱著我親熱。

  另一方面,我知道我必須找人雙修才行,可儘管我疑惑、我恨、我怨怪,但除了忘川,我不想和別人有肉體關係。

  我被困住了,不管是自身的修為,還是在妖居地的人際關係,全被困住了。無法掙脫的束縛時時纏繞在我心上,害得我情緒上也出了問題。煩躁、自我厭棄、脾氣很壞、思想混亂……

  隻除了兩件事,我每天堅定地做。

  一,不斷嘗試做真心菜,然後不斷失敗。

  二,找忘川。

  就算他好像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杳無信息,就算霍炎那邊傳來的消息也說找不到,我還是不斷四處打聽,有時這出了妖居地,漫無目的的尋找。他曾承諾再不會屏蔽起我與他之間的血引之術。

  但是,他又騙了我。

  這天,我突破第六層媚功的努力再度失敗,眼看變得強大,為我媽報仇的計畫停步不前,心緒煩亂之下,我沖出妖居地,四處亂走。我專門找偏僻的地方,期望可以像我當年那樣,無意中進入虛無洞,說不定忘川就躲在那裏面。

  然而,虛無洞沒找到,我卻看見了一個老熟人,鬼鬼祟祟的潛進一處地下洞穴中。以前她問題欺侮我,現在我心情很不好,決定找她的晦氣。

  於是我隱了形,尾隨在她身後,跟她來到地下河道,見她把一支不知什麼樹的鬚根伸入水中,似乎正用密法療傷。

  我走筆如飛,畫出一柄仙劍,劍尖直抵她的後心。

  「華仙子,別來無恙否?」

  她吃了一驚,雖然身形穩住了,但那樹根卻落入水裏。

  奇怪了,她好歹是一位上仙,我雖然修為大漲,但偷偷接近她時,她不可能完全無感呀,難道傷得很嚴重?她是仙女,天庭是她的後台,除非遇到了十四山的叛軍,不然誰能傷得了她?

  還有,她受了傷,不是應該在天庭修養,天天大把靈丹妙葯吃著,無數同門輸氣幫助嗎?為什麼偷偷摸摸躲在這裏?到底出了什麼事?

  「胡六六,你找死!」她大怒,突然暴起攻擊我。

  我橫劍當胸,像模像樣的閃開,想必姿態還很美妙。可她卻是虛晃一招,頓時化為一道豪光,向洞口沖去,竟然逃跑。

  不過我早有提防,手中神筆連抖,一個造型特異的八卦圖就出現在洞頂。華如練速度雖然快,卻在洞口時撞到一面無形的牆上,生生給彈了回來。

  她大叫一聲,揉身而上,大約因為被我斷了後路,憤怒之下異常凶猛,式式殺招,看起來急於脫身。不過我早已經不是才穿越過來時的修仙廢柴了,一邊不慌不忙的跟她游走,一邊畫出變形金剛來,實現了我之前對她的承諾。

  大黃蜂威武,華如練祭出的彩光對它毫無影響,不過三招兩式,就像一隻小蟲似的,被大黃蜂死死抓在了鐵手之中。

  我看這畫筆神力還有一段時間才會消失,幹脆就保持這種狀態,低笑道,「華仙子,現在你全息全影兒的都未必打得過我,何況還是受了這麼重的傷呢?我倒好奇了,是誰這麼不憐香惜玉,打得你如此慘法?」

  她呸了一聲,不理我。

  我不著忙,圍著大黃蜂轉了好幾圈,心思也轉了好幾回,繼續笑道,「也是,我一隻低賤的半妖,怎麼配和天庭的上仙說話?那不如這樣,我把仙子送回去,算是我狐族中人對天庭做了貢獻,將來撈點好處吧。」

  「不!」華如練尖叫一聲,反應很大。

  我心裏暗鬆了口氣,明白我這番試探做對了。

  華如練身嬌肉貴,自恃上仙的身份,連出天庭一趟都覺得會受污染。可她現在傷著,除非與天庭決裂,或者被天庭追殺,否則不可能獨自孤單可憐的躲到這麼渺無人煙的地方來。

  不過這些日子因為我打聽忘川的事,消息一直很靈通,卻沒有聽說華如練出了什麼狀況。那麼也就是說,華如練十之八九做了天庭所不能容的事,而且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說的。

  換言之,她有個大秘密!隻是不知道,那秘密與我、與忘川、與我媽有關係嗎?

  「我是好意誒。」我虛空一抓,那根樹木的根鬚就落在我的手中,「你是受了火刑嗎?需要用地陰之水來療傷?」

  我把那根鬚甩來甩去,每當有水珠落在華如練身上,她就貪婪的吸取。看來,我的判斷再度准確,她受了烈火的燃燒。這就難以判斷了,天庭眾將,差不多都會修煉雷與火之術,這是最普通的兩項法力,不過要能傷到華如練這樣,至少得是上神的級別。

  「求求你,放了我。」當我不再甩水珠,華如練忽然服軟。

  我哈哈大笑,「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可忘記之前是怎麼對待我的嗎?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我惜命得很,怎麼會顧及你?除非……你老實告訴我,你怎麼會到了這步田地的。」

  「不,沒有發生什麼。」她搖頭,急著否認,「是我執行天庭任務,不小心受傷。如果告訴別人的話,實在太丟人了,所以想自行療傷,然後再迴天庭。」

  我看著她,忽然有點同情,因為我得說,論起說謊,洪荒界的人可沒有人界的人有本事。

  「你覺得我沒腦子嗎?」我冷笑,「撒謊也撒個完美一點的,這樣敷衍,我怎麼會相信?」

  「真的、真的沒什麼!」華如練幾乎是哀求我了。

  這讓我有了新的認識,她闖的禍一定是天大的,是那種某些人絕對不允許她活著,絕對需要滅口的。不然,以她那麼恨我的情況,怎麼可能如此做小伏低?想想,那應該比忘川的失蹤和我媽的被殺還要大條的事件。

  難道,與忘川叛返天庭有關嗎?

  我心裏一緊,立即逼問道,「我信你才怪。現在給你兩條路走,要麼,你把那個秘密原原本本告訴我。要麼,我立即送你迴天庭,交給代天者處理。我與你無恩,反而有仇,我沒有直接殺掉你算客氣了,難道還會幫你嗎?唯有拿你換些好處了。」

  「沒有秘密!真的真的沒有秘密!我什麼也沒看到!沒有!沒有!沒有!」可能我嚇得她太狠,她忽然歇斯底裏大爆發,叫得像聲學武器,我簡直都受不了。

  也許,我對她刺激太過了,要循序漸進才行。

  「別吵!再敢出一聲,老子立即把你扔到凌霄殿大門口!」我暴喝,用神筆把洞頂的八卦圖又描了一遍,加強已經退化的潛力,然後對准華如練的頭頂。

  「你受了火傷,要到地陰處療養。這種事你想得到,難道追殺你的人想不到嗎?」

  她愣了,臉上掛著淚,哪裏還有半點仙婆,整個一茫然無知的潑婦樣。不過,這再度證明了我的猜測。她,確實是被追殺中。

  「所以這裏不安全。」我繼續道,「但是我會幫你躲,隻要你告訴我一件事。」

  「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說!」她拼命搖頭,鬢髮散亂。

  那麼說,確實是有個大秘密嘍?!

  「聽我把話說完。」我嚴厲地瞪著她,「我要你去和那些草木妖說個清楚,當初你為什麼要陷害我?還有,榕樹爺爺是因誰而死?是誰派妖物到人界騷擾我家的?是不是為了聚妖幡才這麼做?這些問題,你總是可以回答的吧?」

  她遲疑著,像痴呆了一樣,好半天才點頭答應。

  「你最好說話算數,不然的話……後果不用我說了。」我用八卦圖把華如練吸了進去。

  飯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做。那個大事件對於華如練來說實在太可怕,她不可能直接告訴我,逼迫也沒有用。而就算是說,隻怕其中也有假。不如我先讓她平靜,再洩露了些不重要的事情。久而久之,她心防放鬆,還怕挖不出那個天大的秘密嗎?

  關鍵是,我得找個東西關住她,不然當神筆法力消失,彩霞朝露所化身的她,隻怕很難被捉住。如今,她不正是從某個大人物手中、從天庭的天羅地網中逃脫的嗎?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12 AM

第四章 漏洞

  怎麼關住華如練,胡姥姥也沒有與一勞永逸的好辦法,畢竟她是神光所化,本體非實質性的。最後,隻能暫時性把她關在練丹鼎中,每隔十二個時辰,我就用神筆在上面畫出鎮字符來。

  過了幾天,我看她心思安定了些,或者說是恐懼麻木了,就問起她陷害我的事。我知道她當著別人的面不肯說的,隻好給她錄像。幸好她沒去過人界,不知道攝像機這樣的東西。如果有神力的,她還可以感覺得到,但純機械的玩意,她則完全無感。

  不過,她看到我擺弄機器,還是表現出了警惕。

  「我的法寶,防止你逃走的。」我亂解釋,她還就信了。

  我在房間裏加了禁制,又畫了那個能封閉空間的八卦圖,然後放出華如練,讓她坐在椅子上說,這樣拍攝的角度正好,還顯得我釋放善意。

  「說吧。之前有樹皮妖私闖人界,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問。

  華如練支吾著,好半天才下定決心似地說,「那些低等妖,是天庭派去的。外界的人都以為聚妖幡是妖族的妖祖繼承,豈不知你母親當年受女媧娘娘所托,拉開封神的序幕。她付出良多,所以女媧娘娘就把那寶幡傳給了你母親。隻是,她從沒動用過。現在領導妖族的那隻老狗熊,對外界默認寶幡在他之手,不過是為了立威罷了,否則憑他那德行,萬妖如何臣服?得聚妖幡者得妖族,這是誰都知道的。」

  「所以天庭為了控制妖族,就要搶走聚妖幡是不是?」我心裏一刺,想起那天我媽和七姨八姨倒在血泊中,而忘川渾身浴血的場景。

  哪想到華如練卻搖搖頭,「天庭暗中出手,不過是怕寶幡落在惡人之手。你也知道,四大神器有好多人覬覦。」

  我哼了一聲。

  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四大神器分屬四大陣營,也許還沒那麼危險,倘若到了一個人手裏,他就能控制整個洪荒界的生靈,操縱所有人的生死,權威簡直無限大。那麼,掌握者來自天庭就能證明他不會濫用權利、傷害他人嗎?

  權利,能使天使都變成惡魔。或者,已經有惡魔披著天使的外衣了,並且用所謂正當的理由,暗中做著最骯髒齷齪的事!

  再看華如練,緊緊抿住了嘴巴,說完這番後,眼神忽然變得閃爍不定起來。顯然,她也意識到了什麼。

  「那為什麼要陷害我?」

  「天庭沒想到事情洩露了,隻好派了孫大聖和哪吒三太子去降妖。表面上顯得很重視,實際上那些低級妖隻會服從一個指令,不能說話,而且與人動手就會死個幹凈。但是,這件事既然已經鬧大,就必須找個替罪羊來。天庭……是不能暴露目的的。」

  「原來榕樹爺爺是替罪羊,天庭可真好哪。」我冷笑連連,「自己派出妖來做事,出了意外就把責任推到妖族身上。踏山人熊那個混蛋,為了向天庭交差,就隨便誣陷別人。天庭私下違背了自己定下的規則,擅闖人界,出了事就找別人頂,明知道榕樹爺爺冤枉卻假作不知……好啊,真好,滿嘴的仁義道德,一腳子男盜女娼,這才是高高在上的天呢。」

  華如練低下頭去,還知道羞恥。

  「你所謂的天庭,是指代天者還是李天王?」

  「代天者掌管政事,李天王統領天軍,但發佈命令的……是李天王。」

  「孫大對和哪吒三太子不知道這件事的內情吧?也是被利用的對不對?」我繼續問,「還有啊,那些低級妖怎麼會為天庭服務?」

  「他們不知道內情。」華如練忽然哆嗦了一下,「那些妖……是李天王院子裏種的一些花木所化。」

  我意識到她有點不對勁兒,但可惜太急於洗刷自己的冤屈,沒有追問,隻說道,「妖祖找了榕樹爺爺頂罪,你又為什麼對紅杏她們說這一切是我造成的呢?啊,這個問題倒不必你回答。你是覺得我與忘川關係匪淺,看我不順眼,所以順道禍害我的對不對?」

  提到那個名字時,我心裏又是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但我忍著,倔強地不讓華如練發現我的弱點。

  「你和他,究竟……」

  「這不關你事!」我喝斷華如練的問話,鄙夷地看著她,「我是狐狸精,迷惑男人是我的本能,所以高貴如他,驕傲如他,也臣服在我的裙下,你有什麼不滿嗎?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初你的名字能和他相提並論,完全是你自己造勢出來的。他沒有喜歡你哪怕一絲絲,我想你自己清楚,所以你才恨我。」

  華如練不說話,看似恭順,但眼神深處的殺氣都能令空氣凝結成冰。這說明她根本就沒有了悟,現在不過是為了活命,跟我這兒虛以委蛇呢。倘若我有絲毫不小心,她馬上就會反咬我一口,入骨三分。

  「我看不起你。」我冷哼一聲,「做過了,卻連承認也不敢,怪不得忘川看不上你。」

  「你錯了,我這樣做不是為了一己之私。」華如練被刺激後,「正直」地說,「老榕樹無故被冤枉,草木妖們需要一個憎恨的目標。你,隻是隨意被選中的。」

  I服了YOU!

  我真想對華如練這麼說,居然到這時候還能強辯。不過我不想拆穿她,讓她自以為得計好了。我隻想讓紅杏她們明白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不再與我為敵。我要做的事太多,實在不想總有人偷偷給我下絆子,所以有些事必須解釋清楚。

  我不耐煩的施法,在華如練「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的尖叫聲中,重新把她關進了練丹鼎時在,自己則坐在那兒,細細地回想與她對話中的種種細節。

  然後我發現,當我真正靜下心,我那因為我媽的慘死而混沌成一團的大腦和被悲傷仇恨控制的內心開始變得清明,很多不曾註意過的事情都浮現了出來。

  第一,我媽在外面藏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回來?

  第二,霍炎是怎麼知道我媽回來的?他來找我和忘川,通知我們個消息,又是誰讓他這麼做的呢?

  第三,忘川得知我媽回來的事,為什麼都不等我,而是急著先回去?甚至不惜冒著被天庭的人發現的危險,運用神力離開的。

  第四,從我媽和七姨八姨身上的傷來看,都是一擊致命,忘川如果要搶聚妖幡,以他什麼也不放在眼裏的修改,有必要上來就施以毒手嗎?

  第五,既然忘川那麼痛快的承認自己就是凶手,他就應該是什麼也不在乎的。那麼,回到洪荒界後,他為什麼「躲」了起來,讓所有人都找不到?

  很多很多的漏洞,為什麼我之前沒有註意到?忘川到底去了哪裏?我與霍炎這樣瘋狂的尋找,不可能一點消息也得不到啊。

  除非……他出了事!

  想到這兒,我騰地一下站起來,立即跑到胡姥姥處,跟她說我要回人界一趟。

  「你媽都沒了,你還回去做什麼?」胡姥姥很不解。

  我沒辦法跟她細說在人界時,我媽和小時候的我經常做的游戲,那個四處藏東西,然後讓我尋找的游戲。我不知道我媽是否留下了什麼給我,但我至少要找找。也許。會有什麼線索也說不定。

  「那華如練怎麼辦?」胡姥姥見我意已決,問起實質性的問題。

  「我隻去兩天,會儘快回來。臨走前,也會提前畫好鎮字符,封住上面的神力,十二個時辰後才會打開。到時候,請姥姥把符咒貼在爐鼎上就行了。」我想了想道。

  「你既然安排好了……」胡姥姥又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想你媽了,唉,就去看看吧。這邊小木塔中她們的妖元,我會早晚三柱香幫你供奉的。」

  「謝謝姥姥。」我哽咽了。

  我回去是為了查事情,但也真是想我媽了,想她在那個小院子中的點點滴滴。幸好,那房子我沒有賣掉,不然她在人界生活過的證據也沒了。

  為此,我一定要好好活著,因為我也是她存在過的證明。她不是一個故事,一段傳說,她是賦予我生命的人,前後兩次!

  安排好瑣事,我重回人界。

  路上,諦聽舉起大爪子拍了拍我的頭,眼睛裏瑩潤一片。它知道我的遭遇和痛苦,它果然什麼都知道的,它替我難過,隻是它從來不說。

  神佛,也有無奈吧?他們把人類的苦難放在心裏,也許更痛苦,所以才慈悲。也所以,我們人,有時候必須靠自己!

  我抱著它的脖子,痛快哭了一場,發誓在給我媽報仇前,這是最後一次掉眼淚。

  回到家,在確定並沒有人跟蹤監視我後,我開始慢條斯理的收拾東西,好像整理我媽的遺物。其實,是細細梳理可能的各種線索,尋找我媽可能留給我的信息。

  院子的角落、花草叢裏、梧桐樹下、樹上、房間裏的每一處、衛生間……

  最後,我在我書桌上發現一個自制的練字本子,上面的毛筆字寫得歪歪扭扭的,看起來毫不起眼,但我知道,我媽從不練字的。

  這發現令我的整顆心都揪了起來,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平靜下來,想到我媽所有銀行卡的密碼都用我的生日或者是出生時辰數字,想到我媽和我做游戲時經常用的段子,也依著這數字翻著本子,找每頁的第九個字組成一句話。

  「我給家裏做了新裝飾,喜歡嗎?」



第五章 留言

  進入我媽的房間,在迎面右牆角處有一盞落地燈。那燈是深紫紅色的桿兒,桔紅色的燈罩,樣子古怪,顏色誇張,高得有些過分,超過我半個頭。也許它太刺目了,基本上不會令人看第二眼,我也一向不太喜歡。「高燈下亮嘛。」我媽生前常說這很符合光學原理。不過,當我得了提示,仔細觀察,才看到燈罩上不知何時掛了幾個做工粗糙的木製蓮花裝飾,因為也是橙紅系列,不特別註意的話,很難會發現。我心中猛跳,取下幾朵木蓮花檢查,沒看出什麼問題,但當我伸手向最後一朵,卻發現它是粘在燈罩上的。然後,我看明白這朵蓮花的花蕊是一個偽裝好的、最先進的廣角攝像頭,沿著燈罩的邊緣,細細的黑色電線一直通過中空的燈桿兒,延伸到地面之下。

  壓抑著立即撬開地板的衝動,我若無其事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在確定絕對沒有可疑人物在附近出沒後,我才完全運用人力,找到了地面下的東西……攝像裝置和存儲卡。

  原來,我媽沒有匆匆就走,她有話留給我。

  「六六啊,媽特別不希望你看到這個。因為,這證明媽再也不能看顧著你了。」曾經決定在為她討回公道前不再哭的,但當我在自己房間的電腦上看到她活生生的臉,聽到她愛憐橫溢地說出這句話,我的眼淚暴涌而出。

  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就這樣去了,再也,再也找不回來。

  「既然你看到了它,媽要求你好好活著,不要為我報仇,要活得最開心、最幸福,知不知道?你從來都聽媽媽的話,這次也要乖。還有,別以為媽對你不滿意,其實就因為你是你,我才很幸福。有了你,媽這幾千年活下來才不孤單,想起你父親的時候,也不至於心肝脾胃全疼得要命。」

  我流著淚,聽我媽繼續說。

  「你一直想知道你父親是誰,我從來也不肯說,是因為怕你覺得太過荒誕,可事實就是如此。他……就是商紂王殷壽。」我媽苦笑,但眼神卻變得無比溫柔,隔著屏幕,隔著時空,我仍然感覺到她心中深切的感情,「和傳說中不同的是,他是個英雄,至情至性,隻是他的任性暴躁被利用了,決定了他的悲劇。事實上,他早就發覺了我的真實身份,但他沒有揭破,用他的江山來賭我的真心。可惜我有我的命運,在那場天地秩序初分的鬥爭中,我和他,還有很多人,都是工具而已,身不由己。」

  我媽深長的、幽幽地嘆了口氣。

  「在他死的時候,他對我說沒有後悔。而我,也才知道他是我長長一生唯一真正愛過的男人。他明知我的目的,卻還對我那樣好,可惜我身在局中時,卻從沒有回頭看一眼。所以啊六六,倘若你愛上一個人,記得不要太相信腦子裏的感覺,問問自己的心,偶爾停下來,回身看看。愛一個人是又緩慢又脆弱的事情,但凡有半點不小心,結果就可能令你痛毀終生。」

  我震驚地聽我媽娓娓道來,不知道她要用多少年痛苦的時光,經過多少回憶的凌遲,才能用這麼平靜的語調來對她的女兒說起遙遠、血淋淋的過去。

  「那時候我有了你,他非常高興,於是我決定留下你,因為你是我欠他的,也是他給我的最後禮物。於是我不要仙位、不要長生、不要美貌、不要一切,隻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好不容易啊,你長到十幾歲,修成了人身,卻為了一個不屬於你的男人被天雷擊毀。後面的事,想必此時你也知道了,但媽並不怪你這麼做。我知道喜歡是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像傻了似的,不懂得計算得失與平衡,儘管你那時還不懂什麼叫真感情。」

  我媽說到這兒,忽然笑了起來,「忘川是個高傲的男人,從不屑欠人恩情,所以我跑去找他,以你是為他擋雷而受傷為理由,迫他出手救你。為了送你到人界,他不惜大戰冥王與無數陰兵,受了千年難愈的重傷。在這點上,咱們母女有點對不住他。不過,媽也是為了幫你,有了這樣的牽扯,你們之間就掰不清了。媽想,他是個了不起的人,既然你曾經看中他,既然你覺得跟他在一起會幸福,咱們就不能讓他跑掉。別忘記,咱狐狸精沒別的本事,但喜歡的男人就肯定能搶到手。具體怎麼做,你自己想辦法去。媽相信,你絕對值得他喜歡。加油啊,女兒。」

  她突然提起忘川,我心裏先是一熱,繼而一冷,急切地想看下面的內容。而我們母女,就像跨越時空產生了心靈感應似的,我媽沉默片刻,臉色一正道,「我和你七姨八姨說是去雲游四海,其實我們根本沒走遠,就躲在附近。我哪裏放心得下你啊,又怕你在那邊住不習慣,怕你被人欺侮,想著實在不行就拼了老命去幫你。不過我們隱藏得非常深,不僅是你,就連忘川和天庭派來的高手也從沒發現過我們。隻是……我太低估現在這個小天庭的能力,他們拋卻神力,居然利用人類的方法找到了我們姐妹。至於這一點你要特別註意,天庭這麼熟悉人界的行事行為讓人感覺其中有些不對勁兒,好像有什麼陰謀似的。」

  來了來了!這就是我媽突然現身的原因。是誰?是誰在背後操縱一切?

  「李天王。」我媽說出三個字,「他親自找上我們,一出手就把我們姐妹三人全收進了寶塔之中。其實若我們三人聯手,他未必能做到一網打盡。可是,我們沒有料到,也沒有提防,他把我們關在家裏,外面罩上凡人無法接近、也無法看見的寶塔。他對我說,你與十四山叛軍勾結,要我勸你向善。我猜,一定是忘川出了什麼事,你這傻丫頭把自己卷了進去。但是不管怎樣,我知道他是要以我作餌,做傷害你的事。幸好他並不曾真正生活在人界,對這些現代設備不瞭解,也感覺不到任何氣息。所以,我在你七姨八姨的掩護下,錄下這段錄像給你。下面會發生什麼,媽不知道,但是我會在關鍵時刻開啟機關,留下真實紀錄給你。寶貝,這可能不會好受,但媽希望你看得清楚明白,然後好好選擇要怎麼做。」

  話到這兒,屏幕突然全黑。

  而後不到幾秒又亮了,時間顯示是一天後。我媽的樣子有點發急,「剛才李天王變成我的樣子,把兩個人打發走了。如果我沒看錯,高個子是十四山的霍炎,兩千年前我見過他。另一個是小孩子,好像是魔族的。我聽李天王騙他們說我回家了,要你立即回來。六六,寶貝,你可千萬千萬別回來啊。媽出不去,救不了你,那兩個粗心的大小男人隻顧著吵嘴,竟然沒發現破綻!不過我聽霍炎說你和忘川在一起,希望忘川夠聰明,能阻止你來。不依他的性子,他肯定會自己先過來,畢竟李天王的真正目標是他。他不會讓別人受牽連,特別是你。上回忘記和你說了,你在人界的一千年,他時常來看你的,哪怕二十四年前你還是一根狐毛,我覺得他就算沒把你當女人,但至少對你已經產生了某種感情。假如他真的來,不管結局是什麼,不管媽會不會離開你,你都要想盡辦法嫁給他,哪怕坑蒙拐騙的手段也好。因為……這證明他是唯一值得託付的人。記得啊,六六。萬一媽有點什麼事,依靠他,聽到沒?信任他!依靠他!」

  屏幕又黑了,然後三度亮起。這一次,時間是我媽遇害的那天。

  場景很亂,開始時是我媽慌亂的背景影,好像是匆忙地打開了隱形攝像機的開關。然後就是打鬥的情況,好像設了小結界,又是在寶塔無形的包圍內,幾個人可算是近身肉搏,身影糾纏在一起,快得分不清誰是誰,房間裏的一切物質卻沒有遭到破壞。而且,雖說是廣角鏡頭,但畢竟不能拍到房間的全景,忘川的身材又很高,他接近鏡頭時,就照不到他的臉。

  我慢放……慢放……

  我看到忘川直闖進來時就中了埋伏,李天王和兩名神將三面夾擊。但他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所以以一敵三,還是處於敵人的陷阱裏,卻分毫不亂,稍佔了點上風。

  然而李天王不知用什麼卑鄙的手段把我媽和七姨八姨控制住了,她們就像牽線木偶一樣被李天王丟出來,當盾牌來擋住攻擊。這樣一來,忘川有所顧忌,片刻間就推動了主動,再這麼下去,連他也要被捉。我媽和七姨八姨互視一眼,同時強行崩斷被李天王控制的部位,那痛楚的慘叫聲令我的呼吸都要斷絕了。

  她們分別攻向天庭的三人!

  那是自戧式的攻擊!知道已經沒有了生望,於是用最後的力量去阻擋,施一個天大的恩情給那個從不欠人的高貴男子,好換來他對她們視為生命的女兒一生的保護!

  李天王的寶劍瞬時變成短槍,刺入我媽的胸口,別兩個人用同樣的重手法,殺了我七姨和八姨。同時忘川也殺掉了那兩個天庭的幫凶,傷了李天王。

  這一幕太殘酷了!親眼看到自己的母親,自己的親人被殺,就那麼倒下,鮮血噴涌,再也沒有知覺……誰知道那是什麼感受?

  我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上。等我清醒過來時,天色已經晚了。我蜷縮在地上壓抑的哭泣,那噩夢般的場景讓人怎麼受的了?

  三尖兩刃槍上的血,不是我媽媽的,是敵人的!但是他為什麼要自認是凶手?

  我強迫自己爬起來,倒回畫面,從我媽被殺的下一刻,重新看起。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14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5-10 11:08 PM 編輯

第六章 消息

  然後我發現,我出現得太快了。

  假如我不畫那個虛空的門,瞬間就跨越過來,假如我不是好巧不巧地看到那一幕,我絕對不會誤會忘川,他也許不會就那麼消失。陰差陽錯之間,黑與白、是與非,全是顛倒過來的。

  我現身的時機,剛剛是我媽被殺後的第一秒,攝像機真實的紀錄下房間內發生的事情,而我站在門外,隻能看到表面上的東西。

  我看到忘川渾身是血,我媽和七姨八姨倒在血泊之中,我看到他殘酷的微笑著,親口承認這一切都是他所做。

  我沒看的是,李天王像一隻蝙蝠似的倒吊在門楣上方,兩隻手掌外翻,掌心中各隱約浮動著黑色閃電,假如我和霍炎再踏入房門半步,我們就會全體腦袋開花。還有,他的動作也是一種威脅,倘若忘川說出令他不滿意的話,如此近的距離也能令他重傷門外的二人。

  也許霍炎還能抵抗,我卻一定活不成了。

  在那種情況下,任何的刺激都會令我闖進房間裏來,任何的提醒也都來不及,甚至連把我打飛的機會也沒有,忘川與李天王的角力,容不得半點遲疑和收回,他們在僵遲,而失誤的代價是忘川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是讓我絕望,配合以三眼神目中微弱的光華,把我擊倒在鬼門關的那一頭。

  他背對著隱形攝像機,我在錄像中看不到他的臉,隻看到他挺直而堅強的脊背,還有李天王臉上那惡意的、諷刺的笑容。

  我落淚,心酸得沒有力氣跳動。

  忘川,我的忘川,一邊承擔著風險,寧願冒著惡人之名,也一力迴護了我!而我卻懷疑了他,當他看到我眼中的誤會,他的心,會有多麼痛!他真傻啊,假如我媽沒有提前佈置下這現代的紀錄設備,他真的就要永遠被我誤會嗎?難道真相就要永遠被埋沒嗎?他,真的要一切為了我,卻還被我憎恨嗎?那他的這絲善意,他的這份關心,要置於何處?

  錄像中沒有照到他的面容,可我回憶得起當時他的眼神,殘忍中隱藏著令人心中的溫柔繾綣,冷笑中摻著苦澀與無奈。為什麼?為什麼我當時沒能明白,事後也沒有回想過,非得到真相揭破的一刻才懂得?

  我看到我昏倒了,然後鏡頭前忽然冒出熾烈的白光,好像太陽爆炸似的,隔著屏幕我都覺得眼睛被刺得生疼。當光線恢復正常,忘川、李天王、兩名天兵的屍體全不見了,隻有我臥在門外的地上,霍炎比我近了一步,倒在門檻上。

  想來,我昏倒後,霍炎想進屋看個究竟,但忘川和李天王同時出手,又同時消失。

  忘川,你現在在哪裏?我痛哭得不可自抑。

  世界上最愛我的人走了,最關心我的人失蹤了,我媽已經找不回來,所以我必須要找到忘川,因為我再也、再也不能失去!

  關掉電腦,我放縱著自己的情緒,蜷縮在床上哭了一整夜,我知道我必須要有所行動,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做。我感覺心裏繞著一團火,得費盡全身的力氣才使自己冷靜下來。

  霍炎沒對我說過他昏倒的事,我想他不是要隱瞞什麼,而是因為他始終什麼也沒看到,他可能也受了很重的傷。那麼那團白光消失後,忘川和李天王去了哪裏?

  在洪荒界,我打聽忘川的行蹤時,似乎也沒聽到過李天王的任何訊息。這是不是說,他與李天王正在一處暗無天日,沒有其他人知道的結界中繼續打鬥?換個意思表達就是: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假如我看到李天王在天庭好好的出現,是否就代表忘川凶多吉少了呢?

  不!不不不!一定不會這樣。

  那麼忘川會不會中了什麼圈套,又被囚禁了呢?

  我得上天牢去看看!

  想到這兒,我立即跳下了床。然而奇怪的是,我感覺到腳下一陣劇烈的震動,就你地震似的,可又絕對不是,周圍的景物完全沒受影響。

  再仔細感覺一下,才明白是我那一半妖的血統產生的感覺。

  結界!洪荒界通往人界的結界出了問題!

  我有一種災難臨頭的感覺,三步兩步往外跑,卻在大門處與一個小身影撞到一起。那人雖然個子小,力量卻大,撞得我往後連退著,直坐到地上。

  「魔童,你怎麼在這兒?」我吃驚地叫。

  「找你來了。」他過來拉起我,「我去了妖居地,跟全狐族聲明你是我的未婚妻。然後我聽說你到人界來了,我等不了,也追了來。」

  這時候,我沒心情跟他爭論所謂的婚約事,隻急著詢問,急著幫忘川平冤,「你消失了好久,到底去了哪裏?那天不是忘川殺的人,是李天王!」

  「我知道。」他說得很平靜,臉上掛著不像一個六歲孩子該有的沉重神色。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氣得眼睛涌上一層霧氣。

  他不是選擇在這個時候報復忘川吧?那也太過份了,因為這關係到我,我對他那麼好,親弟弟一樣疼愛。

  「告訴你什麼?我並不知道具體發生的事。你媽叫霍炎去找你後,我就留在你家,沒多久就覺得不對勁兒,好像你家與外界隔絕了似的。哮天犬個笨蛋,枉為神獸,居然天天和肉包玩得開心,什麼也沒有覺察。」

  「那不是我媽,是李天王變的!」

  「後來我知道了。」魔童的眼睛中也有壓抑的憤怒,「出事那天,我和哮天犬、肉包全部被人打昏了。但我在失去意識前有感覺,知道了天庭在你家設了局,操刀者正是李天王。你回來時正好看到那一幕,昏倒了。我那時卻已經清醒,但為了偷偷跟蹤李天王,哪有時間再來跟你說明。現在不是來了嗎?你早傷心幾天,晚傷心幾天也沒差了。」

  我一聽,即驚且喜。

  魔童說得對,我早傷心和晚傷心沒有區別,反正一生的遺憾已經造成,而且這讓我看清了自己,看清了我所謂的愛是多麼淺薄,多麼經不起考驗。我鄙視自己,但無論什麼也沒有忘川的消息來得更和。

  「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肯定在天庭。」魔童顯得很疲勞,一屁股坐在台階上。

  「不是被關在天牢了吧?」我的心揪起來。

  魔童搖搖頭,「我去天牢看了三遍,他絕對沒在那裏。其實如果在那裏倒好了,畢竟你要找他也有個目標。但是……他消失了。」

  「消失了……是什麼意思?」我全身都涼了,站也站不穩,跌坐在魔童身邊,心裏有個聲音狂叫:不會有事!他不會有事!他絕對絕對不會死!

  魔童拿小胖手按按我的頭頂,一絲暖和的氣息讓我的心神安定了些,「你昏倒後,霍老頭子看出情況不對,硬往屋裏闖,忘川為著護著他的糊塗兄弟,被李天王挾持住了,一路被押到天庭來。我沒本事救他,隻能悄悄尾隨其後,打算看他們把忘川關在哪兒,再來通知你。可是進了天庭後,李天王個老小子可能發現我了,派了不少天兵來捉我,我費了大力氣才脫身,但也再找不到忘川的影子了。我猜,他們肯定把他關在一個特別秘密的地方,誰知道又憋著什麼陰謀詭計呢?「

  我說不出話,用力呼吸,好半天才說,「怪不得我探聽不到他一點消息,可是李天王為什麼也一直沒出現?」

  魔童笑,笑意中不知是佩服還是痛恨,「忘川是誰?二郎顯聖真君!就算他了兄弟,為了女人中暗算,要拿到他也得付出很大的代價。李天王到了天庭就支撐不住了,現在肯定窩在殼時養傷。當時他身邊那兩名天兵提前就施了續命術,死後還有兩次復活機會,這才能在霍老頭動手時翻身而起,再幫李天王,不然忘川也不會被捉了。」

  天庭真卑鄙,或者說他們的心機太多,埋的線太深太廣,而我們人太少,力量太弱,所以總是無力提防,隻有被動挨打。

  這種情況必須加以解決,不然今後哪有活路?但現在忘川怎麼辦呢,必須想辦法救他。可事先,我得知道他到底被關在哪裏才行,不然就是白白送死。隻是我自己倒罷了,假如我要人幫忙,難道把別人的命也搭裏面去嗎?

  「你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見我低頭不語,魔童道。

  我苦笑,「假如你的消息是真的……」

  「絕對千真萬確!為了這個我差點送掉小命。」

  「大恩不言謝。」我摸摸魔童的小臉蛋兒,「所以我不說那個字,但我心裏明白。」

  「以身相許就行了。」

  「不。」第一次,我這麼正式和堅決,「我要嫁給忘川,除了他,我誰都不要。」

  「主要因為我還小,等我長大了,一定帥過他,強過他,到時候你就會愛我!」魔童握緊小拳頭,「你先嫁給他沒關係,等我長大會搶你回來。但前提是,你的男人得有命活著。」

  「他若死,我就是他的寡婦,隻要我還活著,我還呼吸,就不會再愛別的人。」我不知道為什麼要跟個孩子說這番話,我隻是想說出來,好像那個被囚禁中的男人也能聽到。



第七章 必須接的任務

  「咱們過個幾千一萬年再瞧。」魔童不服氣。

  我不理會他的話,隻慢慢地說,「其實這樣也好,至少我知道他是被天庭關起來了。我沒有急得跳起來,因為那沒有用。我沒有立即莽撞的闖到天庭,因為那除了會把我也陷進去,還要搭上好友的性命,根本不能解決問題。我想,他是十四山叛軍的首領,他是整個洪荒界叛軍中最大一支的領袖,天庭若捉住他,就該大肆宣揚,就地正法,以示天威浩蕩才是。就算拿他做餌,也不可能不放出消息,這麼緊緊的捂著,肯定不會殺他,是要從他那得到其他利益。這樣一來,就證明他暫會安全,我就要趁這個機會,想出上上之策,好好部署,絕不能輕舉妄動,因為隻要一動,就必須一舉救出他來,不然打草驚蛇,以後就難了。」

  「有心機,夠沉著,不愧是狐族長老,不愧是我魔主看中的女人。」魔童伸出小小的大拇指誇我,「隻是天庭要在忘川身上撈好處,到現在也沒動靜,可見是沒撈著,忘川還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呢。」

  我何嘗想不到這一點?隻聽聽便心痛如絞了。可是,我也知道太急了就會做錯事。而忘川這種情況,我不能走錯半步。那麼忘川啊,你還要忍受痛苦。但是沒關係,我會幫你治好所有的傷,所有的痛。

  「我猜,天庭是想從忘川身上得到四大神器之三的下落。」我想了想道,「聽說縛神索在天庭手中,假如他們拿到其他三件,就集齊了四件天地至寶,可以為所欲為了。不,應該說天庭已經得到了兩件了。畢竟聚妖幡雖然被忘川拿走,但他既然身陷囹圄,那寶幡自然也落到了有心人之手。我來洪荒界之初,不正是天庭派人到我家去搶奪這寶物嗎?」

  「也許沒得到兩件。」魔童的小眉毛皺著,「我一路跟蹤時註意了,聚妖幡上的妖腥之氣很強烈,隔老遠都能感覺得到,但當忘川消失,那氣息也沒了。我猜,他可能用特殊的方法把寶物轉移了。這樣最好,他要想活命,就要熬刑,不管怎樣也不要吐露,不然就沒命了。」

  我緊信,他熬得過!他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不會希望我去救他,但也絕不會向天庭低頭。

  「事不宜遲,我們得馬上回洪荒界去。」我站起來,因為知道了忘川的消息,有了要救他出來的目標,我覺得內心和身體都重新恢復了力量,「你會幫我吧?」我問魔童。

  他很惱火似的,「幫著自己未來的老婆救她的姦夫,我這魔主真是當得可真窩囊!」

  就算在這個時候,就算心事重重,就算頭上壓著一座好像推不翻的大山,聽他說得這麼煞有介事,我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先幫了我再說啦。」我哄他,「雖然,我不能承諾你什麼,但我欠你個人情,一定會還的,而且我絕對不會讓你和你的人為我冒大風險。」

  「拉勾?」他伸出小手,學了人類孩子的習慣。

  我緊緊跟他勾了勾手指,突然想起剛才的事,問,「對了,你感覺到人界與洪荒界的結界壁出現異樣了嗎?」

  「我何止感覺到,我根本是看到了。」魔童露出擔憂的神色,「剛才那陣地動山搖似的,人類雖然沒有知覺,但其實是結界壁上突然出了很多條大裂縫。」

  啊?!我嚇了一跳,「出了什麼事?」

  魔童搖搖頭,「沒人知道。人界這是才出現反應,而洪荒界昨天就有大震動了。天庭現在也算是焦頭爛額,大部分天兵都派去守護結界裂縫,免得有妖魔鬼怪借機沖到人界來。你也知道,這些人在洪荒界給困得狠了,如果有機會,就算冒死也會到人界吸食新鮮血肉,或者縱情享樂的。」

  聽魔童這樣說,我也憂心起來。畢竟我在人界生活了這麼多年,而且身上有一半的人類血統,我很擔心平凡善良的人們被洪荒界某些陰謀分子拖累,成為無辜的犧牲品。為了能讓人界安寧,如果有需要我做的,我定當義不容辭。

  「那我們更要快走了,我怕狐族出什麼事。」我拉起魔童,「身為長老,我得負起責任。」

  「這回我得跟你走,不能隨意穿越結界裂縫,不然被天兵追著打可不好玩。」魔童握緊我的手,「然後我得回虛無山一趟,等我把族中人安排好,就立即來幫你。」

  我吧噠在他的小臉上親了一口,他臉兒紅紅的,很扭捏。

  而當我們借地獄通道回到洪荒界時,我感覺諦聽的心情也很沉重,雖然它隻看不說,但它總是慈悲的聖獸,不可能不為人界或者是洪荒界即將發生的大事,甚至是浩劫而牽掛。

  可是,能怎麼辦呢?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人不安生過日子,總要找出很多事來讓大家面臨被滅頂的危險。說實在的,人,當真是最具毀滅性的物種。

  和魔童分開後,我直接回到狐族所居的地宮,果然看到人心惶惶,大家都很不安似的。在去胡姥姥家的路上,還有同族中人對我指指點點,個個眼神古怪,充滿著濃濃的不信任。

  「出了什麼事嗎?」我問胡姥姥。

  她老人家看起來有點慚愧,小九站在一邊也低著頭,但三哥不在。

  「九兒啊,你告訴你六六姐吧。」胡姥姥嘆了口氣,自斟了一杯烈酒,可著口倒進去。

  「於是……六六姐要聽哪一種消息?」小九玩弄著自己的手指,很糾結的樣子。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讓我選是吧?」

  「於是……沒有好消息。隻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更壞的消息。」小九的聲音比蚊子叫也大不了多少了。

  「先聽壞的吧,不至於太刺激我的神經。」我哀嘆,但我認命了。

  自從我知道自己是一隻半妖後,好像平安幸福的日子不過那麼幾天的時光,其餘的,不斷出現意外。倒楣是吧?但我也麻木了,還有什麼比救忘川更難、更必須做到的事嗎?所以不管遭到什麼挫折,遇到什麼難題,我也一定可以解決。

  「於是……壞消息是,姥姥貪酒,就讓三哥幫著去盯華如煉,可六六姐知道,三哥那人什麼都好,就是太多情。他明知道華如練不是好東西,卻還是被甜言蜜語騙到,一不留神,貼鎮符的時機錯過了。所以,華賤人跑了。」

  我閉上眼睛,胸口透心兒的涼。

  本來,我打算好好得審華如練,一是要挖出她所知道的那個天庭大秘密,哪怕隻得到半點信息也好,因為我覺得那個秘密可能和很多事有關,甚至和當年忘川叛返天庭有關。二是要從她的嘴裏套出天庭有什麼不為知的、關押犯人的地方,我好設計找到忘川,救出他。

  雖說我不為怕提醒自己做事不能急,急則出錯,可一想到他在受苦,我的心能不焦慮嗎?

  但現在,計畫全落空了,必須想別的招。

  其實我可以找孫悟空或者哪吒幫忙打探,但是那對他們不公平。既然都是極隱秘的地方,他們未必知道,倘若幫我去查,就是公然反叛,那個暗中的勢力沒准會對他們不利。就算李天王是哪吒的親爹,但神仙的事說不准的,大義滅親的事,李天王也不是沒幹過,不然哪吒為什麼是蓮藕之體?

  而孫悟空,雖然強大無敵,但他是天下間唯一的渾金璞玉,不懂得太多人情世故,行事囂張直率,肯定得罪了不少人,很容易被人暗算的。

  我不能那麼自私,我希望朋友們幫我,但不願意為了自己的事,卻置朋友於險地。與其這樣,我寧願讓忘川死,我再自殺殉情。我相信他也會同意我這麼做,他如此驕傲,如果用別人的命換他的,他該如何自處?

  他可是從不欠人的!

  「於是……六六姐,你不要生姥姥和三哥的氣。」小九看我發呆,連忙懇求我,眼圈都紅了,「他們沒想到華如練這麼狡猾,還上仙呢,竟用些下三濫的招數。三哥為了這件事沒臉見你,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我怎麼忍心看著這麼可愛的小姑娘掉眼淚呢?我又怎麼忍心苛責對我那麼好的三哥?所以我摸摸小九還沒變回去的狐狸耳朵,平靜的說,「這也是劫數,不礙事的,我們想辦法再捉她就是。我能逮到她一次,也能再逮第二次。」話是這麼說,但我心裏明白,要抓到華如練可難了。她能從天庭逃脫,也非易與之輩,那天隻是我運氣好,碰巧被我一擊得手。

  「更壞的消息是什麼呢?」我問,儘量表現鎮定,但心裏都哆嗦了。

  然而當小九說出來,我的感覺卻很奇怪。或者,對於喜歡安逸享樂、膽小怯懦的狐族中人來說,這是件天大的壞事,但對我而言,衝擊力卻沒那麼大。也許因為救忘川對我而言就是一切,所以除了與他有關的,其餘的事都不那麼重要。

  不過,我嗅出了一絲陰謀的味道,可惜卻沒有證據,隻是直覺。

  「那麼,這是天庭的命令嗎?」我問小九。

  我的鎮靜大概給了小九信心,她看起來輕鬆多了,認真地道,「天庭隻派了傳令兵來找妖祖,然後那頭老狗熊就把差事派給咱們狐族了。當時六六姐不在,妖祖大約說了個意思,要六六姐回來後立刻去見他呢。」

  「好,我這就去。」我沉吟了一下,站了起來。

  事情,該發生的就會發生,躲是躲不過的,隻有面對它。另外,倘若有人暗中監視我,我也得讓對方看到我正為族中事焦頭爛額,表現出並不知道忘川情況的樣子。敵人強大,我們力弱,隻好發揮狐狸精的狡猾天性了。

  但願我去執行天庭派的任務時,他們對忘川的看管會稍微放鬆些,這樣我好找人暗中查探。

  「六丫頭,你想好沒有,這事接是不接?」胡姥姥終於開口。

  「我有選擇的餘地嗎?」我苦笑,「妖族在洪荒界是下層公民,狐族又是妖族中最被人看不起的,我們本來就無力反抗,何況現在還是一盤散沙?」

  「苦命的丫頭,胡香香她媽媽當了這麼久的長老,也沒遇到過這種為難事,怎麼就偏偏讓你趕上了呢?之前她還設計陷害你委身魔族為妾,倒好像我們狐族有了靠山是她的功勞。昨天那小孩子來宣佈過,說要娶你做正妻,結果倒讓這幫子狐子狐孫有了想頭,恨不得你招來魔族中人來當擋箭牌。」

  「凡事依賴人,我們狐族就更讓人瞧不起了。自己都不敢把腰挺直了,還能指望別人的尊重嗎?」我嘆口氣,但心裏冒出點雄心兼私心來。

  天庭派任務給妖祖,妖祖又派給我們狐族,擺明是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但是,如果能帶領狐族中人完成得好,就好歹能收一下他們的心吧?我總覺得,將來我可能會面對特別嚴重的事情,我需要得到全族的助力。再者我早就想通了,變得強大除了自身,還要掌握一定的權利。

  忘川,就是太過驕傲、太冷清了,除了跟隨他的十四山死士,兩千多年來沒有擴張過,不然現在一定能和天庭分庭抗禮,不會一直落在下風了。

  「踏山人熊這混蛋,好事是不會給別人的。」胡姥姥憤憤,「所以這差事肯定非常危險,若是有去無回的……為什麼妖族至寶聚妖幡會落在他手裏?」

  我搖搖頭。

  首先,跟弱國無外交的道理一樣,狐族這麼孱弱,我拿什麼去談條件,有什麼立場去拒絕呢?倘若真的不聽從調譴,狐族必會在妖族之內、甚至整個洪荒界無立足之地。我們狐族已經這樣低下了,再沒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必將面臨滅族之禍。

  就算我像忘川那樣帶領狐族揭竿而起,反抗這種不公平的待遇,可一來我沒有那樣的號召力,自私懦弱的狐族中人不會跟隨我,二來我也沒有他那樣強大的力量保護全族。

  即如此,還不如現在搏一搏。

  其次,我媽如果活著,也必不會讓自己的族人滅頂的,為了我媽,我也不能在這時候退縮。如果我接了這個任務,會有三個結果。一做成。從此狐族也有了揚眉吐氣的資本。二,失敗。但我會盡力保持族人的安全,初步建立威信。三,徹底失敗。我死。

  看,我有三分之二的好處,還是值得做的,而且我還能為保護人界做出貢獻,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

  第三,忘川為了保護我而寧願承擔罪名,李天王看在眼裏,必然已經知道我已經成為了忘川最大的弱點。當他們撬不開忘川的嘴時,一定會對我下手來逼迫他。

  所以,我需要名聲和族人,讓天庭沒辦法公開動手。

  而我如果拒絕,等於現在就給了他們把我帶上天庭問話的機會。倘若我順從呢?就會讓他們放鬆警惕,於我救忘川是絕對有利的。

  這是個似乎走不脫的困局,但不管前面多危險,於公於私,我都必須接受,哪怕前面是火坑,我也得先跳了再說。

  重要的是,我必須先安排好「後事」。

  至於聚妖幡,妖祖手裏根本就是假的,但我現在不會揭破。好牌,總是要在關鍵時刻才放出來。所以,我忍。

  「我需要一點時間,好挑選狐族中最棒的高手,這樣才能更好的完成任務。」

  雖然我已經知道任務是什麼了,但還是依著吩咐到了妖祖那兒一趟,聽他說了一套假惺惺的鼓勵話後,我提出要求,因為我必須在離開前聯絡到霍炎和平馬流。

  他自然是不太樂意,但我的要求正當,他不得不同意。

  這件差事說來簡單,可凶險性去隱含其中。因為結界壁上突然出現了很多漏洞,天庭必須加以修補,所以需要人到一個秘密的地方去採集五彩碎石,煉化了好修補結界漏洞。

  據說,那些石頭是當年女媧娘娘補天時遺留下來的。

  為此,我才知道好多小說全是編人的,《紅樓夢》不是說賈寶玉是最後一塊補天石嗎?而這事之所以派給狐族,妖祖冠冕堂皇的理由是:石料所需極多,全妖族中隻有狐族最擅長大搬運的法術。但我明白,到一個所謂秘密的地方做事,其危險性不言而喻。

  這就好比……背黑鍋和送死都是我們狐族去。功勞嘛,卻是妖祖的,他領導有方啊。

  「我很想為天庭出力啊,可惜想來想去,還是狐族最適合。」妖祖假模假式地嘆氣,倒好像他送了我一件輕鬆可得的大功勞似的,難道還想我感謝他嗎?

  我實在忍不住,刺了他一句,「謝謝妖祖栽培,萬一我能力低下,出點什麼事故,還請妖祖轉告孫大聖,我們今生有緣無分,希望他不要遷怒於人。」

  哼,當初孫悟空提醒過他,要他看顧著我,現在他拿我出去頂雷,好歹也給我心緒不寧的過幾天日子吧!

  果然,妖祖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慘白碧綠。他的人形是一個油赤麻花的黑胖子,滿臉彪悍的橫肉,請自行想像,這種人出現驚嚇的神態有多麼噁心。

  我施施然離開,藉著挑選狐族中人的機會,悄悄聯絡到了霍炎和平馬流。正好,魔童也處理好族中事物,跑來幫我了。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1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5-10 11:09 PM 編輯

第八章 天涯海角

  我們三個一合計,決定由阿流和魔童偷偷潛入天庭,尋找忘川的所在,霍炎脾氣火爆,不適合間諜活動,所以就藏在狐族地宮策應。

  我當然是去完成任務,還要大張旗鼓的,起一個誘餌和令天庭放鬆警惕的作用。

  「那個任務透著古怪,沒人看著你,行嗎?」霍炎很擔憂。

  「放心啦,這是狐族內部的事,身為長老,我必須承擔。」我表現得很自信。

  平馬流看著我,略帶讚賞的說,「才多久沒見,六六的功力似乎突飛猛進了。現在如果不留神,狐族媚功一施,隻怕我也抵抗不得。霍炎,頂多你把你的神雷火彈送給六六兩顆,她這趟立威之行,肯定沒問題。」

  自忘川失蹤,霍炎總是心事重重,大概是在自責,這時候猶豫半天,終究是點了頭。

  商量好,大家就各自行動起來。而我,也才明白麵臨的是什麼樣的阻力。

  根本沒人聽我的話,也沒人重視我的意見,狐族的大大小小所關註的,隻是我能否為整個族群擋災而已。我就好像《俠客行》中的石破天,坐在高位上,但沒人看得起。

  本來我的意思是,沒必要全狐族一起行動,各家族都選出一個實力最強的人,組成個精英小分隊就行。倘若有危險,實力強的人自然更有機會保住生命。我希望有多少狐妖出發,就能回來多少。

  可是在全體狐族大會上,各家各戶都不支持我,反反覆覆、絮絮叨叨隻是說任務危險,我身為長老,應該想辦法推脫,保護狐族,怎麼還能接下,分明是沒有領導能力,會置全族於險境雲雲。更過分的是,以胡香香為首的人還嚷嚷著說,誰接的任務誰去,她們可沒義務因為一個人的錯誤而搭上身家性命。

  開始,我很氣,好像看著一堆扶不上牆的爛泥。這就是我的族人,我媽懷著深厚感情的族人。他們安逸太久,被奴役也太久,就連妖身上最後一絲狂肆大膽也消失了,比人類還人類。

  但後來我平靜了下來,也不解釋了,也不跟他們擺事實、講道理,隻冷冷看著他們群情激烈,一口口喝著已經冷掉的茶。

  過不多久,他們終於發現我身上散發的寒氣和殺氣,漸漸的都住了嘴,惴惴不安地看著我,我的沉默反而讓他們心虛起來。

  「都表達完意見了?還有沒有?有的話不妨當面直言。」我放下茶盞,四平八穩的坐在椅上,目光從左到右,橫掃眾妖。

  不知是因為理虧,還是也自感窩囊,除了個別仍然眼神挑釁外,沒有人站出來說什麼,頂多竊竊私語而已。

  我緩緩站起身,「我知道你們不服我,不過你們也別以為我多稀罕當這個長老。隻是我既然坐了這個位子,就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罷了。」

  「你於狐族無寸功,陰差陽錯的做了長老,憑什麼來指手畫腳?」胡香香尖聲道。

  「我當是誰說話這麼高聲,敢情是原狐公主。」我毫不客氣地頂回去,嘲諷地笑著,「那就叫你還在閉關的母親出來主持大局啊,為什麼她隻顧著自己?當年我母親因封禪一役,為狐族帶來多少榮光和好處,你母親在哪裏?之後她守成了幾千年,又曾做過什麼了不得的事?」

  「那你也不配!」胡香香重重哼了一聲。

  「配不配的??????我也不會把長老之位讓給你,不然倒顯得我做錯了什麼。」我居高臨下地望著胡香香,「現在你給我閉嘴,發表意見的時間已過,我可不容你隨意人身攻擊。你再敢有一語不敬,我立即施以族法。不信,你就試試!」

  人哪,氣勢很重要,我故意說得惡狠狠,居然把眾妖震住了。但這也讓我沮喪,狐族的人已經軟弱到這個地步了,人家大聲一點,他們就不敢反駁。

  也許面臨著生存的困境,也許把他們都團結在一處,他們才能真正站起來吧!

  我拿出神筆,凌空虛畫,好好讓這群看不起我的狐妖見識了一下我的實力,別讓他們總以為我法力低微、軟弱可欺。我善良,顧念著情義,但那可不代表我要當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聖母,必要的時候武力炫耀的事也做得出來。我要讓他們明白,我再不是千年前那個無知的小狐狸,在人界這麼多年,我也不是白混的!

  筆收,一個大鐘就出現了,鐘後還有一個木製小和尚,能自動的、有節奏的敲鐘。

  「我給你們一分鐘時間,鐘敲六十下,如果你們還選不出人來組隊??????????小九。」我半轉過身,小九立即應了一聲。

  「鐘聲響畢,哪一家還沒選出人的,就把他們的名字都記下來。不是不聽我的嗎?我做不來同族相殘的事,幹脆全交給妖祖處理!」

  這一下,就像往熱油鍋裏放冷水,眾妖頓時驚爆。

  胡香香率先叫道,「你身為狐族長老,本應保護族人,怎麼可以把人交到妖祖那裏被凌虐?」

  「你不是說我不配當長老嗎?那我為什麼要保護你?」我噎得胡香香一愣,眾妖的聲音也低了下來。

  我立即趁熱打鐵,「任務是天庭派下來的,試問誰能拒絕?而這個任務雖然危險,可你們的膽子難道比老鼠還小?那平時就別抱怨被別人看不起!事是自己做的,路是自己走的。所以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要麼各家選出一句精英,和我一起盡最大的力量去完成任務,要麼落在妖祖手裏,讓他隨便修理。不管你們選哪條路,可能都會有死傷,但死和死不一樣。你們可以不聽我的,甚至投票罷免我這個長老,但在我之後,總要在其他人擔這個責任。誰來?」

  鴉雀無聲。

  半晌,有一個美男一瘸一拐地走進來,高聲道,「我去,我願意和六長老去。」

  我抬頭,見到此美男正是三哥,隻不知他為什麼受了傷,左腿明顯不良於行,臉上也有一塊地方滲出血絲。

  他為了看丟華如練的事,羞愧地跑了,不知為什麼這時突然回來,而他的表態確實起到了相當的作用,又有兩個人在三哥之後表示要跟我去。當然了,都是很熱血青年的那種。

  「閒話少說,敲鐘吧。」我神筆一揮。

  當……當……當……

  眾妖議論紛紛,但我相信他們是在商量每家由誰出馬,因為我給了他們一個不用選也知道答案的題目:死在外面,總比死在妖祖手裏強。誰都知道妖祖對反抗命令者的齷齪手段,死都死了,為什麼不選那個英勇的?

  一分鐘後,小九的名單上一個人名也沒有,不管情願不情願,每個家族都做了選擇。包括胡香香。她的媽媽還在閉關,所以她也隻好加入隊伍。

  我回頭看看胡姥姥,她對我悄悄伸出大拇指。我輕呼了口氣,總算,我的第一次領導行動就在這種威逼利誘的條件下,勉強成功了。

  而胡姥姥為了支持我,三哥雖然已經報了名,小九和胡姥姥也決定跟著去。

  第二天一早,妖祖交給我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破舊的木盒,告訴我往東走,進臨海地穴,然後打開盒子就會出現地圖和下一步的指示。

  我深呼吸幾次,帶著無精打採的二十來人小隊,迎著陽光出發了。

  路,並不難走。進入地穴後,也沒有想像中的黑暗恐怖,因為同行的全是狐狸精,男女各半,每個人都能放出很明亮的狐火。而那隻舊木盒更加神奇,當我打開它時,盒子中就會放出白光,在半空中形成一個全息式的全景地圖,很容易分辨道路。

  隻是,越是這樣,我心裏越有懷疑。這地方貌似從沒有人來過,那麼天庭和妖祖派了我們狐族來做這麼重要的事,之後為了防止秘密通道洩露,不會玩殺人滅口這一招吧?

  但所謂即來之,則安之,都到了這步,也隻有咬牙走下去。

  「到底什麼時候才到啊?」晚上歇腳的時候,小九哀嘆著問。

  在地穴中無法飛行,但狐行也是很快的,雖然憑感覺分辨不出日夜,好在我有手錶。那標示我們走了整整十四個小時了,可卻依然好像在途中。

  「我們一直向東,照這速度,可能已經在海底很深處了。」三哥判斷。

  胡姥姥卻搖搖頭道:「未必是這樣。要知道『界』是很奇怪的存在,假如我們要找的地方在另一個『界』,實際上我們也許並沒有走很遠。」

  「別急跟著盒子裏的地圖走吧,早晚有到達的時候。」我這麼說,可心裏比誰都急,急於想知道阿流他們有沒有搜尋到忘川的消息。要知道多耽誤一天,他就要多承受一天的痛苦啊。

  也因為我不夠專心,所以沒註意到隊伍中以胡香香為首的一群人一直互相交換眼色。等疲勞的我吃了點隨身帶的食水,安排好值班站崗的人,昏昏沉沉睡去後,情況發生了重大變化。

  那就是……第二天當我頭疼欲裂的醒來,發現隊伍中隻剩下四個人了。除了我,就隻有胡姥姥、三哥和小九,其他的人全都跑掉了。

  「這幫男女混蛋,等我回去,一定要剝了他們的狐狸皮,給六六做一件最上等、最暖和的狐皮大衣!」三哥氣壞了。

  小九也是。

  我也是。

  不過我氣的是自己,為什麼我沒有事先想到呢?這些人,或許在我的逼迫下參加了此次行動,或許有人義憤填鷹,但一天來的見聞,我都感覺不安,何況他們?逃兵都是這樣,就算明知道回去也會倒大霉,但當時就是要先跑了再說。

  「他們是嚇壞了。」胡姥姥嘆了口氣,「幾千年來被人瞧不起,到最後習慣成自然,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唉,好死不如賴活著。」

  「於是……我們怎麼辦?」小九問。

  我一咬牙,「沒時間去追他們,況且不知道他們跑去哪裏躲起來了。沒想到,在背叛長老一事上,他們倒真是團結有愛,有商有量的。所以,我們繼續向前。如果你們覺得……」

  「說什麼呢?」三哥拍了一下我的腦袋,「在華如練那件事上,三哥對不起你,其他的事三哥可不含糊,死也會幫你的。」

  我無語,因為很多事情語言是表達不出來的。我最高興的是,在這種時候,還有三個身邊的人陪著我。

  我們匆匆吃了早飯,然後繼續依照地圖往前走。就這麼連著走了三天,感覺都到了天涯海角了,洞穴前方突然出現一團環形光亮,穿越過去後,天地豁然開朗。

  我們的腳下,是狹長的陸地,但這種量詞隻是相對而言。所謂的狹長,最寬的地方也有五六百米的樣子,陸地兩側是兩條截然不同的大河。一條河的海水漆黑,波瀾不驚。另一條卻湛藍清澈,美不勝收

  隻是越往前,道路越窄。當我們全速前進到路的盡頭,就僅容兩人並排而立了,那兩條河也正是在此處彙聚,但藍黑二色並不相融,奇異的保持著各自的陣營

  這塊小小的陸地好似長堤,而天空中一碧如洗,雲朵呈耀眼的銀白色,仔細看才分辨的清,原來是白色霧氣中夾雜著美麗的銀色光輝

  這地方純凈無比,天堂一般

  置身其中,莫名其妙的令人沒有時間感。地頭一看,手錶的指針果然不再動了

  「天河與冥河交匯,陰陽二氣互補,原來真有這樣的地方」胡姥姥也被這美景感染,讚歎著,然後又給我們解釋「藍色是天河,黑色是冥河,白霧是陽氣,銀光是陰氣。我很小的時候聽所過,天河與冥河交集,陰陽二氣相合,就是天地的盡頭啊!」

  啊?我們真的到了天涯海角?

  可是天庭派我們到這裏來幹嘛?煉補結界漏洞的五彩神石又在哪裏?打開盒子一看,這回倒沒有地圖了,隻有一行字:拔出盡頭處的五色石

  我感覺有些不安,可都到了這一步,哪裏還能退縮?和大家商量了下,由我趴到陸地尖叫處,往下看去。胡姥姥還不住提醒我,要我千萬不要碰到水面,因為天河和冥河都容不得血肉之軀,但凡我碰到一點水,可能立即就化為清氣了

  水位很高,約有兩米就可能漫上堤岸。但於我而方,這點距離就夠了,畢竟河面上無風無浪的。我好似趴在懸崖上往下看,正好看到一塊五色石突了出來,就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

  就是它了!可是,不是說有很多五彩石,要運用我們狐族特有的大搬運術才能去會去修補結界的麼?為什麼隻有一塊?

  「於是......我還以為天庭派的任務一定是挺難的,沒想到其實就是挺累的,卻比較容易完成」小九很高興「就不知道這石頭重不重,六六姐拿得起嘛?」

  我小心地試了兩下,五色石紋絲不動

  「這樣的寶貝肯定不是隨便兩下就取下來的,但找都找到了,後面的事好辦。」三哥也說,「回去讓那群窩囊廢後悔去吧,放著大功勞不要,偏要做那等下賤事」

  「先別高興,隻怕沒有那麼輕鬆」胡姥姥畢竟見多識廣,比較沉穩

  我盤膝坐在地上,苦思冥想現代的機械臂是怎麼個原理,想了半天也沒答案,隨即靈機一動,幹脆把我們四人的法力疊加在一起,註入神筆趙天天,先化了一隻超大的螃蟹,讓它爬下去才使,然後又畫了一張大網,把五色石所在的地方連螃蟹一起罩起來,提防他們落水

  五色石被鑲嵌在堤壩的平面上,十分結實,我們四人圍坐成一圈,不住催動法力,折騰了很久才感覺石頭鬆動了一點

  「再加把力就成了」三哥高興地喊了一句,顧不得滿臉汗水,但我卻突然覺得不對勁

  神筆是我的法寶,我用心血煉它,自然與它有感應,不管我畫什麼,那東西有變化,我必然感覺的到

  此刻,我突然渾身發冷,似乎有力量從我身上抽離。這是從沒有過的感覺,呆了一下後我才發現,畫出來的螃蟹和漁網正在融化,不,應該說正在死亡

  我來不及解釋,立刻跳起來,趴到地上,伸長了脖子往下看,果然見那螃蟹和漁網漸漸淡化,眼看就消失了。然後我發現,那塊五色石好像是一個塞子,由於鬆動了,有不明氣體噴出來,還有什麼東西在滲漏下去

  「於是......天哪,天河冥河水怎麼了?陰陽二氣又是什麼狀況?」正疑惑,就聽到小九尖叫一聲

  我跳起來,驚疑的看到兩條河水交界的地方變了樣,天河冥河開始相融,並漸漸翻滾,好像河底有烈火幹柴,正在把河水煮開,水位更是急速下降,再看天空,雲霧蒸騰,白色霧氣變得渾濁,銀色星星更是化為了恐怖的雷電之光,並不斷向上拔高

  天哪!這是什麼情況?

  我們四人全嚇傻了,面面相覷著不知要怎麼辦。還好我反應快,腦子裏幾乎閃電樣冒出一個念頭:那塊五色石不能動,要立即再度塞緊才行!

  天庭沒安好心,他們要動用此極地之處的力量!他們之所以要找妖族的人來做這件事,是因為妖的生命低賤,死了也不會有人計較。事後,他們也根本不用殺人滅口,因為找到這個地方,鬆動五色神石的人一定會立即死光光

  我必須!我必須先救自己和身邊的人!



第九章 花落人亡兩不知

  我隨手畫出一柄大錘,站在堤岸的邊緣,向下彎腰,用力擊向那塊五色石,拼命要把它再敲回原位。

  一下、兩下……完全沒有作用。反而,猛掠過來的狂風幾度差點把我吹落到激烈相互撞擊的冥河與天河之水中。

  「快走吧六六!」三哥冒險跑過來拉我,「別再管這個了!」

  妖,是感覺最靈敏的一群生物,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每個人都明白有天大的危險降臨,而逃走是唯一的本能。。

  我沒有動。

  水位在持續下降,雲霧則縱橫怒吼,不斷向上捲起,周圍的空間正無限擴大,而我則愈發渺小。恍然間,我覺得天地就是一個沙漏,因為五色石的鬆動,天與地正在翻倒過來。那樣的話,豈不是世界要毀滅?

  「必須讓神石歸位!」我大叫,「不然我們每個人都會死!」

  我再度舉起錘子,求生的慾望從沒如此強烈,腦子突然變得異常清醒,生與死,全在這一刻清晰無比。而我絕對絕對要成功,因為忘川還在等著我拯救!

  抑制著全身力量都要被抽走的感覺,我把所有的法力和修為全集中在那柄錘子上,用盡生命之光似的。登時,錘子上激蕩出電光一樣的紫色火花,忽明忽暗,看起來很駭人。

  「我幫你!」三哥沒有扔下我逃走,而是盤膝坐在我身後,把他自己的力量毫不吝嗇的盡數註入我的靈台。

  然後是胡姥姥和小九。

  瞬時間,我感覺靈台漲滿得像要爆炸一樣,不用引導就自動灌註於雙臂。

  「等等,再等等,時機還不夠好。」我不斷提醒自己,直到兩手燙得似乎要融化了,才奮力對五色石擊了過去。

  轟隆一聲,像是天雷在地底炸響,又像是有萬千上古異獸在陰間同時怒吼,五色神石四週冒出了冰寒的白煙,極寒而熾,哧哧作響,就連空氣好像也給我割烈了,銳氣逼人!

  我摔倒在地,半個身子懸掛在堤岸之外,若不是三哥死死抱著我的腰,胡姥姥和小九又在三哥後面奮力拖著他的腿,我肯定不是掉到河裏,就是被狂風掠走。

  可我此時竟顧不得自身安危,連眼睛都不敢眨,死死盯著那感覺近在咫尺,又似乎遠在天邊的動靜,直到親眼看到那塊五色神石顫抖著、掙扎著、震動著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天河與冥河,陰氣與陽氣都停止了折騰,漸漸趨於平靜。

  成功了!

  我虛脫中被三哥拉回岸上,坐在那兒大口呼吸。

  然而片刻後,我發現我高興得太早了,因為雖然天地傾倒的風險暫時解除了,但最初姝破壞已經形成。就在天河和冥河這上,陰陽二氣這下的中間地帶,不知何時形成了一條淡碧色的水線。

  其實那也並不是真正的水,說是氣流倒是比較貼切,總之此時正由遠及近,好像錢塘江大潮那樣,向我們呼嘯而來。

  更可怕的是,它還沒到我們身後,其影響力就已經顯現,我身上那種法力被抽走的感覺變得更強烈不說,道行最淺的小九居然被衝擊得變回了原形,丁點修為也用不上了。

  「不好了!那氣潮能令我們的修為全部被限,無法在它附近施展法術,早晚被它的力量攪成粉末!」胡姥姥好像終於看明白了什麼一樣,突然大叫起來。

  這種時候,大家的反應都很快,一個字也不多說,立即行動起來。

  三哥一把抱起小九,我則上前的攙扶住胡姥姥,全體運起狐行術,向來路疾退,可是我們的速度比不過那氣潮奔涌過來的速度,才走到堤岸的盡頭,三哥突然倒地,也現了原型。

  「快,別管我,帶著他們快走。」胡姥姥猛推我。

  我撲過去,把三哥和小九一肩一個,全都扛起來,隨之膝蓋一軟,差點摔倒。好沉啊,它們兩個。但我右手仍然抓住胡姥姥,倔強地道,「不,我們多少人來的,就要多少人回去!不然,大家一起死吧!」

  「六丫頭,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快放開我,你們走!」胡姥姥急得直跳腳。

  我一言不發,咬著牙帶著兩隻體型巨大的狐狸和一個老人,拼命向前沖。我隻感覺腳下越來越沉,肩上的兩隻還胡亂吱叫,想讓我獨自逃生。

  然後,終於,我手一沉,胡姥姥也變成了狐狸體,大概因為用力過度,本來七尾的她,有兩條尾巴自燃起來,直到沒根,疼得她老人家翻滾哀叫。

  我回頭看,氣潮更加逼近了!

  是自己逃命還是大家同死,我有瞬間的猶豫。生的渴望,救出忘川的執念,幾乎令我做出會悔恨終生的事來。好在千鈞一髮之際,我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我的修行,可以說是洪荒界的一大奇跡。我以半妖之體,在人界接受了千年的靈氣滋養,修行的是集佛道兩家之大成的心法,走的第一步都有頂級的名師指點。後來,更是與天上地下的第一強者進行了雙修。所以,我不但很快重拾了重生前的兩千多年功力,在此之上,還有了重大的突破。

  但儘管如此,一行四人中,我的法力還不是最高的,畢竟我雖有九尾,目前能動用的,也不過是五尾而已,而且不是隨心所欲的那種,動一下也要准備半天。可胡姥姥卻擁有隨意可指揮,能當武器用的七尾!

  那麼,為什麼她受到了那氣潮的重大影響,而我雖然有全身虛脫感,卻還是可以運用法術呢?難道是因放我有一半人類血統,所以並不完全受那古怪氣潮的控制?就像在倒懸之山和幻海之水處,孫悟空和哪吒兩個非人體就不受其影響一樣?

  這些念頭是在電光石火間閃過的,大約連十分一之秒的時間也沒用,之後我更快地做出決定,隨手畫出一輛大馬力越野吉普車出來。把三隻狐狸扔到後座上,自己跳上駕駛位。

  我沒開過車,但看過忘川開過好幾天,隨便學了學,知道大概的步驟,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了,因為我一個人背著三隻狐狸是根本逃不了的,不如開車快些,能走出生路來。

  我強自己冷靜,但還是一步一熄火,最後急得我大喊大叫,發了狠把油門踩到最底,車子才箭一樣射了出去。我握著方向盤的胳膊酸疼得似要斷掉,精神也高度緊張,加上沖入地穴後地勢又寬,這才保證歪歪扭扭的汽車沒有直接撞在岩壁上。

  「於是……這是什麼玩意兒?」生死關頭,小九還來八卦,這娃可怎麼說她好!

  「這叫汽車。污染環境,造成車禍,加重交通困境,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逃命!」我喊叫著說,不是故意這樣,實在是太驚慌了。

  在這種時刻,時間是沒有意義的。

  所以,我比擬知過了多久,車子才與氣潮拉開了適當的距離,令它沒有繼續加重影響,但也沒有消除威脅。

  然而更大的麻煩又來了……我們,找不到出去的路!

  這個地穴大得難以想像,四面八方都看不到盡頭,無限的延伸,曾經記住的來時路徑,此刻卻全部消失了。試著打開木盒,裏面也再沒有景象彈出,盒子就是普通的舊盒子,分文不值的那一種,偏偏,背後的那催命的氣潮還在不住逼近,我來不及停下來細細思考,隻能拼命向前向再向前。

  三哥和小九扶著胡姥姥爬到了副駕駛位上,用狐語討論路徑,好方便給我指示,結果隻能是望路興嘆,就連經常摸黑偷香竊玉,認路能力超強的三哥也沒招了。

  「天庭是要來執行任務的人全部死掉。」最後,胡姥姥嘆了一口氣。

  「太毒了!」三哥和小九同時罵。

  我沒出聲,心裏充滿了絕望。

  我們就像是修皇陵的最後一批工匠,因為掌握了重要的信息而必須被活埋在裏面陪葬。不管天庭要做什麼事,知道了這個大陰謀的我們四人,是非死不可的。

  可我不想死!我死了,忘川怎麼辦?我死了,我媽為我所做的一切就白做了,但是我卻根本想不出逃生的辦法,隻能開著車四處亂躥。

  畫出來的東西有一種好處,比方這輛車,不用擔心它會不會沒有汽油。比方我畫變形金剛和忍者神龜,其實並不是召喚它們出來,不過是我心中的形象,加上我心中的打鬥場景組合在一起,形成了它們無與倫比的力量,連華如練也招架不住。

  這一切是由心力,念力和法力支撐的,所以我的大馬力越野吉普雖然不耗油,但等我的力量消失,它自然也不能再維持。

  而是我驚恐的發現,我們能走的路漸漸少了起來。那氣潮開始呈合圍之勢,擠壓得我們的生存空間竟愈發狹小。死亡,慢慢壓在了我們頭頂上。

  更要命的是,隨著我們在地穴中越走越遠,我開始發現有其他生物也在瘋狂逃竄,不是別的,正是大大小小,奇形怪狀,毛色各異的狐狸,很少還能有保持人形的,那些隻跟隨我一天就當了逃兵的狐妖們,雖說進進穴的當晚就離開了,卻也仍然被困在這裏在,幾天了也沒能走出去。現在更是被氣潮影響,連法力也沒了。

  「救命!」他們看到我的「鐵皮怪獸」,不約而同的呼救。

  「別管他們,背叛長老,背叛誓約的人都應該去死!」三哥恨恨的。

  可是他們畢竟是狐族中人,錯誤的隻是他們膽小懦弱,背信棄義而已,在我看來屬於可以輓救,需要教育的族群。何況,說不定大家都得死在這裏,何必讓他們孤獨的死。連最後一絲求生的希望也被剝奪呢。

  太殘忍了。

  所以,隻要我看到他們在路上驚惶失措的狂奔,就把他們捎上,很快,車後座上堆滿了狐狸,三哥還不停的咒罵。

  「好叫你們知道背叛的下場,到頭來還不是需要六六長老來救。如果我是你們,幹脆一頭撞死得了,哪來這麼厚的臉皮!也不用改,以後還這麼做好了。無恥就無恥到盡頭,讓我胡三三也佩服一下,說聲:了不起,一隻狐妖,良心卻讓狗吃了,自己不死也對不起蒼天!」

  二十來隻狐狸就這麼聽著,連半個吱叫聲也不敢反駁。大約,多少有些慚愧吧。

  但是,我們被氣潮圍困,而且還是找不到路的情況並沒有好轉。

  另一方面,我感覺自己的法力有些不足了。我有一半人類血統,不受氣潮的影響,但我那半妖精的血統卻逃不脫,車子之所以還能保持飛奔的狀態,完全是我咬牙硬頂的,而我已經漸漸有油盡燈枯之感。

  「救命!」

  又聽到有人叫,氣息微弱,顯然到了再跑不動的情況了。

  我趁機停下車,緩口氣兒,可小九卻叫起來,「六六姐,別停!不讓胡香香上來!」

  她氣極了,因為剛才她臨時審訊了一下,那二十來隻狐狸一致供認,是胡香香攛掇他們這樣做的。說不能因為新長老的錯誤決定而白白送死,想要贏得尊重也不是犯傻就可以的。她讓大家出了地穴後先分散躲起來,等風平浪靜了再回去。她承諾妖祖不會大動幹戈的,畢竟妖祖與她有「舊」。

  於是,本來就不堅定的狐妖們就一時糊塗,「失足」了。現在不僅小九,那些背了背叛之名而心中慚愧的人也堅決反對救這個「害群之馬」。

  我也討厭胡香香,我更不是聖母,如果能報復這種在我背後下刀子的人,我不會手軟。但此時,看她勉強維持著人形,滿臉驚恐的淚水,眼睛裏盡是哀求與可憐,終究有些不忍,嘆口氣道:「算了,讓她上來吧。我說過,我們一起來的,就要一起回去,說話要算話。就算是不能,至少可以死在一處。她再壞,畢竟是咱們狐族的人,懲罰她的事隨後再說,假如我們可以活下來!」

  我覺得我做得對,因為我跟她的矛盾是人民內部的矛盾,如今應該一致對外才對。

  小九不服氣,但關鍵時刻她腦子很清醒,知道在眾人面前要服從我這個長老,所以雖然冷哼連連,卻接納了胡香香癱在後坐上。

  至此,我們狐族所有人都聚齊了,車子沉重得我幾乎啟動不起來,可我仍然用盡最後的力量狂奔,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放棄希望。

  然而情況實在太可怕了,我們持續迷路,似乎不斷原地轉圈,永遠也走不出去,氣潮則從四面八方而來,近到肉眼可辯那波浪樣的翻卷,以及一朵朵近乎透明的「浪花」。我的車子也逐漸慢下來,搖搖晃晃,隨時可能散架。

  嗚嗚的,驚恐和絕望的噪聲從後座傳來,狐妖們曾經以為的生望,現在變得遙不可及。可這時候的我居然來不及害怕,隻是心煩意亂,還有深切的、深切的、深切的悲傷。

  忘川啊,難道誤會你的那天,就是我們的訣別?從此後,你以為我誤會著你,消失得無影無蹤,心裏要承擔多少痛苦和無奈?而我,明知道這些,卻再也找不到你,沒辦法對你訴說!

  最可怕的其實不是死亡,而是有相互眷戀著的人都沒有明白對方,花落人亡兩不知。

  忘川,來世,我們還能再見嗎?我們,還會有下一世的糾纏嗎?

  我再也開不動車子了,隻維持車形就耗費了我最後的力量。或者,我應該畫個棺材出來才對,等後世有人挖掘這個地方時,會發現一個狐狸塚。也許忘川的兄弟能助他脫險,那他會不會從一堆殘骸中找出我的骨頭?

  我凝視著無盡的前方,想迷糊一下,偏偏那錐心的痛刺得我極其清醒。我,還是鬥不過天庭啊。忘川那麼多年,不還是被天庭迫害追殺嗎?我們頭頂上的,原來是很難推翻的存在。

  「六六,三哥陪你一起死,不會寂寞的。」一隻大爪子搭在我的手上,厚厚軟軟的肉墊那麼溫熱,他儘管變出原形,卻還風流漂亮的狐眼對我眨著。

  我的心安定了些,放棄了抵抗死亡。可沒想到就在我投降的一刻,一道金光突然從遙遠裏伸展了出來,路遇的所有黑暗都遠遠的退避。那金光刺破厚厚的迷障,刺破所有阻擋,閃電似的迅速而至,帶著藐視天地的傲然,不可一世的豪邁萬丈,就那麼透過車窗玻璃,就這麼來到我面前,凝而不散。

  我福至心靈,緊緊抓住。

  那多少瑩然浮動,內裏卻是實質,一根兒臂粗的鐵棒。在我抓住這的一殺蟲那,在氣潮就要吞沒我們的一剎那,倏地後退。

  我感覺像坐在游樂場的登月火箭上,耳邊風聲呼呼,地穴裏的景物飛速後退,很多東西變成一團光影,速度快得眼睛無法捕捉。車子,沒有散。身後,狐妖們大聲驚呼,但那驚中是帶著喜的。就算是再白痴的人也明白,有人在救我們。

  我們快,氣潮也快起來,一浪一浪向我們翻涌,場面一度驚險萬分。可不知多久之後,金光和我畫出的汽車一起消失,我的眼睛被瞬間到來的光明刺得睜不開。勉強回頭,發現那氣潮像海浪一樣沖到了最遠處的沙灘,隻留下潮濕的印跡,然後就向後退去。

  「呼,幸好趕得及!」一個聲音在我頭頂響起。

  我抬頭,看到那金髮的絕美少年,那凌絕天地的第一神將,還有他眼瞳裏偶爾閃過的漂亮的淡金色。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19 AM

第十章 走一步算一步

  我累昏了,醒來時發現我們在東海岸邊的一片樹林裏休息。沒有一個人使用狐火,大家反而聯手設置了一個結界,遮擋住了我們的所在。

  不能被誰看見,他們並不清楚,卻本能的明白身處危局,全體小心翼翼起來。

  「你沒事吧?」當我神智徹底清醒,首先闖入我眼簾的,是一雙有神靈動的大眼睛。

  「我不知道說什麼了,你又救了我。」我長出了一口氣,還是覺得很累。

  「那就什麼也別說了,欠我個人情吧。」孫悟空笑笑,少年的羞澀與頑劣交織,我擔保假如他肯進入人界的演藝圈,肯定會成為第一少女偶像,絕對的。

  「你怎麼會出現的?」我坐起來,發現狐妖們三五成群的保持著靜默,但也沒敢偷聽長老和孫大聖講話,唯三哥和小九離我最近,正侍侯著胡姥姥療傷。她老人家畢竟年紀大到沒人知道幾歲,恢復力和我們年輕人是沒辦法比的。

  「你運氣真好。」孫悟空沉吟了下,忽然伸手撫住我的臉,停頓了一會兒,又臉兒紅紅地縮了回去。

  我湊近他,狗腿地問,「女孩的臉,和男人的觸感不一樣吧?」

  他眼睛不敢看我,游移開去。

  我繼續逗他道:「天庭那麼多小仙女追求你,你沒試試她們的皮膚是不是很嫩滑?」

  「誰理她們,根本不知愁滋味,天天過得那麼輕鬆,不懂別人心喜心煩的。」孫悟空斥了一句,看來被纏得夠嗆。

  「其實綠兔還不錯啦。談戀愛、談戀愛,你得談談才行啊。總這麼拽,永遠也體會不到人生的感覺呀。」我用手肘碰碰他,通過這番胡說八道,解了他剛才的舉動造成的尷尬。

  隻是,我發覺我說話的語氣……果然不愧對有狐狸精的血統,聽起來總是色迷迷的曖昧。

  「她們沒有你漂亮,也沒有你對人好,對人真。」憋了半天,孫悟空來了一句。

  他對我有好感,是因為我肯與他交心,而不是一味巴結他吧?或者,還因為我對他從來沒有過企圖。他活了幾萬歲,本事那麼大,可在我的潛意識裏,卻把他當成社交無能、為人敏感的小兄弟,擺脫了最初對他的懼怕後,與他相處時總帶些寵溺和疼愛態度,也許正是這一點對了他的味。

  他無父無母,天生天養,就連先後兩位師傅也淡淡的,缺的正是別人給予的溫情。

  不過他誇我漂亮這一句,我就照單全收了。不是我自戀,而是隨著媚功的層層突破,我知道自己在容貌上發生的巨大變化。到這時候我才明白,人的美麗與氣質完全在於身上所煥發的神採。

  至於五官,沒有特別缺陷就行。

  而看著孫悟空,我自然想起了威名與他並列的忘川。他當年,也曾經是三界中無數少女的夢中情人,就算叛返了天庭,他仍然會出現那些黑暗的夢中,繼續著迷惑吧?可現在,他在哪裏?就連夢到他,也成了件奢侈的事情。

  看我心情再度鬱結,孫悟空拉回了話題,扒了扒頭髮道:「其實我雖身在天庭,可消息卻很閉塞的,並不知道你回來。不過三天前,我抓到了一個人……」

  我的心猛得一跳,死死拉著他的手問:「是誰?是誰?你沒傷了他吧?」

  「魔童。」孫悟空說出被俘者的名字,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失望,高興的是魔童落到孫悟空手裏肯定不會有大事,失望的是……那個人不是忘川。

  「我不會為難一個小孩兒的,不過我也不能問也不問就放掉他。」孫悟空繼續說:「結果壁上出現了很多漏洞,天庭中忙碌異常,但卻是外松內緊之局,如果有人想趁亂做點什麼實在有點自投羅網。」

  我低下頭,因為這計策是我想出來的,但我並不是沒有懷疑,隻是沒有辦法。這就好比到一個高科技防守的大廈去偷機密文件,明知道有危險,可又不去不行。

  「他說什麼?」我問。

  孫悟空伸出兩根指頭,「他說了兩件事,一,忘川被秘密帶到了天庭。這事我半點消息也沒聽到過,但魔童信誓旦旦保證沒有說謊。二,你被妖祖派了任務,冒了很大的風險。他還說潛入天庭是奉了你的命找忘川,要我幫忙,是嗎?」

  我愣了,張了半天嘴,不知說什麼是好。

  這件事我瞞著孫悟空和哪吒,就是不想讓他們捲進來,為難倒還是不上事,隻怕會對他們造成傷害。再說,忘川那麼驕傲,怎麼能受得了自己的死對頭幫他?

  可有的事就是陰差陽錯,我事先還無法預料魔童會撞到孫悟空,所以沒囑咐他不要對別人說及這些事,沒想到他如此大嘴巴。或者,他雖然年幼,卻看出孫悟空與我關係密切,故意說出來尋找援軍吧?

  「你遇到阿流了嗎?我是說十四山的三號戰將平馬流。」我轉移關註點,問道。

  孫悟空搖搖頭,「但是我放了魔童,讓他找到同伙,立即回去。假如他聰明,會照做的。我還告訴他,如果找出忘川是你的願望,我就會幫你,但是在我看來,沒什麼有你的安全更為重要,所以我先到踏山人熊那兒打聽你的情況。」

  我放聲大笑,這麼多天來第一次感覺很痛快。這就叫冥冥之中天的善意吧,我離開妖居地前,用孫悟空的名頭嚇唬過那頭老狗熊,後來孫悟空真的去了,他肯定怕得要死。

  看到我高興,孫悟空也微笑道:「不是我齒冷,你們妖族的頭兒實在是個窩囊,天、魔、仙、鬼、妖,加上忘川的第六道,有誰像他那麼無能又噁心的。我不過審了他兩句,他就裝死了兩回,最後我看他真的不知道天庭派下的任務是什麼,打聽到你們一直往東邊的海走,就追了上來。我瞧著那地穴有古怪,可怎麼也進不去,就明白問題在這兒了。

  於是守在外面三夜兩天,感覺到你面臨死關,就伸長金箍棒帶你出來。」

  原來是這麼回事。但是……

  「你怎麼感覺到我?」

  孫悟空的習慣性動作是抓頭髮,每當他局促的時候就會這樣,於是他抓了抓頭髮,又指了指我的手腕道,「上回我給你三根救命毫毛嘛,不是我感覺你,是我的金箍棒感覺到了這毫毛。」

  啊,我果然是運氣好的,每次的無心之舉,到最後都能成為我巨大的助力。

  「多虧了有你,不然我真的沒命了。」我給了孫悟空一個大抱抱,假裝看不到他窘迫得手足無措,正色道:「我願意接受你的幫助,不管是任何時候,但是忘川被藏匿的地點,我想自己去找。肅然,你有任何相關的消息都可以透露給我,但你要答應我,絕不親自插手這件事。」

  我想,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吧?在「敵人」內部有我的暗線,但我不要線人去冒險。這樣的話,忘川被救出來後也不會不滿。他會明白孫悟空實際上幫了我,可他的尊嚴沒有被冒犯。

  「答應我。」我非常堅決的要求。

  孫悟空認真地點頭,我相信他會做到。古代的男人比現代男人好的一點就是,他們更重視承諾,比現代誠信喪失的人強多了。

  「好了,你再睡會吧。這一次你的法和損耗極大,必須將息些時日。」孫悟空道,「由我守著,你是絕對不會有危險的。」

  我相信他,但我哪裏睡得著?這個任務透著古怪,可幾天來我一直疲於奔命,都沒有仔細想過。現在躺在鋪著厚厚草葉的地上,身上籠罩著孫氏小結界,我才有機會和精力把整個事情慮了一遍。

  總體來說,這是個必死任務。也就是說,不管誰來做,到最後一定會死在地穴之中,倒不是天庭或者妖祖故意針對我們狐族這一支。

  替罪羊一定要有,隻是我們倒楣、我們被欺侮慣了,所以霉運也習慣性的落在我們身上。

  問題最關鍵的地方是,誰發佈的命令?他要達到什麼目的?

  很明顯,這個任務絕對不是要取五色神石修補結界上的漏洞,當那塊石頭鬆動,那種天與地是個倒轉過來沙漏的可怕感覺,我到現在還恍如身臨其境。

  這麼大的力量,會被用於做什麼?改天滅地也可以了。可是天涯海角那邊的變動,對整個洪荒界會有什麼影響呢?我必須調查一下在我們動手的同時,別處發生了什麼事才行。

  能發佈這種命令的,我覺得不是李天王,就是代天者。畢竟他們兩個,實際上是整個洪荒界的天,如果他們願意,也會影響到人界。

  那他們到底要幹什麼?這和四大神器和爭奪有關嗎?和忘川的背叛天庭有關嗎?和華如練無意中得知的秘密有關嗎?和我……有關嗎?

  倘若我們沒有完成任務倒罷了,也就是白死幾個妖精而已,這秘密永遠不會被人知道。偏偏,我運氣好,發佈秘密命令的人運氣差,我不便知道了五色神石的秘密,還因為半妖的血統堅持到了孫悟空來搭救。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狐族就是天庭必除之而後快的吧?了不起羅列個名目,先清洗了整個狐話,再派新的倒楣蛋去送死。

  另外,五色神石被動過,天涯海角出現了異相,然後石頭又被安放回原位,那個發佈命令者在安全的地方感覺得到嗎?

  倘若感覺不到,我或者還可以玩一招和稀泥,先蒙混過關再說。倘若他感覺得到,我要怎麼才能保住自己和族人的性命呢?

  忘川失蹤了,沒辦法幫我。我連狐族都指揮不了,更不用提動用整個妖族。魔童和孫悟空等人,我不想牽連他們。十四山的叛黨目前自身難保,也不能支援。

  我好像陷入了孤立無援的死局,學人家逼上樑山也不現實啊。

  怎麼辦?

  ……

  任何事物都有兩面,即使是最壞的事,也可以找出對自己有利的地方。

  比方我現在面臨的困局,簡直就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翻版。

  當時隊伍中的狐妖們聽了胡香香的話,才入洞穴一天就棄我而去,令我隻得帶著老弱病殘的胡姥姥、小九和三哥去拼命,絕對是件大壞事。可也正因為如此,天涯海角發生的事,我們看到了什麼,知道了什麼,又做了什麼的秘密不會有第五個人知道,局面便於控制。

  還有,當初接任務時都是妖祖一個人再說,天庭並沒有類似於聖旨一類的東西給我,這一點也非常值得好好利用,特別適合反咬一口。甚至,借機除掉妖祖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找到忘川之前,我不能跑,不能躲,因為我沒有堅強的武力後盾。「畏罪潛逃」隻有被動挨打的份兒,壓縮自己的生存空間,最後被「正義」滅亡。所以,我應當主動出擊。雖然這也不是個好方法,但也隻能這樣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為免夜長夢多,我想通後就立即找胡姥姥等人開了個小會,統一口徑,對處隻說還沒找到五色神石。天地就突然變色了,我們嚇得跑出來了。後面的事大家都知道,就是逃命。也不知為什麼會修為全失,唯我還剩下一半法力、最後被孫大聖所救。

  這種活天庭信不信,不是我能控制的,想必多半是不信的,但至少能給我一些時間,他們也不至於逼得太緊。而隻要有時間,就一定有機會。

  之後要怎麼做,我也理順了下思路,和胡姥姥等三人與了下我的大致計畫,細節方面就到時候再說了。現在我也想不出。

  「六丫頭,姥姥不得不說,隻要對你稍加磨練,你一定會是個非常好的狐族長老。」胡姥姥聽得頻頻點頭,「本來我以為這把老骨頭最終得冤死,就像老榕樹似的,沒想到讓你找出了生機。雖然凶險,卻值得一搏的。」

  「我不會讓榕樹爺爺的冤案再發生的。」一想起這事我就恨,順便把聚妖幡並不在妖祖手裏的事也說了。

  胡姥姥等三人又驚又喜,驚得是妖祖居然敢撒這種大謊,這麼多年來還真沒人發現,喜……隻是很單純的喜。在踏山人熊那種人手下,是妖就會感覺憋屈的。現在知道頭上那座臭山不是正主兒,怎麼會不高興?但他們也知道這是秘密中的秘密,除非是我需要抖落出來,不然半個字也不能公開提。

  我們幾個又溝通了下具體步驟,然後就各自休息去了。孫悟空對我們的嘀咕不聞不問,但他不傻,隱約猜到了些什麼,於是叮囑我記得遇到危險時,一定要用救命毫毛呼喚他。

  「一秒鐘,我就會瞬間到達。」他說。

  我感激的笑笑,堅決不說謝字,因為那個字無法表達我的心情。我隻問了他一些最近天庭的情況,他的回答加重了我的更多的懷疑。

  「代天者好久沒正式出現了。」他無所謂地答。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確實在處理天庭的政務,但沒人看到他本人出現,據說前些日子修行時差點走火,一直躲在密室中療傷來著。可惜,最近要處理的事還特別多,天官們都是到密室外,隔窗與他對答。」

  哇?還垂簾聽政?這裏面有什麼貓膩?

  「那李天王呢?我找忘川的時候,沒聽到消息啊。」

  「他帶兵出去尋找十四山叛黨,一直未歸。」

  原來誤會出現在這兒!所以我們找不到李天王的蹤跡,而天庭的人也似乎完全不知情似的,其實都想岔了而已。

  那麼,他真是在與忘川的一戰中受了傷。現在躲在一邊療養嗎?

  「你找他幹嘛?」孫悟空很納悶。

  「你從沒問過,我也沒說,現在不妨告訴你。」我嘆了口氣,把當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說到我媽媽的慘死,我忍不住落淚。

  孫悟空笨拙地輕拍我的肩,不知要如何安慰我好,隻憤憤地說。

  「以前我就不待見那個姓李的,當年率十萬天兵追捕我。其實那也就算了,畢竟是玉帝的命令,沒想到他現在墮落到連這麼地卑鄙齷齪的事也做得出來。明天我就迴天庭,倒要把他和代天者找出來問問,憑什麼對你媽下毒手。又憑什麼這樣迫你?他們平時講的那些好聽的道理,難道隻是用來聽的?」

  「不要打草驚蛇。」我連忙攔住貌似要暴走的他,「他們要演戲,我們也跟著演下去。真相早晚會揭開的,現在救出忘川是第一等的正經。」

  「好吧。」孫悟空深呼吸了幾次才說。「我答應了你不直接介入,當然就不會輕舉妄動。隻是他們這樣……倒讓我也想學忘川,離開天庭。那個地方了。以前我還曾經佩服過代天者,想他一介小仙熬到上神的境界,雖然默默無名,卻是自打天庭建立那天起就存在的老臣。一直與世無爭,潛心道法修為,是個清君子來著。沒想到……」

  「事情也許不像我們想的那樣簡單,先不要衝動,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有把握嗎?不然的話,我全程幫你。」孫悟空不放心地說。

  「如果我萬事依賴你,怎麼才能在狐族甚至妖族立足呢?」我笑笑,「讓我自己來吧。」



第十一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

  第二天一早,我雖然還感覺腳軟,卻因心裏一直惦記著某個男人,急著回到妖居地去。孫悟空本想護送我回去,但被我勸著先迴天庭了。

  在路上,三哥把我們提前商量好的話轉告給其他狐妖,還有心地引導道,「我們這種修為哪進得了另一界去?結果反而觸發了天機,差點全體葬在那地穴中,妖祖隨便派我們去那麼重要的地方也太輕率了,簡直不拿我們的命當回事嘛。」

  眾妖點頭,頗以為然。

  「那個氣潮到底是什麼啊,稍微接近些,法力就全用不上了。」一隻狐妖說。

  我趴在畫出的一匹馬的馬背上裝睡,不出聲。順便說一句,馬鞍是極其舒服的那種。

  這問題我也想過,還把疑問和孫悟空提起,最後一致認為那氣流應該是類似於倒懸之山和幻海之水的力量。聽說倒懸之山和幻海之水處於絕地,是防止「蛋殼」碎裂、天地重回混沌的至寶,隻要是血肉之身,甭管神仙妖魔,到了那附近就會變成常人,除了非人體,比如孫悟空和哪吒那類的。

  「我去過倒懸之山那裏啊,平靜美麗,人間至境,哪有半分凶險?」孫悟空很疑惑。

  我也一樣,但那氣潮是如何形成,又為什麼會有相似的力量呢?

  「於是……無論如何,那邊都不像是有補天石的樣子。天庭要我們去那裏做什麼呢?沒有道理也不合情理啊。話說,關於此次特殊任務,一直是妖祖在轉述,誰看到天庭的令牌或旨意了?」好小九,開始播種懷疑的種子了。

  一隻喜歡一驚一乍的狐妖立即大大抽了口氣,很給面子的按照我們預設的方向猜測,「天哪,該不是妖祖假傳聖旨,就為了滅了我們狐妖全族吧?」

  「妖祖為什麼那麼做?」胡香香孤獨的坐在一角,插嘴。

  之前因為她的挑唆,眾妖做了背信棄義的事。後來,我不計前嫌的出手相救,大家心裏很不平衡、很慚愧。加之她平時驕奢潑辣,做人做事都不留情面的,搜易眾妖現在都不待見她。

  而我為了「以德服人」,不僅大度的出手救了她的命,並且沒有限制她的自由。其實我不過是利用她形成威望而已,私下小九和三哥緊盯著她呢。

  此時她不說話倒罷了,剛一開口,立即招來眾人的白眼。因為她的存在提醒著眾妖幾天前曾經有過的可恥行為,而且她現在居然還有點為妖祖辯駁的意思。

  自從我到了洪荒界,她處處跟我作對,如果這樣我還待她如友,顯然我沒有那個度量。所以她自動送上門來給我利用,盛情難卻,我也就不客氣了,否則豈不是很忙呀禮貌?

  於是,我用通心術給了三哥些許暗示。

  「你是妖祖的老相好,他給你無數好處,你自然替他說話。」三哥劍尖刻的說,「妖祖是個大變態,變態的人生需要理由嗎?」

  眾妖轟然答:「不需要!」

  「我倒勸你別傻了,他連你也犧牲進去,心眼實在比煤塊還黑,你還護著他?」三哥繼續道,「他本來想讓狐族集體出動,幸好六長老據理力爭,隻帶了咱們這隊精英去,不然族裏那些老的小的,能逃得過死劫嗎?」

  眾「精英」連連稱是,唏噓不已。

  「我沒護著他!說什麼,我也是狐族的人!」胡香香辯解。

  三哥不理她,接著說,「這次咱們若全體死在地穴裏,狐族的高手一次盡去,他要再修理咱們妻兒老小,那不是很容易嗎?就算咱們平安回去,他也會說咱們把差事辦砸了,指不定咱們借題發揮呢。最近個妖部簡又不服從他的意思,他八成是用咱們狐族立威,殺一儆百。」

  群情又是憤憤。

  其實這些話仔細推敲的話都有些勉強,但眾妖在妖祖手下受欺壓在久,對那老狗熊不滿也太久,積怨已深,現在無論怎麼編排他,大家也覺得完全可信。加上對這件差事的前因後果多少有些疑惑和後怕,找個人發洩驚懼也是正常心理現象。

  「那怎麼辦?豈不是前後被堵,沒了活路?」一隻女狐狸精急的哭了起來。

  「於是……不如先發制人,找妖祖理論。讓他拿出天庭的命令來,再不行一起去找代天者對質,總不能讓他隻手遮天,欺上瞞下。」

  眾妖議論紛紛,覺得小九說的極為有理,囔囔說對付妖祖本來就應該藉助天庭的力量。可是又有人提出:做這件事得有帶頭人,誰去合適呢?其實大家心裏有人選,不少人偷偷瞄我。

  我繼續裝死,讓他們抓耳撓腮,因為答應的太容易了,他們不知道珍惜。

  三哥在一邊忍著笑,等他們憋得差不多了,就說起我是多麼英明勇敢,是多麼具有領袖風採,在被背叛時還考慮著大局,帶領大家奔向新生命,總之是說我抖著機靈還特仁義。

  「看,為了救大家脫險,她法力損耗極大,一直昏睡不停。唉,我真怕她受什麼永久性損傷,那可怎麼是好?」臨了,三哥又加了一出苦情戲。

  我頭皮發麻,覺得有些過了,但實際效果非常好。

  雖說狐族兩千多年來被其他人壓迫和鄙視,狐妖們變得很猥瑣懦弱,但好歹還都知道「救命之恩」這四個字是怎麼寫的,表現得很猥瑣懦弱,但好歹還都知道「救命之恩」這四個字是怎麼寫的,再與當日我的表現有目共睹,我本來又佔了長老之位,這下聽三哥與我願意挺身而出,再救他們的小命一次,立即對我表示順服,真正尊我為長老。

  大概,還因為我身後有孫悟空站著,旁邊有魔童撐腰吧?對於狐妖們而言,魅惑男人為已出頭,是大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事情。證明有本事。

  而儘管狐妖們生性狡猾,不是很忠貞的物種,但隻一次行動就讓他們至少在普通情況下開始自願以我為尊,也算是意外的,而且是不錯的收穫了。他們都是各家族的精英,有了他們的支持,狐族長老這個位置,我就可以坐得穩了。

  至於上天庭雲雲,一是為了主動表態,令天庭和妖祖都不能無緣無故的對我們下毒手,爭取狐族的安全,另一個目的是我想親自試探代天者和李天王,儘快找出忘川的所在。順手,把妖祖一塊兒滅了吧。

  這樣做當然是冒險了些,可是以我這種弱勢情況,不冒險又能舒坦得活多久呢?不如這樣一舉三得,置之死地而後生,喵喵的,我不佩服自己都不行了。雞蛋碰石頭又如何?就算粉身碎骨,也摔出一身蛋黃來!

  一群狐妖就這樣鬼鬼祟祟,悄無聲息,沒驚動任何人地回到了妖居地。按照我「醒來」後的吩咐,眾妖都沒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而是集體藏在地宮外枯萎的榕樹林裏。

  「不能讓妖祖知道我們回來了,這樣就沒打他個措手不及了。」我是這樣解釋的。

  然後我趁人不備,拿出我儲物荷包中的迷你手提攝像機,見電池還足夠量,就教了三哥怎麼用。讓他偷偷潛到紅杏,桃許可梅染那兒。放給她們看。

  那裏,記錄著我對華練的第一次審問,我需要給自己平冤,因為我需要草木妖站在我這邊,一來他們的妖性雖然相對軟弱,人數卻是最多。二來因為他們的特殊生理性,從最光明的凌霄殿到洪荒界最陰暗的角落,隻要扎根土壤,就能互相傳遞消息。

  在榕樹爺爺的事上,他們冤枉了我,背後給我使過不少絆子,下過很多刀子,我一直逆來順受,沒計較過,另外,華練的證詞能增加他們對妖祖的恨和對天庭的不滿,而我是幫他們調查了真相的人,所以他們欠我的大人情。

  倘若他們肯幫我,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證我和整個狐族的安全。因為像代天者那樣的天庭BOSS,不會容許自己及天庭背上濫殺無辜的惡名。無所不在的草木妖和他們特殊的信息傳遞,就是我的護身符。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我是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也不能隨意對我及狐族動手。相對的,我的生存空間就大了許多。防暗算總是比被明殺好些。

  過了不久,紅杏,桃許和梅染跟三哥回來了,這表示我初步爭取到了她們,草木妖的內部種族結構鬆散,這三位類似於長老會的女妖,很能代表本族的意見。

  她們似乎想就之前對我的惡劣行徑道歉,但我立即把話題轉移到妖祖和我們狐族這次領的差事上,表現出完全不介意的樣子。即避免了尷尬,也博得了她們更大的好感。

  「不知六長老要怎麼做?」梅染問我。

  我揮揮手「長老什麼的,不過是我狐族內部的任命,對外,還是叫我六六好了。不然我會不自在的。」

  紅杏是個爽朗的性子,當即點頭,於是我對她們講明,我要找妖祖對質,因為天庭不會派這種「缺德」的任務,而且也沒有理由。

  我狐族儘管低賤,也要討一個公道。

  這番話令旁聽的狐妖們獸血沸騰,覺得跟著我這個長老很長志氣。

  「我需要證人,免得到天庭對質時,妖祖耍花樣。」我直率地明說「而且不管天庭有什麼反饋,我還需要保證消息能以最快的速度付給我們狐族留守的人。」

  「成交,但是我們需要回報。」草木三女妖以她們特殊的語言交流後,桃許做出承諾。

  我不等她們說出條件,就答應道「你們向天庭要求妖祖還榕樹爺爺的公道時,我膠狐族絕對會站在你們這一方、」

  就這樣,四個女妖決定了妖祖的命運。踏山人熊啊,這一次你一定在劫難逃,因為私下裏我還有殺手鐧沒丟出來。

  第二天早上,我們按照約定,突然向妖祖發難了,為了顯示決心,草木三女妖還說服了一些與草木妖交好的其他妖精來助陣。

  當大隊人馬浩浩蕩蕩來到踏山人熊住的地方,我恍然間有了兵諫逼宮的感覺。不過歷史上做那種事的多半是反派,如今我可是正得不能再正了。

  踏山人熊身為妖祖,自然佔據了妖居地風景和風水都最好的地方,背山臨水的蓋了一座豪華的莊院,外面養了凶惡的妖打手無數。專門恐嚇妖族中的良民,院內還包養了很多妖蜜,勾結了不少邪惡勢力,總之日子過得很滋潤。

  我理解妖想修成人的渴望,但他們在社會結構和某些可恥愚蠢的行為上也模仿人類,我就有此不以為然了,比如現任妖祖,完全是一個黑社會惡霸的形象。

  是人人誅之而後快。

  不過當我們到達莊院前門,幾個凶神惡煞似的打手呵斥我們這麼多人是來幹什麼時?我發現果然打仗時人多不是關鍵,這群烏合之眾居然沒人敢回答,表現得非常驚嚇,我想如果這時候開打,群妖肯定一哄而散。

  誠然,這些打手身材高大強壯得格外恐怖,但是至於嗎?這也就是為什麼拿著假的聚妖幡,從沒在任何場合顯示出過厲害身手的踏山人熊,卻穩穩坐在妖祖之位上的原因吧?

  幸好虛張聲勢這套,人類做得最好,於是我上前一步,大聲道「通通給我死開,耽誤了天庭的大事,別與你們,就算是妖祖的腦袋也抵不起!」

  我這麼橫,這麼理直氣壯,倒嚇了打手們一跳。我相信群妖們也很害怕,因為沒想到我這麼膽大包天吧。以前我是最膽小的烏龜,現在為了實現我媽的願望,好好活下去,為了救出我愛的人,我簡直像變了個人一樣。

  女人,為了愛這個字,潛力無窮大。

  「到底是什麼事啊,妖祖現在還沒起床。」一個打手大約知道孫悟空對我格外友愛,又被我震住了,態度恭敬地說。

  「洪荒界就要出大事了,他還睡?!」我繼續咄咄逼人,「我們千辛萬苦地完成了天庭交待的任務。代天者又有重大事情示下,叫我把路上的遇到的妖全帶過來一起見妖祖,你還磨蹭什麼?想違反天條天規嗎?」我先扣了那打手一頂大帽子。然後晃了晃手中精美的盒子,好像裏面有天庭聖旨。

  其實,那是裝我最愛的水果軟糖的鐵盒。

  那打手再不敢猶豫,一邊遣人去叫妖祖,一邊親自帶我們進了內院。

  我對三哥使了個眼色,三哥會意,悄悄溜出去。

  我們事先已經商定,我的三大忠臣會留在外面。胡姥姥回去照顧糊塗的肉包和因失了主人而萎靡的哮天犬。小九盯著香香,三哥指揮部分有實力的妖精包圍莊院。提防踏山人熊突然暴起。或者逃跑。

  我走在最前面,草木三女妖緊跟在我身後,我能感覺出她們的興奮和恐懼,還有其他妖精們的,他們連呼吸也不順暢了,顯然特別緊張,習慣有時真是個壞東西,在踏山人熊長年的積威之下,想要挺直腰桿也難啊。

  「原來是狐族的新長老回來了,不知代天者有什麼示下?」踏山人熊匆匆出來,沒睡醒的樣子,衣著倒是整齊。

  「代天者要我問問……」我握緊神筆,走上幾步,「你的聚妖幡在哪裏?」

  這就是最合適的時刻了!

  差事是小意思,要一舉打擊到敵人,上來就得來一招厲害和意外的。若讓他失去了所有的依仗,他再說的話,有誰會相信?這趟天庭,他是非跟我走不可,到時候天庭也一定會丟卒保車,捨了他這個棄子。真好,讓他也嘗嘗被冤枉、替別人背黑鍋的滋味!

  妖祖倒了,找到忘川的機會還會遠嗎?

  「聚妖幡是什麼人都可以看的嗎?」妖祖在上位這麼多年,早養成了居高臨下的氣勢,絲毫不被我這小小的半妖所亂,「你當是你們狐貍精的尾巴,誰都能掀開看看?」後一句,他會說的是很猥褻的言語,意圖羞辱我。而他的手下,也配合性的大笑,很淫蕩。

  我也笑,冷笑,不輕不重的對身後一名狐妖說:「給我記下,回頭討回來。」

  因著孫悟空,還有霍炎、魔童等人,妖祖平時會讓我三分的。但他此時明顯感覺出我來者不善和巨大的危險,為了保命,他也就顧不得許多。

  「天庭的命令你也敢違抗?」我站在場地中央,前後左右都沒有自己的人,但這並沒有削弱我的氣勢,我要的就是這種遺世獨立的孤高感和胸有成竹。

  「本妖祖自然不會做大逆不道的事。可是,要看聚妖幡,天庭的手令或者旨意呢?」踏山人熊站起來,向我走了幾步,看起來惡狠狠的,以為會以威脅力嚇退我。

  「說的好。」我沒退半步,站得極穩,高揚著頭。我與妖祖之間的對抗感由於距離的接近而加強,就連空氣都似乎凝固了似的。

  「天庭下令,要我們底下的人做事情,自然會有手續和證據什麼的,那就先請妖祖示下狐族奉命辦這趟差的手諭或者旨意。」我一字一句說的特別清楚。

  「你說什麼?」可踏山人熊卻反問,似乎難以置信我敢質疑他的話。

  我直視著他,不想跟他糾纏細節,否則問出真相,或者他一口咬定是天庭的命令,我就不好辦了。於是我大聲道,「我說的很清楚了!至於聚妖幡,誰都知道得此幡者的妖族,我們要求你展示,自然有這個道理和權利。今天你若拿不出,你的話就沒有一個字可信!」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22 AM

第十二章 巨變

  「敢情是逼宮來著。」愣了會兒,踏山人熊忽然露出殘忍笑意,似乎還有些殺氣彌漫。

  不得不說,如果不是我心裏有著強烈的渴望、堅定的信念,說不定真的被他唬怕了也說不定。他很會虛張聲勢,怪不得心地單純的眾妖為他所蒙蔽,事事怕字當頭。

  「你們沒有完成任務,怕天庭怪罪下來,所以你想煽動了別人跟你來鬧,死的時候也有人墊背,最好還能自己脫罪,對吧?」他反挑撥。

  我哪能讓他蠱惑人心,強硬的上前一步,倒把踏山人熊逼得後退,襯得他更加心虛,「妖祖大人,有句話叫做事實勝於雄辯。與其在這裏逞口舌之利,倒不如您請出聚妖幡來,好歹讓我們見識見識,真橫死了,也不枉為妖一場。」

  「那是我妖族的寶物,是你想看就看的嗎?」踏山人熊的臉色一白,但他把神色控制得極好,除了我沒人發覺他短暫的失態。

  「是妖就知道,得聚妖幡者得妖族,身為其中的一分子,我為什麼不能見識一下呢?何況這不是我個人的願望,這裏有超過一半妖精的代表提出請求,你沒理由不答應吧?除非,是你手裏根本沒有,從來都是唬人的!」

  說著,我回頭望去。

  眾妖面面相覷,沒人開口,就在我絕望的以為他們在關鍵時刻又背離我時,紅杏向前邁了一點,大聲道,「沒錯,我代表我們草木妖,請求妖祖出示聚妖幡。倘若半妖六誣陷於人,我們草木妖定會堅定地站在您這邊!這樣也好讓流言止於此地,否則我妖族內亂,才會給人可乘之機。」

  說得好!我暗贊一句。

  而人是有從眾心理的,妖也一樣,就像壓倒巨人的最後一根稻草,紅杏的表態令其他妖精都鼓起了勇氣,紛紛上前,表示要看聚妖幡,還有人提出理由,很不搭調的說寶物要經常拿出來保養晾曬雲雲。

  一般惡勢力吧,就會欺壓良民,但良民團結起來反抗,他們最怕的又是這個。所以當妖精們萬眾一心,妖祖和他的死忠打手氣勢就弱了下來。甚至,我看到驚恐出現在他們曾經不可一世的凶惡眼睛裏。民怨沸騰,是不管哪個當權者都怕的。

  「妖祖大人,你就把寶貝拿出來讓大家開開眼界吧,又不會損失什麼,寶幡有靈氣,除了真正的擁有者,別人也搶不走,不用怕。」我適時火上澆油。

  踏山人熊色厲內荏地怒喝,「我怕什麼?我怕寶幡一經請出,必定驚天動地,到時候你們的性命堪憂,可怪不得我!來人,請寶物。」看來,他是實在頂不住了,所以要把假幡拿出來騙騙人。

  他的手下聽了他的吩咐,立即又恢復了囂張跋扈的模樣,大概以為請出寶幡,就有撐腰的氣勢了吧?反觀眾妖卻有點含糊了,可能看踏山人熊理直氣壯,就又對我話產生了不信任,情緒不住地搖擺。

  過了不久,兩名打手抬出一隻一米見方的華麗木箱來,踏山人熊冷哼著,揮手一道勁風把箱蓋打開,頓時,一面紅色幡徐徐升空,遇風就漲,伴隨著陰森森的鬼哭狼嚎聲,很快變成三米大小,因為處於空中,顯得還要格外可怕些,非常有震懾性。

  我不得不再佩服踏山人熊一次,作假,就得有這隻狗熊的精神,要做得精緻才能唬人。比方現在,眾妖中倒有大半臉色慘白,開始懷疑自己站錯了隊。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大崩潰往往是從小事件開始的。而我,絕對不能讓事情在這個地方出現拐點,所以在不安的情緒還沒上升到恐懼時,我就挺身而出,指出聚妖幡是假的。

  踏山人熊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大吼道,「我不能容許你污蔑妖族至高無上的寶貝,你不過是一隻半妖,如今如此攪和,難道是陰謀禍害我們妖族,好為你身後的人謀取利益嗎?」

  真是人才,在這個時候還不斷反咬我,力圖扭轉局勢。

  我不慌不忙,儘管確實有妖精帶著質疑的目光看向我。因為我的血統,不管我多努力,也始終得不到完全的信任。不過這沒有關係,妖們動不動就活個幾知上萬年,我有的是時間慢慢耗,現在隻要打倒妖祖就行。

  「血口噴人也得看時機的。」我冷冷的、鄙視地說,「聚妖幡是我族至寶,我自然不敢加諸不敬的半個字於它。但它本就是假的,我何故說不得?」

  「你憑什麼說寶幡是假的?」一個打手忍不住問。

  我走向場地中央,那裏因為「聚妖幡」的出現,所有人都驚恐地退後了數丈,空出很大一片地方來。

  「誰都知道,聚妖幡一出,萬妖臣服歸順,不管身在天涯海角,隻要不死,就必須聽從號令,立即到幡前聚齊候命。可是現在呢?除了站在這裏的,妖居地的其他妖怪為什麼沒有因感而速速前來?我還聽說,但凡是妖精,絕不能從幡下經過,不然全身化為膿水,神魂倶滅。現在……」說到這兒,我慢慢走到假幡的下面,站定。

  眾妖一片驚呼,膽小的甚至都不敢看,但片刻後,所有人都看到我安然無恙,那假幡隻是外表看著厲害,卻並沒有半分降妖之能,更不用說調動天地妖氣的能力了。

  正如我所說,事實勝於雄辯,事情演化到現在這一步,任何語言都是多餘的。踏山人熊本打算像以往一樣蒙混過關,可惜,今天他遇到了我,真正聚妖幡擁有者的女兒!

  群情大嘩。

  踏山人熊體型巨大,但反應卻快,倒還真是能屈能伸的性格,當場就來個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不過我早提防著他,見他要逃,立即吹了一聲口哨。登時,十幾件法寶齊刷刷地招呼在了他身上。同時倒楣的,還有他幾句心腹手下,然後是他所有的打手。

  眾妖曾被欺壓、被奴役、被傷害身體、被踐踏自尊,這口氣憋得太久了,此時如山洪爆發一般勢不可當,所有的憤怒和悲傷全數被當做回報,送給了前妖祖及其親系的身上。山莊別院中各色光華閃動,各種嚎叫響起,法寶和慘叫奇怪的交織著,一時之間熱鬧非凡。妖精們那鬱結的心意,那許久壓抑的妖必和豪邁,在這一刻得到了徹底的恢復!

  我凌空而起,觀察著整個局勢。人家當領導的,從來不參與打鬥,除非是最後關頭的出手。

  隻見踏山人熊跳起來,連身子還沒騰起,就被石頭妖方塊以巨石當頭壓下。他跑到院子裏的人工湖中打算水遁,半截就讓鯉魚精懷愉一尾巴抽了出來。他鑽入草叢,草妖們先纏住他的腳,接著一隻藍兔仔叫畫眉的,兩顆兔牙生生把他磕得滿頭是包。

  我之所以記得這隻兔子,是因為它的顏色和嫦娥的綠兔有的一拼,而且明明是兔子,卻起了一隻鳥的名字。

  總之,踏山人熊被死死的包圍了起來,就連想先躲到屋裏,也讓一把成精的精美鑰匙直接拍到臉上,印出一個可笑又可怖的紫紅色印跡來,隨後竟然現了現原型。自然,是一隻超高大、能直立行走的大黑熊。

  人多力量大,不長的功夫,前妖祖的手下全部被擒,唯這隻老狗熊不斷負隅頑抗。我想了想,畫出一根鞭子,當空抽下,捲住了踏山人熊的脖子,猛一用力。

  在我的預計裏,他就算不被我揪下腦袋,次之吊死,再次之倒地,至少也得呼吸不暢。但沒想到。那龐大的身軀突然發生了變化,就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下去,隻剩下一張熊皮。而在熊的眼眶部位,躥出來一個綠色的東西。

  應該說……是昆蟲。

  仔細看……是螳螂。

  總之,傳說中伸手擋車的那種。儘管他比一般同類大很多,足有人的手掌大小,但如果真有車輪輾過,肯定屍骨無存的。

  眾妖大嘩,誰能想到不可一世,身材魁梧無敵的前妖祖,居然隻是一隻成精的狡猾螳螂客串的?他不知用什麼辦法控制了一頭巨熊的人、獸兩副皮相,並自由轉換,隻是因為熊看起來非常威武,而昆蟲科從來不具備王者之形。

  更難以令人接受的是,他居然偽裝了這麼多年沒被識破。所有的妖都被愚弄了。可這要怪他們自己,從沒想過懷疑權威,從沒想過反抗強權。

  但此時,他們暴怒。

  不過,妖祖原來是這種東西偽裝的嗎?難道天庭一點也不知情嗎?是他們太過放任,還是有意為之,刻意培養了這隻應聲蟲,以便幫他們控制妖族呢?如果是後者,看來天庭很早前就預謀做一些事情啊。而這些事情,正是忘川叛返的原因吧?

  「踩死他!」不知誰喊了一句。

  立即,有無數的、各形各狀的大腳丫子高高抬起。隻是踏山人熊,不,應該說是螳螂實在太利索了,他奮力一蹦躂,居然在一隻妖腿上咬出一個血淋淋的三角口子來,然後沖出腳丫叢林,向外院逃去。

  我急喚我提前佈置的第二道防線小心,並帶領眾人追,恰巧看到老螳螂雖然跑得快,結果卻撞在無形的結界壁上,被彈了回來,摔了個四仰八叉。

  「胡十三,幹得好!不愧是新生代最厲害的結界高手。」三哥沒輕沒重的拍了拍一個美少女的肩,我認出她是我們狐族的人。

  到底最關鍵的一擊,要我們狐族來搞定啊。

  我暗暗臭美,但還沒得瑟夠,就聽到眾妖又是一陣憤怒的呼喊,原來我們全體低估了老螳螂的求生慾望和超強韌勁兒,他不但迅速爬起來,還又改了方向逃竄。

  世間的事有時很奇怪,或者說辯證論永遠正確,所以大與小從來沒有絕對的好壞。比如現在,老螳螂因為個頭小兒,動作頻率快,這麼多潛力高深的妖,居然一時捉不住他。偏偏,昆蟲的天敵今天沒來幾個,場面混亂中我也沒找到。

  不過,天敵?

  我靈機一動,抽出神筆就畫。立刻,一隻五彩斑斕的大公雞出現了,撲愣著大翅膀,躍起足有一米來高,飛撲向老螳螂。

  俗話說人服人是假,獸服獸是真,在非人類的世界中,食物鏈決定著一切,萬物生克的威力特別明顯,沒有昆蟲類的東西是不怕鳥類或者雄雞的。

  所以,我這隻大公雞一出,形勢立即發生了決定性的變化。不出三兩回合,老螳螂的前腿就掉了,再無力逃竄。他哀號著、哆嗦著,求我饒他一命,別被那隻興奮逼近的大公雞吃掉。

  「說!榕樹爺爺是不是被你陷害?」我問。

  這一點必須由老螳螂親口說出來,好讓草木妖在隨後的行動中更堅定的支持我。至於其他問題,比如這項任務究竟是誰派的,他為什麼要偽裝成踏山人熊,坐上妖祖之位,都要到代天者面前去說,不然我告上天庭的藉口就不充足了。

  我不介意老螳螂的死活,也不介意從前的事。但是天庭,我必須走一趟!

  行勢比人強,何況他本就做了虧心事,因此還沒等大公雞啄吞掉他,老螳螂就招了,說明是天庭讓他徹查妖精擅入人界,擾亂人間的事。他為了儘快脫罪,就弄了些假(19lou)證據,拉了老榕樹來擋災。

  此言一出,草木妖們憤怒得無以復加,不少被老榕樹看著長大的小妖們都哭了起來。在他們要求立即以最殘酷手法殺掉老螳螂報仇的同時,對天庭的不滿也在增加。

  我順後畫了個小草籠,把老螳螂收了進去,大聲道,「大家不要急,我們私下處死他,隻怕不能服人,不如選幾個代表隨我一起上告天庭,看天庭要給我們什麼交待!」

  眾妖略冷靜了下,都覺得我說得有理。

  「族不可一日無主,妖祖即滅,我們妖族未來的掌門人是誰呢?」一隻狗妖問。

  他住在南山,人稱南山狗趴,因為我有肉包,天生對狗特別有好感,所以認得他。

  「這件事倒還不忙。」桃許很沉穩,態度也冷靜,「現在我們先選出代表,跟 狐族的六長老一起上天庭。然後再派幾個人把今天的情況,對那些沒來莊院的人說明。妖中各族先由各自的首領看護著,等真正的聚妖幡一出,新妖祖自然就有了。或者,天庭也會有示下。之前,萬不可出現內亂。」

  眾妖點頭稱是。

  說實話,對這一切我都不關心,我隻想立即找出忘川來,怕多耽誤一分,他就要所承受一分痛苦。好在這些事也不太難辦,我有囔囔著事不宜遲,所以中午時分我們就得以前去天庭的凌霄殿了。

  隨我同行的,有三哥、桃許、梅染、紅杏和代表其他妖的美麗蝴蝶精花不如。

  一路上我都很沉默,壓抑著要和代天者打對台的緊張,和越來越接近忘川的激動,還有努力鋪設些與天庭周旋的細節內容。同行者以為我在想對策,也不吵我,一行人很快到了小天庭凌霄殿的外面。

  然後,我們發現了情況的異常。

  凌霄殿外,本應有神將駐守,殿前更是常有衣袂飄飄、美麗出塵的仙女們走來走去的,可現如今,不但一個人沒有,反而連那絕塵的仙氣也凝固了,化成了淡淡的死氣。

  再細看,就發現白雲朵朵全附著在了殿角橫樑,靜靜地輕輕擺動,就像……就像……靈堂上的縞素白絹,殿前的兩根石柱更是通體潔白,好似兩根巨大白燭。

  「誰死了?」三哥突然問,在一片詭異的死寂之中,這聲音顯得特別突兀。

  是忘川?第一時間,我腦海裏浮現出他的臉,心頭劇跳。但隨即就清醒過來,覺得自己太擔憂,已經失去了正常判斷。

  他是叛黨領袖啊,他若死了,天庭該敲鑼打鼓才對,怎麼還會讓整個凌霄殿成為靈堂?這一定是天庭中最重大的人物死了,比如代天者,比如李天王。比如……這是個陷阱。

  「咱們怎麼辦?」花不如問我,「人家發喪,這時候去討公道,顯得有點不太合適吧?」

  我瞄她一眼,心想沖她這身燦爛風騷的裝扮也不合適啊。可是,天庭真的發生了巨變嗎?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在我前來的時候?是巧合,還是有其他陰謀?之前也根本沒有聽到一絲風吹草動啊。這和我們在天涯海角觸動五色神石有關嗎?

  我好不容易,我費盡心機才能做到這一步,才能走到這裏來,才看到拯救忘川的曙光,難道就因為一個不知內情的突然巨變,就要前功盡棄嗎?

  草木三女妖鄭重的商量,三哥和花不如低聲的爭論,好像都不在我耳朵裏。我滿心疑慮又滿心悲傷。不知道這一切是真是假,是虛是幻。我感覺忘川也許就在那高高的神殿之中,卻似乎再不能接近一步。

  我的心全亂了。

  「六六,你來這裏幹什麼?」突然一個聲音在我耳鼓裏響起。

  我抬頭,茫然的目光隨著聲音尋找,終於聚焦到眼前一點,看見孫悟空凌空飛來,瞬間落在我面前。

  「天庭出了什麼事?」我緊緊抓住他的手問,汲取著力量。



第十三章 真心菜的實驗

  「代天者死了。」孫悟空聲音涼涼的,聽不出喜悲。

  我吃驚得無法形容,一時之間有點不知所措。

  所制訂的計謀全是以代天者為假想敵的,一步一步走到現在,我付出了很多心血,可現在卻有無處著力的感覺。

  怎麼辦?老螳螂的事要找誰作主?我又要找誰試探口風,打聽忘川的所在?洪荒界所有的政務都是代天者在管理,現在他突然「死掉」,天庭肯定亂成了一團,不如……

  「李天王呢?」我問,「代天者是怎麼死的?」

  孫悟空微微冷笑,「很巧啊,李天王一直『追剿十四山叛軍』未歸,昨天晚上才回來,代天者就走火而死。前些日子,天庭的人都知道代天者閉關修煉出了差子,連日常政務都是隔窗處理。這事有因有果,非常合乎情理。

  「他真的……死了?」

  孫悟空嚴肅起來,點了點頭,「我親自查探過,隻余皮囊了,生機全無,元神盡毀。確實是走火的樣子。看來他是想觸達天神的程度,可惜力有不逮。」

  真死了嗎?真的嗎?我很懷疑,可孫悟空不會看錯。

  「那現在,凌霄殿是不是很忙亂?」我再問。

  孫悟空彈了我的額頭一下,「別想趁亂行事,不然你會倒大霉的,還會打草驚蛇。天庭在代天者的治理下,有效運行了幾千年,就算如今有巨變,卻是忙而不亂的,你需要有個大致的猜想,然後再尋機會,不能莽撞地亂闖。而且,你現在最好表現得特別乖巧,別生事,這樣你以後的運氣才會好起來。」

  「可我不能白來一趟啊。」

  「那……至少你得有個合乎情理的藉口。」

  計畫永遠也趕不上變化。

  所以運籌帷幄的人總是預備下無數變招。也所以那些連環計隻能令後人仰望其項背,絕少有人能複製,更不用說創新了。

  和智慧的先賢相比,我實在太嫩了點,一個屢次考試不合格的預備廚師,誤打誤撞,趕鴨子上架,血統為半妖,還被天雷劈死過一次的狐族長老,智力上沒有缺陷就不錯了,要我應變迅速,顯然有點難為我。

  不過沮喪猶豫了半天後,我還是對原來的計畫做了調整,畢竟,一計不成二計生這種略帶貶義的話,我是懂的。而且這次的行動,我們狐族中人成功的死裏逃生。我還帶領眾妖擺脫了前妖祖的壓制,也算是成功的……是吧?

  我讓紅杏等三人把前妖祖先帶回她們屬地去,嚴加看管。想來,草木妖和老螳螂其仇深如大海,必定不會有他的好日子過。也不用擔心他會逃掉,他不死或者半殘廢都算他造化了。不然,這時候因假聚妖幡的事件而去討天庭的示下,未免太不長眼。

  我在洪荒界的家,是我媽當年住過的地方,處於地宮最深處,平時根本沒人去串門。還正好有一間閑房。

  哪吒的行為舉止奇怪,照平時,我一定會大為好奇的,可現在,我滿心想著忘川,完全沒興趣,沒心情也沒精神管他。

  而我遵守了約定,沒把他的事告訴給任何一個人。他卻很頹廢,就像得了自閉症似的,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和我都不多說話,更別提出門了,每天的三餐全是我送進他房間。雖然他沒怎麼吃過。

  他受了什麼打擊了?我很想深度關心一下。但一大堆族中的事務已經令我焦頭爛額了,孫悟空和霍炎那邊又完全沒有消息,我簡直心力交瘁。

  順便說一句,本來居中策應的霍炎在得知我平安歸來的消息後,急乎乎的離開了,和平馬流、魔童一起,仍然在洪荒界的犄角旮旯裏尋找忘川存在的可能。

  就這麼一連十幾天下來,我的心急得快焚化成灰了,可局面就這麼僵著。天庭那邊的事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妖族中也還維持著穩定,唯我的事還是一籌莫展,急得我長了滿嘴的火泡。

  每天每夜,我無法安然入睡,也無法安心做事或者修行。日常除了處理狐族中一些必要的事情,我就隻有通過做菜來減壓。而既然我做的飯不能吃,我也就不浪費食材了,每天隻是練習做那道真心菜。

  我不知道我成功沒有,因為沒給人試過,我隻是不停的重復做,為求程序和手法都完美無缺。就像是強迫症患者的行為。也是為了我有點事做,不用思念某人思念得心都幹涸了。

  這天中年,我才要去胡姥姥那兒,就被草木三女妖叫去,商量何時重上凌霄殿,請求天庭處理前妖祖的欺騙行為和榕樹爺爺被冤枉的事。因為要考慮的事情比較多。我生生被拖到了晚上才回家。可當我疲憊萬分地走進家門,卻意外地發現躲在房間裏那麼多天不肯出來的哪吒,正坐在桌邊吃東西。

  我很意外,不知道是該驚還是該喜。

  「您大少爺終於肯走出閨房了?」我開了句玩笑,心裏雖然枯澀,卻還是很高興他能走出自閉,隻算是苦中作樂吧。這麼多天來,這算是最好的消息了。

  「我餓了,你今天沒給我送飯。」他悶聲道,這麼多天不好好吃東西,他人又瘦了些,帥氣逼人,不過氣色不好,有些憔悴。

  「反正你又不吃。」我強辯,心裏有些內疚,「我給你送了早飯啊,難道你肚子一點墊底兒的沒有?現在又餓成這個樣子。」

  「現在是晚上了,我不吃剩飯。」他狠狠吞了一口盤中餐。

  「呀,你大少爺還要點菜?」我又開了句玩笑,正想要去哪兒給他弄點好吃的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頭。

  「你吃的是……」我驚訝地指指桌上的飯菜。

  「不能吃嗎?雖然是很難吃,雖然也是剩飯,好歹比早飯工新鮮些。」哪吒把最後一口菜扒拉到嘴裏,「滋味怪怪地,不過餓了吃糧甜如蜜。我顧不了那麼多了。」

  我發呆,嘴巴一時都沒合上。

  那個菜……那個菜……天哪,是我做的真心菜!

  中午我實驗完畢,就隨手放在自己房間的桌子上,然後直接被草木三女妖派來的人拉走,真心菜也沒來得及收拾,誰想到他大少爺今天有食欲啊。

  因為我能毒死人的廚藝,我從來不自己做飯吃。自到了洪荒界以來,就一直在胡姥姥家蹭。

  一到飯點兒,腰裏別著筷子就去了,同行的基本還有三哥。

  最近,又加上了哪吒。

  我對胡姥姥說是哮天犬最近吃起人食,而且胃口很好,天天往家裏捎帶飯菜。其實,哮天犬自從再次被拋棄後,一直恢恢的,連肉包也不太搭理,隻恪盡職守,天天跟著保護肉包就是。

  現在,哪吒無意中吃了我的真心菜,我是要催吐他,還是……幹脆做個實驗呢?

  最後,我一咬牙,心想他反正吃也吃了,我不利用利用就枉為狐妖了。做妖嘛,自然要我行我素些,不要內疚,不要不好意思。不要考慮是否道德,先探聽他的秘密再說吧!

  他為什麼從天庭跑出來,躲著不見人?這時候我的好奇心給我勾起來了。隻是,這道採我做得成功了嗎?

  不過說起來我還是膽小,雖然現在做長老都像模像樣了,但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在我內心深處,還是難以做到行事半乖戾還理直氣壯。於是我伺候人家李三少洗漱喝茶,然後估摸著再不動手,「菜效」就要過了,才進入正題。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躲出天庭?」我問,因為心虛,聲音都哆嗦了。甚至,我希望真心菜沒有做成功。

  可是我成功了,生平第一次,我沒有過渴望,卻直接成功了。

  「我不願意看到我爹那張虛偽的臉,所以我要離開他的。」他憤恨而悲傷。令我不忍他難過。也不忍再問他了。

  吃了真心菜的人會回答做菜者的三個問題,絕對不會說謊,可是我才問了一個,還在猶豫是否要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繼續探聽他內心的隱私時,他卻像被打開話匣子,把壓在心底最黑暗處的一切全說了出來。

  我敢保證,那不是「菜效」。或者是他內心太壓抑了,他太想找人說說,真心菜則正好引發了他的內在需求。

  「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很喜歡我爹,但他是個太嚴肅的父親,凡事講究剛正,就算親生父子也是如此,太親昵就是失禮節。」他說得慢悠悠,所以顯得格外沉痛,「那件很著名的事件後,我把血肉還了他,可心裏的感情還得了嗎?恨也好,怨也好,幾萬年過來了,到頭到我發現我對他……還像小時候一樣。」

  「哪吒……」

  「能在他手下為將,我表面上很不樂意,其實心時挺高興的,因為總是能見到他。隻是我對他行事的風格實在是不能荀同,以前他雖然愚忠,但好歹落個『忠』字。可自從我們這些人為追捕逃犯而來,最後被隔絕在上遠界之外。不得已設置了小天庭,重新掌管洪荒界後,他似乎變了一個人,他陰沉,冷酷,權利慾望和野心膨脹。我總覺得他要做什麼可怕的事,但又找不到把柄,直到前幾天晚上,我看到他殺了代天者。」

  我低呼了一聲,雖然早有懷疑,但此時從哪吒嘴裏聽說,還是控制不住驚訝。哪吒笑,笑得那樣自我厭棄,讓人心疼。「原來他根本沒去追捕什麼十四山叛黨餘孽,這些日子一直在代天者那裏養不知從哪裏受的傷。那天晚上,我無意中發現代天者的秘室那邊有異相。就跑過去偷看,正看到他對著代天者的屍體說:我傷已好,再不用隔著窗子冒充你,你的死訊也可以公開了吧?放心,為了我的大業,你做出了犧牲。你的內身可以長存,當你看到我的夢想實現,這麼多為我所控也應該是值得的。」

  聽到這個大秘密,我再也忍耐不住住地問,「代天者早死了嗎?原來是李天王一直在密室中冒充他。怪不得李天王無影無蹤上,代天者卻不見任何人的面。」

  「是啊,你能想得到嗎?」哪吒不往搖頭,「他控制自己的老友,繼而殺之,還說得那麼心安理得。你沒看到當時臉,沒聽到他當時的語氣。我羞於是他的兒子!」

  「他到底要幹什麼?」我心裏像穿透了一個洞,深不見底的洞底。有深藏的恐懼。

  「還能有什麼?權利,慾望這些東西。身為神靈早就應該拋棄。可小天庭存在得太久,讓他忘記了他隻是管理者,而不是掌握者,其實他已經是洪荒界的天了。難道還想染指人界?可他又忘記了,人類自理是天帝和佛祖的的願望。神與仙,都不應該插手的。否則,萬劫不復。」

  「等等,李天王和代天者是從什麼起不再同時出現的,你還記得嗎?」

  有些事,平常不覺得,但細想起來就會發現規律。代天者和李天王近來總是輪流出現,代天者進行小閉關時,天庭就會有李天王的消息。而代天者出頭處理政務,李天王就去追繳叛軍。

  哪吒想了想,告訴了一個大約的時間。

  我心裏一抖,因為那個時間距離我逮到落單的華如練屬地遠。那麼是不是說,華如練得知的那個天庭大秘密,就是李天王殺掉代天者呢?所以她才遭到追殺。所以她才逃跑。那她會不會知道得更多呢?

  必須找到她,很多事說不定能從她嘴裏打開缺口!

  到現在我理解了哪吒,明白他為什麼要逃避了。如果他說出事實,李天王就算是作為最高行政和軍政長官。但憑代天者幾千年來積累的慈悲名聲和人氣,身為謀殺者的李天王也會倒大霉。如果他不說,他心理就難以平衡,當然鄙視自己,而且面對著洪荒界甚至人界將會發生的巨變,他又將如何自處。

  對於那個父親,其實……他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我要怎麼辦?」他終於開口問,他肯說出這番話,就是對我放下心防了吧?

  可是我也不知道怎麼辦?這些事對於我來說實在太大了。況且我心裏放的是忘川的事,怎麼容得下其他。就算天塌了也一樣。

  不過他向我吐露了這麼大的秘密,我不知不覺中也把忘川的事說了。

  哪吒很吃驚,想了一下後突然道「你沒去倒懸山和幻海之水那邊找過嗎?畢竟,把忘川囚在那裏,隻需要關押普通人的手段就行了。別人要救他,因一靠近那個地主就失了法力,隻怕也很難吧?」

  天哪,一葉障目,不見南山!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想到那麼顯而易見的地方!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25 AM

第十四章 我的……忘川

  「別發呆了,咱們立即過去看。」哪吒跳起來說,「我不受那邊神力的影響,有我在,包管幫你把忘川救出來,假如他真的在那兒的話。」

  「可是……我不想把你捲進來。」

  「我已經捲進來了,因為他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孫猴子沒有關係,但我有義務救他。再說,假如那是我爹做的孽……」

  「那走!」我也跳起來,再不婆婆媽媽,從沒有過如此的堅定。

  既然那地方能抵消所有的法力和修為,我也不必帶上三哥等其他妖了,畢竟他們到了那邊就現了原形,能做什麼呢?

  哪吒和孫悟空是唯一不受影響的,而我有一半人類血統,了不起恢復到原來那種不能飛天遁地的狀態,憑自身體力,我背也要把忘川背回來。

  臨出門時,我順手捎了一把西餐刀,怕萬一需要打鬥,不能運用神筆的話,作為人類的我可以進行肉搏。

  洪荒界與我二十四年來所認知的地球不同,它的空間並不隻是平面的,二維的,許多地方屬於另一個結界,就好像一串葡萄,看起來每粒葡萄珠兒都是挨近的,但必須穿越界壁才能到達。

  而倒懸之山和幻海之水雖然鼎鼎大名,但其所在方位卻是個秘密,沒多少人知道。偏偏陪在我身邊的少年是很清楚路徑的。

  因為作為神力不受影響的兩個人之一,他經常被派到這邊來公幹,比如取倒懸之山的石頭和幻海之中的水滴,用於天庭製作法寶,煉化金丹,或者其他更不為人知的用途。

  所以,我們很順利的到達了這個傳說中的地方。

  哪吒帶我踏入結界時,帶了一些炫耀的情緒,好像是我這鄉巴佬兒好好見識一下什麼叫人間仙境。當然,這裏確實是的,但我卻驚訝大於心醉神迷。因為這美景是我見過的,此地與天涯海角幾乎一模一樣。

  「這是天河和冥河之水嗎?」我傻傻的問。

  「不知道就不要亂說,這是幻海之水,佛祖賜與的萬物始寶,之所以水分兩處,是因為份屬陰陽。」哪吒瞪了我一眼,好像我說錯了話,就是對這裏的褻瀆。

  「雲彩好漂亮,有很多銀色星星。」我抬頭讚歎,就算再見這景色一萬次,仍然會覺得美不勝收。連心也莫名其妙地寧靜下來。那些要找到忘川的焦慮和擔憂,不安和驚恐,全消失了。

  「那不是星星,是倒懸之山的閃光。」哪吒又解釋,同時一揮手,那團雲霧漸漸散去,顯示出其下的實體來。卻是一座倒三角的小山,懸於水面之上。黑色的岩石上晶晶發亮,正是被雲霧遮蓋時閃爍的光芒。

  「很美麗是不是?」哪吒也揚起頭,「若不是此地太聖潔,不應該隨意進入,前些日子我就躲到這裏來了。」

  我走到堤岸邊,照見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禁自問,這裏和天涯海角到底有什麼聯繫呢?

  正思索,就聽身邊的哪吒驚訝地道「咦,怪了,幾千年來,這裏好像鏡中的仙土,從沒有改變過,怎麼……這才多久,水位上漲了好多。啊懸同也似乎下降了呀!」

  我的心突然狂擂。

  這裏有變化嗎?是不是因為我們在天涯海角的舉動引起的?這麼說,這兩處極品仙境是相連的,怪不得我當時有時間停頓,沙漏倒轉的感覺。

  據說,世界是一個雞蛋,洪荒界是蛋清,人界是蛋黃,自從人類可以自我管理,除了冥道之外,佛、仙、神、魔、妖全部大搬遷到上遠界,也就是蛋殼之外了。

  後來一小撮不安於生活現狀的壞分子藉著一個千萬年難遇的天機,把蛋殼打裂了一條細縫。重新跑回了早就荒蕪的洪荒界。

  現在洪荒界的小天庭,全是由當初奉命追回壞分子的天兵天將組成。因為錯過天機,他們也暫時回不到清靜幸福的上遠界去了。於是就一邊等待天機重臨,一邊把洪荒界再度管理起來。

  而不管是蛋清還是蛋黃,不管是神、是人還是妖魔,都不能再做八哥傷害蛋殼的事。已經有了裂紋的雞蛋,再經受一次打擊就會徹底碎掉。

  雞蛋碎了是什麼情形,是人都知道。

  那時,蛋清蛋黃混成一團,所有的生命都將消亡,世界重回混沌。就算位置高哪代天者和李天王,實力強如孫悟空和忘川,也沒逃脫。

  所以,雞蛋必須保住。

  而倒懸之山和幻海之水,就是起絕對保護作用的法寶。那麼它產生了變化,就是雞蛋有危險了。是什麼人這麼瘋狂,要把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一切都毀滅?

  還是……有其他我們不知道和秘密呢?

  …………

  2012!雞蛋會在2012年碎掉嗎?

  不知為什麼,在這種接近謎面的緊張時刻,我很無厘頭,很雷人聯想到了這個。隨即,我搖搖頭,把不相幹的念頭都從大腦裏掃空,對哪吒說起前些日子我做的那個任務,以及期間發生的異像。

  哪吒聽得大驚。

  他問我,「你確定嗎?你真的確定嗎?」

  「我死裏逃生,虧了悟空救我,你說我確不確定?」我反問。「那邊與這邊唯一不同就是,這邊完全能限制修行者的法力,那邊開始時沒什麼事,直到我們鬆動石頭,有氣潮涌出。」

  「不行,我們得到你說的地方看一看。」哪吒拉我。

  「天要塌下來也要先救忘川。」我不動,「那樣我才能跟他壓成一團肉餅,不分彼此。」

  這話本是我表決心的,不知為什麼哪吒紅了臉,妥協地道「好吧好吧,我那楊家哥哥也不知是走了什麼好運道,有美人要與他死在一處呢。」

  他這樣說,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吶吶道「你也根本去不了那地方,我把它叫天涯海角,我們出來時就沒找到路,要不是悟空……哼,擺明讓我們完成任務就死的,連殺人滅口的事都懶得做。太絕了!」

  「你說那裏……我是說天涯海角與這裏一模一樣,並且隻能進去一次,還得是有特殊的指路工具才行?」

  「沒錯。」我點頭「假如那件任務不是你老爹的手筆,而是代天者的,我們就永遠再走不到那個地方。」

  聽這話,哪吒漂亮的小眉頭皺了起來。我拉了拉他。他立即明白現在重要的是找忘川,別的事都可以慢慢來。

  隻是放眼此地,一望平野,視線無阻擋,似乎沒什麼藏身之地,就連哪吒飛身上倒懸之山檢查了半天,後來又潛入幻海中好久,終究也沒有什麼發現。

  「是我想得不周到,給你無望的希望了。」他很內疚的檢討,「我隻想到這時關押忘川最好的地方,卻沒有考慮它根本沒地兒藏個大活人。也沒人有能力在些沒隱蔽結界。要不,等下我再上山下水去探查一遍,說不定我遺漏了什麼。」

  我看著他。

  雖說他的法力在此地不受限制,但佛祖和天帝賜與的法寶畢竟不是隨便能接近的,他剛才走了一趟,我看得出來他承受了很大的身體痛苦,再看那山似乎是一塊整齊的黑玉,那水是無魚的至清。怎麼是藏得住人了。

  可是,這裏貌似是最後的可能了,難道仍然要失望落幕?

  我低頭深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塊鑲嵌在天涯海角堤壩上的五色神石!如果兩處景致是一樣的,對應的,好像鏡子裏和鏡子外,又好像沙漏的兩端,那麼這裏也應該有一塊石頭才對,扳動它,作用又是什麼呢?

  心念至此,我立即跑到堤岸的盡頭,趴在地上,儘量伸長身子往下看,果然,被我看到一個突起,卻不是五色神石。而是像個按鈕似的。

  這個發現令我興奮莫名,連忙對哪吒道「下面好像有個機關,天涯海角也有,可是那邊的我按下去時,差點丟了性命。這邊的我說不准,但若忘川真的被藏在這裏,說不定這就是開門的鑰匙。」

  哪吒傲然道「那時你有危險,是因為我不在場,不然輪不到孫猴子英雄救美。放心,先讓我試一試再說。」

  他行動力一流,說完就運起法力,懸浮於水面上,伸手去扳那個按鈕。

  當初在天涯海角扳動五色神石時,窮了我與胡姥姥、三哥和小九,外加神筆的先天力量才做到。可現在,哪吒一個人就輕鬆辦到了。這一來說明哪吒的法力還是非我能比,二來說明這邊的按鈕比較潤滑,似乎經常有人操作。

  而當按鈕按下,一陣咯啦啦的聲音突然自水下和頭頂傳來。幻海水底,倒懸山下,各自散發出五色豪光。漸漸交織在一處,之後我的眼前,半空之中,似乎有全息影像出現。

  那是一個平台,那是一處牢籠,冷酷的六方形石屋,中間隻有一張冰冷的石床,上面躺著一個人,我最親愛的人。

  我的……忘川!

  他似乎是睡著,但我知道他是喪失意識,我看不到他的臉,隻見他仍然穿著灰黑相間的鎧甲戰袍,雕像一樣完美安寧。白金色的長髮散落在石床上,耀眼如天空中所有的光明。

  我瞬間落淚。心口好像有一股熱力,迅速傳遞到全身。天地萬物此時在我眼中全是空白虛無。隻有他的身影才是最真實的,佔據了我全部感官。

  我找了你好久啊,自從你消失,自從我重生,自從我們相見,隻怕有千年,或者是更長的時間。如今……終於……

  情不自禁的,我要衝過去,哪吒一把拉住我。

  我才發現那影像其實是實在的,並不是我幻視,更有一條線道從水中央直通到堤岸上來。

  太高明了,這秘密的監牢,藉助天地之力打造而成。它的出現好像是從另一處秘密結界傳送過來的。若不是我有那番在天涯海角有奇遇,若不是我有哪吒的傾力相助,教我如何能找到他?怪不得霍炎,魔童、平馬流費盡力氣也無法探聽到一絲消息。

  哪吒冷笑,下巴一點。

  這時我也看到了,隨著棧道由虛變實,有不少人憑空冒了出來。他們手持利器。明顯是此處的看守。

  「是人類嗎?」我抓緊西餐刀問,「還是天兵?」

  都到這一步了,我無論如何要把忘川救走,不知在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麼殘酷的事。令他一動也不能動。但如果今天不能帶上他離開,我寧願就死在這裏面!

  我並不怕。

  因為此處限制了修行者的法力。隻有人,或者是由人或神的天兵天將才能動用武力,人的話,我跟他拼了。變得平凡的神的話,和人又有什麼區別。

  「這種秘密的所在是不能隨意叫天兵天將來的,不過他們也不是人。」哪吒看著那些看守,「看樣子是屍兵。」

  我嘔,還屍兵,怎麼沒有喪屍或僵屍?到了洪荒界,我可真是大開眼界,什麼從不敢想的事都遇到過。

  「怎麼回事?」這樣我就有些怕了,雖然為了忘川我絕對不會退縮。「這裏不是限製法力嗎?」

  哪吒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這麼邪惡的東西有誰會去碰。不過控制屍兵為已所用,並不需要法力,之前用符咒煉化就行,他們不知道死亡與痛苦,但有我在,萬事皆休。」

  我沒再多說,但我明白哪吒沒說出來的意思,能把屍兵弄到這種秘境來的,除了天庭的兩大巨頭中,還能有誰?平常人連秘境在哪兒都不知道。現在代天者死了,最大的嫌疑者就是哪吒的老爹。李氏天王大人哪。

  說時遲,那時快,屍兵見有生人入侵,率先攻擊了過來。還沒接近,我就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熏得我幾欲昏倒。這時候別說持刀殺敵了,我連站立也很困難。

  幸好有哪吒。

  他一甩手,我即被綿綿的力量送出十幾丈開外,他則躍入屍兵之中,大開殺伐。當初設置這裏防守的人,大概沒有想到哪吒這種等級的高手會來。因為換做是失了法力的任何人,都會被屍兵撕成碎塊的。

  隻是哪吒對這仙境充滿敬意,不忍它被臟血殘屍污染,也不知用的什麼方法,在乾坤圈的金光中,死掉的屍兵全部被丟到不知哪裏去了。

  「來吧。」不平等的戰鬥很快結束,哪吒一回手,紅光中混天綾把我卷了起來,用勁兒柔和,把我凌空送到那石床邊。

  我看著忘川,一時之間居然無法動彈,隻僵著。

  一直想念他,渴望再見他,然而當這願望成真,我卻沒有真實感,生怕他是個夢幻,動一下就會夢醒。

  「要把他帶到哪裏去?」哪吒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輕聲道「快點做決定。我們必須立即就走。我從沒想過這裏會有古怪。隻怕一會兒還有異變。」

  我一驚,知道這不是凝望他,感覺他的時候,略想了想道「我們先出去,然後我用密法呼喚魔童,到魔道的虛無洞是最安全的。」

  「魔道與忘川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們肯收留嗎?」哪吒比較懷疑。

  但我不。

  忘川並不是魔童和魔族真正的仇人,他當年隻是無奈的執行命令。不僅如此,他還留下了現任魔主的命,魔族上下都應該明白這個道理。這次,頂多算我欠魔族一個天大的人情。雖然人情債難還,但我為救忘川不顧一切。絕不會食言。

  出了仙境,我立即召喚魔童,並把找到忘川的消息通知霍炎、平馬流和孫悟空。這時候我無緣懷念人界,那些高科技生活用品多好啊。聯絡起來就是方便。不像現在,雖說各有秘法,但呼叫一遍就得施法一回,用手機的話隻要按鍵就可以了。

  「用法術聯絡的好處是,沒人可以監聽得到。」去過人界見世面的哪吒駁斥我。

  無論如何,找到忘川令我的心裏放下了千斤巨石,雖然他還是沒清醒,但隻要他在我身邊就好。而不出我所料,魔童雖然不爽但仍然接受了我的請求。

  隻是忘川,你為什麼還不醒來?

  我把他安置到最清靜舒服的地方,怕他冷,怕他熱,怕他硌得慌,怕空氣不流通。可不管我如何呼喚,他就是不肯睜開眼睛看著我。

  我伏在他身上傾聽,發現他有呼吸,但是沒有心跳,這是怎麼回事?

  我一籌莫展,魔童和哪吒也束手無策,幸好這時平馬流和霍炎趕到了。

  「天哪,我魔族的秘密基地,現在誰都可以出入了。」魔童望著一屋子的人,絕望地說。

  「放心,我十四山承你這個大情。」平馬流鄭重承諾。「但凡以後魔族有召喚,我十四山必當盡全力相助。」

  「小氣的混小子,不用跟他客氣的。」霍炎很不耐煩,也不管是在人家的地盤,照樣一言不和就出言不遜。「阿流你快看看,忘川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流哥哥是醫生嗎?」魔童斥了一句。

  「你懂個屁!」霍炎罵道「我們三人的情況是一樣的,所以有什麼不妥,阿流一定會知道。」



第十五章 升級版童話

  我見這二人吵個不停,懶得跟他們講道理,直接踹出房間了事。回過身來,看到平馬流靜靜站立在床側,一動不動,連眼睛也不眨,好像是蠟像似的,就知道他是利用元神出盼望為探查忘川的情況,也不敢心動。

  過了好一陣子,他身子微顫,回魂歸來。

  「忘川怎麼樣?」我上前扶住有些虛脫的男人坐下,知道他耗神良多。

  平馬流搖了搖頭,輕嘆一口氣,「放心,他不算是死了,但是……情況也不是很樂觀。」

  「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就直說吧。」我的心臟都快停跳了,想必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死死抓住眼前這溫柔剛毅的男人的手。

  「你應該猜得出,李天王為什麼要活捉忘川。」平馬流反手握住我手,手掌雖然很冷,倒不算穩定,令我不至當場昏倒,「四大神器,忘川已得其三,而天庭是一定要得到那三件神器的下落的。」

  「這跟他現在的樣子有什麼關係?難道……他遭受嚴刑拷打,所以陷入深度昏迷嗎?可是他貌似沒有外傷呀?不然等我脫掉他的衣服,再仔細檢查一遍。」

  我轉身向床,立即就要行動。

  平馬流拉住我,「真正的酷刑不一定有外傷的。我曾經是天將,掌管過牢獄,我知道小天庭重新管理洪荒界後,有人設計了一種天下間最殘忍惡毒的酷刑,曾被代天者嚴禁使用。那刑罰集成了人所能感知的所有痛苦,受刑的過程極其緩慢,並且令人的感覺變得特別清晰,每個毛孔的痛和癢都放大了數倍,最後折磨得受刑者恨不得灰飛煙滅,從沒有活在這個世上才好。相信我,這麼一天天折騰下來,是人就會招的。而這隻是身體上的傷害,還有心魂上的打擊,元神和靈竅被催毀、真元被凌遲、修為被撕裂……」

  我雙手抱頭,簡直聽不下去了。

  都怪我太笨了,動作也太慢了,這麼多日子才找到他。他是為我才被捉住,可我卻讓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受折磨!

  「告訴我結果會怎樣?不管他傷成什麼樣,我也要救他醒過來,照顧他直到康復為止。」

  「那你得找到他的靈識才行。」平馬流又嘆了口氣,「忘川太瞭解天庭的手段,所以他一定早備下了後招,一旦熬不住那酷刑,他主舉動令自己的神念和元神離體而去,幻化出虛體,強施法術,把所攜帶的寶物送到一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去。記得嗎?他被李天王帶走時,手裏拿著聚妖幡的,可我敢保證天庭沒有得到那寶物,而他身上也沒有,不是很說明問題嗎?」

  「你是說,他先靈魂出竅,然後變成虛幻的影子,在這種狀態下還要強行施法,逃脫天羅地網般的看守,把自己和寶物轉移到一處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用人類的理解……是的。」

  「如果在此期間,他的肉身壞了呢?」

  「那他就成為孤魂飄蕩於洪荒界,等法力散去的時候就徹底消失。或者,附著於別人的身上。」平馬流搖頭苦笑,「隻是忘川的性子那般孤高,怎麼會用別人的皮囊?」

  「他這樣冒險,是賭天庭的人不敢傷害他的身體,因為他們還要從他身上得到三大神器的下落對不對?」現在隻這麼想著,我額頭就冒冷汗了。

  平馬流點點頭,「沒錯,但這實在太冒險,所以我相信當時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才隻好出此下策」

  「他為什麼非要那四大神器?」我問,「我知道得四大神器者得天下,可你也說了,他那般孤高的性子,怎麼會屑於如此直白的野心?」

  「他要那四大神器,隻是為了活下去,不向天庭低頭。」平馬流的眼睛裏流露出痛楚的神色,「有的秘密,他隻一個人守著。所以他平時霸道不講理時,我從來不會氣他,因為獨自面對不堪的東西,是很寂寞的。六六,你懂嗎?那是很寂寞的。」

  這話,令我心痛。

  平日裏他的輕蔑、他的嘲弄、他的目空一切、他淡色唇角邊的微筆,原來隻是寂寞,千百年來無法表達、更無法說出口的孤寂啊。

  隻是,那四大神器的作用是保護還是破壞?為什麼天庭也想要得到?

  這問題在我心中一閃而過,馬上被現實的問題所掩蓋。

  「好吧,我理解他現在的狀況不是死亡。」我舔了舔滿是血泡的嘴唇,緊張地問:「那你說他情況不樂觀是什麼意思?照理,找回他的靈識不就好了嗎?」

  「這正是最難的地方。」平馬流緊皺眉頭,似是憤怒,又似不忍,「他的靈竅千瘡百孔,肯定是天庭的人也知道他的打算,所以用盡一切方法刺激他的肉身,想讓他的元神歸位,並帶回聚妖幡。為此,他就一定會離得更遠。結果,他走得太遠了。現在他的靈台內空虛一片,黑暗一片,說明……」

  「說明什麼?」我有不祥的預感,急著問。

  「說明他的元神和神念不知飄蕩到何處了,很難再找回來。」

  「不!」我大叫一聲:「必須找回來!哪怕是跑到天邊兒去!」

  「六六,那不是天邊的概念,因為他與我們相隔的不是距離。」平馬流咬緊牙關:「他是迷失在虛無之中了,也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直到不知不覺的湮滅!他曾經承受太多痛苦,那種寂滅和虛空可能讓他輕鬆,沉迷了就回不了頭!」

  我愣了,好像腳下有一個無底洞,讓我一直下落下落下落,永遠也到不了底似的。

  而後我猛然驚醒,撲向床邊,使勁搖晃那沉睡男子的肩膀,「忘川,你回來!不管你迷失在哪裏,不管你沉沒到什麼黑暗中,你必須聽到我的聲音,然後趕快回來!聽到沒有!忘川忘川忘川!楊戩楊戩楊戩!我還有問題要問你,你沒有回答過,就不許你走開!我不許你輕鬆愉快,你得痛苦,因為痛代表活著!你給我回來!我不能……我不能……離開你。」

  我哭倒,淚流滿面,絕望和悲痛撕扯著我,令我哽咽得語不成聲。

  為什麼?為什麼就那麼難呢?難道我喜歡他是天地所不容的嗎?一千年前我暗戀著他,而他隻把我當成排解他千年寂寞的小丫頭、小寵物。一千年後,我終於得到了他一點點感情的反饋,他怎麼可以甩手就走,連背景也不給我留下?為什麼他總是離開,我總是在追?到最後他卻連靈魂也要消散?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千年的時光,就算是北極冰川下的石頭也會被捂熱了、融化了,可為什麼,我和他之間的距離還是那麼遙遠,好像身在銀河的兩端!

  「六六,別這樣。」平馬流上前抱住我,「事情到今天這地步,雖然困難,卻也不是完全的絕境。我想過了,我和霍炎與忘川的修為相通,如果同時元神出竅,肉身邊再擺上一個上古流傳下來的秘密陣法,就有感應到他的機會。他迷了路,我們就找他回來吧。」

  「可以嗎?」我升起一絲希望,「但那樣,你和霍炎不是有危險嗎?」

  平馬流輕輕一笑,「自從反出天庭,我們兄弟三人,哪一天不是在冒險?再說我等得,忘川等不得,依我看他的靈識不歸肉身的話,頂多再能堅持十天。所以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叫霍炎進來,一起沉眠,你要堅強點六六,我們三個叛黨大頭目同時元神出竅,可是需要你來為我們護法的。倘若期間出點小亂子,你不僅失去了心上人,連你的『前夫』和仰慕者都會完蛋的。」

  我站起身,強迫自己挺直脊背,雖然顫抖得幾乎克制不住。

  我媽永遠走了,忘川迷失於虛無,我的另兩個好朋友要陷和主危險,我必須堅強,哪怕豁出命去,也絕不能再失誤一點點。

  半妖當自強,我必須自強不息,因為自助者,天助!

  很快,大家做了分工安排。

  除了需要元神出竅的兩人,哪吒在外圍警戒,而我則守在房間裏。魔童下了命令,嚴禁族人踏入此地,他自己就跑到外面打探消息。

  「我們在天庭附近尋找忘川的下落未果,卻得到了另一個情報。」霍炎平躺在平馬流布好的陣法中對我說,「關於縛神索的。不過現在沒有時間,等我們回來再細說。」

  「你一定要回來,帶著忘川。」我心慌地囑咐。

  「放心,你的歸屬還沒有決定,老子會抓他回來,決一勝負。我還就不信了,難道我永遠都要輸給他?對了,別忘記不斷呼喚他的名字、刺激他的肉身,人界民間怎麼給我小離子叫魂,你就怎麼做。」他笑得如冬天的陽光般明亮溫暖,那火紅色的頭髮,紅寶石一樣晶瑩美麗的眼睛,忽然使我信心倍增。

  西方童話中的睡美人需要王子解救,現在我面對著的卻是睡美男,還是三個。而那個靜臥於黑髮男與紅發男之間的銀髮男子,是否需要我,一隻半妖來吻醒呢?

  房中不知日月。

  我不眠不休,守著三個睡美男,並不時呼喚著其中的一個。然而,他走到了太過黑暗的地方,始終聽不到我、感覺不到我、不回應我。

  看著他有如冰雕一樣完美的面龐和身體,我的心由最初的充滿希望,到最後漸漸變得絕望起來,那種來自心底最深處的恐懼無邊無際,令我的看不到前方,也回不到過去,每一次呼吸都有如凌遲,那痛,讓人恨不能也跟他一起沉入到虛無之中。

  不知道有多少天了,但肯定已過了很久,我嘗試過各種方試,試圖喚醒他:深情的、或者憤怒的叫他的名字、不停的說起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提起十四山眾人被迫逃離、我執行天庭委派的任務時的驚險、代天者的死、他最在意的四大神器……

  然後,不斷地吻他冰冷柔軟,卻沒有任何氣息的唇。

  可是……沒有用!完全沒有用!

  算計著十天之期就快到了,不僅霍炎和平馬流沒有回來,就連忘川的生命也似乎陰沉無聲息的消散。眼看著黑暗就要帶他離去,我急得喪失了理智。甚至,可以說變得瘋狂。

  睡美人,是被王子吻醒的。我一隻半妖沒有王子的氣場,而忘川又中了太惡毒的魔法,所以童話不適合我。那麼,就讓我們來講講升級版的童話吧。

  我叫來哪吒幫我護法,強迫自己睡了一覺,雖然不怎麼安穩,但至少能讓我看起來不要比鬼還難看。然後,我很認真地化了妝,遮蓋憔悴的模樣和嘴上的火泡,最後穿了維多利亞的秘密,外面隻罩寬袍一件,反正也是要脫的。

  沒錯,童話中王子吻醒了公主,唯美浪漫。而升級版童話中,一隻半妖,有著以色事他人傳統的狐貍精,隻能用中式的、成人的、非主流的方法來「色」醒第六天尊殿下。其實男主角不是好色的人,我不知道這樣有用沒有,可這是我最後能想出的刺激方法了。

  但我希望,戰勝純情,邪惡的狐妖能夠成功這一次。

  哪吒見了我的樣子嚇了一跳,「你要以身獻祭,來救醒我二哥嗎?」

  他不明白我要做什麼,以為是犧牲,不過……就讓他這麼以為吧。因為如果需要犧牲,我也會的。

  「是我們狐族的秘法。」我走近,想起我們在一起的那幾天時光,心頭忽然火熱起來。

  我們曾經彼此緊緊擁抱,曾經交頸纏綿,曾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一切難道也是虛無的嗎?不,那也是天地大道,人世最真的至理!

  趕走哪吒後,我忽然有一點為難,因為忘川、霍炎與平馬流是並排躺在陣法中心的,彼此間隻相隔有一米多的距離,而我又不能把忘川搬離這個能令他找回自我的陣法。如果我要進行有色刺激大法,那個……不僅動作受限,心理也有障礙。就好像情人間大,身邊卻有人觀看似的,雖然那兩位也同樣不醒人事。

  猶豫良久,我還是一咬牙,決定豁出去了。先佈置下一個小結界,好歹起個遮擋作用,而後哆嗦著輕輕跨坐在那沉眠男人的身上,褪去外袍,慢慢俯下身去。

  「第六天尊殿下,非常對不起,要在你失去意識,不能自保,並且還沒同意的情況下對你做出這種事。」我的唇從他的額頭開始,洞著耳側的髮際,一路輕輕擦蹭下來,同時呢喃細語。

  「可是我太想你了,就算你罵我不知羞恥,我也顧不得許多。」說到這兒,我停了一下,鄙視自己語言的匱乏和蒼白。

  其實,我不是很會服侍男人,人生中僅有的那幾天熱烈糾纏,除了開始時笨拙的進攻,一直是某男在主導,帶給我無盡的快樂和歡愉。

  而且此時,面對著生死未知的他,我哪有半點情緒,完全是裝出來的熱辣多情,心裏卻悲傷得難以自抑,還要想著平常所看過的有色書籍、情色電影,過濾著無數橋段,挑選要把哪一種用在懷中人的身上。

  我把他的衣服全部脫掉,露出他勻稱健美的裸體來。他的力量和熱情,曾讓我深深領會天地陰陽男女就該如此,可此時他卻毫無生命感,等待我來喚醒。

  我的雙手雙腿用力支撐著自己,免得壓壞他,還要保持似有若無的距離,在他身上輕輕擦觸,即想讓他有感覺,又要讓他抓不住,總之是試圖引發他所有的感覺和神經。與此同時,我的唇舌和牙齒賣力的在他身上舔吻咬嚙,十指忙碌,努力著他每一個敏感點。

  之後我發現我對他的瞭解實在太少,並不十分清楚他最有反應的部位在哪裏。假如他能夠回來,我發誓以後一定努力發掘。所以上天啊,求您給我這個機會。

  然而,不管我多努力,他還是沒有半點反應。他的全身上下,我都搜索了個遍,可他還是不肯醒來。難道,他的黑暗與虛無強大到把一切湮滅,令他連我們的親密也遺忘了嗎?

  我累得全身像要脫力了,更難過的卻是我的心。當一個人把所有的愛情全奉獻出來,當一個人把所有的羞怯全部拋棄,隻為能再見一面,而對方卻根本無感,那種悲傷與落寞又是如何能形容得出來了。

  「人家說結髮夫妻,是不是要把頭髮系在一起?」我忍耐了很久,終於哭了出來,「我們不是夫妻,甚至我都不知道你愛不愛我。可是我要跟你結發,再也不解開,一直到你回來。」

  我撈起他一縷白金色長髮,系在我短髮的發梢上。我很用力,不顧拉疼了自己的頭皮。可是頭髮是有韌勁兒的,無法系成死結,一放手就又慢慢地鬆開。隻系幾根的話,卻又很快被拉斷。不管我多麼努力,也不能成功。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回來?你快回來幫我系,我自己不成的。結不上!結不上!」我泣不成聲,眼淚大顆大顆的落在他的鼻樑、他的嘴唇、他的眼瞼上,「你回來,幫我結發!」

  我再也控制不住,伏在他胸口,哀哀哭泣,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眼淚都要流幹了,卻感覺身下動了動。太微弱了,我一時沒有發覺,還以為是自己控制不住的哆嗦。

  然後,我的腰被一條手臂攬住了,一個虛弱又清晰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響起,「真是個傻蛋哪,這麼簡單的事也做不成。我來幫你吧。」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27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5-10 11:12 PM 編輯

第七卷 來自天上的秘密

  天上的秘密,忘川的秘密……

第一章 它是活的

  我抬起身子,努力睜大淚眼,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生怕是我幻視了。

  但他的臉色卻陰沉了下來,似乎在生氣,「穿成這樣,被別的男人看到怎麼辦?」他動了下胳膊,把我丟在一邊的寬大外袍罩在我身上,也遮蓋住了他自己。

  這隻是個超級簡單的動作罷了,可他卻做得氣喘吁吁,顯然多日沒有動用肉身,他的體力已經虛弱到抬一根指頭都費力的地步。

  我發懵。大驚、大喜、大悲。就這麼抱著他的脖子,放聲痛哭。

  多久了啊,我終於找到了他,失而復得後的喜悅及空虛纏繞著我,令我說不出話,隻是大哭不止,好像要把身體裏所有不安的水分全流出來。

  他呢呢喃喃的不知道說些什麼,但溫柔的語調奇異地安撫我連日來的驚恐和焦慮,似乎所有的等待和尋找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報償。

  「你去了哪裏?」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是啊,他回來了。可是我要累死了,以前要是知道單方面挑逗時體力這麼重要,我早該多鍛煉才是。

  「我說……他的靈識才歸位,這樣……恐怕不是很合適。」第三個聲音插進來,是平馬流。

  我大驚失色,眼淚都給嚇回去了,這才記起房間內不止我和忘川兩人。不過我才要抬起身子,忘川就把我按在他胸口上,怕我春光外洩。其實我是穿著衣服的,雖然比沒穿還要誘惑。

  「不愧是狐狸精,居然想出這種辦法!」霍炎怒氣勃發,「你簡直不知所謂,當著相公的面和相公的兄弟勾搭成姦。快起來!自己這樣還不算,把他也脫光了,噁心死了!」

  我把臉埋在忘川的頸窩裏,身子弓成煮熟的是米一樣,估計顏色也像。

  他們是幻覺!他們是幻覺!我自我催眠。

  平馬流哈哈一笑,「我們飄浮在虛無界尋找忘川的神念與元神,好不容易感覺到他,卻捕捉不了。正急得不行,他卻突然急急離去,火燒屁股似的,我們都追不上。我還當發生了什麼事,原來這般香艷啊。倒害得我也想迷失一回,有個美女也能這樣對我哪。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男人終究是男人,有美女攔著,到哪兒去也得給火速拽回來!」

  「早知如此,我們何必冒這趟凶險!」霍炎低咒了一句,「直接把他脫逃了,扔到狐狸精窩裏不得了。」

  假如我不當鴕鳥,也許我會看到此時霍炎受傷害和失落的神色。我從沒想過,他對我可能動了真情,就算當初他曾為我冒險上天庭,我也隻以為他是性情中的男人,從沒有多想過。

  我也不是萬人迷,憑什麼這些出色男子全愛上我?太瑪麗蘇了!若他是真心的,我卻隻能辜負,儘管我那麼不忍,但我隻有一人一心,千年前就許了別人,給不了他了。

  天哪,他那是愛憐橫溢的神情嗎?可能因為他平時如此傲慢,這溫柔就顯得格外動人,足以令我徹底融化。

  「你需要好好休息。」他輕聲道,「我需要運息修復我的靈台竅穴。」

  「我幫你。」

  「不,這些日子你受苦了。等我恢復,就絕不會讓你獨自面對天庭的凌壓。現在聽話,好好養養身子,不然……這葯吃起來也不美味。」他前面說得正經,後半句突然調戲起我,修長的手指劃過被子下我的身體。

  我腦子一蒙,沖口而出:「良葯苦口。」

  他眉頭微顫,似笑非笑地望著我,「你這是求歡嗎?」

  我該羞愧的,以我烏龜的性子來說,這時候應該立即縮回殼裏。可是,仿佛有一生沒有見到他淡色唇邊的微嘲笑容了,一時間,我 看得痴了。

  他低頭吻我的眼睛,不得已,我隻好閉上,感覺他的嘴唇輕輕探索,心裏癢癢的。

  「快走吧,來日方長。」他咬了我的鎖骨一下。

  我立即感覺全身酥麻,慌得跳下床。因為身上隻有真正的「寸縷」,令他的目光好好光顧了一下。

  原來我的敏感點在這裏。哼,不怕,這幾天好好探索他的身體,一樣可以找出他的弱點來!

  我近乎是逃走的,然後是昏天黑地的睡。因為知道他就在隔壁,我的心踏踏實實地放在胸腔裏,個把月來,睡眠質量頭回非常好,三天後才醒,唇上的火泡和雙目的赤紅症狀全部消失。

  「他怎麼樣了?」我問親自來給我送飯的魔童。

  他的小胖手猛一拍桌子,「別總想著姦夫,也問問本夫在外面探聽消息,辛不辛苦!」

  我暗笑。

  與對霍炎不同,魔童對我的執念就真是個兒童玩笑了,倒像是我一直哄著他玩的。

  「好吧,魔主大人辛苦了。」我逗他開心。

  他哼了一聲,「你知道我為了你做了什麼就好,我的真心不能埋沒!爭奪你的事,我覺得就得看誰能堅持,現在那壞脾氣的霍老頭兒頂不住了,後面就是我和忘川的比拼。告訴你,我的耐心非常好。哼!」

  「那耐心魔主大人,現在外面有什麼風聲嗎?」我問。

  「就是一切正常才奇怪哩。」魔童皺緊小眉頭,抱著胖胖的雙臂,在飯桌前走來走去,「代天者舉喪完畢,天庭恢復日常動作,到處沒有特殊情況。可是忘川被你找回來了,天庭為幹什麼不追?難道所有的事都是代天者搞出來的,他這一死,萬事皆休?」

  我沒說話,感覺這種情況透著說不清的詭異,也很明白之些事不可能全部都輕鬆帶過,因為不合情理。現在,也許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你保護好族人吧。」我摸摸魔童的頭,「小心總是沒錯的。」

  「你呢?」他歪過頭問。

  「我當然也會保護好我的族人。」我很堅定。

  我不能隻顧自己,每天守在忘川的身邊,在天下真正太平之前,我這個狐族長老必須負起責任。假如我自私自利,像普通狐妖一樣,忘川也不會接受我。

  「你是指狐族還是妖族?」魔童一本正經,看起來有點人小鬼大的感覺,「現在全洪荒界全知道了前妖祖的事,天庭還沒派下繼任者呢,因為聚妖幡沒有下落,誰也不能服從,目前妖族群龍無首,亂成一團……那寶貝是在忘川手裏,對吧?你會要回來嗎?如果他執意不給,你是不是要跟他決裂?」

  這是個問題,不過……

  「我們不會決裂的。」我彈了一下魔童的腦門,「別每天想些沒用的事,不如多修煉,倘若有什麼大難,要保住你的族人才是啊。」

  「你說得對。」魔童沒有憤怒的跟我歪纏,而是嚴肅的接過話題,「洪荒界不久後必會不太平的,因為最近出了不少狀況,有的地方山塌,有的地方地陷,雖然還沒有鬧到人心惶惶的地步,也有不少人以為是正常天災,但這並不是吉兆。

  「他們怎麼說?「我放下筷子,吃不下去了。

  當然,我已經吃了很多。隻是我餓得太久,覺得肚子是個無底洞,多少食物也填不滿。

  「他們正在說。」魔童不服氣地道,「還不讓我旁聽,稀罕嗎?正好給我機會來泡你。」

  明白了,以後再不能帶他到人界,小孩子接受和模仿能力太強。

  「忘川的身體……」

  「他沒問題啦。」一聽我提到這個名字,魔童氣嘟嘟地別過小腦袋,「我聽阿流哥哥說,他的靈竅毀壞嚴重,現在還不能動用法力,不過論起肉身,他比你恢復得快多了,差不多第二天就能吃能喝,能跑能跳。還在我們魔居地轉了一圈,害得我族中的年輕女魔頭,倒有一半為他著迷,忘記他對魔族做過那麼過份的事了。哼,女人最沒有氣節了!」

  「不許你發表這種輕視女性的議論,你們男人還不是見色忘義?」我頂了一句,心頭卻有些酸酸的。唉,我忽略了他那個外形實在太招人。

  不過他的法力沒有恢復,是不是需要吃「葯」,或者雙修?正好我的修行也需要突破。我想著,也別過頭,怕讓魔童看我無緣無故的臉紅。

  現在,我想不承認我不是有狐狸精血統的半妖都不成了,所謂飽暖思淫欲,又所謂窮心未盡,色心又起。我才睡好吃飽就想起這些東西,實在是很丟人哪。

  「我去看看。」最後我決定。

  魔童沒攔著我,親自送我去忘川等人,儘管他們就在隔壁房間。

  「他們是怕我借機索回鎮魔笛才不許我列席。」魔童狡猾地眨眨眼,「切,太小看我了。十四山欠我魔族的人情,我才不會這麼輕易就讓他們還,早晚想一個大招。」

  「你不在意鎮魔笛?」我好奇起來。

  「在意得不得了。」他說得理所當然,「不過鎮魔笛需要鎮魔曲才能吹響,吹響才能有用處,那曲子連我也不知道,他們就更不知情了!所以我魔族的至寶不如就放在他們手裏,免得覬覦的人來騷擾我。等我長大了、強大了,再取回來不遲。不然,之前我頭可斷、血可流、甚至志都可奪,但鎮魔笛卻不可能輕易獻出的,哪怕以我全族的人命來要挾。」

  看他的神情,我忍俊不禁,「原來十四山的人全是大傻瓜,以為得了寶物,其實不過是幫你暫時保管,出了白工,卻還在那兒得意洋洋。」

  「聰明哪女人!」魔童贊了我一句,搖著頭嘖嘖出聲,背著小手走開了,像個小老頭兒似的,說話也不怕被屋裏的人聽到,擺明是故意的。「

  這個小東西,實在可愛,就連那狡猾也是可愛的。

  ……

  「聽聽,這死小子挺會指桑罵槐哪。」屋子裏傳來霍炎的聲音。

  我深呼吸,深呼吸,然後慢慢走進房間。

  裏面,有三個男人,正是十四山三巨頭,哪吒並不在。想想也對,他畢竟還身屬天庭,是李天王的「愛子」,求忘川隻是昔時情誼,這時候不方便出現。

  平馬流一如既往的溫和穩當,令人看著就舒服。一邊的霍炎根本不看我,顯得有些冷冰冰。

  忘川……我不敢看他,隻偷瞄一眼,看他氣色還好,放下了心。

  「身子好些了嗎?」平馬流溫柔地問。

  「我沒事啦。」我擺擺手,情不自禁地又瞄了某人一眼。

  平馬流笑道:「他也沒事了,也不是外人,怎麼不直接問?很會怕羞啊你。」

  我不知說什麼好,幾乎有點手足無措,感覺到有兩道目光在我身上流連。不過後來我又覺得越是這樣不大方,就越是證明我與某人有姦情,於是強迫自己鎮靜地問,「在談什麼?」

  「四大神器之縛神索。」還是平馬流回答了我,語氣俏皮。看起來,他們兄弟三人能再聚首,令他非常高興。

  「哦,之前霍炎說過,你們前些日子沒找到……」說到忘川的名字時,我頓一下,不自在的跳過,「可卻得到了這第四大神器的消息。」

  「確實。」平馬流點了點頭,然後對霍炎說,「還是你來說吧。正好忘川也沒聽過,省得你跟每個人說明。」

  霍炎彆彆扭扭地沉默了會兒,然後才神情嚴肅地道,「傳說縛神索在天庭的掌握中,其實不盡然。因為誰也想不到,那縛神索並不是一個物件,而是一個人,確切地說是一隻妖,修煉成了人形,也算是有靈異獸,卻不知被哪位上古大神生生祭練成了法定。」

  「什麼妖?」不會是狐妖吧?我心下發涼。

  幸好霍炎的答案是否定的。

  「是一條萬年蛇精,看不出男女,騷包得很。」霍炎鄙視性地罵了一句,「可惜那天周圍的天兵太多了,我無法接近,不然就直接捉了它回來,讓天庭暴跳去吧。」

  「這……這怎麼辦?」愣了會兒,我攤開手,實在沒想到縛神索居然是活的。

  「什麼怎麼辦?」霍炎反問,「難道你還想得到四大神器嗎?」

  「不是,我……」

  「如果是忘川要得到,他自會想辦法。」霍炎打斷我,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說到四大神器……我倒有個問題。」平馬流接過話來,「聚妖幡是六媽的東西,照理應該傳給六六。忘種,你打算據為己有嗎?」

  這確實是個問題。

  忘川那麼渴望得到四大神器,什麼狠招都用了。便聚妖幡畢竟是我媽留下來的,隻要我開口,他肯定會還給我。而我也想繼承我媽的東西,可我明知道忘川想要,又怎麼伸得出手?



第二章 失去的記憶

  「這不是問題。」忘川忽然輕輕地說,神色間有些懶洋洋的傲慢感,迷人極了,「聚妖幡就還給六六吧,倘若我要用,再找她借來就是。」

  啊?這麼簡單!看問題果然要換角度,我剛才還愁得不行,沒想到忘川一句話就解決了。

  平馬流笑了起來,一針見血又毫不客氣的道,「我明白忘川的意思,他這叫人財兩得。哈哈,受教了,受教了!」

  忘川像往常一樣,什麼也不解釋,卻看了我一眼。

  我點點頭,明白他不是那個意思。他是下意識的把我當成了身邊的人,這樣我很開心。而且共同擁有聚妖幡的事,總讓我想起夫妻共同財產。呼,總算跟他又加了一層分不開的關係了。

  「那另三件神器怎麼辦?」霍炎插嘴。

  忘川沉吟道,「困魂鼎好辦,畢竟仙與人如今勢微,而且鼎上的銘文我恰巧我誦咒,完全可以操縱其中神力。鎮魔笛……沒有人吹響鎮魔笛曲,那就是一件廢物。不過,四大神器威力巨大,就算不能為己所用,也斷不能落到旁人手裏。至於縛神索,它即是活物煉化的法寶,直接搶奪是沒有用的,就算得了來,不會驅使它的咒語,到頭來隻會被它反噬,得想個法子讓它真心歸服才行。」

  「這種生煉的法寶有靈性,和掌握它的人有契約在,除非……它再轉與他人簽下契約,而且後人要以血解之術清洗錢約……很難哪。」平馬流皺緊了眉。

  「辦不到的話就先放下再說,誰知道以後會有什麼際遇?」忘川一點不焦慮似的,「四大神器不全部湊齊,就沒有毀天滅地的力量,何況天庭隻據其一?」

  「也隻好如此。」霍炎站起來,「現在既然你除了暫時不能動用法力,已經可以主持這邊的事,我就先回五行地脈那邊了。弟兄們都在那兒,不能總是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畢竟,十四山要東山再起,不能毀壞了兩千年來辛苦打下的根基。」

  「哦對,我也得回去一趟。」平馬流也道,「忘川你先在這裏休養一段時間,自從天庭攻打十四山,貌似你一直就三災六難。你可是我們的帶頭大哥,不保持最佳的狀態,我們就隻有被天庭追著打的份兒!」

  他說的有理,可我怎麼聽這話怎麼覺得彆扭。帶頭大哥?讓我想起《天龍八部》。那裏的帶頭大哥是個老和尚,沒頭髮的,哪像我的忘川。

  他今天穿著玄色長衫,更襯得長及腰部的白金色長髮耀眼的美麗,發梢似乎在無風狀態下輕輕飄動。再加上他久病後蒼白的面色,漆黑的眸子和從來顏色淡淡的唇,全身上下都帶著一種脆弱的高貴,想讓人膜拜,也想讓人疼惜。

  他略點了點頭,默許了霍炎和平馬流的決定。

  霍炎走到門邊時,忽然回頭看了我一眼,那倔強表面下的憂鬱令我的心不由得發緊,很想說點軟話安慰他。可是長痛不如短痛,我知道濫好人往往是最傷人的,所以咬著牙低下頭去。

  霍炎哪,你這樣帥,這樣好,性格又直率又真摯,就連任性時也那麼可愛,所以一定會有別的女孩來愛你。或者,她必須是仙女才配得上你。

  我默默念著,然而抬起頭來望向忘川。

  恰巧,他也正在看我。於是,我有點驚慌地轉過身去。

  他走過來,輕抬我的下巴,「千年前,你傻乎乎的一根筋,很可愛,可也讓人頭疼。在人世一場重生,沒想到你的性子突然變得好玩了,之前還大膽熱辣,之後立即羞怯膽小,到底哪一個是真正的你?」

  「我雙重人格。」我隨便找話搪塞,順便以俏皮緩解心慌,「你再欺侮我,說不定我就人格分裂了,那時候你才知道什麼叫頭疼呢。」

  他微微一笑,「相信我,我對人界的事知道得不比你少。」

  我屏住呼吸,因為持續看他超過三秒就會心率不齊,繼而心動過快。

  怪不得人家說情人眼裏出西施呢。沒愛上他之前,總覺得他那漠淡的笑意嘲諷而鄙視,真的很刺眼。可現在,卻覺得這笑容格外溫柔,滿是寵溺。

  可是,我還不知道他對我的真正感情呢。到底,是不是愛情呢?

  還是隻有寵愛和喜歡?要不……不如這樣吧!

  我心裏冒出一條詭計,為了怕被他看出眼神裏的興奮和狡猾,連忙低下頭去。

  可他又托起我的下巴,似乎深深凝視到我的思想深處,「想到什麼?」他問。

  買糕的,他不是會讀心術吧,如果他連我的小心思也識破,那我還混個屁啊。

  「想你長得太好看了。」我低聲道:「如果你真的瞭解人界,就該知道現在是男色消費時代了。像你這樣的帥哥,對女人的殺傷力實在太大。我在考慮,如果能回人界平靜的生活,要不要強拉你進入演藝界,給我賺大把銀子。」

  「你才美麗。」他輕輕的說,就像微風掃過楊柳枝頭,帶著股沁人心脾的感覺。

  他誇我!他誇我誒!這好像是……從沒有過的事。

  我不好意思了,「不帶這樣的,捧殺人哪。」

  「我說真的。」他很正經,眼神變得很柔軟,「你很美麗,六六,你要相信這一點。不管是哪一道的女人,我都見過不少,但你們狐女如果修煉得益,總會格外動人,這是你們這一族的優點。而你,媚色天成,比之天然去雕飾還勝三分……」他說著,拇指輕輕劃過我的臉頰,而他碰過的地方,立刻如火燒一樣。

  被心上人稱讚美麗,是女人都會高興的吧。隻是,我有點無法承受,腦子裏亂哄哄的,繼而想起了我媚功需要突破,他的內傷需要治療,那麼結界就是……應該雙修。

  「我忘了令牌,回來取的,不是故意偷聽。而且,隻聽到這一句。」他笑笑,眼神怪趣。

  我這才發現我雖然離了忘川的懷抱,可雙臂還掛在他的腰上。不過……就掛著吧,這種行為在人界根本算不得什麼,我倒並不覺得尷尬,特別是忘川也沒什麼反應。

  平馬流一邊從床上拿走無意中掉落的令牌一邊解釋,「他的肉身受了太過疼痛的刺激,那幾乎是連神仙也無法忍受的酷刑。那天我們看到他時,他被你的『特殊手法』刺激得拼命往回趕,我親眼看到他的元神雖然虛而不散,但畢竟有虛的部分,散落了零星的神念。」

  他說『特殊手法』四個字時,故意加重了語氣。

  我漲紅了臉,忘川倒是很淡定。

  「不用擔心。」平馬流繼續說,「他本體無神都回來了,那些散落的小神念也會慢慢自動尋回,就像磁石吸回鐵屑。隻是,需要些時間。」

  時間,是啊時間。可是我怕沒有時間瞭解,變故就會來了啊!

  而當平馬流再度離開,我連忙問:「你忘記了什麼?」

  他苦笑,「偏偏是最重要的部分。我隻記得兩千多年前,代天者和李天王請了很多洪荒界的重量級人物到天庭來,似乎要公審我。當時魔族才被剿滅,冥王不參與任何天上凡間事,到場和幾位早就有成神被封的實力,卻甘於留在人間的散仙,還有幾個大妖怪及妖祖。

  「有踏山人熊……不是……老螳螂嗎?」我吃驚地問。

  忘川輕蔑地哼了一聲,「憑他也配!我說的是當年的老妖祖,那隻螳螂隻是天庭扶持的傀儡罷了。你道天庭不知道他欺上瞞下,壓迫同族嗎?」

  我鬆了口氣,不是那個老傢伙就好,我實在不願意那麼猥瑣下賤的妖和忘川有任何關係。

  「之後的事……公審的過程,我如何反抗強加我的罪名,我全都回想不起來,倒是那一路血腥追殺、阿流和霍炎拼死救我出來、直到後來我與他們分散,隻好把靈肉分開,讓承載了靈識的影子進入虛無洞修養,再然後遇到你及以後的事,什麼都記得。」

  「天庭為什麼要審你?」我問。

  他按了按額頭,「說我為人處事嚴酷,執行命令殘忍,幾乎屠戮了魔族全族,引起了全洪荒界的公憤。但我好像記得這隻是做表面文章,天庭是非除掉我不可的。原因……真的記不起來了。」

  「當年那幾位大仙和大妖又是誰?」

  「我記得他們的名字,卻記不得他們當時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在你昏睡的時候,我側面打聽過,據說當時他們死的死,逃的逃。當然,這事也怪在了我頭上。不過後來他們的後人卻成了各叛軍的首領,隻不過這麼多年來被天庭圍剿的勢力相當虛弱罷了。」

  有問題!有大問題!不奇怪嗎?為什麼好好的大仙和大妖都落到那個下場,要知道他們相當於洪荒界最德高望重的人哪。他們的後人為什麼要反?難道,他們也是因為知悉了什麼秘密而被迫害?

  唉,忘川真會失憶,忘記的全是最重要的內容。可這也符合醫學現象吧,越是重要的,越是埋藏在記憶的最深處,遺失的也往往是這些。回頭我要去查點資料什麼的,想辦法給他儘快補回這一部分。

  不是我要逼他想起那不堪回首的過往,而是我要為他申冤,也要揭開天庭的秘密。說他殘酷?那還不是天庭的命令嗎?為什麼要忘川承擔罵名。就沖他私下留了魔童一命,我就知道他不是殘忍的人,鐵定是被陷害的。

  是天庭拿他當替罪羊!更可能是天庭要掩蓋什麼秘密。等一切真相大白,忘川才能真正獲得自由,他們也就不能隨意迫害我們了。

  但是,忘川為什麼想要舉起四大神器呢?

  我想問,卻沒問,因為略想了下,也就明白了。這四大神器聚合後威力大到難以想像,足能夠毀天滅地,他是要用這種力量和天庭抗衡。假如他沒有失去那部分記憶,肯定是一個完備的計畫為自己討回個公道。

  或者……自保。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我不再追問,反而安慰他,「有時候欲速則不達,不如先恢復了法力再說。我已經派了狐族中人打探消息,我們狐族向來為人瞧不起,這時候倒成了優勢,溜達到哪兒也沒人在意,完全當我們是透明。」

  忘川笑了,「你現在當起狐族長老倒是像模像樣。隻是除了我的事,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我想起我媽,瞬間,心如刀割。

  為了忘川被擄的事,我沒有時間好好悼念她,雖然她讓我不耍報仇,好好活著,可是我怎麼做得到?我的心神,這些日子來就是被忘川和她佔據著,直到忘川被救回來,我媽的身影就開始在我的夢中徘徊不去。我始終忘不了她倒在血泊中的樣子,還有她留給我的錄像。

  母親是什麼?所謂母親就是世界上最愛我的人,為我吃,為我穿,為我擔驚受怕,為我受苦受難,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對我來說,她就是我的天。

  如今天塌了,我縱然一時被其他事情絆住,但難道會無動於衷嗎?難道會忘記嗎?難道隻守著自己的幸福,當她沒存在過嗎?

  那才叫狼心狗肺。

  所以,我要報仇,要讓李天王付出代價!但是之前……

  「我要做新妖祖。」我平靜地說,「現在我可以稍微控制狐族了,上迴天庭的任務拾了我立威樹德、團結狐族的好機會,而且借機打倒了前妖租。現在整個妖族群龍無首,倘若有大亂臨頭,妖族定會分崩離分析,首受其害,所以我要做帶頭大……呢姐。」

  「是要為你母親報仇嗎?」他不理會我的理由,直接面對我的本心,「我幫你。我會幫你。」

  「我要自己親手報仇。」

  「我還是會幫你。」

  「那個……好吧」我纏上他的身子,輕咬著嘴唇,膩聲道,「大哥大姐……本來就應該是你幫我,我幫你的啦。還會有點別的交流……」

  「別用你們孤族的媚功誘感我。」他似要推開我,卻拉得更緊。

  「管用嗎?」我把頭埋在他的胸膛裏吹氣兒。

  「可惡!居然很管用!」他明顯僵了一下。

  我笑起來,惦起腳,主動吻他,同時,手也伸進他的長衫,然後感覺到他做得與我很同步。

  我要公道,不管是我媽的,還是忘川的。所以我要當新妖租,這樣當我面對殺母仇人,我有整個族群作為後盾。而當天庭再度發難,十四山就會有我們妖族和魔族做左膀右臂,難道還隻有被追殺的份兒嗎?

  忘川呢喃著叫我的名宇,我就喜歡他這時的聲音,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麼,可是卻讓我連發梢全溫暖了起來。

  我顫抖著回吻他,感覺他越來越熱燙。於是我們用動作、用身體、用靈魂,訴說著對彼此無盡的想念。

  這時候,語言是多麼多餘。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30 AM

第三章 讓我們雙修吧

  我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戰鬥中的愛情,因為最近我和我身邊的人全忙成一團。

  我要在虛無山和妖居地之間來往奔波,還要提防不要被不懷好意的人跟蹤。在妖居地,我勤勉地為妖族各分支服務,雖然都是些小事,但我在逐漸贏得眾妖的好感和信任。好在因為一年前的狐族第一美小少女大賽,大家對我有很深刻的印象,而在最近的推翻妖祖行動中,我又表現得非常搶眼。

  不過,如果我沒有聚妖幡,想得到妖祖之位也是不可能的,畢竟我資歷太淺,實力也不是特別強大。在妖的世界,強橫的實力有時能起決定性的作用。這也就是前妖祖為什麼弄一身可怕的熊皮,並養了很多打手的原因。

  當然我有聚妖幡,而且絕對是真的。我覺得我還有高級一些的腦子和先進的意識,難點在於在修為上要儘快有突破。

  我身邊的狐族中人也被我指使得團團轉,四處打探消息的、整理匯總情報的、聯絡內部各分支的、自己刻苦修行的,有一支狐兵小軍隊也建立了起來。

  我冷眼旁觀,發現他們雖然辛苦,但也是很興奮的,都很有幹勁,好像終於有了為妖的覺悟,也終於恢復了狐族骨子裏的積極與聰明。(也有人解釋為怎麼狡猾)

  別人,也在忙。

  孫悟空天天耗在天庭,假裝對一切無動於衷,其實是暗中盯著李天王的一舉一動。

  哪吒總是往倒懸之山和幻海之水那裏跑,回來後就憂心忡忡,說水位又上漲了一寸,山體又下降了半分什麼的,然後就去尋找我執行任務的天涯海角,雖然根本就沒找到過入口。

  魔童心著整頓魔族事務,順便幫我聯絡人族。這一族包括散仙、修仙者和普通人類。說起來我也有一半算人族的,當初曾被編號9587嘛。所以,我對人族感覺很親切。

  忘川就更不用說了,每天除了自我療傷,就是與遠在五行地脈的霍炎和平馬流以秘法互相聯絡,像在緊密的佈置著什麼。

  而大家之所以都在這麼緊迫感,與洪荒界的災難漸漸變得頻繁和恐怖起來有絕對的關係,已經有散居在各處的人們紛紛逃避災禍,自動入住本種族聚居的地方。人多雖然不能抵抗天災,但是至少在心理上感覺安全。

  不過,這些莫名其妙的恐慌並沒有在天庭蔓延。天庭的人都很平靜,一如既往地管理著這片土地,這個空間。或者因為他們太沉著冷靜,反而覺得反常。我擔心的是,天涯海角那塊五色神石又鬆動了,是那邊的變化引起的天災吧?可是,我一直沒證據,二也回不去,隻能幹著急。

  後來,我想通了。如果天真的塌了,大家就一起把它頂起來吧!

  「你給我喝了什麼?」一天晚上,忘川喝了我親手泡的茶後,馬上做出了反應。

  「狐迷香。」我笑眯眯地鑽進他懷裏,坐在他腿上。

  我沒有一天不想著為我媽媽報仇,所以我勤奮工作和修行。我也沒有一天不想著忘川之間的感情,所以剛好今天有空,就馬上對他「下毒手」。

  「不要想運功逼出來,這葯可是我們狐族的寶貝,還有外號叫『神仙難敵』,普通狐族都沒聽說過這秘葯呢。我求了好久,胡姥姥才配了一副給我。你也知道,胡姥姥是我們狐族的百科全書,會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據說哦,這狐迷香當年曾經令一位強大的上古大神都束手無策。」親吻了一下他的鼻尖,慢悠悠地說。

  其實忘川並不著慌和焦急,因為他知道我斷不會害他,他隻是好奇,而且有點擔心我要做什麼危險的傻事,於是他嘆了口氣道:「本尊有什麼榮幸,能得到這種招待?」

  我笑,很喜歡聽他自稱「本尊」來拿架子,那讓人有立即推倒他的衝動。汗,我們狐族實在是太「本能」了。

  「我想請你試菜,怕你不配合我,隻好出此下策。」我說。

  聽到這話,他垮下臉。

  不知為什麼,我燒菜極其好看、好聞,但豬狗不吃的事實已經傳遍了魔居地和妖居地。就連沒有味蕾,根本吃不出好壞的魔童都從眾了,拒絕再吃我做的飯。

  可是這話根本不對,因為我從來不給我的狗和哮天犬吃我做的東西,怕他們中毒。這從最近肉包心情超好,沒心沒肺的長了不少肉就看得出來。而哮天犬,重獲了主人的承認,也天天活蹦亂跳的。

  「你別這樣嘛。」我在他唇上磨蹭,打巴掌之前,先給甜棗吃,「你道行那麼深,就算是我手藝差點,你也不會被毒死的,放心吧。」話說我們最近太忙,幾乎沒有在一起過,就連這樣的獨處時光也很珍貴哪。

  「可是我是病人呀。」他嘆氣,有點可憐巴巴的看著我,我根本不同情,反而因為看到這麼傲慢高貴的人也有服軟的時候,暗笑得內傷。

  「再說你前世做菜的手藝天下無雙。」他又補充道:「我那時雖然隻是影子,但也『嘗』過的。我覺得你最應該做的是……找出你突然廚藝變差的原因,而不是急著實驗。」

  「就這一次嘛。」我輕輕在他耳邊吹氣兒,在他身上扭來扭去,「我保證就這一次,如果真不好吃,我就練到恢復廚藝後再請你吃。」

  我撒嬌,我誘哄,我哀求,我眼送秋波的暗示試菜後有很好吃的「甜品」,他才答應了下來。哈,果然我之前下迷葯令他動彈不得是明智的,不然我可能來不及表演,他就丟開我了。

  我的真心菜啊,今天終於輪到第二次在大展身手了。而因為面對的是忘川,我不由得有些緊張,萬一他意志力太強,菜品不起作用怎麼辦?

  我占進儲物荷包中,把早就做好的真心菜擺到桌子上,拿筷子大大的夾了一口,隻是還沒等送到忘川嘴邊,手一抖,菜就落在地上了。

  「你很緊張。」忘川疑惑地望著我。

  「怕你說不好,能不緊張嘛。」我掩飾著,連忙又拿了個小白瓷碟,把菜夾於其中,湊近些再喂。

  吃吧,我的忘川,我親愛的,雖然我知道戀人之間應該相互信任,雖然我知道我不該用這種方法窺伺你的思想,雖然我知道這樣做可能會令你不高興,可是你把自己隱藏得太深,就算是我也無法完全進入你的內心,而且我太沒有自信,我甚至不知道我們算不算戀人。

  所以,我卑鄙的、可恥的、猥瑣的用了這樣的方法。我隻想明白,你到底愛不愛我。

  我的心擂鼓似的跳,手也哆嗦了,果然算計心上人是一件困難極了的事。而當我看到他張開嘴,一口口吃掉我的真心菜,那種慌張就變成期盼,然後又變成了恐懼,想讓他把菜全部都吐出來。

  如果他的回答不是我想要的怎麼辦?那還要不要問?我必須快點決定,因為真心菜的效果是有時間限制的。

  「你怎麼了?不對頭哦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巡視,詢問和擔心的意味深厚。

  「好吃嗎?」我脫口而去,之後懊惱得想撞牆,因為緊張和猶豫之下,我浪費了一次機會。

  真心菜,隻能問吃菜者三個問題。而這次騙他吃菜之後,我估計我以後再難算計他了。

  「味道怪怪的,但還不至於毒死人。」他說。然後我看到他面露詫異的神色,似乎他想安慰著我說,卻沒想到自己吐露真言。

  我站在他面前,隻感覺渾身發冷打顫,就像我參加廚師考試之前的狀態,但我暗中握緊拳頭……既然已經開始了,就繼續下去吧。

  「一千年前,你對我是什麼感覺呢?有沒有愛過我?」我問出第二個問題。

  他似乎很意外我問這個問題,卻還是微笑搖頭道,「那時,你對我來說隻是個小姑娘,小狐狸,小朋友。我對你是愛憐的,但那不是男女之愛。」

  好吧,我早知道了,千年之前我暗戀著這個男人,那是一段十分不成熟的愛情。可儘管知道是這個答案,我心裏還是有無盡的失落。

  他不愛我!他不愛我!

  如果下個問題的答案還是否定的,我簡直是失敗的活了兩次,我該如何自處?

  指甲掐入了掌心裏,微微的刺痛提醒我不要轉身逃掉。事已至此,死就死吧。至少,也算死得明白。

  於是我問,「那麼現在呢?你愛我嗎?」聲音抖嗦成一團,成了聽不清的顫音。

  忘川沉默,很不願意回答的樣子。他掙扎,與「菜效」做鬥爭,他想擺脫控制感。

  我盯著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保持站立。我忽然很害怕,又忽然很後悔,心想要是我沒問過就好了,萬一他說不……以後就連相處的機會也沒有了。在這個時候,我竟然發現我甚至可以不要他的真心,隻要能守在他的身邊就行。

  卑微啊,我的愛情。

  正如張愛玲所說:見了他,就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裏,但心裏是歡喜的,從塵埃裏開出花來。

  時間,好像凝固了,我呼吸不能,身子以不可見的緩慢速度扭轉,再一秒我就會逃掉!可正在這個時候,他卻突然開口了,雖然那回答的開頭與我的問題無關。

  「我的叛逃,註定了我的結局。所以,我從來不想與任何一個女人有感情上的瓜葛,而且也從沒有人打動過我。」

  他不愛我!他不愛我!

  「千年前的你,是我命裏的一個異數,是我的沒料到,是我的意外,你,不再是對我沒有意義的人。但那時,就算你被天雷劈死在我面前,我隻來得及搶救了一根狐毛,我對你也更多的隻是虧欠和責任。」

  他不愛我!他不愛我!

  「不過當我送你去人界,當我看著那根狐毛經過了千年才凝化成一個小小的嬰兒,潰退我看著你成長,變成厚道溫柔的女孩子,當我看著你因為廚師考試不過關而失落,當我看到你被那個人類賤男欺侮,當我把那顆紅寶石掛在你胸前,當我在天牢中看到你……」他抬頭望著我,目光溫柔如水,還有些煩惱了無奈。

  他不愛我!他不愛我!

  「我忽然發現,過了這一千年,我原來……隻是為了等你重生、長大,然後好……愛上你!」

  他愛我!他愛我!他愛我!

  我腦子轟的一下,仿佛燃放起滿天的燦爛煙花,而腳下卻似全是溫軟的沼澤,讓我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但,甘願!

  有一瞬間,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居然對我說愛我!可當我看到他認真寧靜的眼睛,我就把心妥貼的放進了肚子裏。

  真心菜,逼出了他的真心話,有他說的那三個字,我就算再死無悔!

  我沖上去,摟緊他的肚子,在他臉上印下無數個吻。

  「到底是怎麼回呈?」他法力太高,很快就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那不是重點!」我與他額頭抵著額頭,鼻尖對著鼻尖。

  「重點是什麼?」

  「重點是……」我拖長了聲調,感覺到他雙手的移動,知道不管是狐迷香還是真心菜,效果都已經過去,「重點是……讓我們雙修吧!」

  他有片刻沒有說話。他就是這樣,一說起與我的關係就會有些停頓,似乎總是在猶豫。可我不,我得到了他的真心就再無顧忌,完全放開了。

  「真的要我做你的雙修伴侶嗎?」好半天後,他才問。

  「一千年前我就說過。」

  「固定的?」

  「固定的。而且是唯一的。」

  「你這隻狡猾的小半妖。」他捏了捏我的臉,「你很有眼光,找到了最強大的雙修伴侶,知道這會使你增加多少助益,雙修一次抵得上你多少年的苦修嗎?」

  我笑起來。

  沒錯,他是最強大的神,難得的還是肉身成聖的。不過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多少有些自戀自傲的味道,令我忍不住發笑。

  「誰說隻修一次?一天三次,一次四到六粒嘛。」

  「藥的劑量漲了?」他一挑眉梢,眼含春水的時候也不妨礙他本身那種高高在上的貴族氣質。那感覺,讓我想屈服,又想讓我徵服。

  「你這次貌似傷的比較重。」

  他定定地看著我,眼神複雜難明,平靜的漆黑掩飾著下面的熱火。就算我們在一起好幾次了,他卻仿佛還是不想讓自己沉迷,也不想讓我沉醉,他在希望分開時不那麼痛。

  他是在擔心以後的事?他說過,他的叛逃註定了他的結局。我不知道那結局是什麼,也不知道逃不逃得開。我隻知道,那個結局裏一定要有我。即使他把我扔出去,我也會再鉆進來!

  我吻他。

  他低低的呻吟了一聲,徹底被擋在了美人關前,反手把我壓在了桌子上。

  其實很多人不明白,所謂雙修不隻是為了享受,在進行的過程中真的和練功一樣,難的是不能迷失心志。試想一下,你在和心上人做愛做的事,戰況激烈又纏綿,然而你不能放縱情緒,不能享受快感,而是忙著以秘法運行直氣週天,充盈靈臺紫府,強大自身並同樣給予對方,最動情的時候不能動情,該是多難受的事情?簡直是天下最殘酷的折磨!

  不然,以這種頻率和強度,隻能傷身,怎麼會有助益?

  然而之後,有快樂的副產品,那時就可以為所欲為,放縱自己的一切感情和感覺了。我不得不毫不羞恥的說,對我來說前面的修行突破才是副產品,我愛的是我們彼此的相愛,徹底的擁有,最後的極樂。

  就這樣,我幹脆和忘川同居了。隻要我回到魔居地,就直接住到忘川的房間去。之前我一搬回自己屋裏,然後趁人不備摸過去,現在我完全公開。

  這令我身邊多了很多怨念,魔女們討厭我霸佔了那個了不起、又帥到慘絕人寰的男人。魔男們恨我當著未來老公,也就是魔主的面與魔族的仇人發展姦情。我相信,要不是魔童鎮著,忘川保護著,我早就被撕成碎片了。

  在妖居地,我的人氣看好,在魔居地,我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雖然是暗中喊打,但那也令人很不舒服。於是我想,我得做點什麼緩和關係,畢竟如果有世界大戰的一天,我們妖族也好,忘川的十四山也好,必須得到魔族的幫助。至少,得讓他們站在我們這一邊。

  「上次你連著暗算我兩次,又是狐迷香,又是真心菜,我還沒找你算帳呢。」這天,我難得找出空閒,和忘川在一起聊天,他卻翻出舊事。

  「罰我恢復廚藝,以後永遠給你做飯吃好不好?」我避重就輕。

  「沒人敢算計我。」他聲音裏有威脅,可是……我就算回覆烏龜狀態,怕這世界上所有的事,卻也不怕他的。

  「好,算我欠你的。以後如果你想讓我做什麼事,我一定會幫你做到,好不好?」

  「這個……還可以。」

  我見他放下這件事,連忙轉移話題:「你見過我的嬰兒模樣,如何?」



第四章 一曲鎮魔

  此時,我倚在他懷裏吃水果,時不時像接吻魚一樣親嘴兒。大多數情況,是我親他。他雖然在床弟間熱情有力,但平時仍然是淡淡的模樣,淡淡的笑容,淡淡的眼神,矜持而高華。

  我是我們之間放縱、任性、被寵愛的那個,怪不得人間說天上龍、地上狐,其性最淫……

  「很可愛。明明是人形,卻長著九條短短的尾巴。」他神色愉快,「我記得當年你母親和七姨八姨,一直爭論你是不是轉化成了小白兔,因為尾巴實在太短了,不像其他狐妖那樣拖在身後,隻是長了九個小小的絨球。」

  我想想那形象,是很搞笑和詭異。

  「我很挫誒……」

  「不,非常可愛。」他輕扳過我的臉,不讓我嘆氣。

  我們互相凝視……凝視……凝視……

  眼看在這情形下,我們很快就會進入勤奮「修行」的狀態,魔童突然闖了進來。

  他看到我和忘川如此親昵,小臉上佈滿寒霜,沒好氣地道:「十四山來人送東西了,但願是你的三大神器,因為我想看看鎮魔笛。哼,你們給我註意一點,我堂堂魔主,難道成了跑腿打雜的嗎?」

  我吃了一驚,問忘川,「你讓人把三大神器送到這裏來?天哪,也不怕路上出事,不知道天庭一直想染指嗎?」

  「寶物這種東西,捂得越嚴實,就越會被人發現。」忘川無所謂地道,「再說我早在把寶物藏起來之前,已經施法掩了它們的寶光,路上我也做了安排,絕不會讓天庭得到的。」

  「他們如果追到這裏來呢?」

  還沒等忘川回話,魔童就氣呼呼地道,「我虛無山可不是人人都能進來的。不像某人,居然裝成一隻小狗的模樣這麼沒品。」

  忘川神情一窒,皺眉低咒道,「霍炎這個大嘴巴。」

  我沒敢吱聲,因為這恐怕是霍炎故意說的。他有時很孩子氣,不然也不會見面就和魔童吵嘴,這回受了打擊,難免行為異常。

  「你把三大神器都取來,有什麼安排嗎?」我連忙轉移話題。

  「多事之秋,如果有偶發大事,再隔空取來,隻怕來不及,還在隨身帶著好。本尊無傷的時候,有誰能從我手中搶走神器?忘川說著,抬步往外走,我和魔童緊緊跟在後面。」

  然後我看到十四山來的人隻奉上一顆拳頭大的月光石,想必三大神器被忘川施法縮小,置於其中了吧。

  「聚妖幡,是屬於你的。但是,要在你會驅動後才能拿走,不然,懷壁其罪,你的人身安全就成了問題。」在房間中重新落坐後,忘川說。

  「切,六六姐別信他。他就是想自密,不想給,還說這麼多冠冕堂皇的話!」魔童蹲在門邊不肯走,像一隻小猴子似的。

  可是我相信忘川,因而發愁道:「我問過胡姥姥了,他說隻有傳承者才知道驅動指揮此寶物的咒語,可是我媽……沒留下什麼咒文給我。」

  「別急。」忘川安慰我,「你母親是那麼聰慧明智的人,肯定留了線索給你,你隻要努力就會找到。」

  「空話加廢話一句。」魔童又在一邊大放厥詞,生怕別人忽略他似的。

  別忘川就是忽略他,好像他根本不存在,堂堂魔主在他心裏的分量輕如鴻毛似的。

  到底我不忍心,怕這樣的打擊自尊,對魔童的成長髮育帶來不良影響,忙打圓場道:「魔主大人辦事很厲害精明,已經幫我聯絡到了人族,我打算過些日子去表示下友好。那個困魂鼎的話,暫時不要動用了吧?」

  忘川不置可否,即不答應我,也不拒絕我,隻說,「如果你聯絡人族為了結盟,不如去聯絡那些叛黨,他們和天庭才是對立的。但這些不用你管,阿流已經去做了。」

  「那我的鎮魔笛呢?現在我不用你還人情,但至少讓我看一眼,誰知道你有沒有糟蹋我魔族的寶物?」魔童又開口,憤憤的。

  這回,忘川終於有了反應。

  他略一抬眼,冷冷地道:「不是說要長大學好本事來搶嗎?那不如就讓不成器的十四山代你保管,到時親自拿回去再看,豈不痛快?」

  魔童一愣,顯然被噎到了,本能地反擊道:「還十四山呢,都被人家破得幹幹凈凈了,現在不過是喪家之犬,不這麼狂妄,哼!」

  忘川冷笑一聲,手指輕桌面,卻不說話。但房間內的溫度似乎驟降,淡淡的殺氣令我渾身的汗毛全豎了起來。

  這個男人那麼驕傲,所以從不欠人,但他的尊貴也絕不容許被冒犯,魔童這死小孩看不清形勢啊,真以為老虎不發威就是病貓了?現在隻要再有一點刺激,他老人家再把人家魔族殺得人丁凋落也說不定。先血洗「恥辱」,然後再想辦法還人情的事,他做得出來。

  但這時候我最好什麼也別說,否則隻能越描越黑,我隻能用哀求的目光看他,怨念的、誠懇的、溫柔的、複雜的、苦澀的……有多少眼神,我就用上多少眼神。

  好不容易,他眼裏的冰似融動了下。

  魔童不過是霸道慣了,但其實機靈著呢。剛才話一出口也知道闖禍,很配合地低頭沉默了一陣。現在看形勢緩和,小眼珠兒一轉,立即改變策略,玩起小孩子磨大人那套把戲來。

  他跑進來,撲到我懷裏,哭道:「這個反賊欺侮我年紀小,於是不講道義、沒有誠信、以大欺小,我不過是看一眼我族的至寶,他也不肯同意。他本事那麼大,我也搶不走,何必這個方便也不給?六六姐,你給評評理,我還是個小孩兒,卻要背負全族的大任,父母的遺願,我的童年這麼悲慘,卻連這個小小的願望也不能實現……嗚嗚嗚……六六姐,我隻是看一眼,一眼就好,求求你……」

  他抬頭看我,可愛的小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兒,那雙大眼那麼無邪……所以,我明知道他是哄騙我,卻還是為難地看著忘川。

  太狡猾了這孩子,如果需要,他可以比我們狐狸精還多智!他不肯落了面子,又不得不低頭,於是演出這場哭訴戲,偏偏讓人拿他沒辦法,若為此發飆,豈不低了身份?

  「要不,就給他看一眼?反正隻看看也不會出問題。」說到後來,我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來越低。

  忘川的目光掃過魔童,冰刃似的,頗為威脅感,就算是無法無天慣了的魔童,也瑟縮了一下,倒半點不是假的。他拉緊我的手,好像知道靠著我就是遠離危險。

  「你這也算是魔族之主的作為嗎?」忘川以很明顯的鄙視目光看著魔童,「居然裝可愛外加耍賴撒潑?」

  「目的永遠證明手段是正確的。」魔童雖然害怕忘川,嘴卻還是硬的。

  決定了,以後再帶他回人界,不讓他天天抱著電視看了。

  我怕魔童不知道適可而止,隻好再施展十八般眼神,望著那個從來不肯妥協的男人。

  忘川對魔童可以很冷酷,卻似受不了我的軟求。他猶豫了下,終於無奈的閉了閉眼睛,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更沒見念什麼咒語,結什麼法印,隻抻指輕彈,在月光石的閃光中,鎮魔笛就憑空出現,飄浮在我的面前。

  我取下,遞給魔童。

  魔童雙眼發亮,小胖身子都哆嗦了起來,拿著那笛子在臉上輕輕挨蹭,愛憐無比,神情也陶醉之極,「魔寶寶啊,魔寶寶,早晚我會接你回來,天天跟你一塊兒吃飯睡覺,一塊兒練功修行,一塊兒打倒那個恃強凌弱、凶狠殘忍、沒有風度,就長了一張小白臉,專門騙女人,尤其是已經訂了親的女人的大壞蛋。」

  這死小孩,才脫離了生命危險,又來擄虎鬚了。

  忘川面無表情,而我則差點被氣樂了。又見魔童愛撫了鎮魔笛半天, 眼看忘川的忍耐就要到限度,立即伸手道:「好了吧,就算你年紀小,好歹也是個男人,所以說話要算數,還我!」

  「再摸一會兒。」魔童求我,「下一回網頁,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你不給,我就不管你了。」我假裝要走。

  魔童表面強硬,但卻真是怕了忘川,聞言立即拉住我的手,賭氣道:「我還你還不行嗎?這麼小氣,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楊者壞。」

  我不理會他的胡說八道,滿意地拿過笛子,手指正好按在其中一個孔上,忽然想起我小時候是學過吹笛子的。基本上,我媽為了培養我的淑女氣質,不讓我輸在起跑線上,什麼藝術班都幫我報過,我做得好的,也不過是畫畫兒而已。學得第二好的,就是吹笛子了。

  鬼使神差的,我把鎮魔笛放在了唇邊。

  四大神器,聽起來多了不起啊,但還不是樂器?雖然隻有吹響鎮魔曲才能發揮鎮魔笛的威力,而這世上沒有人知道鎮魔曲是什麼玩意兒,但它也能吹奏出普通曲子吧。

  於是,我吹了。

  然後,它響了。

  聲音清越悠揚,音樂竟然十分好聽,就好像春雨澆灌入幹涸的心田,甜美又清涼,令人聽之,如春日和風吹拂,頗為舒服。

  我一高興,吹奏了一整支曲子,曲畢才發現不對勁兒。

  不知何時,魔童單膝跪倒在了我面前,眼神迷蒙,似乎被笛聲所惑。而魔族的其他人,隻要在房間附近的,也不知何時都聚到了房門外,黑壓壓跪滿了一地,神智為之奪的樣子比魔童還要嚴重,幾乎像喪失了心魂一樣。

  「為什麼跪著?都起來吧。」我驚道。

  呼啦啦,所有的人都站起來,竟對我的命令連半點反抗也不有,絕對的、完全的、沒有任何遲疑和疑問的服從了,包括魔童在內。

  這情形令我害怕起來,趕緊縮到忘川身邊。

  「他們怎麼了?」我問,抓住忘川修長有力、幹燥溫暖的手,這才心安。

  忘川顯然也很意外,但他比我鎮靜多了,看著我輕輕搖頭,難以置信地道:「小半妖,你到底不家多少驚奇要帶給我?別人隻道鎮魔曲已成絕響,這寶物淪為廢鐵,沒想到你居然會吹奏,隨隨便便就驅動了鎮魔笛!他們的心神為你所奪,你發佈任何命令,他們都會聽從,哪怕是自絕於此,哪怕是學豬扮狗、喪盡尊嚴,哪怕是讓他們屠殺自己的父母妻兒,他們也一樣毫不含糊的去做。鎮魔一曲,萬魔臣服啊。」

  什麼什麼什麼?我的吃驚比任何人都厲害。我就是隨便吹吹,就這也能誤打誤撞上?

  「四大神器,我搜尋了幾千年,但我心裏明白,就算找到也可能用不得,因為所謂神器,不管主動被動,都有自己的主人。可是我必須努力試試。天庭,何嘗不是如此?」忘川繼續說,似乎嘆息於緣份的神奇不可測,「沒想到,有緣人其實是你。」

  「是狗屎運吧?」這情況太突然,我腦子又蒙了。

  「無論如何,四大神器確實是在你出現後,我才得其之三的,好像是冥冥中的安排。如今聚妖幡要還你,鎮魔笛為你所控,我在想……也許那琢磨不透的天道,就是選了你做四大神器的主人,不過借我的手保管一陣罷了。」

  「不不不,這隻是巧合,再說聚妖幡我並不會使用。」我本能的拒絕這個說法兒。

  四大神器是忘川想要的,我絕對絕對不會跟他搶。

  忘川似乎看出我的心思,笑道,「你怎麼忘記了?我是想人財兩得的。連你都是我的,何況這些外物寶物?你不是用真心菜試過我的真心了嗎?」

  「那那那……」

  「沒有那那那,既然你能驅使鎮魔笛,就拿去吧。倘若……你有魔族可以保護,有妖族可以指揮,我很放心。」

  「你說鎮魔笛也給我?」我的腦海仍然是一團漿糊,沒發現忘川的語氣像交待後事似的。

  「索性,我把困魂鼎上的銘文也全都教你念會,咱們再想法子收了縛神索,那麼放整個洪荒界,有誰敢來惹你?你也會絕對安全了。」

  天哪!照忘川這麼說,這能夠毀天滅地的四大神器,天庭和忘川,暗中還不知有多少強大的神魔們尋找了這麼多年,最後竟然被我一隻半妖,不費半點力氣就聚齊了嗎?

  不,還沒。縛神索在天庭手裏。

  「那不如……等我學會驅使聚妖幡,就把方法告訴你,你再學會鎮魔曲,四大神器歸你所以,不是更好?」我混沌的意念裏終於閃過一絲清明,提出合理化建議,並且因為能成全忘川而特別高興。

  忘川一伸手,把我輕輕抱入懷裏,「你願意把四大神器全部轉送給我,沒有任何據為己有的念頭,我很高興。但聚妖幡是血物,傳承之中必定以血脈相連,就像你的儲物荷包,不管潛力多麼強大,毀掉它可以,卻無法進入其中。所以,那是隻能由你找到方法去驅使的。」

  「那鎮魔笛呢?是不是所有聽過鎮魔曲的人,隻要搶走這笛子,下回也能吹奏了呢?」

  忘川搖搖頭,「如果那樣也可以的話,鎮魔笛就不珍貴了。比如我,粗通韻律,那曲子我完全聽得懂,但你讓我照樣吹一遍卻是萬萬不能,因為它記不進我的腦子裏,這就是此曲玄妙的地方,必須口口親傳才行。」

  口口親傳?

  我愣了,這才註意到我剛才吹的是什麼曲子。因為這些日子,我心裏除了忘川,就是想著我媽和七姨姨,反復夢到當日我初到洪荒界的場景。臨行前,我媽和七姨八姨給了我很多法寶。我媽的荷包,七姨的神筆,八姨……她教了我一支曲子。

  我八姨是玉石琵琶精,精通音律,當晚我並沒有多想。但這些日子的回憶令那曲子無意中印在了我的腦海裏,剛才更是無意識地吹起……

  原來,她們所給我的,全是最厲害的法定。曾經我沒有在意,但今天才明白,幾乎我在洪荒界所有的好運,全是她們三人給我鋪好的道路。雖然她們已經香消玉殞,但她們的遺愛卻仍然保護著我,眷顧著我。

  母愛深深,她們卻去了,叫我如何報答?!窮我一生,也沒有機會了。

  我心頭一酸,落了淚。

  「想到什麼?」忘川溫柔地輕拍我的後背。

  「我八姨……」我哽咽著,「那曲子是我八姨教我的。」

  「我猜也是。」忘川嘆了一聲,「你八姨的音樂造詣當年在三界是很有名的,我才記起當年她曾和一任魔主相交甚深。」

  是……她的愛情嗎?可惜我再也無從知曉。但那任魔主肯把鎮魔曲與我八姨分享,說明那曲子不是我八姨做的,就是兩人的關係親近到了無需隱瞞什麼的地步。

  那我,要怎麼辦呢?

  當初穿越到洪荒界來,隻為了治療我的心臟病,保住小命而已。從不敢奢望會遇到真心相愛的人,更不敢想能領導狐族。放眼整個洪荒界,也許我是最沒有野心的一個。可沒想到,到頭來我卻被捲入了是非中心,有可能掌握天地四大至寶,站在權利的最高峰。

  但這不是我想要的,我隻想平平安安過日子,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而已。現在,我要如何向前走下去?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35 AM

第五章 你的心,我來守護

  正躊躇,身邊本來像小木偶一樣發呆的魔童忽然眨了下眼睛,顯然我吹奏鎮魂曲的功力不夠,而他的法力又是魔族最強的,眼看就要清醒過來了。

  世界上的事是很奇怪的,如果一件事容你細細考慮,很可能會猶豫不決,但如果時間迫在眉睫,卻可能馬上就下定了決心。

  現在的我就是這樣,本來不能決定是否接手聚齊四大神器的任務,可眼看魔童要回魂,心中立即有了計較。

  「鎮魔笛真的給我嗎?」我問忘川,心裏多多少少有些疑慮。他對我真心不假,可這些是他尋找了兩千年的東西,一定有非常重要的目的和作用,怎麼可以就輕易轉交給我?

  忘川眼皺緊眉頭,眼神中閃過銳光,似乎知道我要做什麼,想要阻止。但最終,他還是閉了閉眼睛,釋然地道,「我說了,四大神器都歸你所有。但願,你的決定不會辜負這天機。」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做傻事。我隻是相信我的直覺,操縱別人,哪別人心甘情願幫忙的好。再說,我希望能化解一段恩怨。

  我轉過身,正巧魔童徹底清醒了。他先是很茫然,然後記起了什麼,極度震驚的看著我。

  「六六姐,你為什麼會吹鎮魔曲?那是鎮魔曲吧?一定是的,不然為什麼鎮魔笛會響,為什麼我會失去自主意識?為什麼他們……」他語無倫次,回頭看看仍在迷惑中的魔族中人,再看向我時的眼神複雜之極,有驚慌、有期望、有難以置信。

  我走近他,他卻向後退著,神色中戒備和敵意越來越明顯。因為對己構成威脅、而自己卻無法反抗的人就是敵人,這是自然規律。我現在就要了操控整個魔族的可怕力量,所以不管他多麼喜歡我,甚至像母親一樣依戀,我卻仍然是他的敵人!人性的悲哀就在於此。

  可是我不想成為他的敵人,更不想忘川永遠被魔族視為仇敵,如果說四大神器可以毀天滅地,那麼我寧願它們分散在各處,消除大權獨攬對整個世界的威脅。力量就應該分散掌握,互相制衡才對,而這鎮魔笛則應該是化解怨仇的極好籌碼。

  「還給你!」我伸出手,把鎮魔笛遞到魔童面前。

  他驚呆了,一時之間甚至無法做出反應,大概因為我的舉動太反常了吧。

  我堅定的舉著那寶物。

  「還給我?」他露出愈發難以置信的表情,上前蹭了一小步,想抬卻沒敢抬手。

  他是怕我忽悠他吧?也是,這樣超級變態強大無比的寶物,誰得到了還會往外送?可我就送,而且我覺得我這是最聰明的做法。我可不想成為所有人的威脅,讓人恨我、提防我、算計我,最後令我變得《魔戒》裏的咕嚕姆一樣,成為權柄的奴隸。

  那也太可怕了。

  我知道忘川拼命要得到這四大神器自然有他的用意,但他既然信任我,我就要用自己的處事方法解決,不管這世界最後變得多麼可怕。

  所謂捨得捨得,有捨才有得嘛。關鍵是,要看准人和時機,不能隨意而為。魔童嘛……對他,我有莫名其妙的信心。

  「拿著啊,還怕燙手嗎?」我眼神誠摯,手又向前伸了伸,笛子差點戳到魔童的臉上。

  魔童半信半疑的、極為緩慢的抬起手,眼神閃爍著猶疑的光芒,就在手指接近鎮魔笛的那一霎那,突然把寶物奪了過去。而後他向後急躍,一直退到院子中茫然的族人之間,把鎮魔笛放在唇邊隨吹了兩個尖銳的音符,迷惑中的魔族中人立即全部恢復了神智。

  「怎麼啦?」

  「我怎麼站在這兒?」

  「剛才發生什麼事兒了?」

  七嘴八舌的聲音響起,不過大家都是魔族中人,再看到他們魔族的神色和表情,片刻後也就明白了,一個個如臨大敵似地,但多少也有點意外和好奇。

  「我不會鎮魔曲,可笛子在我手中……假如這是狐族的善意,我接受。」魔童開口,顯然一時頭腦混亂,奪回笛子隻是本能。鎮魔曲、鎮魔笛,隻要不全落到外人手中,魔族就是安全的,他大概就是這麼想的。

  我向他招了招手,就跟平時一樣,擺出根本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樣子,「來,我教你鎮魔曲,很好學的。」

  院子外「嗡」的一聲,所有人都很驚嚇,所有人也都不敢相信。就連穩穩坐在我身後的忘川,都輕咳了聲,以極低的聲音道,「你可想好了嗎?」

  我回身望著他笑,堅定的點頭。

  在剛才魔童清醒的一瞬我就想明白了,要掌握局面隻有兩種方法可用,一是以德服人,二是以力服人。我選第一種。因為我要掌握的人是我的朋友,小朋友。我知道他的艱苦,也知道他的品性,所以我寧願結盟,也不願意壓制。

  「隨你吧。」忘川的聲音仍然很輕,包含著濃濃的不放心。他雖然丟失了部分記憶,但潛意思裏應當是明白四大神器有多麼重要,但他卻咬著牙不幹涉,縱容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樣的男人,值得我冒險回報。

  「你真的教我?」魔童又興奮又緊張,生怕我開惡劣的玩笑。

  「我有條件的。」我儘量顯得狐狸一些,不然他不肯相信。因為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件事,不管怎樣,做好事也要提些要求,不然人家不敢接受的。

  然,魔童像鬆了一口氣似的,也不知使了什麼法術,把鎮魔笛仔仔細細,妥妥帖帖,分外鄭重的收在身上,然後使了幾個眼色,讓族人退出院子卻並不離開,這才重新走進房間裏來。

  「死小孩,居然還提防我!」我以食指狠狠點了他額頭一下,表現得和平時一樣隨便。

  這讓魔童放鬆了些,但仍然戒備地問,「我不怕你,不過那個奪人妻女的無恥惡霸太厲害了,就算傷著,我也不敢大意。」

  這話令忘川聽著很舒服。所以他聽到「無恥大惡霸」這種字眼也沒有發做,隻石像一般坐著不動,窗外的陽光柔柔照在他身上,令這石像也太好看了些,令我挪不動眼睛,令魔童不得不拍拍手掌提醒我。

  「說說你的條件。」他一本正經。

  我嬉皮笑臉地捏捏他的鼻子,「你這麼嚴肅,我不跟你談哦,我對朋友才肯這樣讓利,如果是談判對手,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他懷疑且不信任的看著我,好像拿不准我的意思,我很不喜歡他這個樣子,完全沒了小孩子子的意思。讓人看著很心疼。

  「你放輕鬆,還拿我當姐姐那樣看待。」我誠懇地說。

  他又猶豫半天,不知是不是我無偽的眼神安撫了他,他終於相信了我。繃直的小身體軟下來,帶著豁出去的神情,牛氣沖天地望著忘川說「我要和我親親老婆談一些很私人的事,閑雜人等請迴避。」

  忘川的眼神中閃過危險的光芒。

  我連忙把一再捋虎鬚的年幼魔主拉到椅子上坐下,迅速導正話題道「我和條件非常之簡單,鎮魔笛還給了你,算是十四山還了你的人情,我教你鎮魔曲,換你們魔族從此不再以忘川為假想敵,而是互為盟友,以二對二,公平極了。」

  「什麼叫假想敵?他本來就是屠殺我魔族的罪魁禍首!」魔童嚷嚷起來。

  小孩子的感覺是很敏銳的,魔童知道我在身邊,忘川就不會對他下狠手,所以總是擺出不可一世的樣子來,還賴皮得很。

  不過現在是談正事,不管他年紀多麼小,也不管他多麼會跟我撒賴,這時候也是代表全魔族的,我當然不允許他蒙混過關,因此正色道,「你明知道忘川是無辜的,他隻是執行命令而已。要恨,你也恨天庭去,難道柿子撿軟的捏嗎?你惹不起天庭,就遷怒於人,實在不是一代魔主的風範。再者,他實際上還救了你,有恩無過。你恨他,不過是要找個靶子,好讓自己有努力下去的理由,在痛苦的時候有前進的動力。而我之所以願意用鎮魔曲跟你換這個交情,無非是讓你給族人一個交待,真正好心,可別當成驢肝肺。」

  「可你是我老婆啊,你的就是我的,為什麼要拿來跟別人換東西。」魔童嘟嘴。

  我差點給他氣樂了。人財兩得這種事,敢情是個男人就想,甭管多大年紀。哈可惜有人捷足先登了。我還很願意給某個人連人帶財的得去呢。

  「到人界這麼多趟了,凈學壞的,好的觀念一點沒接受。」我又點了一下他的額頭。「女性可是獨立自由的,鎮魔笛在我手裏,鎮魔曲隻有我會,怎麼就成了你的了?要想成為你的也簡單,答應我的條件。」

  「可是鎮魔笛本來就是他搶去的,現在憑什麼用我的東西還我的人情。」魔童擺出不讓步的樣子,但沒有仗著鎮魔笛已經到手就耍賴,讓我對他的小人品又增加了信任度。「十四山倒了霉,我不計前嫌提供了幫助,我的恩情比較大吧?」

  他說的……其實有點道理,鎮魔笛確實是忘川搶來的,目前魔族也確實提供了保護。可是到手的東西吐出來比較難吧?而且還附贈音樂一曲,再說我現在哪有時間跟他耗在談判桌上,於是我假裝不耐煩的道「換不換?不換拉倒!鎮魔笛還是會被實力更強大的人搶走,但鎮魔曲在我心裏,就算你挖出我的心也得不到,哪個比較厲害?」

  這誘惑太大了,魔童隻猶豫了一分鐘,就伸出小手跟我擊掌,「成交!」

  完了,他斜著小眼姦笑,「你就不怕我不守承諾嗎?」

  「你不會!」我很堅決,很認真,「你年紀雖小,卻不是個齷齪猥瑣的人,能擔當起魔族重任的,怎麼可能是說話不算的宵小之輩?」

  「那當魔族的利益大於承諾呢?」

  「對魔族利益最大的傷害就是被剝奪自由,被搶走族中至寶。這兩樣,隻有天庭才有能力做到,而魔族要自保,就必須和擁有其他三件神器的人聯合起來,免得被個個擊破。我有理由相信,我們妖族和十四冊是最佳盟友,沒有機會讓你違背諾言,隻會令你更堅定的遵守。」

  這番話,也會令忘川的疑慮減輕一些吧?其實把寶物還給其各自的擁有者,我認為並不會消弱自己的力量,反而自己死篆著才有可能令周圍的人離心離德。

  因為魔童問出這番話,才證明他背棄承諾的可能性才小到為零。

  「那拉個勾吧?」大事議定,魔童又露出小孩子那種真純的笑容。

  我勾著他的小胖指頭,之後也不避諱忘川,直接把鎮魔曲教給了他。他很激動,學會了立即試驗,結果本來被他留下保護至寶的魔族中人成了他的試驗品,這個偶爾不負責任,偶爾智力低下的小魔主大人,居然迷惑族人,讓他們玩模仿秀,還站成一排唱大象歌,看誰的聲音和氣質更像臘筆小新。

  其實他自己才像。

  看他在院子裏玩得不亦樂乎,我把門關上,長出了一口氣,有點心力交瘁的感覺。

  「你不會怪我這麼做嗎?」我問一直一言不發的忘川。

  他對我伸出手,我走過去窩在他懷裏,聽他的聲音在我頭頂悠悠響起,「我不贊成你這麼做,但卻不得不說你做得很好。你要知道,人心多變,就算是妖魔,為了得成正果,就必須先做人,到頭來心思也是一樣。不管曾經多麼信任的,也會背叛,最平靜的表面上,可能有最深的心機。」

  「那你呢?你會傷害我嗎?又為什麼把四大神器交給我處理?」我嘆了口氣,「我是絕對不會背叛你的,我相信你對我也一樣。所以偶爾相信別人幾次,就算最後倒大霉,也不過是運氣不好吧?不過以後你有我,不可能運氣不好了。」

  他沒說話,隻吻了一下我頭頂的頭,半晌才靜靜地道,「不管是我逼你修行,還是要你掌握四大神器,都是想讓你安全,洪荒界也好,人界也好,遠比你想得可怕,始終有一把刀懸於所有人的頭頂。而你要明白,有毀天滅地之力的,往往也會有最強大的保護之力。」

  「你不保護我嗎?」我意識到他語氣裏的無奈和蒼涼,坐直身子,看著他的眼睛。

  「我怕我不在……」

  「那你努力保持在我身邊不就得了?」我最近很樂觀,看不到很多暗示,「好吧,經常糾纏男朋友是不好的,我批準你偶爾離開,總之最後回來就好。在你不在的時候,我也一定可以自保的。這些日子我們雙修勤奮,我已經突破我媽留下的那本媚術書的七層了。」

  「很厲害啊。」聽了我的話,他神情一松,似乎放在了壓在心頭的一些事情,「現在我們六六也是狐族一高手了吧?可憐前狐長老還在閉關,都不知道已經被後輩取代了。」他的語氣寵溺,害我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這些日子我多的是空,不如……我們努力修行吧?」我咬著唇,膩聲道。汗滴滴,為什麼很正經的雙修,總是被我的神態和舉止弄得好像曖昧,繼而很色情呢?

  那幾天很平靜,似乎所有陰霾都縮回到天空盡頭。

  而我們,一直在閉關雙修,雖然真正修煉的時間隻佔了很小的比重,其餘時間都沉湎於人類的「低級趣味」,但我們卻仍然很有收穫。

  忘川的身體早好了,據說是因為我的房中術等級較高。本來我媽以前就是狐族中實力最強大的妖,她傳下來的東西,比其他分支的秘笈都純粹和高。

  當然,和忘川的潛力高強,修為深厚,而我們彼此一心一意也有莫大的關係。而我,也突破了八層媚功,隻有一層就能大成。

  其實他所給予我的很多,可惜我自身能力差,一時消化不了,都儲存在靈臺紫府中,打算著以後慢慢來。雖然隻差這一層了,不過所謂行百裏者半九十,九層才是最大的難關。

  但八層功力的突破已經帶給強烈的驚喜了,儘管九條尾巴還是軟趴趴的沒什麼用處,至少可以隨意調動了,用於扇風、保暖、咯吱人……最關鍵的,當我運行八層功法時,我的腦海裏好像有一個早就設置下的文件被密碼打開,裏面記載的,全是驅動和禦使聚妖幡的方法。

  這個巨大的喜悅簡直無法言述,這證明繼我得到了魔族的承諾和結盟誓約後,終於得到了掌控整個妖族的方法。我沒辜負我媽的遺願,也朝著自己的目標堅實地走近了一步。

  不過可惜,聚妖幡威力強大,涉及面巨廣,我不能像魔童那樣反復實驗。因為,隻要聚妖幡一展,萬妖就有震動,所有妖精都會向聚妖幡而來,虛無山就暴露了。但事不宜遲,必須要儘早奪得妖祖之位,否則當天庭派了人來,事情就不好辦了。

  「我跟你去。」我決定回妖居地時,忘川說。

  可是我很不想讓他公開露面,那樣實在太危險了,於是我提議讓他變成肉包的模樣,隨後又想起他一次變成肉包時我們相處的情況,大窘。

  他知道我想什麼,很難得的哈哈大笑起來。

  我哼了聲,「笑什麼,也不知道誰流鼻血來著。」

  「因為看到了美景啊。」他撫摸我的臉,然後變成了一個黑色龍形紋身,附在我身上。可是附哪裏不好,偏偏從左肩起,一直伸展到左胸上。

  黝黑,雪白,奇怪的冶艷。

  我有些羞惱,可他卻說了最動人的話……你的心,由我來守護。



第六章 混亂

  我們到達妖居地的時候,正好趕上整個妖族亂成一鍋粥的場面,一場大規模的械鬥正要積極展開。

  以前妖族做為整體的家族,遵守著天庭統一制訂的規則,彼此間不再互相捕食,儘管其中不少族妖很想這麼做。在洪荒界中,吃肉的妖怪隻能食用山林間普通的動物,有時候,也會偷偷到人族的地界中去吃人,不過人族雖然孱弱者多,卻怎麼甘心當食物?他們之中好獵手著實不少,更有仙人看護,為此也有無數不懷好意的妖怪反被擊殺的。

  天庭對這些事基本不聞不問,隻要不發生大規模衝突就行了

  總之,穩中有降族群之間,族內各分支之間算是相安無事,現在前妖祖被推翻,天庭遲遲沒有委派新妖祖,有些性子野的妖怪就按捺不住,生起事來,還有不少素有舊怨的妖精之間也因沒人管束而互別苗頭。

  從這一點上看,那隻老螳螂的存在還是有些用處的,至少在他的高壓下,妖怪們不敢胡亂生事,生怕被聚妖幡化為一灘膿血,雙習天庭降下天雷懲罰。

  這回,是囂張任性的小虎妖蒼隅吃了一隻偶爾跑到虎山的小鹿妖。鹿族當然不幹了,可是又打不過虎族,於是請了數目眾多的象妖來幫忙,但虎妖方面認為小鹿是自動送到嘴邊的,與他們完全無關,於是兩邊杠了起來。

  另一邊,兔妖小米璐璐聯手羊妖咩咩和草木妖幹起了架,原因是他們吃了草木妖禁地中的植物。那可是人家的靈氣園,好多草木妖化為本體在那裏修行的,結果被修到了肚子裏。

  還有貓妖冰蟬夢無故攻擊鼠妖,她也不吃,就是逗弄折磨小老鼠精,鼠妖們覺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沒結沒完的吵鬧,蜜蜂精的老大十三針,趁著蝴蝶精的老大花不如不在,搶走了一片蝴蝶精們專屬的花田,天那,這兩種昆蟲本來不應該有衝突,而是互相協作的吧?

  其實在我看來,他們都是吃飽了撐的,為了生事而生事。本來妖居地是洪荒界物產最豐饒的地方,有很多的食物可供他們吃,人族還辦了養殖的產業,經常把所飼養的動物販到妖居地來,和妖族換一些稀有晶石,珍貴草葯什麼的,而妖族也昌已經擺脫了茹毛飲血的歲月。吃東西前要烹飪的。想當初我還是妖界的神廚呢。

  大約是被前妖祖壓制得太久了吧,當頭上的大山突然被推翻,他們老實了些日子,然後本性中壞的一面就開始抬頭,無故挑起事端來。偏偏天庭連個代管妖族的人也遲遲不派,好像把妖族忘記了似的。

  或者,天庭是故意如此,先讓妖居地亂起來,他們如果要有什麼在舉動,各族團結起來反對,是他們最不想看到的吧?而妖族,是最沒有紀律性的,性子最野,最不受管束的種族。如果是我的話,也會從這裏入手。

  不過我沒有自戀到認為自己多重要,但為著忘川的關係,為著我帶領狐族逃脫了死運,還打倒以天庭的走狗老螳螂,我也算是天庭的眼中釘,肉中刺,偏偏我也是隻半妖。

  事到如今,我對天庭已經沒有了半分好感和奢望,那本該公正無私以,愛護臣民,整個世界的主宰已經失卻了存在的根基,佔據天庭最高位的那位李天王是我的殺母仇人,更是有可能到來災難的執行者。

  可是,他究竟要幹什麼?又怎麼能揭穿他的陰謀,阻止他的行為?我人微言輕,說了人家也不會相信,而在世人的眼中,十四山才是叛黨謀逆,在這種情況下,我也隻有先奪下整個妖族的控制權再說。

  我冒著生命危險在亂成一團,互相追打的妖精們中間奔走呼喊,妖族人不打妖族人!拒絕戰爭,歡迎全副武裝!安定團結是我們的曙光!獨立自主,世界因我而存在!

  根本半點用處也沒有,妖怪們吵紅了眼,小打看起來就要升級為大打,而我的族人,那群狐妖們都躲在高處看熱鬧,不時的還指指點點的品評,興奮得對我這個族長也視而不見、

  「同學們,你們可別怪我!」眼看局勢就要演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我咬牙切齒地說,同時操起神筆,奮筆疾畫,左手立即出現一塊粗糙的玻璃,右手出現一根鋸齒型鐵器,自閉了自己的耳朵,兩想用力摩擦……

  聲學武器厲害啊!簡直魔音穿腦啊!

  就算人類遲鈍的聽覺都會受不了這個,何況耳聰目明的妖精們呢?

  登時,我是場地中最高的一個了,因為所在的妖怪全抱著頭,捂著耳朵,蹲下了身去,其實在各式各樣的戰鬥中,妖怪們有防止敵人怒吼以亂心神的法術,但一來今天我的舉動特別突然,二來就算是大妖怪也製造不出這樣可怕的聲波,所以全部著了道。

  「好叫你們知道噪音的厲害!」我哼了聲,飛到半空。

  「不要動手,以和為貴,大家都是妖怪,有什麼事不能談呢?」我大聲道、

  「呸,你算哪根蔥?」兩棲族的青蛙妖王子第一個跳起來跟我叫,他剛才正掐著一條蛇的脖子,千百年來好不容易有一次治住天敵的機會,卻被我攪了,其憤怒可想而知。

  「我不是蔥,我是狐族的長老,作為妖族中一支的領導,我有權說話。」我大義凜然,「我剛從外 面回來,就見你們打得興起,可是妖居地外連一個巡邏的人也沒有,倘若這時有外族人入侵,是不是大家都不想活了。」

  場面靜了片刻,群妖似乎都感到了有些後怕,但這隻是暫時的,下一刻就又吵鬧起來。

  我繼續以鐵器劃玻璃,妖們再度全體抱頭蹲下,比警察逮壞人時的命令管用。我如果回到人界,要不要走一趟公安機關,傳授我的鎮亂心得呢?

  「你到底要幹嗎?」虎妖蒼隅吼道,聲震山野。

  我真想給他一巴掌,要不是他生事,點燃了導火索,妖居地怎麼會如此亂法?到現在還有理了不成,還敢跟我吼?

  不過還是算了,如果我撲過去掐他,局面就更亂了,這行為對於要搶奪新妖祖之位的人來說也太不莊重了。

  「我要你們別總動手,好歹也動動嘴。你們鼻子下面的兩扇皮,除了吃飯,其實也有說話的功用。

  四肢地達沒有錯,頭腦簡單就罪過了。「我冷冷的,試圖以氣勢壓倒混亂。

  可惜效果不明顯。尤其是十三針、小米璐璐、冰蟬夢、羊咩咩這些禍頭子,叫嚷得比誰都凶,不祥我再敢製造那種聲音,就先把我打下來。

  他們這樣一說,狐族中人先不樂意了,三哥跳上來就要打,小九於是於是的跟在後面,幸好我把肉包和哮天犬留在了忘川身邊,不然這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估計早就一口咬過去了。

  我一看局勢要亂,第三度舉起「聲學武器。」

  這回,我還沒製造噪音,全體妖怪就抱頭下蹲,特別自覺。然後我趁他們還沒有暴怒著要打我,連忙道:「都不許動手,難道想讓人族的傢伙來看笑話嗎?我剛才正好看到有人族的商隊路過。」我撒謊,「都冷靜一下,坐下來談談,總是喊打喊殺,怪不得別的種族看不起我們。」

  「憑什麼聽你的!」一隻叫戀戀的粉綠色小豬跳著腳叫道,滿臉氣憤,與她卡通的形象非常不符,「你不過是狐族的長老,又不是妖祖,管不得其他妖的事!」

  他這樣一說,又有無數的妖怪高聲附和,我這才悲哀的發現,儘管這些日子來我已經施恩無數了,可是沒有威信,完全鎮不住他們。

  「理她幹嗎?還真以為自己了不起呢,不過是一隻半妖!」蜜蜂精十三針這個刺兒頭叫囂著:「先把她和她那一窩子狐狸精打趴下,咱們再用拳頭決個高下。」

  「對,有什麼好談的。我們是妖,就用力量來解決爭端,最簡單了!人類叫這個為適者生存,哪那麼多廢話!」虎妖蒼隅又大聲吼一聲。

  這時候眾妖情緒激動,個個眼冒幽光,要是來個德高望重的大妖怪也未必壓得下來,何況我一個血統不純的狐族的新長老?於是在片刻間,好多妖怪向空伸手,我隻覺得有無數力量掠到我腳下,用力被向下拉扯,三哥和小九一邊憤怒地罵著,一邊招呼同族人護著我。

  我有一點慌張,因為沒應付過這種大場面。其實我現在的法力比她面上的妖高出很多,卻一時之間忘記運用,在空中七扭八歪的,驚叫連連。

  眼看我就要被妖精們的法寶吞沒,我的左胸突然發熱。我這才想起我有個那麼強大的後盾和保鏢,而我的驚喜還沒結束,我胸口前已經竄出一團黑氣,驟然沖向天空,化為一條巨大的黑龍,昂首狂嘶,比虎妖的吼聲更震撼一百倍。


  沒人敢回答。

  龍龜肥田小貝是甲殼的族長,聞言點頭道:「沒錯,平平靜靜過日子才好。若逞一時之快,到頭來自己也會倒楣。有的人覺得自己強大,可你的妻子兒女呢?你的老父老母呢。欺侮人時是痛快了,別人找你家的老弱婦孺下手時,你又如何?」

  我讚賞地看他,覺得他無愧智慧之名。

  「你這樣上躥下跳,還召出神龍來威脅我們,難不成想自己當妖祖?」一隻妖喊,也沒看清是誰。

  但這不重要,現在我不可能讓所有人心悅誠服,卻必須先得到位置,然後造出聲勢來。於是我朗聲答道:「我召出神龍,不過是要大家別互相打鬥,坐下來談談而已。可曾讓神龍傷害過誰嗎?」

  「它那麼可怕,嚇唬人也夠嗆。」一隻妖低低的咕噥聲傳來。

  我抬頭望空,心念著讓忘川回來。他既然冒充神龍,也不便跟我多話,直接收身,化為輕煙又鑽到我懷裏。因為他帶著涼風,因為他趴的位置,我臉上發燒,費了番力氣才重新平靜。

  「現在可以談了嗎?」我站在青石台上,大聲問。

  鴉雀無聲。

  我繼續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妖居地是咱們的家園,洪荒界有種族眾多,但妖民是我的親人,那麼我想為妖族服務,成為妖祖,有什麼不對?難道你們想亂下去?還是想讓那老螳螂那種傢伙再奴役壓迫?」

  「可是你也未必夠格啊。」一隻妖說,「得聚妖幡者得妖族,沒有聚妖幡的,就得得到天庭的認可,兩者不具其一,當妖祖就不能服眾!」

  「對啊,我們憑什麼選你。你還是半妖呢,有一半我最討厭的人類血統。」

  「年紀輕輕,野心不小啊,就那點微末道行,還想成為妖祖嗎?」

  「要不各家族推舉一個候選人,大家表決吧?」

  「廢話,那肯定各選各家的,那還折騰什麼,直接讓紅杏或者桃許、梅染來當妖祖吧。論人多,誰比得過草木妖。」

  「我可不讓一堆植物來領導。」

  「也不是這麼說,胡六六的修為進步很快,但不能拼拳頭贏了就能當妖祖,至少得有點威望吧?不然,蒼隅都可以來參選了。」

  「沒錯,我們要妖祖,可不是要霸王。」

  「再不受從前的氣了。除非她有聚妖幡!」

  「是啊是啊,聚妖幡是天授,有了寶幡,自然有資格領導我們了。」

  眾妖七嘴八舌,而我等的就是這句話。剛才遲遲不把寶幡請出,一是場面混亂,怕傷及無辜。要知道但凡是妖,隻要從幡下經過,必化為膿水,永世不得超生。二是自己祭出寶貝,哪有在眾人所求下出手顯得更名正言順,更瀟灑帥氣,更能「以德服人」?

  我傲然站著,因為心裏有底,就顯得格外自信,首先感染了龍龜肥田小貝。

  她忽然躍起在半空,雙手一揮,掌中柔和白光立即散播到全場。當然,那不是攻擊性的法術,而是令眾人安靜了下來。

  「大家聽我一言。」她說,「我看狐族長老神情篤定,難道是得到了聚妖幡嗎?」

  「正是。」我點頭。

  此言一出,群妖大嘩。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44 AM

第七章 新妖祖的誕生

  「你真的有聚妖幡嗎?不會是假的吧?」有妖發出質疑。

  我沒有回答,而是很有派頭的一揮手,等全場靜默,即胸有成竹地捏法訣祭出聚妖幡。

  其實我很緊張,比所有的妖都緊張,因為我提前並沒有試驗過,隻是把法訣和口令背了個滾瓜爛熟。現在神氣兮兮的祭出法寶,生怕咒法不靈,到時候丟臉是小,耽誤了大事可怎麼辦?

  好在,女媧娘娘所傳、我媽所遺的寶物不會騙我,當我的咒語念盡,天邊四際忽然出現不知多少朵腥紅色的血雲,滴血般的,隨著地卷的妖風,迅速向山谷中彙聚,很快就籠罩在眾妖的頭頂,似乎在妖居地上空凝成了萬頃血池,翻騰不已。

  就連那天,都似壓低了,就連那地,也似被圍住了,在這威勢之下,天地難逃!

  而在山谷正中,一面小幡隨風變大,由幾寸大小,眨眼間變得數十丈有餘,底部深深植入大地,頂部好像直插入血雲之中,寶幡周圍腥氣逼人,迫得人連氣也喘不過來,烈風吹拂,獵獵作響,幡上無數咒文,紅光迸現,莫敢直視。

  若說困魂鼎古意盎然,神光隱晦,若說鎮魔笛奪人心志,卻還算清雅,聚妖幡與這二者相比,簡直就是大凶之物,戾氣昂揚,怪不得能令萬妖臣服,就算身在萬裏以外,也不敢違逆召喚,立即前來效命。

  此時別說眾妖,就連我,這寶貝的新主,也被它的氣勢所壓,心中惴惴不安,嚇得砰砰亂跳,感覺神魂都被驚得不知所蹤!

  「真的是聚妖幡!真的是!」肥田小貝喊了起來,帶著三分興奮,七分恐懼,向我,不,是向寶幡跪倒、匍匐。

  妖怪們本就感覺敏銳,雖都沒見過聚妖幡,但生而為妖,自然能對這控妖的至寶產生天然的感應,那內心的恐懼和本能的服從意志幾乎是與生俱來,是深刻在骨子裏的,無法反抗。

  轟隆隆,那不是天際的雷聲,而是群妖下跪,膝蓋撞在石頭地面的聲音,近乎還帶來了大地的震顫。

  「參見妖祖!」又是肥田小貝率先喊了出來。

  「得聚妖幡者得妖族」……這句話我到現在才深刻的明白,那不是人的意志,不是妖的意志,甚至也不是神的意志,是這天地間生生相克的至理,誰也無法違反的。

  不管能禦動寶幡的是什麼人,都會擁有號令萬妖的能力。怪不得曾經桀驁不訓的群妖們像最軟弱的人類一樣被前妖祖擺佈,因為他謊稱有聚妖幡,而且不知做了什麼法,蒙蔽了這麼多妖民,使他們信以為真。假如他是天庭的傀儡,天庭肯定還幫了不少忙,不然憑他自己絕對不會蒙混過關。

  而真正的聚妖幡,我相信給群妖的震撼感覺絕對非同一般,他們很能體會那摧毀性的力量!

  「參見妖祖!」眾妖齊聲吶喊。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才站穩。看著周圍黑壓壓跪滿一地的群妖,我明白,新妖祖誕生了。

  那就是我,一隻半妖,曾經死過一次,從沒被認同過的半妖!終於,活了兩世,我到底可以讓我媽為我驕傲了。我想她把這些寶物遺留給我,並設了禁制,要我在快達到修為頂峰時才能驅動此寶,是期望我做到這一點吧。

  畢竟,她為了我的父親,為了能生下我,曾經放棄了唾手可得的一切。如今,我有機會完成她的遺願:讓狐狸精也能成為主流!

  「六祖宗,快把寶幡收起來吧!」三哥爬著到我身後,拉了拉我的衣服,「這寶貝讓所有的妖怪都怕得要命,再不收起,真嚇死幾個成了。」我成了新妖祖,他不能再在公共場合叫我六六,叫妖祖又顯得生分,幹脆叫起我六祖宗來。

  我這才緩過神,因為接近目標的過程太艱難,而成功卻又來得太突然,我短暫性喪失了思維能力。

  眼看著妖怪們哆哆嗦嗦,真是嚇得不淺,立即施法收幡。

  但是念完咒語,結完手印後,我居然感到力氣不續,還好從左胸傳來的熱力輸送到了我的四肢百骸,令我重拾力量,有點狼狽的收起了聚妖幡。也不用我再多做什麼,那寶貝自動彈回到我的荷包中。

  離我最近的肥田小貝看到這一切,更認定聚妖幡確實認為我主,也不知是嚇的,還是感動的,總之是熱淚盈眶。她膝行幾步,到我面前,誠懇地道:「新妖,請護佑妖族!」

  「請護佑妖族!」眾妖又一起喊。

  我突然有些錯覺,感覺像那種場景:

  場景一:同學們好。老師好!

  場景二:同志們好。首長好!

  太感人了,太激動了我!

  「下面該怎麼辦?」我低下頭,沖著我的心臟說,看起來像上位者在低頭沉思,很有領導範兒,其實我正六神無主。

  「解散,回去冷靜冷靜,想好要怎麼做。然後,明天早上把各分支族長叫來,再商議以後的事。」忘川的聲音平靜,我好歹鎮定了些。

  這一晚上,所有的妖都無法入眠,我也根本睡不著,不知是激動還是後怕,總之在做到了這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後,心頭忽然有些空虛,不知道以後的路在哪裏。

  好在,我胸前的黑龍變回了原形,懷抱著我,一起躺在床上,令我安心不少。

  我問了他很多問題,可他卻並不回答,感覺他是想讓我自己解決事情。培養我的獨立性似的,到後來我終於放棄要依賴他的想法,認真考慮了我要怎麼做。

  唉,過了沒幾天,我就開始後悔奪得了妖祖之位。雖然感覺很拉風,辦事也很順利了,但相對的責任也大了,因為新繼位,有很多紛亂待解決的事,這令我不停地詛咒老螳螂,怪他在其位不謀其政,臉下個爛攤子給我。

  「敢情他當領導隻是享受特權,並不是為妖民服務的。」我仰天長嘯,悲憤莫名,為了族上瑣事,我好多天沒和忘川雙修了,他總是隱著形,坐在我身邊打坐,意志堅定,片面的俗物俗事完全打擾不到他。但有時,我會忽然感到莫名其妙的感到害怕,好像陪著我的隻是他的影子,就像一千年前。

  「別忘記上報天庭你當了新妖祖的事,看他們怎麼說。」忘川隻提醒過我這一句,然後千叮萬囑地要我小心些。

  不過我提著心等了十幾天,天庭也沒有旨意下來,這讓我感覺名不正言不順的,心中更是忐忑,不過妖怪們不這麼想,天庭的旨意和聚妖幡比起來。他們更相信後者,所以我的集團坐得到穩當。大概還因為我推行的是比較民主的管理方法,短短的時間內似乎還受到了愛戴。

  私下裏,我問哪吒,他那殺了代天者的老爹最近有什麼動靜,我知道我問他這些有些過分。畢竟那是他的父親,但他卻的回答了我,說天庭平靜得可怕,一切都和以前一樣,半點變化也沒有,甚至,所有的機製動作都是完美的,好像認真計算過似的精准。隻不過,李天王現在集軍政大權於一身,每天忙於政務,幾乎不理會他了。以前李天王三天兩頭都要嘮叨他,讓他努力修行,再上層樓,現在,他隻感覺到疏遠。

  而就是這種局面讓我不安,直到又過了十幾天後,我等到了可怕的消息。

  雖然是壞消息,但卻幾乎讓我鬆了口氣,因為看不見的敵人才可怕,有了動靜我才能做出相對的反應。

  「在洪荒界中央的平原地帶,就是各族散居的地方,人族的鄰近地界……」成天東跑西顛的三哥大口大口的灌下一整壺水後,才氣喘吁吁地說「出現了一個大洞,方圓差不多約有丈餘,深卻不見底,黑乎乎的通向哪裏,不管用什麼法寶下去探,都一去不回。不管法力多麼高深的人下去探也一樣一去不回。」

  啊?我嚇了一大跳,難道是地質災害?如果是地震的話,洪荒界應該不會損失很嚴重,大家都會法術,普通的房倒屋塌是傷不了人的,反正……總不能是出現外星人吧?

  「我去看看。」我當機立斷。

  「六祖宗,你給我小心些。各大神族中掌點權的,法力高的都跑去看了,別中了他們的算計。」三哥很不放心地拉住我,「還有,那個洞在不斷擴大,丈餘大小是前幾天的事,現在至少有兩丈了。」

  「出了這麼奇怪的可,怎麼咱們妖族才得到消息?」我皺緊眉,考慮要把草木妖的情報傳遞工作好好整頓和細化下。如果真有什麼變故,情報是多麼重要的事情啊。

  「那個地方雖然是洪荒界的中心,平時卻沒什麼人經過和註意,最先還是人族發現的,但你也知道,魔族、妖族和散居的各小種族都看不起人類,不過是怕那些被歸到人族中的散仙們厲害,又怕天庭怪罪下來,才沒有去消滅他們。現在有了狀況,人族除了上報天庭,怎麼會跟其他族通氣兒?」

  哦,太小氣了啊。平時受欺侮時,就應該凶猛反擊,發現然而也應該大方通報。這樣含含糊糊的,不是更讓人瞧不起嗎?也不是做大事者應有的行為啊。看來人族的領導者可不乍滴、內陷、周圍一片驚呼聲。

  我腹誹著,招來族內各分支硬給我配備的八名護衛。這才浩浩蕩蕩趕去現場,最近忘川已經不再化形在我身上,我怕四處亂跑時讓人發現他的形蹤,繼而報告天庭,所以經常單獨行動。

  到了現場,我驚訝得說不出話。和周圍聚焦的幾百號人一樣,隻盯著它,連嘴也合不上了。

  自然之力,天地之力是那樣巨大而不可抗拒的力量啊!

  那個洞裏黑漆漆的,果然是深不見底的感覺。如果這是地球,我覺得它可能已經從中國穿到美國去了。奇怪的是,站在比較深的洞穴邊緣時,一般應該會感覺到強烈的氣流,也會感到眩暈才對,可我站在洞邊兩步之外,除了覺得大地就要裂開,什麼正常現象也沒發現。

  不過有一種恐懼,深刻又莫名其妙的恐懼橫亙在我胸口。好像是站在死亡地獄的門口,從心裏就抖了起來。我想,其他人應該有同樣的感覺,從他們的臉上看得出來。

  「妖祖,請您後退。」虎妖蒼隅如今成了護衛。很盡責的上來拉我,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虎臉上,滿是害怕的神情。

  我依言後退,可還沒等站穩,就聽見地底深處傳來一聲尖銳的咆哮,接著像有重型火車經過似的,腳底的地面一陣劇烈震顫,接著迅速,所有人的最初反應都是飛起來,而不是跑,畢竟對於有法術的人來說,這是最佳逃避法。可不管是駕雲、幻成鳥形或者禦寶,都不能離地,他們的雙腳像被死死釘在地面上似的。

  除了,我。

  混亂中,尖叫聲中,我看到那個大銅邊緣向外急擴,不少剛才站得較近的人掉了下去。我快速畫出一根長繩,想甩過去救人。然而更奇異的事情又發生了,繩子隻要到達洞口以下就會短上一截,洞口之上的部分卻沒被損壞,就像那黑洞掉了繩頭似的。

  結果我隻來得及把一個身子還處於地平線之上的人捲起來,甩到一邊去。

  其餘的,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巨洞吞噬。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間,至少三五十人掉了進去,慘叫聲悠遠綿長,很久後才消失。

  「天哪,這個洞得有多深?」我的另一個護衛,狗妖南山狗趴心有餘悸地道。

  「無底洞。」我順口說,手腳冰涼,心臟似乎這時候才開始供血。

  再看那個大洞,又擴大了不少,目測的話,大約已經三丈多寬了。

  「多謝妖祖救命之恩。」身邊一個人說。

  我回頭,發現這還真是個人,不是妖魔鬼怪精靈什麼的其他物種,道士打扮,但半點也沒有道骨仙風的作派,而是面容愁苦,身材黑瘦,也沒拿武器,倒像是人界中每天為糊口奔忙的小生意人。

  瞬間,我就對他倍感親切。因為他是純粹的人類,在洪荒界很少遇到。而且他的樣子像極了我曾經每天接觸的小民,努力、平凡、小小的不如意,但善良無害。

  「舉手之勞。」我客氣著,而後嘆息,「可惜事發突然,救不得其他人。」

  那人還沒說話,不知是誰暴吼一聲,「為什麼我們都飛不起來,隻有你可以!」語帶責問。

  我循聲望去,見說話的人長了對牛角,不過是向內翻著,形狀古怪,不是妖,也不知是哪個小種族的人。此時他憤憤地盯著我,好像我沒死掉是我的錯。

  「閉嘴!什麼東西,也配和我們妖祖說話嗎?」南山狗趴一聲斷喝,看樣子那人如果再多嘴,他就會撲過去一口咬斷那人的喉嚨。

  我擺擺手,示意狗趴不要衝動。其實我也奇怪,就算我修為激進,但這些來坑洞探查的人全是高手,怎麼可能隻我一個人能擺脫無形之力的控制,飛上半空呢?難道這個洞周圍的氣場類似於倒懸之山、幻海之水,或者是天涯海角,能令有道行的人全部喪失所倚仗的力量?

  不,不對。當時在天涯海角,我的法力也消失了,憑藉的是純粹的肉身之力和神筆上所含的部分天地靈氣。而肉身之力不包括飛行吧?剛才我可是懸在洞上的半空,面對著那似乎無窮無盡,又似乎要吞噬一切的黑暗。

  這是怎麼回事?

  「大道三千。」我正沉思,那道人接過話來道,「我這位朋友,或許妖祖殿下所修行的與我們不同,所以才能抵抗未知之力。人家在危急中不試圖救人,這份善念難能可貴,沒來由的就不該責問吧?」

  「對啊,你的修行不夠,我們妖祖怎麼能和你一樣?死遠點,別來礙爺爺我的眼。」狗趴終究忍耐不住,罵道。

  那倒長牛角的沒再多嘴,隻哼了一聲,急匆匆的走了。看起來不像是要找人來發難我,倒像是逃命去的。他這一走,眾人也都迅速散去,個個神情驚惶不安,其實我也是一樣。

  對未知的事物,特別是剛才還有幾十條生命瞬間消散,有誰還能無動於衷?

  「妖祖殿下,請借一步說話。」那道人從生死線上才走了一回,神情卻坦然,在我還驚疑不定的時候,對我提出邀請。「

  我的八個護衛立即上前,把我團團圍住,對那道人很敵視。我輕聲命令他們閃開,並不覺得這道人要算計我,雖然我沒有什麼依據,但女人總有天生的直覺,成妖後這種感覺更強烈,此刻我覺得這個人並無惡意。

  「貧道青鬥。」那人袍袖一甩,算是見禮,「這個大洞我總感覺像個大耳朵,能聽到我們說話似的,所以妖祖殿下請這邊。」他說得詼諧,做了個請的姿勢。

  我跟他到遠離大洞的地方,發現當洞沒有變化時,法力並不受限制,青鬥又能飛行了。不過青鬥?這名字好熟悉,好像聽誰說過。對了,是阿流說的,因為這位青鬥道長是反抗天庭第二大叛黨的領袖!

  天哪,他怎麼敢隨便現身?地上開了這麼大個怪洞,天庭肯定派人調查的,恍惚中我記得剛才那群人中確實有那幾個星宿,還有一個掉下洞去了。如果被天庭的人發現,他就不怕被活捉嗎?這人的本事我看比忘川差得遠,倒與我在伯仲之間,若遇到大量天兵,絕沒有逃跑的希望。



第八章 四大神器的作用

  「請問道長有何指教?」地面上出現大洞的事鬧得我心煩意亂,很想立即回到忘川身邊,聽聽他有什麼意見,所以一待找了個小山谷坐下,看左右無人,我即刻開門見山地問。

  「指教可不敢當,就是有點秘密話兒要跟妖祖小姑娘談談。」青鬥露出了笑容,謹小慎策的,甚至有點猥瑣,就像街上的升鬥小民,但那雙眸子無意間精光閃閃,昭示著此人不凡。而且他的語氣中對我有七分尊敬,還有三分長輩對晚輩的憐惜,令我感覺很受用。

  於是我也笑,「道長有什麼秘密話就請快講,不然露了行跡,可不是很麻煩嗎?」

  青鬥擺了擺手,很無所謂地道:「貧道可怕死著呢,若不是斷定現在天庭無暇顧及我這種小魚小是,才不敢出來閒逛。」

  「道長是什麼意思?」我聽出他話外有話。

  「據我的情報……」青鬥壓低了聲音道,「李天王閉關數日了,目前天庭的行事作為一絲不亂,比算過的還准,在他出關前,不會有人做額外的事。」

  「那剛才的幾位星宿……」

  「例行巡視的,不意外。」青鬥似乎對天庭的運作很熟悉,不愧長期鬥爭在反叛第一線。

  「李天王又閉關了?」我很納悶,總懷疑有什麼陰謀,「怎麼天庭的大BOSS都這麼愛閉關呢?三天兩頭來就來這麼一出。」

  「抱死?」

  「對,這是我們人界對大頭目的統稱。」

  青鬥連連點頭,表示讚賞,「嗯嗯,對大頭目就得抱著一起死,不然治不了他。人類果然是萬物之靈,智慧無窮深廣。哎呀對不起,貧道不該當著妖祖小姑娘的面說這種自大的話,不過你也有一半人類血統啊,有頭腦,怪不得修為如此精進,妖族也管理得如此之好。

  我才當妖祖不到一個月好不好?這馬屁拍得未免失水准,但是他能知道人類自大,勉強也算是自省吧。不過今天遇到的事,倒讓我有些「沒頭腦和不高興」。

  「其實李天王不喜歡閉關,貌似小天庭建立幾千年來,這才是第二回,喜歡閉關的是代天者,所以這裏面透著古怪,特別是代天者的暴斃。」青鬥道長導正話題。

  「天庭到底要幹什麼?」我心頭一動,問,「還有兩千多年前,貴派為什麼突然成了叛軍呢?我聽說,貴派的祖師是人族中德高望重的仙人啊。」

  「這個說來話長,長到沒盡頭。」青鬥道長苦笑,「如果貧道說,並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你可相信嗎?」

  這問題,叫我怎麼回答?說相信吧?有點於理不通。說不信吧,我又感覺青鬥並沒有說謊。

  正當我猶豫不決的時候,青鬥道長搖搖頭,半文半白地說,「第六天尊是絕頂的存在,但他強大到如此地步,在天庭的追殺下,還尚且要避禍於十四山的兩千年,何況我們人族呢?這個小天庭,很多人以為它很溫吞,實際上它可不是菜頭,力量很牛X呀。」

  「貴派這麼多年來……損失很大嗎?」我試探著問。

  青鬥面露悲憤之色,「豈止是大,簡直是差點被屠戳殆盡。所以,我已經不太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每一回的追殺和逼迫都會令我們損失掉最強的高手,當年的第六天尊還是今天的第六天尊,而我派中知道實情的師長們已經死光,很多比生命還重要的事也來不及交待清楚,事實漸漸殘缺不全,隻剩下一句遺言:歸順天庭,萬劫不復!」

  隻為這一句話而堅持到今天,沒有過懷疑嗎?我心想。

  看到我懷疑的眼神,青鬥道長又是苦笑,「不知道事實,當然會有迷茫,但貧道堅信祖師的遺訓,所以不管是招安還是迫害,都堅持不投誠。隻是我派的晚輩後生……歷史就是這樣被忘記的,時間會掩蓋一切。現在,洪荒界出現這麼奇怪的現象,貧道認為大難將臨,那時我派的小子們就會明白祖師兩千年前的決定是多麼正確了。」

  我心情沉重、恐慌可又有些即將揭開謎底的興奮,總之十分複雜,隻問道,「你說殘缺不全的事實……那又是什麼?」

  「我隻知道第六天尊是被冤枉的。」青鬥道長仰首向天:「當年第六天尊頂著殘暴不仁,冷酷無情的罵名,終因魔族幾乎被滅而達到民怨的頂峰。天庭頂不住壓力,找了各族各派中德高望重的人出面,也算是公審第六天尊。可沒想到,第六天尊從牢獄中逃脫,之後又返回,給各位監審者看了一樁事。」

  「什麼事?」我的心驟然緊了起來。

  「除了當時那位祖師,我派中沒有人完全知曉。

  因為隨後就是一場大的屠殺,各位監審者都沒來得及回到本族本派的駐地就被殺害,有幸逃回的也都奄奄一息了。天庭對外說的是,第六天尊暴起傷人,那些德高望重者均喪命於他手。」

  「喵喵的,居然撒這樣的彌天大謊!太無恥了!」事關忘川,我總是控制不住情緒,一不小心就爆了粗口,「天庭說什麼,難道天下的人就全然相信嗎?」

  「一方是頂著殘酷之名的第六天尊,一方是向來仁慈公正的天庭,若你是不明真相,又會相信誰?表示懷疑的,也隻有那些監審的直接後人。」青鬥嘆息,「可憐我祖師行善積德,修行深厚,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被殺,臨去之前連完整的話也沒有交待完,隻有身邊小童聽到了些許內情。很有可能那件被第六天尊揭露的事,事關重大,歷代接任我派掌門的師長都不肯輕易洩露一星半點的秘密,而他們又偏偏每回都死得突然,來不及向後人交待。結果兩千年來換了十幾位掌門,傳到我這兒裏,就隻剩這一絲線索了。」

  我又氣又恨,同時也很同情那些人,整件事雖然細節不清,但推想一下也就明白了。

  大概忘川知愁了什麼重大隱情,天庭要除掉他,正巧趕上整個洪荒界對他的怨恨爆發,於是天庭假借懲治酷吏、以安民心的手段,想要殺人滅口。

  那些所謂叛黨的祖先都是無意中捲入,他們本來隻是作為證人來見證天庭的公正的,哪想到「罪人」忘川居然能逃掉,並且沒有遠遁,而是找出證據,冒死把那件事涌了出來。

  他這個舉動不僅令他自己背負了兩千多年的罵名,也為天庭留下了無盡後患,致使洪荒界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叛軍,東躲西藏了多年未被收剿殲滅。

  忘川何其無辜,這些叛黨又何其無辜?而那個秘密,一定大到當年那些德高望重的人非反不可,還到了要嚴令後人絕不能歸順天庭的地步。也就是說,是關係天整個洪荒界生死存亡。

  那到底是什麼秘密?就算有人要搶班奪權,也不會可怕到這個地步吧?

  「多謝道長如實相告。」見青鬥似乎沒什麼說的了,我道謝,打算立即回妖居地去。

  哪想到青鬥卻擺擺手說,「大難將至,洪荒界各種族互相扶持著共渡難關本是應當。再者十四山的平馬流已經聯絡過我,如今我派已經是十四山的盟友了。而第六天尊與你妖祖小姑娘又關係匪淺,我們說來也有淵源。再再說你剛才還救了貧道的命,於情於理,貧道也要支會你一聲,隻怕妖族不久就要首當其衝的倒楣,你最好早做准備。」

  這番話說得我的臉,紅白分明。

  說起我與忘川的關係時,我情不自禁的害羞,臉也就紅了。雖然知道因為十四山被破的那一場大仗,我與忘川的「姦情」已經在洪荒界盡人皆知,隻怕我這狐狸精風騷,同時還三心二意的勾搭了一大一小的事也傳揚開了。大的,當然是十四山二號人物的霍炎,小到就是魔主魔童。但不管怎麼說,這些事如今被公開提起,仍然令人有些不好意思。

  隨後說起妖族要倒楣,我大驚之下,臉色自然變白。

  「道長這麼說,是有什麼根據嗎?」我鄭重地問。

  「根據談不上,但以貧道的分析,總也八九不離十。」他摸了摸光禿的下巴,「最近洪荒界天災頻發,本就不是好兆,而這個大地洞的出現,更是透著詭異。你剛才有沒有覺得,它好像一個巨口,有吞噬一切的力量?」

  他這麼說,我仔細回想下,還真的確實如此。

  這讓我想起在人界時看的一本關於黑洞理論的書,我看不太懂,但胡亂理解一下,就是說把一顆質量很大的球,放在一塊平鋪的布上,由於小球的重量,這塊布不斷被墜得下陷,直到整塊布都陷進去。

  世界是那塊布,小球就是黑洞,隻要黑洞夠質量,宇宙也會被吞沒。還說不管什麼東西被吸入黑洞,寬度就會變為零,而長度是無限大。

  這些高深知識不是我一個預備廚師、外加一隻半妖能輕易明白的,但剛才看到地面上出現那個洞的時候,我確實想起了黑洞理論。或者我腦子壞掉了,神魔世界的現象,居然讓我聯想到了人界的物理知識。

  但,那種吞噬的感覺真的很相似,隻不知科學力量辦不到的,神力法力能不能辦到?不然的話,難道要讓這個洞把全世界都吸走嗎?

  「你覺得那是天庭搞得鬼吧?他們到底要幹什麼?」我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第六天尊當年揭穿的,會不會是這個陰謀?」

  青鬥搖搖頭:「這個就不得而知了。照理說不會,就算想控制天下所有的人神妖魔,這樣的力量也非人力可控制,難道要把自己也搭進去嗎?那得到了至高無上的權柄又有什麼用?恐怕會有更深層次、不為人知的秘密。不過說到這裏,恍惚著就有些線索了。」

  「什麼?」一時之間,我腦子不夠使,覺得還是人家混黑社會多年的道長老姦巨滑。

  「四大神器的作用。」青鬥呼出一口氣,似乎找到人分享秘密,自己便輕鬆了,「貧道一直在想,天庭為什麼明裏暗裏尋找四大神器呢?」

  「難道不是為了更絕對地控制洪荒界各族,鞏固統治?」

  「當然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我猜想,兩千年前有個恐怖的大秘密,可洪荒界卻一直平安無事,沒出過什麼大狀況,這是不是說,那個秘密需要四大神器幫助實施呢?沒有四大神器,那件事就無法做成。」

  「所以天庭非得到四大神器不可!」我心底冒出一道亮光,接話道,「細想想……貌似四大神器的形蹤確定後,洪荒界才開始多災多難的。」

  「聰明!」青鬥一拍大腿。

  我垂下眼眼睛,靜下心,把自己所知的情況捋了一遍。

  忘川獲得了四大神器中的三件,這件事一開始就沒有保密成功。

  首先,困魂鼎被我當作哮天犬的食盆,從地府中帶了出來。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神氣外洩,造成天庭得到了消息。攻打十四山,這件事也算個催化劑。

  可是忘川太強大,十四山雖然被攻破,但天庭卻沒有得手。

  其實,鎮魔笛不知怎麼流落到了人界,孫悟空、哪吒、忘川、魔童,幾乎是四人爭奪,到最後魔童雖然得了,卻又讓忘川奪走。這情況,肯定是瞞不住遍佈的天庭耳目。

  第三,聚妖幡一直藏在我媽手裏,天庭曾經派妖物來強行奪取,或者,那其實隻是試探的舉動。但也是促使我走進洪荒界的原因之一。也許他們一直盯著我和我媽,隻是那寶貝我媽藏是好,他們總也找不到,又不能大舉派人去人界。至於前妖祖有沒有聚妖幡,還有誰比天庭更清楚呢?

  前幾天我和忘川閒聊時問過,這才知道我媽一直隨身攜帶聚妖幡,並層層封了寶氣。那天在她自我犧牲的一瞬間,把寶幡交到了忘川的手上。當時的動作太快了,又因為角度問題,攝像機沒有捕捉到那一幕。

  而這件寶貝,是李天王親眼目睹忘川得了去的。

  所以,四大神器之三的行蹤沒有必要隱瞞,因為也隱瞞不了。也所以,我才肯把聚妖幡祭出來,幫助我得到妖祖之位,倘若這是隻有幾個人才知道的秘密,為了忘川的安全,我也不會隨便把這寶貝拿出來。

  那天在妖居地一展,天庭就應該感覺到了那沖天的妖氣。再加上我叫人上報天庭,說新妖祖已經誕生,已經擺明告訴天庭,聚妖幡就在我這裏。

  現在聽青鬥道長的分析,得出的結論是:「天庭要搶聚妖幡,必定會給妖族安上個罪名,他們才好借機明搶。所以他才提醒我,叫我早做准備。

  我與妖族,如今可說是一個樹起來的靶子,刀俎上第一個要被下刀的魚肉。

  其實表明聚妖幡為我所有,雖然會給忘川分散了壓力,但這也會給妖族招來災禍,這件事我不是沒有考慮過,也不是沒有猶豫過。可我知道天庭會有大動作,前些日子就拿我們狐族中人的生命當成了兒戲,那到時候洪荒界生靈塗炭,妖族有一個算一個,誰也別想跑,犧牲隻會更大。

  那麼, 與其被動挨揍,還不如提前站好隊1

  得,在人界生活了二十多年,連紅燈也沒闖過,公共汽車的票沒有逃過,撿到一分錢還會交給警察叔叔的我,有了權利就變壞,終於也要成為叛黨了。

  前前後後想明白了,我抬頭一笑道,「謝謝道長了,我這就回去做准備。我們妖族雖然不強大,但也不會束手待斃。」

  青鬥目光讚賞地看著我,似乎對我聰明機靈、遇事清醒、而且還有勇氣感到頗為安慰,說實話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傻不錯的。

  隻聽青鬥溫言道:「你不用怕,十四山已經聯絡了所有小股叛軍力量,實力已經強大很多了。貧道就盼著天庭給妖族安上反叛的罪名,那樣我們來插手才合適。

  不然隻能暗中幫你,否則就是給他們藉口。唉,這天底下的事就講究個明正言順,如果沒有這四個字,做事的心虛,旁邊看著的又不服,到底成不了大事。」

  我點頭,很明白這個道理。我最喜歡的朱棣要奪侄子的天下,還得搞出個「清君側」的好名義呢!

  告別了青鬥,我匆匆到了黑洞那邊去看了看,又做了點手腳,然後才回到妖居地,把事情和忘川全說了。

  他聽後皺了皺眉,要親自去看看黑洞,我連忙拿出剛才用數碼相機拍的照片給他看。幸好這相機有電,也幸好扣來黑洞邊一個人也沒有了,這才讓我拍個仔細,然後,我又仔細描述了對那個大洞坑的感覺。

  忘川沉吟了半晌,也不明白那到底是什麼,便他和青鬥道長的看法一樣……天庭要有大動作了。可為什麼是現在?四大神器還沒有到手,為什麼天庭一改以往的沉穩,在明顯有些倉促的情況下動手了呢?有什麼迫在眉睫的事要進行嗎?李天王的閉關是在搞什麼鬼?代天者的死與此有關嗎?

  很多疑問,好像謎團不但沒解開,反而纏得更緊了一樣。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46 AM

第九章 神兵天降

  「不管它,先顧著你。」忘川很沉著,甚至有點漫不經心地說。

  他是那種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人物,不像我心理素質差,遇到點事就沉不住氣。而且如果有可依賴的,我自己就不想費力氣,實在太惰性了。

  「怎麼辦?」我問。

  「如果我是李天王,我會打明招牌,我隻要抓你,與妖族的其他妖怪無關。」

  「那樣,你還有什麼力量可倚仗?」

  「我有你啊。可是,這也太毒了!」

  忘川淡色的唇角又現出那嘲弄的淺笑,「借力打力,太普通的計策了。」

  「人家不是問天庭會怎麼辦,是問你我要怎麼辦?」我撅起嘴,撒嬌。

  「在人界這麼多年,又身有以狡猾多智著稱的狐狸血統,難道就沒學點陰謀詭計嗎?」他笑問。

  我略動了下腦子,靈機一動,大聲道,「蒼天當死,黃天當立。」

  「還沒笨到不可救葯。」他輕輕彈了下我的額頭,「天庭要孤立你,你就拿出比天庭還要大牌,還要令人信服的東西來,要讓所有人都明白,天庭無能,還暗中迫害操縱所有的人,因此是必須反抗的。」

  「關鍵是天庭沒在明面上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沒有壓迫就沒有反抗。」我斷續發愁。

  「你說到這個……」忘川本來是歪在塌上的,此時好整以暇的伸直了修長的雙腿,「本尊忽然記起了一些天庭舊聞,有不少是鮮為人知的,可以全部告訴你。還有啊,那個大洞八成是天庭搞出來的。」

  「真的?」我一驚。

  「傻瓜,你管它真假。」忘川又彈了一下我的額頭,「洪荒界每一個人相信這是天庭做的就行了。本來能調動這種力量的就隻有他們吧,那麼說是天庭做的,這種觀點很容易被接受。」

  「你真是……壞死了。」我膩到他身上。

  他一把攬住我,眼神有一種又危險又讓人渾身發麻的東西,「我壞嗎?好吧,我現在就讓你看看我還能怎麼壞法。」說著,咯吱了我一下。

  他很少調笑,何況還動手,我立即驚叫一聲,又笑又叫,身子亂扭著躲閃,兩人笑鬧成一團。也不知多久後,又變成了激吻。

  我們,很久沒有「雙修」了。

  正情濃到不可控制時,門外突然傳來小九猶豫的聲音,「可是……六門姐、六長老、妖祖六……有個受傷很重的人來找隱形人。如果不是滿臉血,應該很帥的,說是十四山的三巨頭之一平馬流。」她不知怎麼稱呼我,幹脆亂叫一通。忘川沒有公開露面,可我身邊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但這都不是重點,令陷入情欲的兩人猛醒的是後半句。

  「快讓他進來。」我一下就從床上跳下。

  忘川比我還快,直接閃到了門邊,衣襟還敞著,撕破的痕跡明顯。如果外人看到,指不定會聯想,在剛才被打斷的「大事件」中,我是多麼的急切。

  「可是……他受傷很重……」小九眼睛瞟啊瞟的看向別處。

  「那把他抬進來,快!」我打斷她,迅速吩咐。

  小九一揮手,立刻有兩名狐妖抬著一個擔架進了院門,上面躺著的人深身血淋淋的,樣子有些可怖,面如金紙。

  看過很多武俠小說中用這個詞,但今天我才知道那是形容什麼模樣的。真可怕。當我撲過去時,正看到一向溫和堅毅的平馬流病態十足,緊閉著眼睛,呼吸急促,好像出氣兒多,進氣兒少,很快就要掛掉的樣子。

  「可是……姥姥已經給簡略處理過傷口。」小九在一邊解釋,「說是傷得挺重,但他身體和修為的底子都極扎實,應該不會死掉,雖然看著是挺嚇人的。」

  聽她這麼說,我長出一口氣。忘川雖然沒什麼表情,但眼神也略放鬆了下,接著就變成比黑色還要黑色的深幽,平靜得令人心頭髮麻。

  我知道,他在狂怒的狀態。

  他一掌按在平馬流的額頭上,然後邊整理衣服邊問,「怎麼回事?」

  小九招招手,讓兩個抬擔架的妖放下平馬流,聰明地悄悄退出。

  平馬流艱難地睜開眼睛,令人佩服的是在這樣痛苦中,他的目光仍然清澈堅毅,沒有一點沮喪的感覺,但看起來有些焦急,「我們依你的命令帶隊從五行地脈集結出發,准備到凌霄殿下埋伏,哪想到半路上遇到大隊天兵的伏擊,傷亡慘重……快……」

  去凌霄殿埋伏?為什麼?我心中升起大大的疑問。

  「什麼樣的天兵可以重創訓練有素的我們?」忘川卻直接問道,輕輕皺起眉,「除非天庭盡遣武力。」他說得自信、驕傲、卻也隱含著一觸即發的憤怒。

  「不知道。」平馬流搖頭苦笑,嘴角又溢出一縷鮮血,「就是不知道才可怕。那隊天兵的人數隻有我們的十分之一,可個個驍勇,實力……」他喘了一口氣,「與我在伯仲之間,就是為此,我方才慘敗。」

  這話,不僅忘川,連我也嚇了一大跳。平馬流是什麼等級的高手,僅次於忘川和霍炎,與哪吒單打獨鬥也不落下風的主兒。放眼整個洪荒界,實力在他之上的人不超過十人。而他說那隊天兵們,人人的實力與他相似,這將是多麼可怕的武力!幾百個這樣的人要滅了誰,還有人能反抗嗎?

  天庭,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武力配備?那前些日子攻打十四山,代天者和李天王又為什麼沒有動用呢?難道是秘密修行的一些人?是天庭隱藏的絕密武器?那現在用了出來,是不是說明他們終於要實施陰謀了?那洪荒界會變成什麼樣子?人界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心頭一陣陣發緊,感覺有個殺手在向我們步步逼近似的。

  「救……救霍炎!」平馬流被打斷後,焦慮更甚,「為了掩護咱們的人逃回五行地脈,掩護我來找你,他帶領十幾名咱們實力頂尖的死士拖在後面苦戰,若不是排下你精研過的陣法,他恐怕一時半刻也頂不住。但時間長了……恐怕……恐怕……」話還沒說完,他劇烈的咳嗽,又吐出好幾口血來。

  「地點。」忘川問了兩個字,殺氣瞬間彌漫四週,就連空氣似乎也形成了無數個氣旋,激烈絞動,令他的衣服,他的白金色長髮都向後飛揚起來。

  平馬流斷斷續續說出遇劫之地,然後拼命抬起上半身,「你要小心,忘川。他們的實力想像不出的可怕,隻是相互間的協作不力,看起來不甚靈活。不然天下再無他們的對手,天庭的鐵幕統治就會出現的。」

  「好好養著。」忘川隻留下這四個字,轉身就走。

  我跟上,他卻驀然轉身,伸手撫了撫我的頭髮,之後神目忽開,隻一閃,我就被定身法困在原地,動彈不得,眼看著他的身影消失。

  「來人哪,來人!」愣了半晌,我才發現我的語言能力沒有被封信,連忙叫人。我想忘川不想讓我跟著他,但是希望有人來救我和平馬流,讓我們倆個雖然不能動,但也舒適些。

  小九最近通過競選(當然是來自於我的民主思想)得到了我的近衛長一職,連那八名貼身護衛都歸了她管,她也很認真盡責的守衛在我身邊,儘管法力還不高,濃密的秀發上伸出兩個狐狸的尖耳,屁股後搖頭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但她恪盡職守,頭腦機靈,加之三哥和胡姥姥不斷出主意給她,居然做得像模像樣。

  此時聽到我的呼喚,立即帶人闖了進來,驚呆地問我:「隱形人傷了六六姐……不妖祖嗎?不會吧!」

  「當然不是。」我瞪了她一眼,「是……是什麼原因不是你一隻小狐狸能理解的,快把我抬到屋裏去,這位……流爺也抬進去,然後叫胡姥姥來!」

  唉,連這孩子也看出忘川對我的感情,知道他絕不會傷害我了,天庭難道會不知道嗎?我現在有點像黑社會老大的女人,也快成了通緝犯了吧。

  「忘川下的禁制,除非到瞭解開的時辰,或者他自己來解,別人都沒辦法的。」平馬流氣息微弱,但在小九照我的意思,把我們倆抬到屋裏來,一個安置上床上,另一個安置在貴妃塌上後,還是說。

  我何嘗不知。可是我快急死了啊。他這是跟天降神兵拼命去,我好歹也是狐族排名前三的高手了,怎麼可以袖手旁觀?何況是在明知道那群天兵是如此強大的情況下。

  「總得試試吧?」

  「沒有用的,他擺明不想讓你插手。」平馬流嘆息了聲,「最好的辦法,是你立即派個人去探聽情況,但切記要躲遠些,看不到沒關係,如果被那群變態的天兵傷到就冤枉了。」

  變態這個詞,是我教他的。我告訴他,變態這兩個字如果不是用來罵人,就是指不正常的情況下,有可能是不正常的強大或者噁心人。

  我相信,他這時用這個詞是表示那群天兵不正常的強大。也正是因為這個,我才不放心。忘川或者強大,或者是洪荒界並列的第一人,但讓他同時打幾百個平馬流,那也隻有被狠狠修理的份。

  而且讓我最不安的是,剛才忘川在撫摸我頭髮的剎那,我發現他眼神複雜深沉,堅定而清醒,好像心裏明白了什麼似的。因為面對神仙也難熬的酷刑,他的神魂曾經分享,並一度進入了虛無界,所以推動了部分記憶,難道這次平馬流和霍炎的被襲,讓他想起了重要的從前嗎?

  可是,他為什麼不說?

  「小九!小九!小九!」我一連串的喊。

  這丫頭本來已經退下了,此時被我叫得那麼急,害得她進門時摔了一跤。

  「把三哥給我找來。」我吩咐。

  小九爬起來就跑,而平馬流則強逼著自己不昏睡過去,以免耽誤自行療傷,於是幹脆和我說話,問,「你剛才想到了什麼?」

  「你們同在天庭時,經歷過什麼不同尋常的事嗎?有沒有共同的秘密?」我沒頭沒腦的反問,「你要告訴我,因為這樣才可以幫忘川。他喜歡什麼事都自己扛,這樣雖然男人,卻並不是好的解決問題的方法。」

  「我知道。」平馬流苦笑,「他強大,但也難免剛愎,從不肯聽人的勸,其實有一個秘密我從沒說過,那就是我總覺得記憶有一部分缺失。你也知道,人活得太久,太無聊,難免愛回憶往事,可有段回憶我是串不起來的。偏偏那些是我們反出天庭前後的事。我想……忘川可能施法消除了我們的記憶。」

  「啊,為什麼?」我大為意外。

  「可能那些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吧?我說過,他總是一個扛起所有的重擔。我知道他是為我好,所以雖然覺得他很過分,卻沒有去責問過他,何況這隻是懷疑。霍炎……當然也有這樣的煩惱,為這件事和忘川打過幾架,忘川說不能贏過他,就沒權利責問。所以,霍炎才對能贏忘川那麼執著。或者,是執著的原因之一。」

  原來啊!我恍然大悟。

  要贏忘川!霍炎的這一被我認為孩子氣的行為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的。可是,那到底是什麼樣的秘密,連自己兄弟的記憶也要消除呢?是他們無意間做過大壞事,還是天庭暗地裏籌畫的陰謀?如果是後者的話,忘川擺明不想讓兩個兄弟擔憂。因為有時候不知道太多的事,反而是幸福的,敵對勢力也不會太針對。

  「他把自己隱藏的太深了。」我焦慮又無力地說。

  「我希望,你會走到最深處。」

  「可是他不讓。」

  「他也不讓你接近他,可如今……」平馬流沒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忘川,高高在上的第六天尊,現在也算是我的人了吧。

  「他難道不明白一個好漢三個幫的道理?」我煩惱的是這個,「他身邊不是有你們、有哮天、有應龍,還有我嗎?」

  「或者,那個秘密會為我們帶來災禍吧?」平馬流幽幽地道,大概是看我的神經繃得太緊了,轉開話題道,「你要派你本族的三哥去探聽情報嗎?我得提醒你,那是相當危險的。」

  我知道,我也不想讓三哥冒險,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三哥因為經常躲避女妖、女仙、女魔頭和各色女人的追殺,在本族中隱藏行跡和逃命的本事是最強大的。除了他,我不知道還有誰更勝任。又有誰能想到,到處勾搭女人,然後始亂終棄,最終卻會令他自創出超強本領呢?

  還沒等我解釋,三哥已經到了,同時到達的還有行動力緩慢的胡姥姥。

  胡姥姥帶了大葯箱來,這回用我們狐族的聖葯,細細地為平馬流診治,我則對三哥說明了任務的情況,還說明他可以拒絕這個命令。

  「你知道我永遠不會拒絕你的。」三哥風騷地對我眨眨眼睛,「我的小六六就是我的命,誰會不愛惜自己的命啊。放心,包管把事情辦好,三哥還能囫圇個的回來。」

  「你說話要算數。」我鼻子一酸,想跟他握握手,卻動彈不得。

  三哥掏出香噴噴的絲帕,給我擦了擦隻是濕潤、卻根本沒流淚的眼睛,我瞄見那絲帕上繡的是一隻小狐狸,頂著一頭的泡泡,形象古怪有趣。

  一邊的小九也看到了,倒吸了一口涼氣,驚呼,「於是……天哪三哥,你終於吃窩邊草了嗎?兔子也不會這麼做的。這絲帕,明明是泡沫的,你居然……你居然對自己人下手。」

  「人家這次是真心的。」三哥挺委曲的說。

  我和小九同時發出了「切」聲,但也因為三哥這番舉動,我的心情略好了些,既然動彈不了,幹脆運息修行。雖然因不能靜心而效果不大,卻也總比提心吊膽,腦子裏浮現出無數不吉利的場景要好得多。

  我堅信,腦電波對外物是有影響的。

  三哥匆匆走後,胡姥姥那邊的治療也結束了,平馬流陷入有序昏睡。所謂有序,就是修行氣息還在他體內流轉不休。

  「六丫頭,跟你說個事。」胡姥姥走過來。在眾多我的熟人中,隻有胡姥姥對我的稱呼沒有變過。

  「你媽給你做的那個衣服,你還記得吧?」她問。

  我當然記得。

  那是一件紅色古裝,非常漂亮,凝聚了我媽的法力,可惜在天牢中與忘川重逢,他打出我的原型,那個衣服也碎了,後來被我放到胡姥姥那裏了。

  於是,我點頭。

  「那個衣服上凝聚了法力,我瞧著你也捨不得丟掉,放著又可惜,於是煉製了些日子。哪想到她居然成了精,待我用咱們狐族的金針秘法縫製後,現在是一件成精的衣服了。不過因為殘品新縫,衣裳小了些,恐怕你穿不上身,不如收在身邊當丫頭吧。」

  我很驚喜,差點掉眼淚。

  因為我媽離我而去得太突然,令我的心像一直有個缺口似的疼痛,所以,她遺留下的一根草,對我來說都特別珍貴,也特別有紀念意義。何況,那個衣服是凝聚了我媽的法力的,包含了她的拳拳愛心,曾經保護過我。

  可是自我來了洪荒界,胡妹妹、三哥和小九對我多好啊,幾乎是無條件的接受了我,更是無條件支持我,哪怕是冒著生命危險。我,是否該珍惜眼前人,也讓我媽的遺愛發揚光大呢?



第十章 此時無聲勝有聲

  「姥姥,謝謝您。」我由衷地感激,「不過她既然成精,又有保護力,就不該明珠暗投,我看不如給了小九妹妹,她身量比我小,穿著不是正好?」

  胡姥姥怕是沒想到這一層,拼命推辭,我卻堅持,因為我想看我媽做出來的東西能發揮它最大的效用。這樣我心裏更好受,而且這衣服如果能保護小九,就像當初曾經保護我一樣,我相信我媽的在天之靈一定會欣慰。

  「就這麼定了,這是妖祖的命令。」我笑著擺架子,「既然是衣裳成精,那就叫華裳吧。」

  胡姥姥見我誠懇,也就不再推辭,叫小九好好謝了我一回,又說了會兒平馬流的傷勢,然後就雙雙離開。

  我看著動也不動的平馬流,努力靜下心來等待,倒寧願忘川的定身術是要由他親自解開的那種,因為那證明……他一定會回來。可是當天色漸暗,我身子一麻,能動了。與此同時,平馬流就像是算准了似的,再度睜開眼睛。

  「狐族的密葯真有效,我覺得好多了。」他神情萎靡,但確實不再像是快掛的樣子了。

  我端了胡姥姥派小九送的葯湯來,拋出團狐火,溫了一下,走到床邊喂平馬流喝下,然後又侍候他喝了些水,才說,「剛才沒來得及問你,忘川為什麼要派你們去凌霄殿小天庭?」

  「忘川沒跟你說嗎?也是,他怎麼會說?我們得知最近李天王突然閉關,這件事雖然莽撞冒險,畢竟有跡可循,他就想把縛神索搶來。這樣,四大神器就盡歸你手了。」

  「他有線索嗎?」我問,表面上還算平靜,但心裏的感覺說不清楚,非常糾結。他是為了我,我知道,可是他這樣冒險,總讓我覺得他要離開我,所以才要把他認為最好的一切都給我。

  好像,有秘密,把我們隔開。

  「縛神索是生煉之物,忘川恰巧知道一些那條萬年蛇精的事。」平馬流嘆道,「再說自從十四山破,我們一直東躲西藏,忘川的自尊,我們全體的自尊都再受不得踐踏,現在是對付天庭的極好機會,雖然他們外松內緊,但也外強中幹,隻是沒想到……他們達有暗招,變態的暗招。」

  是啊,誰能想得到,天庭除了天兵,還有暗藏的神兵呢?

  「總之,他不應該覺得給我天下至寶就是對我好。我希望,我們可以凡事商量,那樣不管過什麼日子,我也甘之如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我永遠覺得可能會失去他,而且不知是什麼時候。」沒來由的,我對平馬流說出最心底的話。

  忘川,我要怎樣對你呢?你讓我心疼,讓我心動,讓我感動,可是卻讓我不知所措。表面上我很主動,但其實,一直是被動等待的那個。

  「他其實不懂感情、不懂女人的。」平馬流嘆息了一聲,「他有他自己的方式,並不是不喜歡你。他現在……心都要被你挖空了。」

  我很明白啊,所以倒寧願他像以前那麼自我。隻要他能好好的,心裏有我的存在就行,我的要求從來不高,因為他是那種抓不住的男人,除非他心甘情願守在哪個女人的身邊。

  「我現在就去找他。」我沉默了會兒,然後笑著做決定,「不過,我怕已經找不到他了。他既然讓我這時候能自如行動,就證明他算計好這時候能救出霍炎,或者確實回不來了。」

  「你不要多想。」平馬流還勸我,並開玩笑道,「我不還在這嗎?你拿我當人質,他肯定會屈服的。」

  「不,我不是說他會死。而是……他會認為回到妖居地就會引來追兵,禍及於我,所以直接回五行地脈去。」我苦笑,「從一開始,他就逼我變強。可我真地再變強,他卻還是不相信我能站在他身旁,而不是躲在他身後。至於你,我猜,他的命令就快到了。他會要你留下,因為不久後天庭必來找妖族的麻煩,他摸你額頭時探了你的靈台,知道你的傷隻是外傷,在胡姥姥的醫治下會好得很快,他要你保護我。隻是他算得到這麼多事,為什麼算不到我的想法?他不知道這樣我會很傷心嗎?很擔憂嗎?」

  「關心則亂。」半晌,平馬流再嘆一口氣。

  「好好養著。」我也留下四個字出門。

  隻是我還沒走出院子,就看到三哥急匆匆走過來,平時風騷漂亮的外貌不見了,有點灰頭土臉的,神情上……怎麼有絲興奮?

  我心頭一緊,忙迎上去問,「那邊什麼情況?」並不避諱屋裏的平馬流。

  三哥站定,平息了下氣息才對我詳細描述了所看到的一切。他為了看得仔細,冒著生命危險靠近,看得清清楚楚。

  平馬流沒有誇張,那隊天降神兵的法力和戰力都極其的高,而且凶猛異常,好像不要命似的,完全死士的風格。

  三哥到達現場的時候,霍炎及其率領的小隊所佈下的陣法已經搖搖欲墜,忘川身在陣眼之中,有這樣的強手援助,整個陣立即穩定下來,並重新煥發了精神

  隨後忘川變出分身,假身鎮住陣眼,真身召喚來了一直不知躲在哪裏的應龍和藏在虛無山的哮天犬。這兩隻神獸火速直到,與主人一起,沖進那隊神兵的隊伍之中。

  忘川沒有一味硬打,而是仗著應龍的神峻和哮天犬的靈活勇猛,在陣外佈下強力防護結界,像重騎兵那樣衝擊對方。一次性殺掉幾個天兵,然後返回,調整狀態後再衝擊。而那個陣法像一條首尾相應的雙頭蛇,時時偷襲神兵的兩肋。

  「他到底是輸是贏?」我抓住三哥的手,沒耐心聽過程,隻想知道結局。

  「這麼高明的戰術,怎麼會輸?放心吧。」三哥說,「不過從今天起,我就是第六天尊的鐵桿粉絲了。男人就得做到他那樣,在情場上萬眾矚目,卻一心一意,在戰場上意氣風發,是不敗的存在,這樣,才不枉立於天地之間。」鐵桿粉絲什麼的……反正隻要是現代詞彙,他們全是從我這兒聽來,然後就這麼開始說的。

  我呼出口氣,這時候才發現兩腿發軟,得靠著三哥的手臂才站得穩。我要的真的不多,他平安,他平安,他平安,對我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他有沒有受傷?」我再問。

  「對於男人來說,小傷不算是傷吧?打這樣的凶險之仗,哪有可能不掛彩的?總之傷得不重。唉,六六,你沒聽懂我說的,重要的是他把那群天兵全殲了。」

  啊?!我很吃驚。我以為他隻是小勝,逃了出來,畢竟對方這麼強,哪想到居然是完勝。

  「他怎麼做到的,不是說那隊天降神兵特別厲害嗎?」

  「是呀,所以我才說第六天尊戰術高明。」三哥摸了摸漂亮的鼻子,「他好像很瞭解那隊天兵的弱點和厲害之處,一面避其鋒芒,一面又猛擊敵人的薄弱地帶,採取了完美的各個擊破戰略。天兵擺出不死不休的架式,他就如蠶食般,一個個殺掉他們。你當時沒看到,他的身姿矯健迅捷,好像最鋒利的刀那樣插入天兵整齊的隊列中,銀髮灑銀槍,躍馬踏連營,那柄三尖兩刃槍好像一條活龍似的,槍尖不離天兵的心臟處,槍槍致命,帥到慘絕人寰。」

  不拉不拉不拉……

  看來忘川這一仗打得實在漂亮,才把三哥迷成這樣。還好三哥隻愛女人,不然我會以為他愛上了忘川。

  我知道忘川在戰場上的樣子,也知道三哥並沒有誇張,可我關心的卻是:他為什麼會瞭解那隊天兵的優勢與弱點?刺破敵人的心臟,當然會殺掉對方,但以他的戰鬥力來說,根本不必這麼費勁兒的。殺人的招式本來就有很多,他為什麼每殺一個天兵,都是以刺破對方心臟的方式?就像是某些游戲中,必須槍槍爆頭,才能殺掉怪物。他為什麼知道那隊神秘的天兵就算被衝擊,隊形也不會亂,而兩翼卻是弱點呢?

  他一定想起些什麼了!我很確定。

  「十四山的傷亡如何?霍炎……就是那個紅頭髮的,怎麼樣了?」我打斷三哥的滔滔不絕。

  三哥嘆了口氣,「遍地都是死人,戰事結束後,第六天尊命手把屍體堆起來,包括天兵的,還有馬匹武器在內,全部以神火焚燒,現在那邊恐怕連渣都沒剩下。如果有人路過,都不相信那邊曾經有過那麼激烈的一場對決。」

  毀屍滅跡?他到底要做什麼?

  「霍爺我認識,你不用提醒我他的發色。」三哥在興奮得口沫橫發之際,忽然嘆氣,又露出很佩服的神情道,「他受傷很重,不過第六天尊說他還不至於死。你是沒見著,他當時渾身是血,別說頭髮了,連身上都紅彤彤的。他也真是條漢子,在第六天尊到達前,一直硬頂著沒後退一步,守陣的各方成員也傷得比較厲害,最後要第六天尊變化出一輛大馬車,由他的坐騎拉著離開。」

  他果然離開了!可能是回五行地脈去吧?而且聽三哥的語氣,最後忘川是讓他靠近了,甚至還跟他說了幾句話似的。

  「他沒讓你捎回話來嗎?」問這句話時,我的心都揪成了一團。

  「沒有。」三哥說。

  我心裏涼涼的,似乎都空了,沒著沒落的,可三哥卻又一笑,「嚇死你這丫頭。」他輕點了點我的額頭,從腰裏掏出一個物件,「第六天尊雖然沒讓我傳什麼話兒給你,卻讓我捎帶了東西。你啊,還是不明白情之一字的精髓,有時候無聲勝有聲啊。」

  我怎麼會不明白?我低頭看看躺在我掌心的東西。

  那是一條玫瑰花!與三尖兩刃槍同樣質地,貌似冰晶,卻是他以法力凝成,永遠也不會融化。隻是這朵花如此紅艷,我知道那是他受傷,鮮血浸入所致。所以他雖然沒對我說什麼,可是千言萬語,我都明白。他經常來往於人界,清楚人類的習俗,這朵花是他在說愛我,還有分別的不得已。這是他的血與靈,全交給我。他在說生死不渝,可是我們各有各的責任,隻好兩兩相望,卻不得見。

  現在,我很想坐在地上哭一場,我的心柔軟又酸楚,可惜我不能。因為我是新妖祖,我得擔負起整個妖族的使命,所以我不以在別人面前失態,更不能去追尋他。

  我恨天庭!為什麼就不能讓人過點安靜的生活,男女相愛,平淡幸福,每個人都不用面臨即將到來的巨大災難,生離死別。

  那個高高在上的天,那個掌管天界的神,為什麼要搞出那麼多事來?他到底要幹什麼!

  我把冰血玫瑰仔細收起,努力壓抑著哽咽,裝著很平靜的樣子,先讓三哥回去休息,然後走到平馬流身邊。

  他還醒著,見我進來就說,「我都聽到了。你……不去找他嗎?」

  我笑笑,心裏覺得很凄慘,「我有妖族。」

  「可憐的丫頭。」他似乎想起身安慰我,可才動了一下就疼得皺起眉頭,額頭冒汗。

  我連忙制止他,坐在他床邊說,「你別動,我沒事,將來我還得指望你呢,所以你現在屬於我們妖族,得聽我的話。」

  「好吧。」他屈服。

  「時間太急迫,本來忘川要告訴我一些天庭舊聞,很秘密很黑暗那種,卻沒來得及。這種事,你也知道不少吧?」我步入正題。

  「原來忘川留我在這兒,還有這番用處。」平馬流一笑,笑容溫暖,令我緊揪著的心舒緩不少,「說不定我知道的比他還多,雖然最重要的不知道,但平時我可比他八卦得多呢。但是你為什麼要打探這些?」

  我把忘川教我的計策一說,平馬流立即大贊,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那些秘聞就源源不斷的聽進了我的耳朵。

  原來越高貴的地方越齷齪啊!這跟所謂上流社會的骯髒可恥有異曲同工之妙。隻不過,這些東西平時都被很好的掩蓋起來,就像噁心的便便,被埋在花叢裏,雖然土地上開著世界上最美的鮮花,可卻是由土地下卻最臭的東西滋養。然而天庭更可怕,除了這些腌臢物,還有無數屍體被掩埋,怪不得花兒開得如此茂盛繁美。

  聽平馬流說了半天,我覺得足夠了。看他那麼疲憊的神色,我勸他再睡會兒,並派了自己那八大護衛守著他,隻帶著小九和我的心腹們秘密開會。

  我對他們說了妖族即將要面臨的危機,詳細制訂了應對計畫。

  然後把那些天庭秘聞整理了下,找出最有用的,叫手下去暗中散佈,並依照中國歷史上起義軍們常用的方式,比如天降神諭什麼的,不斷為自己造勢。

  忙完這些,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平馬流身體恢復迅速,在第三天上就已經可以下床了。他恪盡職守,這和能動彈,就叫我護衛中的兩個抬他坐上一個類似於滑桿的東西,四處觀察妖居地的地勢和險要、還有妖族中人的戰鬥能力。

  最後他得出結論是妖居地易守難攻,妖族中人單打獨鬥很不錯的,但協同作戰能力太差。

  「訓練一下就可抵擋天兵,假如天庭不派那種神秘兵員的話。」他對我說。

  我哼了聲,「那種兵很難得吧,前幾天讓忘川殺了幾百,天庭捨得在我小小的妖族身上再浪費?他們不過是為了奪聚妖幡,根本不會把我們妖族,還有我這個沒資歷、沒本事的新妖祖放在眼裏。」

  平馬流點點頭,「散佈消息,讓萬眾歸心這樣的事,需要一點時間才能顯示效果,但願天庭配合,早點擺出絕頂的威勢和壓力,那樣反而更能團結妖族。不過在此期間,我看不如先把妖兵成立起來,由我訓練,就說為防止天災臨頭時,別族來偷襲做准備。最好,讓魔童帶人騷擾一下。妖魔對魔族向來緊張,就算魔族倒楣時,也心存畏懼,魔童偶爾偷襲一把,比你的什麼戰前總動員都重要,妖兵也必努力訓練。」

  我一聽,覺得這事可行,立即親自去辦。

  自從我把鎮魔笛和鎮魔曲全部奉送給魔族,現在他們簡直把我當大救星一樣愛戴,所以對這點小小的要求,當場就答應下來。何況,我還說不要有傷亡。那麼,魔族騷擾一下就撤退的話,妖族哪有人敢追啊。

  做完這些事,又給魔童做了頓隻有他吃得下的飯菜,我到大洞那邊看了看。見那黑洞又變大了,方圓已有十幾丈開外,而且我還特別註意了一下,發覺洞邊確實沒有一點樹木花草的痕跡,好像真的給什麼吞噬了一樣。

  這個黑洞要擴大到什麼程度才會停止呢?來洞邊查看的每個人都這麼想。而且這裏出現深不見底的大洞的事,全洪荒界的人已經都傳開了。現在人心惶惶,隻等著李天王出關拿主意。

  過了約摸十來天,天庭終於有動靜了。然而卻不是對這莫名其妙的天災做出回應,而是發兵妖居地,聲明要活捉新妖祖胡六六。因為這隻下賤的狐妖擅自竊取妖祖之位,而且與十四山叛黨忘川勾搭成姦,妄圖統治洪荒界。

  大帽子扣得我!令我有啼笑皆非之感。沒想到啊沒想到,我一個老實巴交的小烏龜,終於有一天也成了黑社會,而且是黑社會老大的情婦。這麼狗血的劇情,簡直超出了人類想像。

  不過,天庭不可能不知道我們所做的准備,但在這種情況下仍然發兵,可見他們對四大神器的渴望到達了什麼程度。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49 AM

第十一章 孫悟空

  這個時候,我為自己造勢,並揭露天庭黑暗手段的事已經小有成果,洪荒界謠言滿天飛(其實很多是真實的),還謠傳那個大洞是由於天庭失德所引起,所以當天庭討伐妖族,大多數事不關己的人是抱著冷眼旁觀的態度,並沒有一哄而上地支持天庭,甚至還因為平時被壓抑了個性與自由,這時更同情身為弱者的我們,暗中給天兵們下了不少絆子。

  另一方面,魔族的騷擾和平馬流的練兵也初見成效,心靈手巧的人族反抗軍還暗中支援了大量的盔甲、糧食和日用品,使我們妖族在與天庭的第一戰中,居然艱難取勝。

  其實,天庭早就應該得到了妖族積極備戰的情報,但由於太輕視妖怪們了,自大過頭,因而稍遇抵抗就有些自亂陣腳,要不是妖兵們信心不足,絕不可能隻是慘勝。

  但這一戰之後就不同了,妖兵們終於明白了,隻要他們肯團結努力,也一樣可以抬頭挺胸的做「人」,反抗暴政,於是第二戰氣勢如虹,第三戰信心百倍,一戰比一戰勝得漂亮,當天庭終於加以重視,再調遣更強的兵力,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的立體進攻,也已經晚了,始終沒能踏入妖居地一步。

  到這個時候,形勢和風向全變了,天庭每折一陣,威信就降低一點,那些「謠言」就又真實了一分,好多原來隱忍的不如意也漸漸露出了水面。我也才明白,看起來在李天王與代天者管理下平靜祥和的洪荒界,竟然有那麼多難明的內部矛盾,而且有的已經很激烈了。隻是以前,被天庭漂亮的以所謂規矩,正義為名給壓了下去。

  李天王攻打妖族,聲稱要抓走我這個私下串奪妖祖之位的狐狸精,朝廷公開審判,維護洪荒界的秩序,其實是要搶走聚妖幡,但他絕對沒有想到,妖族中人因為我之前所做的努力,並沒有背棄我,而且屢攻不下,反倒使得天庭處於了很被動的地位。

  但在這種情況下,我卻更謹慎了,因為我知道越是這個時候,局勢往往越凶險,李天王再也輸不起,隻怕會狗急跳牆,出真正的殺招和狠招了。他必須儘早取得聚妖幡,結束這場無意義的戰鬥,不然拖得越久,天庭就越會失德於民。

  「他們會不會派那種悍不畏死的神兵來?」我擔心的是這個。

  「應該不會。」平馬流陪我巡視妖兵大營,「那種等級的神兵不會很多,別忘了還已經被忘川「消耗」掉一部分了。李天王已經失算一次,剩下的,必會留作後途,如果輕易就用來攻打妖族,那可就在所有人面前泄了底。你知道,每天躲在四處觀戰的各種密探有多少嗎?」

  我嘆了一口氣,感覺很累,畢竟以性格而言,我不是個好鬥的人。現在完全是身不由己,心裏很厭倦這種生活,每天不斷的相信忘川,一戰接一戰的,使得時間貌似過得很快,隻有我知道每一分每一秒有多麼難熬。我和忘川分別已經有整整五十二天了。

  再看眾多妖兵,重新找回了自我的他們倒很興奮,現在個個鬥志昂揚,打仗時變出真身來奮勇向前,身上還穿著可變化的盔甲,我坐鎮在他們後方,時時感覺正在魔獸爭霸的現場。

  「那天庭還會有什麼花招?」我實在想不出來,有點頭疼,「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道理我都懂,不可能熟稔兵法的李天王不明白吧?他下一仗,肯定會出絕招的。可我想來想去,真想不出他還能派什麼殺傷力巨大的神將來。」

  「我也想不出,幹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平馬流倒很鎮靜。

  當然了,他在成為叛軍前就是忘川的得力手下,經歷了不知多少戰陣。哪是我這種連在游戲中也不敢打群架的人可比的。

  本來我還想問他忘川的情況,可轉念一想,天兵圍困妖居地,雖然妖兵們一直在勝利,卻也無法擺脫包圍。與外界的消息基本不通,倚仗的隻是我們早早做過充分的准備。現在我問平馬流關於忘川的消息,他又去問誰呢?

  但我相信忘川肯定知道我這邊的情況,那他在幹什麼?為我驕傲,還是做著他的准備,隨時攻擊天庭,或者隨時出手救我?

  可惜,我所能做的,隻是不讓他分心,分神,把天兵一次次擋回去!可是到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再相見?

  「報告妖祖,天兵又攻過來了,約半個時辰後到達山口。」我派出的探子來報,他是草木妖,傳遞消息最為靈活快速。

  「這迴天兵有什麼異常舉動嗎?」我看這探子神情驚慌,心裏也緊張起來。果然不出我所料,天庭有大動作了。隻是不知是什麼?

  「普通天兵變化不大,不同的隻是……隻是領兵人。」探子咽了口唾沫,「是……是……」

  「是誰?」我想像不出除了忘川,還有誰能強過平馬流很多,除非,李天王親臨。可是如果他親自來,實在太跌份兒了啊,他會嗎?

  然而,探子說出的人名卻讓我震驚得無以復加,因為那三個字是孫悟空!

  怎麼會是他?我不相信他會聽眾天庭的命令來攻打我!可看探子的樣子不像說謊,而且他為什麼要嚇唬自己呢?孫悟空是戰天鬥地的存在。所有妖精的終身偶像和絕對嚮往,如果他來攻打妖族,妖居地將不攻自破!

  不不不,他不會的!他不會的!他不是個服從命令的人,他對我那麼好,多少次救我於危難之中,是我在洪荒界的第一個朋友,這次怎麼會站在天庭那邊?也許,是有人變化成他的樣子吧?一定是這樣的!一定的!

  「先去看看吧。」平馬流看到我難以置信的震驚樣子,「不過……還是早做准備的好。你應該很明白,孫猴子和忘川一樣,是一個人能頂千軍萬馬,能左右局勢和最終結果的人。」

  「他不會這樣對我。」我堅信。

  平馬流點點頭,「我也不信,猴子的性格行為暫且不論,但他對朋友是絕對沒的說的,自從洪荒界與上遠界分隔開來,他似乎隻有你一個朋友……」

  「對呀對呀。」我重重點頭,努力給自己信心,可不知為什麼,我其實忐忑不安,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平馬流趕著去調動枕戈待旦的妖兵們佈置陣形迎敵。我則率先來到妖居地入口處,過了不久,遠遠見到天空出現了一朵巨大而濃厚的烏雲急速飄來,連日的徵戰已經讓我熟悉了這陣勢,知道是天兵到了。比預計的還要快些。

  我身邊的護衛和兵士們沒有露出半點害怕的神情,與天兵對戰數次,他們已經完全找到了信心,可是我的不安卻在加劇,因為今天的烏雲有些不同,在雲層中偶有金光透出,可以想見,那金光若沒有遮擋會是多麼光芒萬丈,這裏沒有人可以匹敵。

  那有些羞澀的,不會與女孩打交道的金髮少年,本來就是能令天地顫抖的存在,這世上隻有一人能與他抗衡,但我不希望那個人出現,因為那將是二虎相爭,必有一傷的結局。

  而我,不想他們中的任何人受到傷害。

  我迎上去,因為動作太快,身邊的護衛沒反應過來,被我甩在身後。

  「悟空。」我叫了一聲,身子居然控制不住的哆嗦起來。

  「妖孽,可是叫你孫爺爺?」他當先落下雲頭,伸棒向我一指,目光冷酷無情。

  我呆住了,心下一片冰涼。

  他不是他了!因為原來的他絕不會這麼對我說話,也不會不認識我。別人隻是畏懼他,可是我卻知道他有多麼溫柔的心性。但是今天他居然冷冰冰的叫我妖孽!他怎麼了?他中了什麼毒?天庭為什麼要害他成這樣。這傻孩子,是中了什麼計啊!

  與其說我驚恐,倒不如說我有多麼心痛,這少年的存在就代表著自由和不受拘束。如果他被人利用和控制,那就是對他極大的侮辱和傷害!

  我,不允許!絕對不允許!就算我隻是半妖,也敢與整個天庭敵對,因為我絕不能允許!

  「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記得我?」我痛心疾首,目光瞄下孫悟空的身後,試圖尋找到李天王的身影。在現在的天庭中,也隻有他能對孫悟空做出這樣的事吧?孫悟空一直說要幫我註意天庭的動靜,但許久沒有消息,哪想到今天變成了這個樣子。

  怪我!!我曾經以為他不會受到傷害的,因為他那樣強!強大到沒有人敢動,所以我總是接受他的幫助,卻忽略他的安全。我忘記他性格單純,渾金璞玉一般,太容易被陰謀侵害!

  「妖孽,李天王果然沒說錯,上來就對我老孫動用媚術,意圖左右我的靈識,可惡!」孫悟空怒喝,突然對我出手。

  我完全呆住了,根本沒想到躲,若不是平馬流化自己的神刀為長鞭,把我卷了回去,我可能瞬間就成為肉醬。

  但我的心都碎了。敵人強大,我可以克服恐懼,可與你動武、要置你於死地的,是你當弟弟一樣疼愛、當最好的朋友一樣喜歡的人,那感覺簡直無法形容的難受。

  「悟空,你醒醒!」孫悟空著了魔似地,「你這狐妖,為了活命也不用如此下作的求我。若你跟我硬打一場我老孫倒還敬你三分,留你個全屍。可惜啊……」說著,他又一棒打來。

  平馬流急躍上前,神刀奮力往上架。

  當的一聲巨響傳來,孫悟空咦了一聲,贊道,「你這人倒還有兩下子,配得上做我的對手。來,跟老孫重新打過!」

  「回去統領妖兵!」平馬流快速的在我耳邊低喝,而後飛上半空。

  孫悟空緊隨其後。

  我知道平馬流不是孫悟空的對手,決不能放任不管,不然忘川來了,隻能替自己兄弟收屍了。

  而我既然接下平馬流養傷,就絕不會讓他在我手中出事。可天兵們見孫悟空開打,也立即撲過來 。

  「三哥,你來指揮妖兵。」我一把扯過旁邊的三哥,大聲道,「孫悟空有我和阿流攔著,你們隻要打退天兵就行了。記著,我們妖怪的自尊不容侵犯,你們不要讓我失望。」

  我這樣說是因為妖精們沒有不怕孫大聖的,自打他一現身,我就感覺出妖兵們的氣勢迅速弱了下來。必須讓妖兵們相信孫大聖絕對會被纏住,不然天兵一擊,妖族就會徹底潰退。

  說完,我一咬牙也飛上半空。

  這時平馬流已經與孫悟空過來十招,眼看就招架不住了。我應當立即幫忙,可我實在不知道要用什麼方法來與他打,既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又能不要傷到他一絲半毫。而就在我猶豫的時候,平馬流的大刀已經被金箍棒砸成兩段。

  像這種等級的神兵,自然還能重新凝聚,可武器被毀,也證明武器主人的身體受到了嚴重的激蕩。但在這種情況下,平馬流卻一聲也沒有催促我,很理解我內心的糾結。

  看著他苦苦支撐,我腦海中靈光閃動,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我為什麼要顧慮?因為不管我做什麼,我這種程度的半妖也無法傷到孫悟空一分。他是齊天大聖啊!

  我能選擇的,隻是用什麼方式跟他打,才能儘量發揮出自己的實力,晚一點被他的神兵砸成肉醬而已。或者我堅持的夠久,他就會從迷失的本性中醒來!於是我再不猶豫,抬手就畫出一直怪獸。

  拼武藝,那是絕對不行的。因為我的武功招式學得很爛,打打小陣仗還行,面對孫悟空這種絕頂高手,我那點本事還不夠他塞牙縫的。我所修煉的,不過是神筆之力。那神筆趙天天是天地靈氣所集,就連在天涯海角,所受的影響也很小,隻要我的靈力足夠,禦使得了,它就絕不會辜負我。

  我們之間的關係也從最開始時它抗拒我、想擺脫我,到現在隨著我修為的提升,隨著相處的感情,隨著我真誠的關心,已經相處融洽,彼此信任,隻差一步就能達到人筆合一的境界了。而我所畫出的東西,是承載了我們兩個的靈力和法力的,這也就是為什麼力量會加倍,在戰鬥中特別佔便宜的原因。

  因為實際上……我永遠是二打一,手中握著的還是天上地下、唯此一件的超靈性法寶!

  也幸好,我在人界時喜歡看《山海經》,還四處收集圖片來看,此時處在這生死邊緣的時刻,我隨性而畫,心中念力再把這些神獸的武力屬性加上,讓這本被無數小說家借鑒使用的歷史瑰寶,在我這兒也發揚光大一下。

  一隻、兩隻、三隻、……頃刻間天空中就出現四隻神獸,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咆哮著向孫悟空撲去。

  它們不是真的召喚獸,而是我與神筆的靈力所化,因而不知死為何物,異常凶猛!

  我有點兒緊張,縱然我知道神獸的威力在我手中打了折扣,縱然我知道孫悟空那超強的實力,卻仍然怕傷到他。因為我在乎他,自然就擔心他的安危。

  「好,不愧能搶奪下妖祖之位,倒是有點本事!」孫悟空凜然不懼,反而被激起鬥志,異常的興奮。他不逃反迎,鑽入四隻神獸的包圍之中。

  本來,當我畫出四隻神獸,無論是妖兵還是天兵,都發出了一聲驚呼。我這個妖祖一直做著各種努力和工作,卻沒有真正在戰場上讓他們見識過真正的實力。如今那四獸威勢驚人,他們也全體對我颳目相看,妖族中人更是心悅誠服。

  放眼整個妖族,法力、修為能勝過我的人恐怕還有幾個,但能「召喚」出這麼強大靈獸的人,絕對不做第二人想!

  然而下面,他們卻發出更大的驚呼聲,因為孫悟空把金箍棒舞得密不透風,在與四靈獸纏版幾招後,他突然持棒橫掃,在四聲震天動地的撞擊和慘呼之後,四獸如雲霧散,不見了蹤影。

  我努力半天的成果,還抵不住孫悟空一棒之威。

  是我,沒能突破本族功法的第九層,造成神獸不能發揮全部威力,不然至少可以抵擋百招左右。我媽所傳的功法,除了達到媚功至境,可以令人不由自主聽從我的命令,神智為我所控制外,在戰鬥中也是強橫的修為、是法力。

  我憶起往昔,重拾了一千多年的修為,加上忘川不吝嗇的與我雙修,使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達到媚功第八層,已經是奇跡了。然而當我面對孫悟空這樣幾乎戰無不勝的存在,立即明白這一層的缺失,就會令結局有本質的區別。

  畫出的東西被強行打散,是我運用神筆以來從沒有過的事。而畫出的東西越強大,對本身的反噬也越大。此時我隻感覺胸腹內火燒般的劇痛,拼命咬緊牙關才沒有當眾吐血,神筆趙天天則是噴出一點墨蹟。



第十二章 戰神之戰

  「六六,退下!」平馬流獲得了喘息之機,神刀重新凝回原形。他怕我危險,奮力擋在我面前。但我,絕不能退縮,讓他獨自去面對那份卓越絕頂的力量!我或者烏龜,性格軟弱,但我知道絕不能背棄朋友!

  我立即抬筆,雖然勉強,卻又畫出四隻神獸,反正《山海經》裏的凶獸多如牛毛,我保證能畫上一天不帶重樣兒的。能抵得一陣就一陣吧,我所做的其實隻是等待,等孫悟空醒來。我若以為可以勝他,那才真是失心瘋了!

  「畫凶獸時,不要對孫猴子有感情。」平馬流看出我戰鬥中的缺陷,那就是始終下意識的怕傷到對手,所以戾氣不足。

  「若讓他傷了你,他清醒過來時會更難過的!」平馬流繼續說,然後再不多話,眼見孫悟空戰意越來越濃,天地間都是他驕傲肆意的笑聲,立即加入四凶獸戰團,與它們共同戰鬥。

  原來,他也看出孫悟空有問題了嗎?剛才在我們最接近的一刻,我發現孫悟空眼中時常閃過的金瞳之光非常黯淡,全沒了往日的靈動活潑。那種倔強、那種驕傲、那種溫柔,也全沒了!

  果然,他的心智為人所奪了吧?可李天王到底用了什麼方法,居然能讓他這樣的高手高手高高手也著了道!

  我心亂如麻,卻不得不繼續置身於這戰局中。好在,我的妖兵們夠爭氣,沒有因亂而被天兵攻破。而平馬流和凶獸們圍攻孫悟空,也令我略輕鬆了些,隻緊張地關註著,一旦看到畫出的凶獸身影發虛,立即揮手抹掉,重新再畫一隻新的,免得它們的身形被打散,我會持續受傷。

  可就算如此,時間一長,靈力有限的我也漸漸支持不住了,平馬流也是一樣。隻有孫悟空越戰越勇,似乎有無盡的力量等著爆發。

  眼看這一輪的四隻凶獸身形漸淡,我咬著牙打算再畫一組,卻抬手無力,神筆趙天天也斷續出墨,顯然我們都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也就在這時,孫悟空騰身而起,似游鬥得殺性大發,舉棒向我打來。

  我無力反抗,平馬流跪在不遠處的雲團中,七竅出血,明顯已經耗盡法力,拼著性命也站不起來。他張大嘴,似乎喊叫著什麼,但我聽不到,也動彈不得,隻覺得周圍風聲呼嘯,雲霧亂飛,我就像怒海中的一葉孤舟,搖搖欲墜,隻眼巴巴看著金箍棒的棒頭在我眼前無限放大,山一般壓了過來!

  忘川……我悲傷地念著,生死關頭,胸臆中全是他的氣息,卻隻能遺憾地閉上眼睛等死。

  然而,我並沒有被打得魂飛魄散,而是被一股巨大的氣流掀飛,用盡力氣才穩住身形。再睜眼看,原來我所站之處的小山連頂也被轟平了,地面上一道深深的壕溝,觸目驚心,很多在那裏戰鬥的妖兵和天兵成了被殃及的池魚,死得連渣也不剩。

  我目瞪口呆。孫悟空神情懊惱,似乎不明白他怎麼會失手。但片刻間他又恢復了戰意,揮棒再打向我,帶著不打死我就不罷休的勁頭兒。

  可奇怪的是,這一棒他又打偏了,接著是第三棒和第四棒……

  我強迫自己睜大雙眼,見金箍棒總是在最後關頭偏離我的身體,好像自有意識,不肯傷害我。不,不是金箍棒,而是孫悟空,每當我將死的一刻,他眼神中就會出現痛苦和疑惑,不自主地將神兵挪開。儘管隻是一點點,卻足以令我逃出生天了。

  他在掙扎!他內心深處還保留著自己的意識!

  當我明白這一點,登時狂喜,繼而憂慮不堪。我知道那是孫悟空不願殺我的內心本能在保護著我,可不意味著他擺脫了控制。這樣的他,定然痛苦萬分。

  果然,在又一棒打偏後,他一手抱住了頭,用力捶打,似乎要把腦子裏的雜音或者異物敲出來,倒有些像傳說中唐僧念了緊箍咒的模樣。到最後,他竟然掄棒砸向自己的腦袋。

  「不要!」我不顧死活地沖過去。

  他閃過我,落下雲頭,金箍棒深深插入地面,若不是整個身體都掛在這神兵上,他幾乎無法站立。

  「為什麼我對你下不了手?你這狐妖用了媚功蠱惑於我對不對?」他對我吼,雙目赤紅,也許別人看著可怕,但我卻隻有憐憫。

  「因為……我是你的朋友。」我試圖抹開他額頭的碎發,他卻打掉了我手。

  「我不記得你。你胡說!你還在對我施法術!我不能容忍,一隻狐妖居然敢在我面前做怪!」

  「一隻妖怎麼可能在齊天大聖面前作怪?」我憐惜地道,「誰有那個本事。除非……你心裏記得我,儘管你腦子裏忘記了,不然以我的修為怎麼能夠左右你?」

  「誰?誰對我動了手腳?!」他近乎咆哮著,伸手掐住我的脖子。

  我登時呼吸困難,可我卻不反抗,雖然他現在狀態混亂,我不是沒有逃走的機會。但他的自我意識正在抬頭,我必須以最真誠的感情讓他清醒過來!他,不能是我的敵人!

  可惜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候,也許是唯一最接近破解魔咒的時刻,從天邊激射過一道耀目的銀色光芒,直襲孫悟空掐在我脖子上的手臂。

  在神智不清楚的情況下,孫悟空仍然感覺到了危險,險險避過那一擊。可沒想到,這一擊居然是虛招,那銀光到達我身前時忽然化為虛無,沒有任何殺傷力。然後,一條身影從天而降,擋在我與孫悟空面前。

  忘川!他來了!他明知道自身會遇險,卻還是來了。我就知道他不會丟下我不管。可是……可是……我不想讓他現在來啊,這是我唯一不希望他出現的時刻,我已經很有機會令孫悟空清醒,他現在來救我……天哪,會發生什麼?!

  每天每夜,無時無刻的不思念著他,渴望與他相見,可絕對沒想到是這個場合之下。

  「孫猴子,你真是越來越不長進了,居然打起女人來。以前,你從不屑於此,難道在天庭久了,連他們的齷齪無恥也學個夠嗎?」

  「姓楊的,我老孫的事用不著你管。」

  「可惜,你打的是我的女人,本尊絕不允許!」

  「那又如何?幾千年前你幫助天庭圍捕於我,還不是仗著老君的金剛琢和你的狗幫忙,才佔了我老孫的便宜。現在正好,咱們新帳老帳一起算,打個不死不休,分個上下高低!先吃我一棒!」話音未落,他人已經沖上雲霄,化為一個金色光點。

  「本尊就與你單打獨鬥,能奈我何?」忘川冷笑一聲,傲氣十足。

  「別去!」我伸手,想抱住他腰,但不管是語言還是動作都晚了。

  他早我一步,把我向後扔去,我輕飄飄地劃出拋物線,準確輕柔地落在平馬流身側。再抬頭,天空一條銀色光帶,以毫不遜色的速度直入天幕。

  「沒想到那道銀光是虛招吧?」平馬流拉住我,「也不想想,忘川怎麼捨得讓你冒險,當初在天牢,若不是被孫猴子的法力激蕩,忘川也不會把你打出原形的。」

  原來啊,他從沒傷害過我。所以,我怎麼能眼睜睜看他受傷害。明明,在孫悟空第二次暴怒的時候,我隱約聽到咒語聲。是李天王躲在暗中操縱吧!

  若說孫悟空修為太高,李天王不管用什麼方法也不能完全湮滅他內心的東西,造成他幾次三番對我下不了手,可他對忘川沒有任何感情。甚至還有幾千年的芥蒂,如果被咒語催動,他們兩人當真會聯手造成不死不休之局!

  不行!我必須阻止!

  我奮力要掙扎出平馬流的雙手,他急道,「忘川和孫猴子是天下間並列第一的戰神,此時已經打到九天之上也說不定,離他們近些都會受到波及,輕則修為大損,重則魂飛魄散,別人避之不及,你怎麼還要去!若真有個三長兩短,又讓他們如何自處?」

  「我怕他們打到不可收拾!」喊出這句話時,我眼淚迸流。我欠孫悟空太多,而忘川我不能失去。這兩個男人,都是我損失不起的。
  
  「可是你的安危……」

  「顧不得了!」我抽出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我有感覺,李天王就隱形在某處。你再回頭看看,天兵在潰敗,可他卻沒有出現輓救,那就是說他已經跟隨忘川和悟空而去,伺機在旁邊下黑手,我若不去,忘川會吃虧的。就算忘川贏,我也不能看悟空死。你沒感覺嗎?悟空是被術法控制了!退一步說,假如他們兩敗俱傷,這世界上就再沒人能阻止天庭的陰謀。你明不明白?!」

  所以,隱藏起來的李天王才在判斷聚妖幡不易得,而那兩大高手容易算計的情況下,來一招丟卒保,以得到最大的利益!

  平馬流望著我決然的神情,遲疑了幾秒,隨後反扭我的身子,把他僅餘的法力輸入我的靈臺紫府,「哥沒多少好東西了,將就著用,聊勝於無。」他開了句玩笑,隨後委頓在地,立即有我的兩名護衛把他抬下去。

  「趕走天兵,退守妖居地。」我傳音給我三哥,看了一眼被扔在當地的應龍和哮天犬。

  這二者不愧上古神獸,應龍隻猶豫了片刻就沖到我面前。現在為馬型的它前腿彎下,意思再明顯不過,我沒有半點遲疑,直接爬到它寬大矯健的背上,感覺它肋生雙翅,走沖九霄之上。

  哮天犬架起小小黑色雲朵,緊隨其後,半點不慢。

  也幸好有它們,不然以我現在體內空空的狀況,肯定飛不了這麼高、這麼快。

  「他在哪裏?」飛得越高,眼前越是空曠,當雲朵也在我腳下,四週卻茫茫一片,哪有那兩人的身影,我不由心焦。

  應龍和哮天犬自然口不能言,但他們與自己的主人有超強的心靈感應,略一停頓,便向東方飛去。片刻後,我看到腳下水天相接,正是東海之地。

  隻是,平時的東海風平浪靜,水波灧瀲,是個極美麗安寧的所在。而此刻,海水卻如煮沸了一樣翻滾奔騰,醉人碧波變成了死亡般的灰黑色,水天之間形成了無數龍捲風,或搖擺、或衝撞、或攪纏,宛如天龍在激烈對戰。海面上形成的大小漩渦好似怪眼,時刻凝視著半空,發出轟隆隆的長聲獰笑。

  而天空中,狂風吹得雲霧激蕩亂飛,變幻莫測,整個天地都陰暗了下來,太陽變成了慘白黯淡的圓球,在沒有雲層好掩蔽的時候,畏懼著、顫抖著,望著那兩個至高無上的神!

  一道光幕就包圍在這兩個最強者的身邊,金銀兩色交織,急速流動,在無力軟弱的日光照射下,散發出瑰麗的光芒,簡直隻有用流光溢彩這個詞可以形容。可惜,這樣人間難見的奇景之中,兩個男人正在做生死之搏。

  我緊緊抱著應龍的脖子,跟它一起向光幕靠近,可在約摸方圓數十丈外,就再不能前進半步的距離。就連空氣,都似乎給擠壓成實體的屏障,阻擋了周遭的一切。

  那兩人,鬥得難解難分,金箍棒、三尖兩刃槍,你來我往,兩件神兵每次相交都暴發出萬千花火,四散飛濺,法術、咒語、萬千毫毛、三眼神目一律不用,完全是硬碰硬的打法!

  我用力呼喊,希望可以阻止,但連我自己都清楚,這樣的高手對決,賭的就是生死,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接近、可以參與進去,除非第三者比他們兩個都強,但那是不可能的!

  怎麼辦?難道非得看著他們中有一個倒下去嗎?

  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什麼叫無能為力、無可奈何,什麼才是眼睜睜地看著,恨不得以命相抵,卻仍然毫無辦法。

  不僅是我,應龍和哮天犬都急得滿地亂轉,但在這兩個凌絕天地的人物爭鬥時,有誰可以左右,有誰可以介入?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一個似虛還實的身影出現在了孫悟空的身後。因為我與哮天犬、應龍是站在忘川背後的,所以看得清清楚楚。

  李天王!

  他終於現身了!

  以前不是沒見過,但此刻看到,卻發現他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連假裝的正義也拋棄,滿身黑暗的味道,面目猙獰,哪裏還有半點天王端正威嚴的天人之姿,臉上全是姦計得逞的得意笑容。

  我心裏,就好像有一把天底下最鋒利的刀在攪拌,把五臟六腑全割碎了。這個人,是我的殺母仇人,一手造成了我終生難以彌補的遺憾,我恨不得立即手刃此賊,以他的血,祭奠我亡靈。可是,他居然還要來傷害我最愛的人,還有我最重要的朋友!

  隻是,他到底要幹什麼!

  我猶豫著,不能決定是否要立即沖上去、阻攔他。我本應該這麼做,雖然我不像忘川和孫悟空那樣強大,卻也已經算是妖族裏數一數二的高手,加上七首應龍,神犬哮天的幫助,戰勝他雖然不能,但拖住他、不讓他在兩個決鬥者之間下黑手是完全可以的。

  可惜經過剛才對抗悟空的大戰,我精疲力竭,若此時不管不顧的動手,讓李天王擒了去當人質,讓他以我相要挾,對那激戰著的兩人隻怕傷害更大。

  戰場上,瞬息萬變。

  我遲疑不過數秒,李天王就已經行動了。在他手裏,突然出現了一個女人,確切地說那女人被他控制著,他的兩手正掐在那女人的脖子上,相信略一用力,就會折斷。

  那女人媚色天成,但神情真摯,此時正一臉焦急地盯著戰圈。

  我目瞪口呆。應龍目瞪口呆要。哮天犬目瞪口呆。

  因為……那個女人是我!

  可是,我就站在這裏,並不在李天王手中啊。

  幻術!

  隻發愣了一下,我就明白了過來。同時,巨大的恐懼緊緊抓住我的心臟,還用力攥起,不知哪裏來的尖利指甲,刺入血肉。

  我明白李天王要做什麼了!

  忘川和孫悟空都太強大,就算是李天王也不能擠入戰局,於是他用幻術變出我被他所困的模樣,站在忘川的對面。隻要他看到,他的心就會亂。在這種程度的決鬥中,任何一個小小的分神,都會是最致命的打擊!

  而且忘川……真的抬起了頭。在全力對戰的時候,他無力分辨真偽!

  「不要!」我用盡全身的力氣,用我的血、我的靈狂聲大叫,就連風雲天地和亙古時間都被我的悲愴震住,似乎瞬間停止了流動,所有的,全都在這一刻定格。

  隻有那條金箍棒沒受到影響,依然循著自己的攻勢和軌跡,放慢鏡一樣,當頭向忘川砸了下來。我看得太清楚,若是能看得不那麼清楚該有多好。

  我的眼中,那支如它主人般傲慢高貴的三尖兩刃槍向上橫舉,完全是依靠本能來抵擋,因為他主人的心神已經被另一個場景所牽引。

  棍槍相交,那聲音,好像天地混沌初分時的巨響,震得人連肉身帶神魂都顫抖起來。我親眼看著三尖兩刃槍斷為兩截,槍尾跌落塵埃,槍尖倒反,刺入那個人的胸膛。

  就那麼,就那麼,直刺進去,直沒入柄。
  
  手腕上一熱,我的手鏈,孫悟空贈我的三根救命毫毛所化的手鏈落下雲朵,化出原形,不知飄向了何方。

  (第七卷完)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54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5-10 11:15 PM 編輯

第八卷 將我心,換你心

  大結局。

第一章 失心人

  倒下的,並不是忘川,卻是孫悟空。

  我確定他沒有受到外力傷害,可他就是喪失了意識般,一頭跌落下雲端。他的金箍棒迅速化為一點金光,飛入他的耳朵中。

  忘川對應龍一抬下巴,應龍很不樂意,卻仍然沒有違背主人的命令,心不甘、情不願的俯衝下去,後發而先至,把昏迷不醒的孫悟空馱在背上,又飛了回來。

  而我,全身仍然僵直著,連血液也凝結成冰。

  忘川的胸前,鮮血染紅了他在灰黑相間的鎧甲,三尖兩刃槍,半截跌落塵埃,化為烏有,另半截卻還刺在他的胸口上。那個位置,左邊,貌似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之間,是心臟……

  「我沒事。」他側過頭看我,淡色的唇角微微上翹,輕柔的笑容中有著難以言喻的悲涼。

  可是,他怎麼可能沒事?縱然他是上神之體,可他卻是肉身成聖,況且他的兵器是神力所化,以這樣的力量差點穿透心臟的位置,怎麼會沒事!

  我向他走近,腳步踉蹌,倒是重傷的他,筆直的站著,驕傲的脊背不管在何時也不會彎下半分,骨子裏的尊貴永遠也不會被玷污。

  「別靠近。」他伸左手阻止我,也不管哮天犬急得在他身邊亂跳,嗚嗚的哀鳴,右手抓住露出身體之外的斷槍,突然地、猛然地、毫不猶豫地拔了出來!

  啊!

  我尖叫一聲,雙手蒙住臉,不敢看那血肉橫飛的場面,若不是應龍咬住我的後衣領,我也會一頭栽到地面上去。

  「你看,我真的沒事。」他溫柔地說,帶著些許涼意。

  自從孫悟空與他同時停手,天上與海面的狂風異像、金銀色交織的屏障都消失了,我與他之間再無阻隔,隻有背景的天高海闊。現在聽到他平靜的聲音,感覺到飄散在空氣中的血腥氣並沒有加強許多,我終於鼓足勇氣,向那個愛我的男人看去。

  就見他手裏握著那半截斷槍,有點自嘲的看著。那槍桿上鮮血淋漓,可槍頭上並沒有掛著血肉,而是扎著一個東西。

  那東西就像我曾經吞掉過的、霍炎的元神果,不過是幽藍色的,體積大了一倍有餘,若仔細看,還似乎微微顫動,有生命一般。

  可惜,被三尖兩刃槍刺中,那寶石樣美麗的東西佈滿了裂紋,而且就在我走近了幾步,想仔細觀察時,它突然完全碎裂,在陽光的照射下閃光著星星點點的光芒,在空中化為煙塵,被風吹散得再無一點點蹤跡可循。

  為什麼那顆「元神果」藏在他的胸口?難道就是這個寶貝保護了忘川的心臟,使他沒有被自己的神兵刺死嗎?

  我很疑惑,但若猜對了,這應該是件幸運的事啊,可我卻為什麼忽然感到了強烈的恐懼?

  「可惜啊,還是被你看到了。」他微笑著望向我,眼神溫柔如水,卻令我酸楚難當:「我曾想永遠也不讓你知道。因為那樣……你就會後悔愛過我。」

  「不!」我大叫一聲,也不知哪裏來的力量,沖過去檢查他左胸上的傷。

  他卻握住我的手,嘲弄的笑容令我心疼,因為這一次,他嘲笑的似乎是他自己。

  「給我看傷!」我近乎用吼的了。

  「沒有傷。」他輕輕搖頭,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嘆息,「傷,必有物。這裏……」他抓住我的手,按在他的左胸上,「是空的,又能傷到什麼?」

  我呆住了,不明白他說的話。

  「我是個沒有心的人。」他帶著淺淺的笑容,撫著我的臉頰,可我卻感覺他說每一個字時都那麼艱難,「你剛才看到的那個琉璃,就是替代品,如今它也毀了,沒有了任何用處。聽好啊六六,我,沒有一顆血肉的心。實在對不起,我沒有心可以給你。」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一瞬間,我大腦短路,眼前白茫茫一片。沒有心?怎麼可能沒有心!那麼重要的器官,沒有話,又怎麼能活下來。那……是不是說,忘川就快死了?!心主神識,沒有了心,是不是就算我也隨他去死,也不會找到他。就是說,我將永遠失去他!

  這念頭讓我痛徹心扉,那尖銳的痛感潮水般狂涌上來,就好像隱藏在暗中的毒刺猛然全伸張開,把我生生穿成了刺蝟。

  我抓緊忘川的衣服,想讓他給我一個答案,可那痛令我頭昏目眩,很快就陷入了黑暗。或者,我是要逃避什麼可怕的東西,才下意識的昏倒也說不定,因為我朦朦朧朧間感知得到外界的信息。

  我知道剛才出現的李天王隻是他的幻影,他是在天庭遙控這邊,包括行使幻術。當那場高手對決結束,他就立即消失了。我知道忘川抱著我,回到了妖居地。我知道天兵暫退,三哥極力安撫慌亂的妖兵們,還要打掃戰場,並積極佈防。我知道我與平馬流對戰孫悟空,一事已經傳遍整個洪荒界,目前有更多對天庭不滿的人投奔到妖族來。我知道孫悟空仍然沒有清醒,目前和平馬流一道將息身體中。我知道忘川一直守在我身邊,他的手指不斷溫柔的撫過我的頭髮。

  我知道......他,沒有死。可是永世不能再見的陰影卻沒有消散

  終於,我睜開了眼睛

  他不說話,似乎千年萬年就等著這一刻,甚至我在他眼睛裏看到了除釋然之外的幸福。於是我全身的血在剎那間猛烈燃燒,好多猶豫和不安在一秒鐘內就有了答案

  我坐起來,撲進他懷裏「你娶我,好不好?」

  「六六......」

  「我不介意你有沒有那團會自主跳動的血肉!」我搶著說話,「我不要你的心,隻要你愛我就行了,那隻是個器官,我們不需要它!」

  「你聽我說......」

  我不聽,他就是把什麼都看的太重,而我希望一切簡單。所以,我緊緊貼著他,心臟對著他空蕩的胸膛:「在人界,男女一旦結婚,婚後所有的東西就是共有的了,我把我一半的心給你,讓它替你跳動,你別忘記,我可是七竅玲瓏心,分給你沒問題的。看,因為我,你也會變得聰明。」

  「你不明白.....」

  「前提是你不要死,我不想當寡婦,所以你不要死好不好?沒有了那個小小的血液泵,你這樣法力深厚的上神,應該沒問題的對不對?」

  他想說的每一句都被我打斷,後來他幹脆保持沉默,我們用力擁抱著,不僅是他,連我都感覺到我的那顆心那麼頑強活躍地跳動,以至於我們最後隨著那節奏顫抖起來。

  「我們在天牢相見那次......」好久,他慢悠悠開口,「我趁代天者閉關,李天王不在天庭的時機,自願被捉,承受酷刑,通過秘密結界搶了一個琉璃盒子,還記得麼?」

  我記得。怎麼會不記得呢?我還記得那琉璃盒子中隱約有跳動的東西,難道......那就是忘川的「心臟」替代品嗎?怪不得他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也要得到那個盒子。那麼說,他並不是天生沒有心的,而是被天庭拿去了,這是他反叛的原因嗎?天庭又為什麼這麼做,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呢?從另一方面講,這是不是證明他不會死?畢竟在搶到那個琉璃盒子前,他就是在這種狀態下活了很久很久。

  一連串的疑問,我統統拋給忘川,自從上迴天降神兵事件,我就發覺他可能恢復了被塵封的記憶。現在我需要答案,所有問題的答案,然後管那是什麼,我都願意面對。

  他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坐了過來。我們依偎著,彼此給予對方撫慰的力量。無論多麼強大的人,他都會有需要別人的時候,他放鬆的肢體告訴我:他要把所知的一切都告訴我,拋棄心靈上的包袱,終於肯把過往和我分享。

  「那個盒子裏,裝了三個替代品。我的阿流的,霍炎的。」他說的平靜,或者是憤怒轉化的無奈吧。

  可是我卻嚇了一跳。雖然前邊有過吞下霍炎「心臟」的事件,但在謎底衝擊力太大的情況下,我還是沒有想到這件事牽連的不止忘川一人。

  「他們自己知道嗎?」我問。

  忘川搖搖頭,我忽然想起阿流曾說過忘川封過他們的記憶,隻怕就是這件事吧?

  「為什麼讓他們也感到悲哀無趣呢?既然我能保護他們的話。」忘川繼續道,聲音裏那淡淡的苦澀仿佛化不開似的。「他們隻以為那是續命元神,吃下去能提高修為,落入他人之手會被控制。」

  「擁有那個東西,確實可以控制你們吧?」我想起當初我得到霍炎「心臟」的情況。

  「的確。」忘川點點頭。「不過霍炎著了你的道,確實因為他不會克制此物,不然就隻有此物的製造者才可以操縱他,不是誰都行的。哼。」他忽然冷笑。「當初我叛逆天庭,強行切斷了這東西與我們三人間的聯繫,後來又蟄伏十四山多年,讓十四山的先天罡氣替我們隔絕感應。等他費盡兩千多年的心機,終於可以讓這東西有可能再度操縱我們時,我就把它搶了來。」

  「他?誰啊?」

  「代天者。」忘川說出這個名字時沒有咬牙切齒的恨意,隻有對敵人的藐視和傲慢。



第二章 變態的願望

  「果然是他!」我大怒,「我就知道他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虧了我之前還被他迷惑,很感激他,卻原來他背地裏是這麼卑鄙無恥的傢伙!他為什麼要陷害你們?難道就是要你們聽命於他嗎?他又是什麼時候對你們下的手?」

  相比於我的暴躁,忘川那平靜得近乎無所謂的態度讓人想哭。他在我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淡淡地道,「不要著急,都是些陳年往事罷了。況且,代天者也不過是個走火入魔的可憐蟲。生與死、愛與憎、成與敗,到頭來都是沒有用的。」

  誰說沒有用?有用!因為你有我的在乎!我有心裏狂喊,可嘴上卻沒說什麼,等著他繼續說下去。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很多事、很多心結,要慢慢以巧手解開。

  「知道嗎?在這次喪失部分記憶之前,我還有過一次失憶的經歷。曾經,十五歲之前的事,我全都不記得了,在天庭公審我殘暴不仁時,因為用刑的疼痛才令我記起來。那種疼,幾乎是釘在骨頭縫裏的,我到現在還清清楚楚的記得。可是我感激它,若不是它,我也許會永遠被蒙在鼓裏,做一個身不由己的傀儡,行屍走肉的活著。」

  「你十五歲時遇到的那個混蛋是不是?」我插嘴,不願意讓他回憶太深,沉浸其中。

  忘川點頭,「沒錯,在人界,沒有關於代天者的任何傳說,因為按人界的話來說,他是個極其低調的人,從沒有讓人特別註意過。其實,他修行的歲月長得沒人知曉,就連他本來的名字也被人徹底忘記,隻因為資質不佳,一直沒有大作為。不過,他確實是天界一員,儘管領的是無職無權的閑缺,但他蒔花弄草,精研機關,結界,困術,修煉佛道兩家的功法,在天界聲望很高,人緣奇佳,大家都叫他好好道人。我年幼時,也曾以他為師為友。代天者之名,是他代天帝追剿借天機逃到洪荒界的妖魔時,為天帝所封。」

  「你說他在以前的天庭,就那個正宗的大天庭,領的是閑差?」

  「是。」

  「那追剿『偷渡者』這麼大的事,怎麼就交給他了?」

  「天帝仁慈,希望以懷柔手段勸回那些逃跑的人。畢竟這些人當中有很多是湊熱鬧,受蠱惑的,其意動搖。而當時,代天者自告奮勇,李天王著力保舉。天帝考慮他在各道之中都頗有交往,為人又溫和謹慎,更是李天王多年摯友,兩人配合默契,是最合適的人選,才把佛道兩門重寶交與他手,命他便宜行事。為了防止逃跑者冥頑不靈,甚至暴起傷人,除了李天王率本部十萬天兵外,天帝還命雷部、火部、天兵、天龍一支及諸多實力強大的神將隨行。」

  想必,忘川等三人就是為此才進入洪荒界的。從這個角度看,我要感謝天帝,感謝狐族當年的長老決定逃到洪荒界,不然,沒有這些陰差陽錯,我怎麼會認識忘川?

  「若不是天機所造成的那道裂隙突然合並,這樣強大的天庭力量,定然早就把所有回到洪荒界的人都帶回去了。」忘川繼續說,「後來我才知道,界壁上的手腳本來就是代天者借天機製造出來的,後來也是他以佛道兩門重寶重新黏合。這件事,上遠界的天帝與佛祖未必不知情,隻是知之晚矣,上遠界與洪荒界之間的結界壁受過兩回強行之力的震蕩,已經太脆弱了,再動一下,隻怕整個世界就會坍塌,重回混沌。所以,就算知情,上遠界也不能有任何舉動,隻是幹著急罷了。」

  這個我明白,就像蛋殼有了裂縫,再折騰下去,必然完全碎裂。蛋殼碎了,不管是蛋清還是蛋黃,也就全完蛋了。自盤古大神所開創、眾多神佛修整過的這個世界將湮滅為飛灰。什麼世界末日,什麼2012,那樣的災難中至少還能有人類存活,比起整顆蛋都碎了,可幸運得多。

  這種情況,隻能令我想起梵天之夢的傳說。夢醒了,一切都要重來。

  可是代天者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為什麼要偷偷鼓動一些不安於現狀的妖魔逃回洪荒界,為什麼要測算出天機,以從中暗助?然後又為什麼封住出入口,隔絕了與上遠界的聯繫?難道隻是為了設置小天庭,掌管整個洪荒界,過一過當小天帝的癮?

  如果是因為這些,他已經做到了,後面又何必搞出這麼多事來?是不是還想違背天帝與佛祖的初衷,染指人界啊!

  看著我滿臉的疑問,忘川摟得我緊了些,讓渾身發冷的我不至於哆嗦,「所有的陰謀,所有的野心都是源於代天者一個不切實際、不合情理的夢想。也許他的本意並不壞,甚至還是出於一片善念,他為了這個夢想准備了幾萬、十幾萬年,暗中細細的謀劃、耐心的等待,說實話我都佩服他這番隱忍的功夫。」

  「什麼不切實際!」我氣乎乎的,「在我們人類看來,他那叫瘋狂,叫變態!」

  「你還沒聽我說完呢。」忘川啼笑皆非。

  「不用聽,就沖他密謀了這麼多年,就沖他為此欺騙那些妖魔,背叛真正的天庭,就沖他傷害你,就沖他平時的道貌岸然,我就已經知道了!不過……他到底要幹嗎?」

  「他要做新盤古,按他的想法,建立起新世界。」

  雖然有心理准備,不過我還是被雷到了。

  原來啊,他要做創世神,把神、魔、仙、鬼、妖與人全按他的想法重組,他是想把世界當玩具,還是狂妄到頭兒了?敢情這年頭,是個人就想當創世神啊。

  「你還說他的本意是好的。」我哼了聲。

  「這些,我本不知。」忘川閉上眼睛,「是在當年我找回記憶的那一刻,他在我面前長篇大論地說了很多。或者,在那長得滄海都變成桑田的日子裏,他實在忍耐不住了,不能再保守這個獨自醞釀的秘密。不然以他謹慎得過分的性子,就算我將死,他也不會透露半個字的。」

  「哼,變態都有傾述慾望,人類的精神病學家早就斷定了。」

  「他本是人類修仙者,成道不易,而位列仙班後就再難突破,所以才會去研究機關結界一類的法術。在他看來,這一是因為他的資質不佳,二是因為曾經深入紅塵,受了污染,以後不管多麼努力也難以消除影響。他覺得不管是人鬼還是妖魔,都是沒有秩序的生靈,他認為如果紅塵中沒有誘惑,所有的生靈就都會幸福。所以,他就要建立那種秩序,讓人們按照他制訂的規矩行事,何時起床,幾時勞作,沒有男女之欲,沒有歌舞娛樂,把人按工作分成種類,穿同樣的衣服,吃同樣的飯食,不再有自己的想法和願望……這樣,就沒有紅塵煩擾了,人們無欲無求,然後他再教給生靈們修道之法,最後所有人都能飛升成仙,榮登極樂。」

  「我沒看錯,果然是變態啊。而且是變態中的變態!「我聽得目瞪口呆,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誰說成仙者一定有大智慧的,這一位不就是失心瘋了嗎?打著希望所有生靈都幸福的招牌,其實不過是控制欲過剩吧。也許他本是個有報復野心的人,但是幾萬年憋屈下來,當然不在沉默中戀愛,就在沉默中變態了。

  看來神仙也需要心理醫生,等我有時間,我來修煉這個!

  「所以我說他走火入魔。」忘川的語調和緩,但神情卻如萬年寒冰一樣冷,「處心積慮這麼多年……這種人,可殺不可留!」

  「他幹嗎不幹脆造幾隊機器人,來滿足他神經病的願望?而且就算是機器人,也不能是*,不然也不能達到他所謂的秩序世界。」

  如果這些話我對洪荒界的其他人講,人家可能不會明白,因為太多現代詞彙,但是忘川不同,他經常來往於人界,瞭解現代人類的習俗和語言習慣。

  可是聽我這麼說,他卻沉默了好久,直到那沉默使得連空氣都被壓縮了,氣壓低到我喘不過氣來,他才輕聲說,「誰說他沒有?」

  什麼?!我一凜。

  「不然,他為什麼要挖走我的心,給我換上那樣一個破東西?又不然,前些日子出現的那隊個個與阿流法力相當的天兵又是什麼?」他的語氣淡漠,好像是說與他無關的事。可這種淡漠中透著一股子絕望和憤怒,仿佛要把天地都打翻,才能洗刷!

  天哪,那不就是說……

  「六六,你是半妖,很多人看不起你,但你畢竟是血肉之軀。」他托起我的下巴,用一種聽來很痛的聲音說。

  他仍然淡淡的微笑著,讓我直視他眼眸深處,那裏,在不容冒犯的驕傲下,有一種痛苦的自卑,那平常對他人的嘲弄和鄙視下的深深自卑,「我卻隻能算半個人,頂著天神之名,然而這具身軀,是被代天者動過手腳的。身不由己,哪能為人?你不明白嗎?六六,你愛的就是這樣一個東西!所以,我一直不肯接受別人親近我,直到你兩世輪迴,一場雙修,我再控制不住自己。可是,愛又如何?我本是沒資格的。沒有那顆心,或者我還能苟延殘喘,可是世上誰無不死,就算天神也要歷劫。那時,或者我連魂魄也沒有,誰來陪你?你解了我千年寂寞,誰又能安慰你?你的一切都是一場空,明白嗎?傻孩子,傻孩子,你選了個最不值得的男人!」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56 AM

第三章 往事如風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知道了。」我吧嗒在忘川下巴上親了一口,「餓死了,咱們叫三哥給弄點吃的好不好?他最會吃了。」

  忘川看著我,就好像地球人看外星人。

  我不理會。

  因為……是啊,我不在意。我根本不在意,我隻是心疼他,但沒有必要表現出來是不?有很多事,不必表現得苦大仇深的,或許以前的我會覺得這件事情很嚴重,可我媽媽的去世讓我長大,對忘川的真感情讓我勇敢。

  將心比心,我理解他為什麼那麼在意、那麼痛恨,為什麼一直放在心裏,不肯說出來。他一定倍覺羞恥和侮辱,因為他的血統太高貴,本領太高強,所以他不能容忍有一點瑕疵,所以下意識的覺得自己卑賤。高高在上的神,某一天成了別的操控的木偶,純粹的殺人機器,他能接受就怪了。事實上,他沒有心理扭曲、報復社會就已經算神經強韌了。

  很多事,不輪到自己身上,就不能體會其中那刻骨銘心的滋味。

  可是半人怎麼了?就算是*又怎麼了?他愛我,他有感情和靈魂,其他的都不重要。就算他沒有靈魂,我有他也足夠了。天下間那麼多男人女人,我如此幸運遇到他,而且是兩世兩次,能夠彼此相愛,再挑挑撿撿的話,肯定會遭天打雷劈。

  「六六……」他拉住我,很無力。第一次,我在他深不見底的眼睛裏看到疑惑,「你沒聽我說話嗎?你沒聽明白嗎?」

  我嘆口氣,「我一個字沒落的全聽在耳朵裏,也完全明白你說的是什麼。可是你期望我有什麼反應?嚇壞?你忘記我來自於哪裏了嗎?在現在這個人界,什麼怪事沒有啊,人們的接受能力是很強的。厭惡你?那更不可能,我愛你還來不及。後悔?你怎麼會這麼想!你說你瞭解我的世界,那你應該知道,我們那兒講究男女平等,所以值得或者不值得,要我自己判斷。而我覺得,認識你、愛上你、就算以後失去你,讓一切煙消雲散,也都值得得不能再值得。當然我絕不會放你走,因為我是個自私自利的現代人,還是那種咬到好吃的就絕不松嘴的純烏龜性格,所以我不管你是誰,你是什麼,反正到了我手,我就絕不會鬆開。 明白嗎?那麼如果我不介意,你又介意什麼?看來阿流說得對,你當真不瞭解女人。對於我們女的來說,真愛一個人就會不顧一切,忽略一切。你覺得那些是天大的問題,可對我來說,它根本就不成個問題。所以,你要娶我的提議仍然有效。」我長篇大論,說得那麼理所當然,那麼輕鬆。

  他驚訝地看著我,眼神裏閃著的光芒,是……感動嗎?

  我不知道,但他卻擁緊了我,以行動代替千言萬語。顯然,他千算萬算,也沒料到我會是這個反應。唉,古人就是古人,跑多少次人界也是一樣,意識跟不上。難道他以為我會飈淚奔走?以為我會哭泣著暈倒?我會痛哭他欺騙了我的感情、我的肉體?那也太小言了。

  其實說實話,聽到這麼大個秘密,我心裏也壓得慌,不是因為他殘缺的身軀,而是為他難過,害怕他真的有一天連魂魄也消散。我總覺得,他還是有事情沒有對我明講,就像是某人得了絕症,卻不和親人實話實說,硬裝著很快就會康復的樣子。

  可代天者費這麼大力氣,把忘川、阿流和霍炎變成這種……用現代語言來描述就是……生化人,囧,不可能隨便就能擺脫吧?但是現在我們、甚至整個全洪荒界都面臨著生存危機,不是講這些的時候,我們目前最先要做的就是:活下來!

  而隻有我表現得完全不介意,忘川才會嘗試放下。當然他晝城的傷口不會那麼快癒合,他心裏的疙瘩也不那麼容易解開。但我,至少讓他暫時放下。

  「我本不想讓你捲進這些事來。」半晌,他嘆息著說。

  我拍拍他的手:「不是卷不卷的事,我本來就在這個局中,怎麼能置身事外?我這麼說不是多睿智,隻是想得開而已。你要明白,烏龜們都想得開,也比較遲鈍,不容易受傷,不容易受影響,否則也不可能那麼長壽。以前我媽和七姨八姨還嘲笑我,其實做烏龜有什麼不好,當然不包括男的哈。現在我去叫三哥弄飯,我們邊吃邊說說代天者要怎麼實現他的計畫。」

  「你吃得下?」

  「不吃怎麼會有體力打仗!」揮拳頭,「咱們時間緊迫,要儘快想出阻止他的辦法來,難不成你要讓他隨便把我們捏扁揉圓,建立他的『秩序』?不過話說……他不是死了嗎?」

  「他會那麼容易死嗎?」我一番滿不在乎的表演,終於令忘川恢復了往日的鎮定,甚至似乎忘記了他所遭遇的不公,「隻是李天王也不是易與之輩,我現在還不清楚他們在搞什麼鬼?」

  「哪吒說,他老爸很不對勁兒。」我嘆氣,腳下卻沒閑著,跑到門外去,請三哥給我們速度整治出一桌酒席來。

  而後過了不到一個時辰,我的臉喝得紅撲撲地問忘川,「代天者挖你的心,就是為了控制你嗎?為什麼選上你?」

  「我並不是第一個被他暗害的人。」忘川皺了皺眉,顯然往事令他厭惡,「他一直籌畫著當新盤古的事,覺得要擁有屬於自己的天兵,平時不為人所註意,關鍵時刻隻聽從他一個人的號令。因此,他精研各種邪術禁法,然後藉著遍查人間疾苦的名義,在三界六道尋找資質良好的少年,動手改造。在我之前,不知有多少修仙的孩子遭到了他的毒手。」

  「阿流和霍炎也在你之前嗎?」我問。

  忘川點頭,目光流露出冷酷的殺意,我相信假若代天者就在眼前,他會將其碎屍萬段。不過……有一個問題!

  「那他手裏還有很多為他所控的人嗎?這可壞了,他們與平常人看來沒有任何分別,我們怎麼判斷他們是敵是友?」

  「邪術終究是邪術,終其數萬年,殘害生靈無數,也隻有阿流和霍炎兩個成功品,我一個完美品。」忘川冷笑著,眼裏的厭惡更深,顯然他這是在轉述代天者的話。想像下代天者當時那變態的得意勁兒,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到現在,我也能明白為什麼代天者要對忘川如此執著了,因為忘川是完美品,完美到最後不受他的控制,自身的意識可以戰勝他的操縱與灌輸。

  是……這樣吧?

  大概因為回憶太多,他又無需在我面前掩飾情緒,隨著真相一點點清晰,他渾身充滿了暴虐的氣息。我溫柔的安撫著他,那從來都讓我仰望、讓我依賴的男人,在這一刻向我、唯一的我,宣洩著兩千多年的憤怒和屈辱。漸漸的,我也明白了事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十五歲的楊戩遇到了、或者說是被代天者找到了。後者那溫和智慧的長者形象,就像我第一次被迷惑似的,也迷惑了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於是,本來戒備心很強,因身世而冷漠疏離的少年允許那位好好道長接近他,繼而建立起「忘年之交」,毫不設防的任好好道長帶他到了一個隱秘的地方。

  在聽了好好道長一大篇關於重新創造世界的怪異理論後,少年楊戩感覺到了危險,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他被法術定住身體,在清醒的狀態下、活生生的、任好好道長露出本來面目,在他身上設下多種法咒,殘酷地改造他的肉身,毫不憐惜地刺激他的靈台,無情地挖出他的以臟,然後以另一種神石所煉、融合了製造者血液的琉璃代替。

  我不太理解在科學上這怎麼行得通,可失心的試驗品還可以活著,就是改造的成功,如果那顆假心臟還可以微弱跳動,就證明試驗品和施術者之間產生了聯繫。

  總之,楊戩的身體再不是原來的,那建立在千萬條無辜生命才完成的邪術,使他成為了唯一一個完美的「作品」。而且,當他在劇痛中昏倒,隨後又醒來時,卻忘記了從前的所有。

  他刻苦修行,他努力成長,從一個少年,成為了真正的男人,天庭的絕頂高手,修為與法力都能與天縱其才的孫悟空並列為第一。在此期間,好好道人採取了放養的態度,令他沒有發覺自己的身體,以及身邊有任何異常。

  他的人生,艱苦即又順遂,在他刻意的冷落下,他的命運沒發生什麼意外。除了,與平馬流、霍炎成為了朋友。

  而這一切,也都在好好道長的掌握中。不過他還在等待時機,也明白手中隻有三個可控高手無濟於事,因而想依照其中的完美品,製造出更多純粹的生死戰士,就像一些心術不正的道士煉製鬼使、妖使,為其驅使、做壞事一樣。

  然而他低估了完美品本身的天賦和他性子裏超人的堅毅刻苦,漸漸的,他不再能隨心所欲的控製成年的楊戩,這令他憤怒和擔憂,生性計畫的一環失誤,會令他滿盤皆輸。

  也就在此時,他陰謀得逞,被封代天者,光明正大的遠走洪荒界,建立了小天庭。他指揮那個法力高強、英俊高貴得令無數仙女愛慕心動的二郎顯聖神君四處徵討殺伐,故意發出最殘酷的命令,隨後他發現,楊戩儘管分毫不差的執行了命令,落下個殘暴嗜殺的名聲,可卻對他產生質疑,甚至發生過衝突。

  控制不了的東西,就算是完美的,也要毀掉,讓他不至於危害自己。當時的代天者,一定是這樣想的。再說,他已經有了對完美品的複製計畫和准備,不再需要那個苦心栽培的,偉大的神。

  於是他利用民怨,要置楊戩於死地,在魔族幾乎被滅之後,秘密逮捕了「肇事者」。為了表示公正,他甚至還請了各道各族中最德高望重的人來見證公審。

  隻是他太清楚楊戩的可怕力量,於是對其運用殘酷的私刑,想磨滅他的意志,傷害他的肉身與法力。但聰明反被聰明誤,這番折磨竟然令本就覺得自身不對勁兒的楊戩恢復了記憶。

  被背叛、被傷害、被陷害、被控制的恥辱,令這個性情剛硬堅強的男人暴發出了巨大的能量。他居然擺脫了設下無數法陣的監牢,要讓代天者以血還血。

  他以秘法召喚自己的兩個朋友,大略說了他所瞭解的事實,讓朋友們帶著在生死線上攜手多少回的部下們來接應,自己則去找代天者做個了斷。然而,又是因為誤打誤撞,或者是邪不勝正的天機使然,他闖進了一個秘密結界,發現了代天者複製完美品的密室。

  回想起代天者殘害他的身體和靈識時所說的話,他明白這些人造天兵是代天者用來實現其瘋狂目的的武器,於是他不動聲色的來到公審會,突然暴起,制住了所有人。以他的能力而言,這種程度的偷襲,是沒有人可以抵擋的,包括代天者和李天王在內。

  他帶著這些人參觀了那間秘室,揭露了代天者的陰謀。代天者慌了,意圖控制他不要說出事實,可代天者並不知道,他在發現全部事實後,已經生生挖出了自己的『心臟』,霍炎和平馬流也是,代天者再也不能控制這三個人。

  不過代天者太狡猾了,眼看自己的計畫就要被破壞,他啟動佈下的暗招和密室裏的法陣傷了楊戩,又把其他人困住,想把這秘密永遠埋葬。但此時,霍炎和平馬流帶援兵到了。

  一場大戰。

  受過酷刑的楊戩本來可以立即離開,但為了掩護那些見證者,他身負重傷,被霍炎和平馬流強行搶走。那些見證者傷亡過半,被說成是楊戩所殺傷,匆忙逃走的則被誣陷,令他們從德高望重的前輩高人,變成了天庭的叛黨。

  好在在臨走時,忘川毀掉了那間密室,令代天者的心血付之東流,也延緩了他的行動幾千年之久。從這方面說起來,忘川是洪荒界、甚至整個人界的大恩人。

  這就是所謂反叛的由來,因為代天者代表著小天庭,他利用公器令所有人都相信了倔的那套說詞,從此黑白顛倒,正邪不分,隨後又是長達兩千年的追剿。到現在唯有十四山一支叛軍不倒,而那些見證者的後人已經凋零,隻剩下幾支小勢力,就像青鬥道人那樣的人還在抗爭。

  楊戩潛入虛無洞,把自己的名字改為忘川,恨不能忘川水能清洗他的身軀和過往、屈辱和憤怒。可在他將養那奇重無比的傷勢時,代天者在一次對叛軍的圍剿中,得到了霍炎和平馬流帶著的那三顆假心,這也就是後來我在天牢中看到的那一幕的起因。

  他必須把能控制他的東西奪回來!

  而那時霍炎和平馬流已經被他抹去了記憶,並不知道他非這樣做不可的原因,隻是服從他的命令。其實這麼多年來,代天者對他的追殺可謂無所不用其極,就連前世的我為他挨的那道天雷,也是代天者的手筆。

  幸好有十四山,幸好有虛無洞,這天然之地的保護,令代天者的陽謀和陰謀全部破產。忘川,兩千年來始終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威脅他的存在,令他不敢放手行事。後來他對我做的種種,也是懷疑忘川與我有舊,故意而為。在這一點上,忘川做得極好,在所有公眾場合都表現出戲弄我的樣子,這才令代天者隻是試探我、利用我,卻並沒有真的對我下手。

  不過,前些日子那隊法力修為酷似平馬流的天兵的出現,證明代天者這麼多年沒閑著,倔雖然失去了完美品和成功品,卻複製出了替代品?如果他也複製出了忘川,就實在太可怕了。

  試想,不用多,隻要有一百個忘川出現,那麼把洪荒界所有人都綁在一起,甚至加上孫悟空也不是對手。

  「怪不得他總是閉關,原來是做壞事去。」聽完忘川的講述,我恨得牙癢癢,真想把代天者剝皮雕花,放在火上煎炒烹炸,然後丟出去喂豬。

  可是,他是怎麼複製出替代品的呢?現在我們要怎麼辦?

  「他利用了我們的血肉。」可能因為吐露了所有實情,忘川此時倒平靜下來了,而且是平靜得可怕,「多年徵戰,多少次血染戰袍,他收集了不少啊。」他冷笑,「可惜再好的複製品也不是我們本人,修為法力看似強大,但不能靈活變通,隻要刺破他們的心臟,就能消滅他們。」

  天哪,剋星人技術在洪荒界已經成功了。我呆得不能再呆。

  「知道那些天兵的『原料』是從哪裏來的嗎?」忘川又問。

  我愣了下,腦海裏突然閃過一道光,「我想起來了,李天王在各種戰役中以寶塔收集戰死的真正天兵的屍體。我還以為,那些凝化成光點的天兵屍體是用來重新修煉的,原來……這也太喪心病狂了!」

  我氣得跳起來,真想向現在天庭中的天兵天將們揭露代天者的陰謀。可立即,我又感到了沮喪。代天者仁慈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李天王又是威武正義象徵,有誰會相信我呢?到這一刻,我更深理解了忘川當年被冤枉的心意,那種有苦說不出的感覺,還有那些同樣被誣為叛軍的後人,是多麼不容易呀。



第四章 是死是活?

  「四大神器有什麼用處?」我突然想起這件事。代天者拼命要得到這四大神器,忘川也竭盡所能搜尋,一定有其原因吧?

  「知道代天者要如何實施他的計畫嗎?」忘川反問。

  我茫然搖頭,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絕對不是件好事。

  「先破後立。」忘川說得沒什麼感情,「要想重新開天辟地,自然要讓世界先重回混沌。我不知道他具體會怎麼做,但洪荒界和人界的一切都會盡毀無疑。」

  「那不是要全體死光光?」我嚇了一大跳。

  「四大神器的作用就在於此。」忘川道,「不知情者以為四大神器隻能控制四大種族、號令天下,其實它們更重要的效力是保護。以特殊的手法和程序聯合使用它們,就會形成一個保護結界,躲在結界中的人,會在那場人為的浩劫中倖存下來。不然,代天者要滅世,難道他自己也不活了嗎?真正的來世,是連神也躲不過的。」

  我張大嘴巴,像咬鉤的魚一樣,一時沒有合上。

  聽到現在,我嘆為觀止、難以置信、天雷滾滾夏雨雪,不知道該哭還是笑,感覺自己也和代天者一起變瘋了。

  代天者的滅世之舉是世界末日,四大神器形成的保護結界是諾亞方舟……本來各大宗教就有相當一部分驚人的相似,看來就算是神人與洪荒界,所用的手法也是一樣的啊。我幾乎瞬間就理解了世界各地的所有傳說,反正萬變不離其宗。

  代天者本身資質有限,但他偏偏有大得超乎想像的野心。為了那個目標,他幾萬年如一日的又是開發人工智能,又是生化人、又是機器人,現在連人造士兵、克隆人都出來了,他做了那麼多逆天且違人倫的試驗,真有瘋狂科學家的潛質。

  不,應該說是瘋狂科學家中的翹楚,隻不過他用的是法術而已。

  其實想想,科學和所謂法術有很多共通的東西,隻是這位代天者給我的感覺,怎麼是一個雷字,外加個囧字,再加一個汗字所能形容啊。他的意念太超前,他的道德觀太落後,他的心太瘋狂,他的腦子太進水!

  他甚至,准備了政變,老早前就開始准備自己的軍隊。隻服從於他一人的人造天兵,並且試圖控制忘川這樣的絕頂高手。想必,如果孫悟空能讓他下手,他也不會放過吧。

  我覺得忘川和金剛狼的情況很類似啊,原來所有科學的或者想像的東西,在一個法術的世界裏,全部找得到藍本。

  如果代天者是詐死,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周星星的話,親自對他說一句:我靠,I服了you!

  「你想得到四大神器,也是為了製造那個保護結界嗎?」我深呼吸了好幾次,把腦海中關於科學、宗教、法術的想法全屏蔽掉,免得我情緒混亂,被這些事搞到頭昏,也喪失理智。

  「我可沒有救世的想法。」忘川說得冷酷,「以前,我曾希望世界整個毀滅,連我一起。尋找四大神器,隻是不希望代天者獨活,要毀掉他所有的計畫而已。不過,當你為我擋下那道天雷,我就不想讓你死去。我希望……它們可以保護你。」

  這半天,我聽了很多辛酸悲慘的往事,令人發寒的驚天陰謀,心就像被浸到酷寒的冰水裏一樣。但這一刻,他一句話,我立即溫暖了起來,伴隨著令人陶醉的甜蜜。

  原來,他一直為我。

  幾天後,那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的直徑已經達到方圓幾裏,並且擴大得越來越迅速,好像真的有一隻永不魘足的巨獸,瘋狂地在吞噬掉一切,恐慌的末日氣氛令整個洪荒界都亂了套。

  為此,茫然的尋找依靠的人們分為兩大陣營,一部分尋求天庭和李天王的庇護,另一部分則投身妖族。

  妖族,從沒有在任何一刻如此的熱門,在某種程度上我實現了我媽的願望:讓妖精也成為主流。不過,我並不希望這願望在這種時候實現,因為人們隻是為恐懼而選擇。

  當然,天庭也開始利用輿論武器,宣傳說這個莫名的天災是妖族引起,因為他們讓來自人界的半妖成為了妖祖。

  多荒謬的理由,比我那個蒼天當死還幼稚,可別說,真有相當多的人相信這一說法,令我哭笑不得。什麼時候,我居然重要到可以左右蒼生天下了,真是打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

  我奇怪的隻是:既然天庭沒有得到四大神器,滅世的天災為什麼會啟動?難道說生死不知的代天者瘋了?又或者李天王想大權獨攬,殺了他,而他在臨死之前啟動了天災系統?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不管是洪荒界還是人界,全體生靈都將成為他的陪葬了!

  代天者,到底是死是活?而我們又要做些什麼呢?

  如果隻是利用四大神器的潛力,製造一個渡劫的結界出來,那隻能保護一小部分人。難道我要看著其他人去死?那曾經與我同生共死的妖精們,那對我滿懷希望來投奔的其他種族,那最最無辜的生命,那人界中我的親朋好友?難道我要在一片廢墟中進入新生活,成為開荒者?

  不,我要所有人類的享受!我要每個人都平安無事!我想要當一名廚師,開一間小小的飯館!我想要無數人品嘗我的菜!

  可,怎麼辦呢?真愁死人了。

  而且,我也很害怕,若不是忘川一直在我身邊的話,我將惶惶不可終日,每天活在比所有黑暗還龐大的恐懼裏。在這種時候,他是我所有的光明和溫暖,我離不開他。

  「悟空怎麼樣了?」我問胡姥姥,她今天一早就來找我。

  因為忘川在,平馬流恢復了體力,青鬥道人等各叛黨和種族的頭目也都在,所以軍事和治理上的事,我就偷懶全放開了,反正我也不懂,以前做起來很吃力的。我存在的意義隻是一種精神象徵,好像我能帶領大家戰勝天庭、躲過天災似的。

  「睡了這麼多天,終於清醒了,也知道了對你做過什麼事,悔恨得一直撞頭。昨天把妖居地裏的饅頭山給生生撞翻了,引起了新恐慌,好多人以為天塌下來了。」胡姥姥忍著笑說。也隻有她這種活了不知多久歲月的人,才能在滅世情結前保持完全的鎮定,照樣喝她的小酒,當她的妙手神醫。

  「唉,我一直忙得沒時間去看他。姥姥你告訴他啊,我才不會怪他,他是被控制了,身不由已。」我連忙說,「要不我見他一面吧,我怕他一怒之下去找李天王。他再強,人家挖好陷阱等他,他也會倒楣的。大鬧天宮那次不就是?」

  「還是不要去見。」胡姥姥搖搖頭,「那是個心地單純的孩子,這會子他滿腦子被控制的侮辱感,還有傷害你的羞愧感,你此時出現在他面前,他衝動之下指不定做出什麼。倒不如他現在明白那控制禁咒不解除,就不能打上天庭,好歹還老實些。」

  「李天王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若不是姥姥我多活了幾年,見多識廣,倒還真沒人分辨得出呢。」胡姥姥得意一回,「這可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咒法,我本以為已經失傳了,因為這手段特別缺德,上古的大神們曾明令禁止使用。誰知道李靖這小子從哪兒得到的這秘法?現在他就是洪荒界和人界的天,又有誰能阻止他這麼做。哼。遭天譴的混蛋!」

  「到底是什麼啊?」我焦急地打斷胡姥姥,不然不知她會罵到什麼時候。

  「神蠱。」胡姥姥神神秘秘的道,「那可不是人類養的那種蟲蠱,而是以血煉的特殊符咒植入人的身體。那符咒極其難得,要上萬個修行者的真元和血肉才養得出來。」

  我驚嘆,再度服了代天者。

  竟然……竟然……不浪費他殺害的任何一個人,把每個冤魂都利用得如此徹底。當年他也許不知道有一天能用到神蠱吧,但他就是提前備下了。感謝他如此謹慎,准備了又准備,事無巨細的要求完美,不然這世界不知都毀滅幾何了。

  「要怎麼治好?」這個問題比較重要,別說孫悟空這種實力的高手不能與我為敵,就單隻沖著他是我朋友這一點,我就不能讓他受傷害。

  他才被控制幾天就如此憤怒,那忘川呢?那麼驕傲的人卻做了那麼多年的傀儡,還被殘害身體,那種感覺怎麼是能體會得到的。所以,他才活得如此絕望冰冷。

  「蠱嘛,當然是要拔除。但說實話,這種程度的神蠱,姥姥我有點束手無策。倒不是怕被其反噬,隻是不知道要怎麼做。」胡姥姥拍拍我的手,「六丫頭,你別急,我設了法陣,隔絕天庭對他的控制,一時半會兒的還有用,我會儘快想到辦法的。如果真不行……隻能讓他散去強橫的修為,免得他被蠱惑時,誰也治不住他。」

  我瞪大眼睛。

  這怎麼行?!孫悟空是戰天鬥地的存在,對他來說,修為法力是他的血脈,要他散去,他肯定選擇不活!

  不行不行不行!我搖著腦袋,有衝動也想去撞山。

  但我知道胡姥姥已經盡了力,不能再為難她,隻寄希望於她找出救治孫悟空的辦法來。

  唉,又是一樁愁事。

  「還沒到絕境呢,你可不能失去信心。」胡姥姥見我苦惱,又拍拍我的手,笑道,「這時候我來找你是有正經事的,你就不問問?這妖祖當的,要是你媽在,肯定又提著你的尾巴,把你倒吊起來,打你屁股。」

  「姥姥!」我搖著胡姥姥的手,「什麼重要的事,還要煩您老人家來報信啊?」不過話說回來,孫悟空的安危對我來說就是很重要的正事呀。

  「還不是小三子那混小子!」胡姥姥罵了一句,「前兩天那個紅毛小子來了,也不知和他嘀咕了什麼。剛才他跑來告訴我,讓我轉告你,他們兩個要去辦一趟大事,這幾天可能不在妖居地,叫你不要擔心。」

  「什麼?這什麼情況,他們還往外跑!」我一下就跳起來,氣不打一處來,「他們兩個怎麼混到一處了?」難道說不讓我擔心,我就不擔心嗎?兩個壞傢伙!

  霍炎上回受了很重的外傷,留在了五行地脈修養。前幾天才帶著十四山殘部進入妖居地。因為他名聲在外,還很是受了一番歡迎。尤其胡香香,自動要去侍候他,但讓他給轟出來了。

  「就是知道你會反對,他們才偷偷摸摸走的。你放心,有小三子在,肯定沒事。那小子滑得很,又生就好皮相,我曾經以為他是猴精來著。」

  在天災面前,長得好看有什麼用啊。不然就讓忘川、平馬流、霍炎、三哥、還有其他各族各支的帥哥站成一排來擋天災好了。

  隻是他們要做什麼去?為什麼不對我說?可千萬不要再惹出事來了!這節骨眼兒,我混亂忙碌得快瘋了。

  「不家……」

  還有?不是吧!

  「小三子說,他前些日子犯過錯誤,現在終於可以贖罪了。」胡姥姥越說,我越驚,「這事還是人家紅毛小子替他辦到的,也不知他以前怎麼拜託的人家。我猜,就是因為紅毛小子替他辦到了這件事,他才去幫紅毛小子做別的吧?」

  「哎喲,姥姥,到底什麼事呀?」我有點發急。

  胡姥姥笑得真像一隻老狐狸,「你想想小三子以前做過什麼錯事?就比如,你交待我辦什麼事,我又交待給他,然後他給辦砸了……」

  「華如練!」我沖口而出,「她在哪?又捉住她了嗎?!」

  抓住華如練那次,我曾讓胡姥姥幫著看守她,結果姥姥為了喝酒而托給了三哥。而三哥那個多情種子被華如練的花言巧語騙了,讓她逃脫了。

  當時,我從華如練嘴裏打聽到天庭有個大秘密,也得知了一些其他隱情。但她不肯說那個大秘密是什麼,難道就是指代天者要當新盤古的事?她不可能連這個也知道吧,那樣會讓我不得不懷疑她和代天者的關係,產生不純潔的聯想的。不過,我相當肯定還能從她嘴裏挖出東西來,所以能再度捉住她,我很興奮。

  「也不能說是『捉』住。」胡姥姥道,「聽說是紅毛小子『找』到她,把她『帶』過來的。」

  我一聽就明白了。

  現在是什麼時候?所有人都要找個依靠,不然哪有機會逃過天災?而華如練既然是從天庭逃出來的,就不可能再回去。自己藏起來是死,迴天庭是死,她除了投奔我,沒有其他的出路!

  那不是就是說,她會用那個所謂大秘密,來換取活命的機會?太好了,我終於也可以要挾人了!我終於也可以邪惡一把了!哇哈哈哈哈……

  「快把她帶來,我要審問。哦,對了。」我當著胡姥姥的面就鑽進儲物荷包裏,拿出幾瓶好酒和攝像機來。還好,攝像機還有一點電,酒的話就隻剩這些了。最近一直為生存奮鬥,久沒回人界,我的儲物荷包都快空了,急需要補充。

  審問華如練,我形成了錄像的好習慣。而胡姥姥嘛,雖然有時候她會喝酒誤事,但微醉的時候,法力和醫術都最高。現在的情況她很清楚,不會喝過量的。

  果然,胡姥姥一見酒瓶,臉上就笑出朵花來,「還是你這丫頭善解人意又孝順,知道姥姥好這口。」她右手揮揮,就不知把酒瓶藏在身上的什麼地方了,嘴裏還說著,「小九押著那個天庭的賤人在外面,呸,還上仙呢,人品真次,我這就叫小九把她帶進來。」

  我點頭,忙活著把攝像機擺好。一邊的胡姥姥退場,在門外等了半天的小九得意洋洋的押著那位曾經不可一世的、掌管彩霞彩雲與朝露的仙子進了門。

  「華仙子,看起來您近況不佳啊。」我不厚道的諷刺了一句。

  此時的華如練連反唇相譏的精神也沒有,連月來過街老鼠的日子,來自天庭的死亡威脅和我的追擊,令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現在的她,就像是人界的盲流,目光驚慌不安,外形邋遢骯髒,蓬頭垢面,甚至在一瞬間,我都有些嶼她了。雖然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可她也實在太慘了點。

  好歹是修行那麼多年成仙的仙子,怎麼會落到如此田地?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見過妖祖。」華如練對我深施一禮,「還望妖祖垂憐,給如練一個安身之所。」

  「你倒直率,可是憑什麼啊?」我翹起二郎腿,晃啊晃的,把惡人的嘴臉做個十足十,表明我可不是個以德報怨的濫好人,「你還記得當初是怎麼對我的嗎?那真是欲殺之而後快,趕盡殺絕啊。如今我不報復你,就夠他媽的了不起了,你還自動送上門來,多做要求?」

  「妖祖大人大量,就原諒如練以前所做的事吧。」華如練居然跪了下去,哀哀泣泣,倒好像我欺侮了她。

  我有點發毛,又有點煩躁,畢竟是現代人,看不得別人下跪。

  「那你有沒有誠意?」我側過身,不受她的禮,問。

  笑話,來投誠,沒有投名狀怎麼行?哼,以前給你機會你不說,非到這種關頭,自己巴巴的搶著要說。

  還真是賤哪!

  「如練知道天庭的大秘密,要報告給妖祖。」華如練直言不諱地道,大概也知道此時情勢不好,幹脆破罐破摔了。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6:58 AM

第五章 一女兩男

  「什麼秘密?」我慢悠悠地問,心如擂鼓,臉上卻懶洋洋的,好像不怎麼在乎似的。

  果然,看我這樣,華如練急死了,可能是怕我早知道了什麼,她的情報就沒有價值了。其實我怎麼會知道,坐在天庭高位上的人,也不是傻子啊。

  「代天者沒有死!」她沖口而出。

  哦也?!我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才沒有立即從椅子上跳起來。

  他果然沒死!他果然沒死!他在暗中操縱著一切,他的黑手不知要指向何方!太可恥了這人,也太可怕了!

  看我沒動,華如練以為這秘密的份量不夠,又加了一句道,「我還知道,上回狐族被派的那件任務是怎麼回事。」

  咦,這倒是我一直想知道而不得知的。沒想到華如練還真接近內幕中心,看來如果不是犯了事,她應該是代天者一黨的核心成員。不過她也真不是個好東西,都這時候了,還要藏著掖著的討價還價,令人厭惡之極。

  「有什麼秘密就一次性說出來,合盤拖出。」我皺起眉,「要一點點往外擠,那也就表現不出什麼誠意了。」

  「妖祖肯讓我留下來?」華如練目中放光,那是求生的渴望。我相信為了生存,她什麼都做得出來。

  「那要看你的消息值不值得。」

  「絕對值得!」她膝行幾步,「我為什麼要從天庭逃出來,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就是因為我看到了不該看的。我親眼看見,代天者殺了李天王!」

  餓滴神哪!我五雷轟頂,這回想裝鎮靜也不行了,急著問,「怎麼回事?」

  這時的華如練再沒有拿喬的資本,竹筒倒豆子,把事實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那一天,她剛好在代天者的密室外吐納,因為那裏的氣息最正,適合於修行。不過依我看她肯定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比方巴結諂媚,以儘早從上仙晉升為小神一類的。反正她是把自己凝成一滴朝露,斂了神氣,附著在一朵花的花瓣上。

  花氣芬芳襲人,正好掩蓋了她的存在感。讓代天者沒有發現她,救了她一條小命。

  不久後,她看到代天者與李天王進來了,言語間發生了爭執。仔細一聽,更是嚇得她更深的隱藏在花兒的保護中,不敢露出半點行跡,因為李天王憤怒的指責代天者,那些話都是她聞所未聞的秘密。

  李天王素與好好道人,也就是代天者交情深厚,甚至視其為平生知己,就連兒女私事,比方與哪吒之間的矛盾和困擾,也是和「好友」訴說。但他沒想到,代天者隻是利用他罷了,利用他得封代天者一職,等洪荒界建立起小天庭,代天者就用秘法控制了李天王的心神。

  表面上,代天者理政,李天王督軍。實際上,一切都是代天者說了算,因為李天王的意念已經完全為代天者所操縱。而且,代天者總是扮演仁慈者,有時故意讓李天王不通人情,以彰顯自己的德行和偉大情操。

  李天王對此渾然不覺,別人也沒看出絲毫端倪,一來因為李天王向來寡言少語,極少接近別人,包括自己的兒子。所以他除了愚忠和正直的名頭,以及天王之位的尊崇,別人對他可說是一無所知。二來,誰會懷疑天庭最上位的二人之間會有什麼齷齪事呢?

  兩千多年就這麼過來了,雖然李天王總在做了某些事後覺得莫名其妙,更覺得處理得不合心意,但隨即就在法術的作用下忘記這些不快。可在攻打十四山一役時,李天王與第六天尊拼死對戰,雖然傷了破了十四山,但激烈的戰事令代天者加諸在李天王身上的秘術鬆脫了。於是李天王自身的意識抬頭,他開始懷疑,開始調查,然後發現了被朋友出賣的真相。

  可惜他太正直,太氣憤,不懂得對付小人不能不做提防,不懂得對方的殘忍,還光明正大地去找代天者理論,卻不料中了那密室的法陣埋伏,生生被代天者擊殺。一代天王,忠誠勤懇,就因為交友不慎,先是被利用,身不由己的做了太多壞事,然後又死得那麼冤枉!連神識和靈魂都沒有保住!

  「然後代天者就附了李天王的體嗎?」我問。

  華如練搖搖頭,「沒有,他把兩具身體當衣服一樣換來換去,看用哪個身體方便,就附哪個的體。」

  我聽得頭皮發麻,又低估了代天者的變態程度,想想那場景就讓人不寒而慄,都能寫恐怖小說了。怪不得李天王現身時,代天者就閉關。

  代天者出現,李天王必執外勤,而且是獨自執行。再細想一回,十四山被破後不久,天庭的兩大執政者,確實沒有同時出現過。

  至於最後代天者的「死」,肯定是屍體保存不當,發生了變化什麼的,因此代天者才不得不出些下策,拋棄一個身份。顯然,為了動用天兵,李天王必須「存在」。

  我又問了一下華如練看到這一幕的時間,才確定後來在人界追殺受傷的忘川,已經是代天者,而不是李天王了。換句話說,我媽的仇,要從代天者頭上找回來!

  一邊的小九聽到這些話,已經完全石化了,兩隻狐狸耳朵豎得直直的,一臉不可置信。其實我還不是一樣。如果沒有忘川以前跟我說的秘密墊底,我現在估計也傻了吧。

  「上回我們狐族差點被陷害滅族,又是怎麼回事?」我強迫自己冷靜,繼續審問。

  華如練眼神游離地看了我一眼,好像生怕我不信似的,「貴族去執行任務的地方,我沒有去過,但無意間聽說過。那裏,據說隻有代天者識得路,因為那是藉由倒懸之山、幻海之水這兩大聖寶的力量造就,而代天者是唯一掌握聖寶使用秘密的人。」

  「我上它天涯海角。」
  「好名字。」華如練拍我的馬屁,雖然我命名那個地方,隻為了討論起來方便,「天涯海角與倒懸之山、幻海之水的所在地是對應的。那就像一個沙漏,兩處可以隨意變幻翻倒。我不知道代天者要做什麼,可他那次,絕對是想啟動那連天地也無可阻擋的力量!」

  原來我的感覺是對的!當時我就覺得天地倒轉來著。原來要滅世,就要先讓沙漏翻過來!

  隻是,代天者當時為什麼那麼做?哦,想起來了,那時忘川在他手裏,他自以為得到了四大神器之三,而他自己擁有第四神器,保護結界唾手可得,所以等不及要動手了。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

  幾萬年來,他運籌帷幄,卻絕不會想到會有一隻半妖出現來攪他的局。而他為了沽名釣譽,居然親手治好了半妖的心疾,樹立了敵人!

  但,天涯海角真的是代天者要滅世的鑰匙嗎?

  當時被那古怪氣潮追逐,萬物皆被融化撕碎的恐怖感覺猶在,令我不由得想:那個大黑洞是不是上回啟動天機的後遺症?儘管那次我確實又把五色神石放歸原位了,可誰知道它是否鬆脫了?

  假如那地方隻有代天者一人可到達,那我們豈不是什麼也做不了,隻有等死一途?

  晚飯時分,趁著忘川得空,我把華如練的事對他說了。

  「把錄像給哪吒看。」他停箸不食,冷酷地說。

  「不要那麼殘忍吧?」我想起了哪吒那張混合了貴族子弟的傲慢倔強,卻又直率善良的臉,雖然明白必須讓他知道真相,卻還是不忍心。

  「讓他蒙在鼓裏才是不負責。你想,代天者連孫猴子都下手了,哪吒還安全嗎?我們勸他來,他必不同意,畢竟他的父親是天庭的決策者,但有了華如練這段供詞,情況就不同了。爭取他過來,即是為了加強戰力,卻也是為了保他的小命。」

  「我知道,可是能不能別這麼……直接?」

  「沒時間了。」忘川摸摸我的頭髮,隻說了四個字,我就無話可說了。

  我偷眼看他,見他神色如常,並沒有因為失去心臟還特別忙碌而出現什麼異常。但我就是擔心,或者最近他的狀態太正常了一點,反而讓我憂慮不已。

  不過,他有事隱瞞著我,我也同樣不忍心那麼直接問他呀。

  「你在偷看我?」他吃東西的樣子極其文雅好看,此時頭也不回的問我,笑容在他的唇角慢慢暈染開,令我心跳加速。

  「我在光明正大的看你好不好?」我說,之後又正色道,「不過你要派誰去給哪吒送信兒呢?天庭現在一定守備森嚴,倘若消息送不到本主兒手中,又不幸走漏了,可就好事變壞事了。」

  「不用派人去,你忘記以前他是我的小兄弟了,我們之間自然有聯絡方法,而且不會被旁人覺察。」

  說著,忘川以手指沾了些茶水,默念了幾句咒語,同時在桌子上面畫了些什麼。片刻後,桌面上奇異的出現了回信兒,隻兩個字,就來。

  我連忙站起,把錄像機和備用電池交到忘川手裏,「省著點用,最近沒空回人界,物資極為匱乏。我去看看悟空,你們兄弟自己談吧。」說完不等他同意,幾乎是逃開了,怕我受不了那孩子看到自己認賊做父的場面有多麼失控。

  如果我在場,哪吒也會感到不自在吧?倒不如讓他們兄弟相處,有情緒也好發洩。

  在妖居地轉了一圈,見各族各支的士兵們中雖然也被恐慌的情緒所籠罩,但因為我的輿論宣傳工作做得比較到位,平馬流帶兵又帶得好,所以營地和後防都井井有條,進退有度,分毫不亂,看起來很能迎接大難似的。

  我很滿意,儘管我心裏也不安,因為再強大軍事力量也抵不過滅世天災,但隻要尚有一分希望、一分可能在,我也絕不能放棄,所有人都不能放棄。

  溜達得差不多了,我才硬著頭皮來到胡姥姥家探望孫悟空,路上還准備了一大套勸解他的話。哪想到才進門就聽到一聲慘烈的叫聲,似乎誰的生命都撕裂了似的,嚇得我腳下一窒,半天才回過神,沖到屋裏。

  「怎麼了?怎麼了?」我慌忙問。

  「於是……大聖……大聖……」小九指著屋裏,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

  「悟空到底怎麼了?」看她這樣,我更覺驚嚇。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哪,我都感覺快要承受不了了,怎麼就沒點平靜日子過呢?

  「這小子猴急得要命,因為我一時找不出給他拔除神蠱的,他居然來硬的,自己強行拔除,剛疼得昏死過去了,顯出了原形。」胡姥姥半開著裏間的門,探出身子對我說。

  我又沖進裏屋,滿眼看到一隻小猴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孫悟空原是石猴轉生,我本以為他現了原形也是隻小石猴,可從現在從外表看,他和普通的小猴沒什麼不同,柔軟的金黃色絨毛,可愛的耳朵,細長的尾巴打了個圈,像個問號。

  他緊閉著雙眼,看起來脆弱又可愛,立即萌翻了我,但當我看到他身邊一攤觸目驚心的血蹟時,又不由得心疼。

  他這麼大個人,為什麼現了原形卻這麼小,血又流了這麼多,這樣還能醒過來嗎?

  而在那攤血蹟中,還有兩張紫黑色的符咒蠕動不止,活的一樣,我出現的時候正在慢慢萎縮,散發出的腥臭噁心的味道,還有灰黃色的汁液被擠出來。

  這就是所謂的神蠱吧?我猜,它的名字不是說明蠱的品級高,而是說可以控神。看它身上散發出的邪惡味道,怪不得上古大神要禁絕此法呢。

  「他怎麼樣?」我忍著要嘔吐的感覺問。

  「也就是他這樣修為的上神才能這麼做,換作是別人……唉,實在太凶險了!」胡姥姥左手掩住口鼻,右手比劃連連,以掌心中所噴出的狐族異香趕走惡臭,「神蠱啊,是那麼容易拔的嗎?不然我不早就動手了?太莽撞了,這小子!」以前胡姥姥很怕孫悟空的,但這次孫悟空在她家養傷日久,她早把他當成小孩子看了。

  「那他有沒有事啊?」我摸了摸孫悟空身上油光水滑的軟毛。

  「你看他的樣子像沒事嗎?這麼會亂來的小子倒也難得。這一回他雖然幸運的沒有折了道行,但卻大傷真元,隻怕沒個一、兩百年的將息,很難回昔日之神勇。」

  「啊,那怎麼行啊?」

  「六丫頭,這麼跟你說吧。」胡姥姥無奈地嘆口氣,「他這樣任性而為,沒折騰死自己就不錯了。近期打仗什麼的,根本指望不上,頂多給你當個小親兵。若你帶他到人界,興許三五十年就能康復。」

  我很失望。

  因為孫悟空的實力太強大了,難免會讓人產生依賴心理。假如他恢復健康,和忘川聯手對抗代天者的話,我們的勝算要大得多。可現在……

  不過往開裏想,這樣也好,至少對他自己而言,他自由了!就像忘川,失了心,可是卻得到了自尊。

  於是我深呼一口氣道,「沒事的,姥姥,咱們有山靠山,無山獨立,狐妖當自強,隻是悟空什麼時候才能醒來?他能變回人身吧?」

  胡姥姥上前,探了探昏迷的孫悟空的靈台說,「變回人形不成問題,他底子太好,就算真元大傷,我看法力跟咱們家小三子也能持平。隻不過他這性子倔強又急躁,-星-痕MM論-壇-我怕他醒了後不知死活的去天庭鬧騰。若再打一架,可保不准什麼後果了。唉,齊天大聖啊,金剛不壞之體,當年若不是佛祖,誰也拿不下他,沒想到敗在一個名不見傳的代天者和兩隻神蠱手裏。以他的氣性,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我沉吟片刻,抱起孫悟空的小猴子原體,倍加呵護地放在床上,又輕輕為他梳理毛髮,擦幹凈身上的污蹟。弄完這些後,我直到桌邊寫了一張契約,加了個法術在上面,然後遞給胡姥姥道,「他若醒了,煩請您告訴他。他齊天大聖欠了我這個妖祖的人情,要以兩百年的歲月償還。在這兩百年裏,他要聽眾我的命令,跟隨在我的身邊。但是我不強迫他,他若同意,就簽了這張神契,遵守上面的謊言。若不同意……也由得他。」

  聽我這麼說,胡姥姥先是露出驚訝的神情,隨後才了然的拍拍我的手道,「好丫頭,這招不錯,這小猴子如此傲性,又自覺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別說你們本就交情很好,他心裏內疚不已,就算彼此陌生,他也一咬牙先應下來再說。偏你還不強迫他,他就更不會拒絕。往後,也必會嚴守謊言,就算再衝動想去天庭報仇,也會問過你的同意。看來,這一、兩百年的安生日子,他不過也得過嘍。」

  我笑笑。

  雖然這紙神契是誘簽,但我是為了孫悟空好。他必須放棄做一陣子齊天大聖和天庭第一神將,收斂他的真性情,才能保證身體的恢復和以後的平安。感謝唐僧,他的野性子被磨得圓潤了很多,不然用這張感情牌也收不住他。

  守著孫悟空待到第二天清晨,眼看他雖然沒有醒轉,卻也沒有衰弱的跡象,我放心地離開了胡姥姥家。可是很明顯,上天認為我受的刺激不不夠,需要更加鍛煉,所以我才一出門,遠遠就看到起來了三個人。

  一女兩男。

  左邊的男人笑嘻嘻,右邊的男人氣呼呼,中間的女人色眯眯。

  好奇怪的組合!



第六章 美色,就是用來犧牲的

  「六祖宗。」三哥揮著手,率先叫我,延續了他胡亂稱呼。

  「你們跑去哪兒了?還有沒有點組織性、紀律性?通知我一聲就走啊,怎麼不問我同不同意?」真是的,為他們擔心死了。

  不過那個女人是誰?面生得很哪,這麼明日張膽地看著走在右邊的霍炎,一步三搖、風姿嫵媚,恨不得吊在霍炎身上才好,可周身之外也沒什麼妖氣……

  「我們立了大功,就算將功補過吧。」三哥跑上前來,嬉皮笑臉的摟住我的肩,看得出他從打從心眼兒裏高興。

  「什麼功勞啊?」我問三哥,眼睛卻看著那個女人和霍炎。就見那女人悄悄湊過去,抱住霍炎的胳膊,後者極不情願,拼命想掙脫,卻沒能做到!

  我大為震驚。霍炎哪,那是霍炎哪!十四山的三巨頭之一,法力很高強的,可現在居然掙脫不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到底什麼路數,哪來的高手?

  「知道她是誰嗎?」三哥見我嬌軀一震,霍炎的的虎軀亂震,滿臉幸災樂禍地問。

  「誰呀?不是女魔頭吧?我看她身上沒有妖氣,但也絕對不是神仙。」我低聲說著,不知為什麼也有點興奮。

  「她不屬於神仙妖魔鬼神的任何種族,大名為四大神器之一:縛神索。閨名半希希。」三哥回答得很大聲,半點不掩飾,似乎想讓那對男女聽到似的,我持續震驚,指著那女人,手指哆嗦了半天,也沒說出話。

  三哥笑道,「沒錯,相信你所看到的吧。我們幫你我到了第四件神器,不該記一大功嗎?」

  「可是……可是……你們怎麼把她搶來的?」我咽了咽口水,見米希希持續斜纏霍炎,而霍炎著樣子已經到了崩漬的邊緣。

  「我們沒搶她啊。」三哥一攤手,「她是萬年蛇精被生煉,雖說已經基本上不能算妖,屬於法寶的範疇了,可也不是好對付的啊。何況,我們還不能驚動天庭的看守,要真強行動手,不可能這麼順當就回來的。」

  「那你們還去!」我看著米希希和霍炎拉拉扯扯,嘴裏卻和三哥說個不停,「萬一被天庭扣做人質,你們叫我怎麼辦?」

  「我就知道六六跟三哥我最有感情了。」三哥很無故無恥且無意識的笑起來,「所以我們為你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四大神器,你已聚其三,這些時日我和小炎炎的任務不重,就商量著要為你分憂啊。事實上,也沒想到這麼順利來著,本隻想先打打前哨。」

  「有意外收穫?」我斜了三哥一眼。

  「這不就是。」三號怒怒嘴,我正好看到霍炎暴怒,把米希希丟出去。

  這位美女蛇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遠遠飛出後,又原軌跡回來,脆生生地大叫了一聲,「神、困!」語畢即化身為一道綠褐相間的繩子,把瞬間失去行動能力的霍炎緊緊捆住。

  霍炎大怒,奮力掙扎。以致渾身噴火,可米希希不懊,是四大神器之一,丁點影響不受,還一個勁兒地甜蜜蜜地呼喚她的「火郎」。

  「見識到了吧?」三哥笑得賊兮兮,「這就是第四神器的威力啊。」

  我頗為贊同,但實在不忍心看暴躁任性的霍炎落到這步田地,偽善地轉過眼睛,望向三哥問,「到底怎麼把她弄來的?」

  「不是說了嗎?沒搶她啊。」三哥一副「你怎麼不相信我,我很受傷」的樣子,「我們本來想先探查點情況,然後再做計較。之前不是說過這法寶是個騷包嗎?也分不清男女。哪想到她對小炎炎一見鍾情,立即變成女身。據她說,她是可男可女的,會根據心上人的性別選擇自身的性別。」

  「你是說……她自動跟來的?」我目瞪口呆。哇,進化程度好超前。

  取得四大神器是多麼困難的事啊,很多人費盡心機,尋找幾千年而不得。而我得到前三件神器的過程已經很陰差陽錯,無心插柳了,本以為第四件最難得到,畢竟是掌握在天庭手裏,哪想到她自己主動跑過來了。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不過,要想強行解除她與前主人的契約,令她真正為我們所甩,不僅要她自己情願,還需要再由法力高於她前主人的人施潔才行。現在從她捆起霍炎所表現出來的實力來看,大約也隻有忘川才能做到了。

  這麼說,縛神索以忘川為主是最適合的。但,有這麼個騷包蛇妖在忘川身邊轉來轉去,她要對我的男人起了色心可怎麼辦?雖然我堅信忘川的感情不會變,但心裏總歸不那麼舒服。

  就在我心裏起了私心雜念的時候,霍炎那邊已經鬧得不成樣子了。看來霍炎是真的發火了,身上怒火枉熾,雖然還不能掙脫縛神索,但以他的暴死性子而言,再這麼下去非自裁了不可。

  「快想辦法!」我踹了站在旁邊三哥一腳,「看熱鬧也得分時候,沒著霍炎動了真怒了嗎?」

  「當時誘拐人家米希希回來時,他就悶聲大發財,也默認了,這時候又犯倔。怎麼我教了他半天,他也不明白?美色,就是用來犧牲的。誰讓他沒事長那麼帥!做事又那麼拽?女人可不就連這樣的男人嗎?我這樣溫柔儒雅,風度翩翩的類型不吃香嘍。」三哥低聲咕噥著一大車的廢話,磨蹭著上前廢話,磨蹭著上前。

  不過他還沒湊近,已經有一條人影飄然而至,伸指拿住了明明變身縛神索、卻偏偏還留了個蛇頭的米希希的七寸之處,令她驚叫一聲,立即軟成一段絨純,垂著身體葉,哆嗉著叫,「是誰拿我?是誰拿我?啊,二郎神君、第六天尊,我服了還不行嗎?饒了我吧。」

  汗了,這神器也太沒氣節了!這麼快就投降,怪不得連性別也可以隨意選擇。

  「解開你的神契。」忘川沒有多廢話,「給予你我的力量!」一邊說,空著的那隻手連番虛畫咒語,又咬破舌尖,噴在那些虛無的符咒之上。

  縛神索是因神的,隻要她的主人在,施展出來的話,隻要是神,就連忘川和孫悟空也難逃脫。可一來,她正在這裏調戲姜男,分了心神,連索身也沒變全,二朱忘川出手極快,實力又卓絕,因此此時受困的倒是她了。

  不過這條蛇特倒也幹脆,或者說任性,因為迷戀霍炎,所以半個字廢話也不說,當忘川手私開,立即變為人身,盤塵在地上念念有詞,足有小半個時辰,才重化為索形,嗖的纏在了忘川臂上。

  「大功告成!」三哥高興的拍掌。

  霍炎低低咒罵了一聲,轉身就走,米希希居然能忍著沒去追,看來是忘川這個主人已經上位了。不過我很不開心,撅嘴哼了一聲,對她說,「我看你改名米希望吧,像你這種死纏爛打法,有男人不被你嚇跑才怪。」

  「怎麼追小炎炎,教我!教我!」一條繩索興奮地喊。

  「我懶得理你!」我又哼一聲,不過這聲是哼忘川,隨即又轉頭對三哥說,「我把華如練和胡香香編在一組了,讓他們互相監視,但你也派人盯著點。對了,麻煩你告訴胡香香,有人跟她搶霍炎。」說完,我快步走到忘川身邊,故意踩了他一腳才離開。

  華如練偷聽事件後,代天者還是發現了她的行跡,但被這狡猾的女人提前預知到危險,逃走了,我卻不能再讓她有任何機會做出對我、對忘川、對任何人不利的事。

  回到住處時,我發現忘川居然此我先到,我進屋的時候,他正笑眯眯地坐在那兒著我。目前我們倆個處於公開的同居狀態,好在我是半妖,而且那一半是狐狸精血統,這麼「不檢點」的行為在他人眼裏是正常的,所以倒沒有什麼針對我閑言閒話。

  相反在狐族中,我備受推崇,因為我迷住了天地間最強的男人「們」,這是狐妖最大的成就。他們把霍炎、平馬流、孫悟空、甚至小小的魔童都劃入我的裙下之臣中。有的狐妖為了顯示本族長老厲害,甚至在這個藍顏兵團中,私自又給我加了好幾個能耐人,甚至我都不認識。

  「笑得這麼姦詐!」我哼了一聲,不理忘川。

  他伸手虛空一抓,就被吸到了他的懷裏。他一直這樣,從我重生後第一次遇到他到現在我貴為史上最年輕、最漂亮、最幹凈、最白嫩的的妖祖,他總是把我吸來吸去,也不管我願不願意,反正我們法力相差還是很大,也不能反抗。

  不過很難得,我們能有這樣獨處的溫馨時刻,加上我其實也並沒有不樂意,也就半推半就的窩在他懷裏了,隻是嘴還嘟著。

  「吃醋?」他問,聽聲音似乎很愉快。

  「是呀,不許嗎?」我氣鼓鼓的,身體貪戀著他,可脖子卻扭轉過去,表示我的不滿。

  「我很喜歡。」

  「什麼?」

  「你吃醋。」

  「那不吃了!」

  「為什麼呀?」

  「因為……因為,不能讓你遂了意。」我又哼了他一聲。

  他扳正我的臉,吻我,輕柔得像在夢中。

  「這算道歉?」我心頭軟軟,嘴裏卻還要挑釁。

  「我沒做對不起你的事。這個……隻是哄你。」

  「了不起嗎?第六天尊會哄女人啊。」我滿不在乎地說,其實心裏又甜蜜又得意。

  「隻有你。」他很認真,「隻有你。」

  完了,我投降了。我覺得自己真的很挫誒,聽他兩句甜言蜜語就招架不住了,但他這樣的男人肯對我甜言蜜語,已經夠我臭屁的了。

  「你的哄,很沒有誠意啊,明顯對付了事。」我繼續找茬。為難心上人,是每個女人都會的小把戲。

  忘川沒回話,以行動代替語言,第二個吻深切而綿長,直到我們都氣喘吁吁,眼睛急切地固定對方。我樓著他的脖子,覺得要化成一汪春水了。我們同居,可卻沒在一起過,今天……

  「大戰,可能就要來了。」我正迷迷糊糊的,忘川的聲音卻冷靜地鑽入我的耳朵,我的心田,「也許不出三天,我們必須早做准備。」

  我恨他,為什麼在這麼纏綿繾綣的時刻提這麼掃興的問題呢?可是我也知道,若非萬不得已,他不會這麼沒情趣的。固然他不是特別好色的人,但彼此的擁有和交融,他也很喜歡。

  於是我隻允許自己沮喪了三秒種,就重新找了個地方坐好,聽他繼續說下去。

  「華如練是個關鍵。」他把臉上動情的神色努力壓抑下去,「我有一些事一直想不明白,但把代天者行為的前因為後果與華如練的供詞聯繫起來,也就得到真相了。為了實現自己成為新盤古的夢想,代天者不知已經准備多少年,當時機眼看就要成熟時,他卻沉不住氣了。所以在他抓多我後,以為聚齊四大神器後到擒來,就採取了冒進的政策,派了狐族去執行那個所謂的任務,開啟倒懸之山和幻海之水的力量,准備滅世。當然,這是一石二鳥之計,他計畫順手把你也除掉。你是他眼裏的沙,雖然不疼,卻影響視線。」

  「我老實巴交的,哪裏惹到他了?」我不服。

  「因為你是變數,不在他的推算裏。」忘川嘆了口氣,仿佛又怪自己把我捲進來了,「你要明白,在一件謀劃多年的大事裏,變數往往是最可怕的。它可能使成功更徹底,但也可能導致滿盤皆輸。」

  我想了想,很多細節涌上心頭,更加明白忘川平時那看似不經意,甚至是欺侮,但實際上卻是保護我的舉動。

  「原來滅世之力已經啟動,怪不得哪吒發現倒懸之山和幻海之水都發生了變化,卻不知為了什麼,而我在天涯海角那邊看到水位猛增。是……那塊五色神石又鬆動了嗎?」

  忘川搖了搖頭,「我想,那種力量一經開啟就是不可逆轉的。你拼命把五色神石又放回原位,隻是讓天地倒傳的速度變緩了。」

  我發愣,因為我情不自禁的又想到了相應的科學理論。據說,地球兩極曾突然失磁,南北極顛倒,這是很多特種滅絕的原因,其中包括《冰河時期》裏可愛的長毛象。

  神話傳說與科學進步,果然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所以我要想辦法,因為我不想讓長毛象的悲劇再度發生。

  可是我很自責,因為正是我扳動了五色神石,讓巨大的「沙漏」歪斜。不管怎麼說,我成了代天者的幫凶。

  「這怎麼能怪你?」聽我嘆息著說出我的內疚,忘川安慰我,「沒有你,也會有別人。總之他已經把這個世界和所有的生靈當成他成為新盤古的墊腳石。可笑的是,他自以為是正義慈悲的,因為他要拯救萬物,他是要所有人能夠成仙成佛,脫離人世苦海。但他不明白,那怎麼能以殺戮做為開始?怎麼可以不問問別人的願望?」

  「他變態的,你跟他講什麼理呀。」我揮揮手,「我想他也,知道不能回頭了,這麼急切的攻打我們,也不過是為了搶四大神器,好保證茬這個世界滅亡時,他還能和他所選定的少數人話下來,對吧?」

  「沒錯。」忘川眯起眼睛,「他做事陰狠決絕,卻有些瞻前顧後,凡事非要准備得完美元缺才會下手。所以,他之前還能找各種藉口來睹搶四大神器。可如今連縛神索米希望都落入我們手中,他必會瘋狂,就好像他已經破釜沉舟,下一仗肯定打得毫無顧慮,不死不休。」

  聽到忘川都把米希希說成是米希望,我暗笑,然後正色道,「你是說,這將是最後一戰?」

  「絕對的最後一戰。」他很肯定,「我們有很多事做,要充分准備,要儘量加強力量,要鼓起鬥志。因為……我們若輸了……不,我們不會輸,至少我會拖著代天者。那時,我要你立即帶著四大神器和幾個能幫得上手的朋友離開。假如世界要滅亡,留下來的絕不能是代天者。六六,你答應我。如果真有那一刻,你必須立即離開!

  我猶豫著,然後順從地答應了他。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不答應,他會勸我,那我們就隻能在這裏耗費所剩不多的寶貴時間。不如撒十小謊,反正到時候我會把四大神器託付給別人,再跟他同生共死。

  他望著我,大概我答應得太痛快,令他不怎麼相信。我覺得他一定會有安排,比如到時候有人打昏我抬走什麼的,當然我也會有應對。

  總之,我要和他在一起!

  我們的目光在空中糾纏了會兒,片刻後我低低一笑,「信心很重要,不要還沒打,就先考慮結局。依你的猜測,代天者准備這場大絕戰需要三天五右的時間,那我們做的事也很多啊,沒工夫在這婆婆媽媽,先說說怎麼安排吧。」

  「軍隊的事,你不用管,你隻負責四大神器。」忘川說。

  我想了想,「我覺得應該由四大種族分管四大神器,畢竟它們從特性上來說各有歸屬,由它們本族的人使用,應該會發揮更大的戚力。若最後不得不製造結界,保護一部分人倖存,這個結界也會大些。我想,都這個時候了,不會有人再生異心,否則就是自己找死,天下間哪有那樣的笨蛋啊。」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7:00 AM

第七章 戰地「亂愛」情

  忘川沉靜地看著我,之後站起來,走到我身邊,雙掌輕按在我肩上,「在這個時候,六六,我身為男人卻沒有你這樣的胸襟,真是慚愧了。」

  「早說了我想得開嘛。」我得意地抬起下巴,知道你要娶的女人多厲害了吧?話說你會娶我,對不對?」

  「隻要我不死。」

  「我不會允許你死的,看著吧。」我自信滿滿的說,心裏卻沒。來由的冷起來。

  然後很默契的,我們誰也不再提起這個話題,好像心頭有一道暗傷擺在那兒,觸碰就會出血,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繞行。接著就是安排應戰的事,我們各自為政,戰前難備又失在太過忙碌和瑣碎,那隱隱的不安就被忽略了。

  我找來了其他三大神器最適合的擁有者,開了個秘密會議,把代天者以及他要滅世的情況通通告訴了他們。然後,又講了四大神器的重要性,要他們明白肩負的重大責任。

  他們震驚之下難免和我第一次知道這些事一樣,很有些恐慌和難以置信。但他們中有兩個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另一個天底下最囂張的小孩,所以很快就平靜的接受了這驚天的陰謀。

  至於四大神器的分配……

  我早就把鎮魔笛給了魔童,得到了魔族結盟的承諾。而聚妖幡本就是妖族之才勿,應該由妖租所持有,再加上我媽在其上加了血禁之術,除我之外沒有人能卸動,所以寶幡歸我操縱。

  忘川現在是縛神索的新主人了,可是考慮到在接下來的大戰中,他要承擔總指揮官的重大責任,無暇他顧,於是他把米希望轉交給了霍灸代管。

  米希望自然很樂意,霍炎雖然不滿,但看在大局的份上,又因為上升為主人的地位,再不會讓縛神索隨意糾纏,也就接下了這個任務。

  剩下的隻是困魂鼎了,最終我把它交到了青牛道長的手中。

  青鬥道長很激動,因為這意味著人族終於可以和其他種族平起平坐了,並承擔起同樣的責任,也證明了我們對他的絕對信任。

  「妖祖小姑娘,貧道必不辜負你的信任。」他接過寶鼎,堅定的說,那一瞬間居然頗有仙風道骨的模樣,「但貧道以為,四大神器之法陣還是要提前演練才好,免得臨時抱佛腳,發揮不出最大的威力。」

  他這樣一說,霍炎和魔童罕見的沒有掐架,全部表示同意。

  我為難地聳聳肩,「我隻知道這四件天地至寶同時使用就能創造保護結界,但具體怎麼操作我可不清楚。第六天尊說他去查,不出一天,就能給我答案。」對外,我也對忘川用尊稱。

  「他又這樣,什麼事總是不痛痛快快的明說。」霍炎兩條毛茸茸的眉毛好看的皺起來,「我還有很多疑問沒找他要答案呢。」

  我知道霍炎想問什麼,因為忘川曾經抹掉過他和平馬流的部分記憶,讓他們也是「半人」的秘密被隱藏,而從我剛才的一些敘述中,他肯定發現了端倪,必找忘川問清楚的。

  這件事我和忘川事先溝通過,他說會和霍炎他們說清楚。阿流應該會氣一下就算了,霍炎卻必然大怒。不過,在這個關鍵時刻,他也會暫時忍下怒火。他雖然脾氣不好,畢竟是識大體的人。縱觀這些年,雖然他一直想勝過忘川,時時與他別苗頭,卻從沒在大事上含糊過。

  「我就不信他這麼本事,不如我去問問我族中的老人。」魔童撇撇小嘴,始終對忘川在口頭上保持強勢和不敬,「要不去問胡姥姥也行。」

  「第六天尊大概是去地府走一趟吧。」青鬥道長捋了捋鬍子,「貧道不多不少,能推算一點身邊人的行蹤和整體的機運走勢,隻要時間相硒不是太遙遠的話。」

  「准不准啊,不是騙錢的吧?」魔童嚷嚷,而後立即笑眯眯地道,「那鬥鼻子,你給算算咱們這回能贏嗎?」

  「這山雨欲來的,貧道豈能無感,還用你小予說嗎?這幾日夜觀天象,又斂神測算,早知道會有戰凶之危。」青鬥道長敲了一下魔童的頭,「可惜啊,貧道法力有限,太複雜的前程就看不通透,隻覺得其中變數太大,吉中帶凶,凶中有吉,吉與凶就在一念之間。沒想到啊,這場戰事居然關係到天下生靈的存亡,那就算是凶上加凶,凶之不能再凶,也得迎戰是不是?即如此,生死吉凶就置之度外吧,何必婆婆媽媽地算來算去?」

  「說得好!」我贊了一聲。

  霍炎冷口亨,「我說老道,你就別故弄玄虛了。這時候全洪荒界的生靈全動了起來,哪怕無知無識的草木蟲鳥也一樣,隻有冥界還死水一潭,第六天尊不去攪動就怪了。再者,冥王自上古時期就掌管冥府,要有疑難問題不問他,又問誰?你是人老成精,想到了這一層,哪裏是測算得法?別騙女人和小孩子了。」

  「誰是小孩兒?誰是小孩兒?」魔童立即不幹了,「你才是小孩兒,你們十四山的人才都是小孩兒!」

  霍炎二話不說,伸手就薅住魔童的衣領。眼看兩人又要大打出手,我動作靈巧的躍起,俐落的一人賞了一腳,而且都不帶解釋的。

  青鬥道長輕咳了一聲,別過頭去,免得因為發笑的嘴臉被霍炎痛毆。堂堂的十四山三當家的,外加一名是魔主,居然被年輕的女妖祖當眾毆打,他們居然並沒有反抗,實在很好笑吧。

  「那道長……您說說第六天尊會不會把冥王也爭取過來。如果有了冥王的相助,咱們在戰場上不是會大佔優勢嗎?」我有點興奮地問。

  哪吒知道父親的事後,先是暴怒,立即要打上天庭,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攔住。隨著後就是傷心,那悲痛的眼神都令我都不忍看。畢竟,他表面上雖然與父不合,甚至故意頑劣來氣李天王,實際上卻是最渴望父愛,而且也是很愛父親的。那樣的結果,他承受起來一定很痛苦。直到最後他才冷靜下來,強行讓理智戰勝了情感,深理起仇恨,悄悄迴天庭策反天兵去了。

  所以我想,忘川是不是在做同一件事?畢竟,人越多,對抗代天者的力量越大。

  哪成想聽到我問這句話,那三人同時發出哈的一聲,各自轉身離開,害得我有點尷尬。真是的,就算請動天塌了也置身世外、又絕對公正無私的冥王是不可能的事,也不用都發出感嘆詞,然後一下子走幹凈吧?太不給面予了!

  我氣了會兒,就回到狐族地宮去處理各種繁雜的事物。

  目前,除了擁有四神器者和忘川,還沒有其他人知道代天者要滅世的行動。忘川覺得要等把所有的兵員都整合完畢,等哪吒回來,才能宣佈這件關乎每個人命運的大事。這樣,即不給大家胡思亂想,亂則生變的時間,也不會讓他們一點心理堆備也沒有。最好,代天者就在大家的恐懼才過去,怒火才升起時打過來,那樣的戰力至少能提高三倍以上。所以現在,縱然每個人都感覺到戰爭的氣息,整個塞滿各種族軍隊的妖居地卻還算風平浪靜。

  不過我心裏亂得很,隻能強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做事。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忘川才遲遲歸來,身上帶著些小傷。

  「你和冥王打起來了?」我驚訝地問。

  他意外的看著我,大概沒想到我會知道他的去向。我把和青鬥道長他們開會的事說了,他點頭道,青鬥道長沒有猜錯,我是去了趟冥界。」

  「那情況怎麼樣?」我急切地搜尋他的身體,「你傷到哪兒了?冥王也是的,不參與就不參與唄,為什麼要動手呢?真是一點為王的風度也沒有。你呀,去之前也不和我說一聲,我好久沒見孟婆姐姐了,幫我捎件禮物給她也好呀。」

  「別擔心,皮內傷而巳。」忘川滿不在乎地捉住我的手,又捏捏我撅著的嘴,「我與他之間的過節,說起來也是因為你。當年你被天雷擊得隻剩下一根狐毛,你母親要帶你上人界修養,但不管怎麼哀求,他死話也不肯通融,我隻好強打。」

  「那你還去?說不定胡姥姥也知道四大神器如何組合使用,不用問冥王殿下。」我責怪了一句,又忍不住好奇,「你今天怎麼跟他說的?」

  「我一路直闖進去,對他說,要來了結一千多年前的恩怨。上回,我雖然強行送你過界成功,可也傷在他手下。」

  「原來是你挑釁的!」

  「那不是挑釁,而是讓他明白,今天他若不與我打,以後就再沒有機會了。他貴為冥界之主,就連神魔死去後都要歸他管,他能不請楚洪荒界的形勢嗎?」

  「他還是決定不參與對不對?不然也不會跟你現在打了。」

  忘川搖搖頭,「我不知道他的決定,因為我沒問。再說打架這事和請他出山的事不能混為一談,我們也可以先解決自己的事,再考慮其他。總之,他愛來不來,反正我告訴了他,他若喜歡以旁觀來保持公正就隨他,這世界成為劫灰的話,他也不過是公正的那一顆灰塵。」

  我笑起來,覺得忘川說得真好。冥王是否參戰就隨他,但這話卻要先說得痛快。這時我已經幫他把戰甲脫掉了,終於找到他的傷是在手臂上一處,胃部側面一處,看起來像刀傷,卻真的不嚴重。若是凡人武器,就算傷剄忘川,傷口也會立即癒合,但大家都是神,砍上幾刀也是會流血的。

  他的傷,我心疼。

  「放心,他傷得更重。這一戰,還是我贏了那麼一招半式。」他托起我的下巴,凝視我的眼睛。

  我別開頭,拿了清水、幹凈的布和金劍葯來幫他處理傷口。男人真要命,我根本不關心他是輸是贏,隻是不喜歡他受傷罷了,哪怕隻是小傷。

  他不說話,任我擺弄。我們就這麼此時無聲勝有聲地相對了一會兒後,我終於處理好了他的傷,並問道,「那四大神器結成法陣的事,問過了嗎?」

  「這個他不會藏私,因為他明白我們不是用四神器傷害生靈,而是要保擴洪荒界。」

  「啊,那你快教我要怎麼做。」我跑到桌邊去拿紙筆,一副要認真紀錄的樣子。

  「不休息嗎?」他定定地看著我,話氣突然溫柔下來。

  「戰前懶惰,是對自己生命的嚴重不負責。」我輕輕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我連夜找他們練習去,你吃完我給你備下的飯菜就趕緊休息。我,我們所有的人,全都指望你呢。」忘川的修為很高,所以就算進入睡眠狀態時,體內的真氣也在各靈竅中流轉。

  最好的休息,也就是最好的修行。大戰在即,我絕對不打擾他。

  隻是,他來吵我了。

  他向我招招手,我傻乎乎地走過去,以為他要教我禦使四大神器成件的方法,哪想到他卻把我攔腰狍起,眼神深沉而危險,是我極為熟悉,卻又極能令我心跳的。

  「你要幹嗎?」我明知故問,不明白我的聲音為什麼低,沉了下來,有點啞,心也突然跳得很快,曖昧的氣息頓時充滿整個房間。

  「我要好好『問問』你這個笨蛋,為什麼第九重媚功還是無法突破?」他喉嚨處有一個吞咽的動作,顯然呼吸有點不正常了,「我以前儲存在你內竅中的修行精華很多,怎麼,沒能融為己用嗎?」

  「那個,很快要打大仗了,應該保存體力……」

  「是啊。」他逼視得我更近些了,鼻尖都碰在了一起,「這麼大的陣仗,每個人如果強一點兒,我們的實力就會大增,不用指望冥王幫手就能贏。所以,我還是要儘快幫你突破第九重。」

  「你要怎麼辦?」我拒絕得很無力,連問話也顯得那麼沒有必要,可他卻回答得很具體。

  「如果明天黎明前就要和代天者交鋒,那麼……我要你永遠記得這一夜……的修行。」說完他一轉身,把我安放到了床上。

  於是在天亮前我沒有出得了房門,我們抵死纏綿,但我卻不記得所有的細節,唯有那暗含著絕望的歡樂,深深的,深深的,刻進我的身體裏,我的心靈中。

  忘川預計代天者行動的時問非常准確。

  不過第三天中午時分,卻是哪吒先到達妖居地的。他瘦削了很多,英俊的眉眼下,隱含著冷酷而狠決的東西和報夏的渴望。這令他整個人的氣場都變得不一樣了,英姿迫人,令站在我身後的小九嚶了一聲,差點昏過去。待我轉頭看時,見她兩眼冒星星,已經把生死置之皮外。

  完了,又一段戰地「亂愛」情。不明白了,為什麼主動的總是女人?

  「我們發現得太晚了,現在代天者把天兵們也控制了,我隻帶回這些人。他們曾經是李天……是我父王的親隨。」他指了指身後幾十個滿臉悲憤的天兵,終於改了對李大王的稱呼。

  李天王雖然有些愚忠,但卻是個正直的好人,當年那樣對自己的兒子,也是為了一方百姓的安危。在他心裏,痛苦未必有哪吒少。那麼,天王一代英靈,可會知道在他身後,他的愛子終於原諒了他,再叫他一聲父親嗎?

  我仰頭望天,怕眼淚在這時候不合時宜的滾下來。女人,多麼堅強也,是軟弱的,尤其在就要上戰場上的時候,沒有男人的熱血奔騰,總是有些兒女情長。

  「無妨。你們平安回來就好。」忘川坐在帥椅上,左手支著椅子的扶手,托著腮,右手手指輕輕點著面前的桌面,神色問淡淡的,舉手投足間顯得那麼從容不迫,甚至是有點漫不經心的。這肢體語言顯示出強大的自信,同時極大的提升了周圍人的信心。

  會贏吧?會贏的!

  兩個多時辰前,在妖居地山谷中的全體大會中,忘川已經把真實情況含盤托出。當時,滿山遍野,死寂一片。所有人,一草一木,一風一雲,無不為這個事實震驚,繼而懷疑自己身在噩夢之中。隨即,就是大嘩,那恐慌有如野火迅速蔓延,競有燎原之勢。

  見此情景,我甚至害怕了,顫抖著躲在忘川身後,怕大家失去理智,四散逃走,那樣隻能是死在別處,沒有生理。還順便,把我踩成

  隻有忘川,仍然堅如磐石,就像狂風中的山峰、洪水中的中流砥柱,不發一言,也不做一個動作,任由大家發洩憤怒和恐懼,直到吵嚷的人們漸漸威嘗到他強大存在在,他的鎮定與堅決,然後被他凌絕天地的氣勢所感、所壓、所震懾、所領導。

  「是死是話,問問你們手裏的武器。」他不像電影中描寫的英雄,在戰爭之前發表慷慨激昂、令人熱備沸騰的煽動性演講,而是用一種近乎冷酷的真理感,平靜地問著,「若要生,就站直了,不能退哪怕半步。因為身後是萬丈深淵。不想死的,就隻有往前沖。」他冷淡的,滿不在乎的站起就走。

  「第六天尊會如何?」不知誰大聲問。

  忘川站定,緩緩回過身,「本尊生於天地之間,自己的命運由自己掌握,又有何懼?」說完,他就那麼離開了,好像連等待大家表決的耐心也沒有。

  我傻乎乎的追上他,不時扭頭張望,看到滿山滿谷的人再度吵嚷起來,亂戰一鍋粥,卻沒有一個人離開,很多人臉上都寫滿了憤怒、害怕、不安,還有……決一死戰的神情。

  這時我才明白,為什麼忘川說恐懼也是一種力量,或者有時候,是最大的力量。



第八章 初戰

  探子回報,那個黑洞又擴大了數十倍,居然從這邊望不到那邊。這樣下去,就算沒有這最後一戰,整個洪荒界也會被被這個洞吞噬掉。

  到達時候,幾乎不用動員了,因為大家都明白,左右是個死,還不如拼個痛快。

  不過可笑的是,我方人員都知道這是代天者為了私欲而求滅世,結果遭到了天譴,算得上是天庭無道,大災降世。而天庭方面,代天者和已被其控制心神的天兵們不算,那些追隨者卻堅信代天者的說法,因為天降妖孽,才會凌虐眾生。

  當然,這個妖孽是指我。我,一隻烏龜特性的善良而無害的半妖,居然成了他人口中的絕世妖孽!這是我在人界時,到死也想不到的。人生的際遇簡直奇妙得難以形容。

  在敵方人員的眼中,我就是當年的蘇妲己,忘川就是當年的商紂王,不過我們這對狗男女更可惡一點,本來就是叛黨,因為要搶奪天下,這才為洪荒界帶來災難,他們對我的憎恨,都到了恨不得咬死我的地步。

  「一定要贏知道嗎?」我對負責狐族軍隊的三哥說,「不然我就會被殺頭、凌遲、腰斬、車裂、五馬分屍……」

  「快別說了。」三哥揮揮手,「聽起來死得那麼不漂亮。」

  我無話了,他到這時候還想著外貌的事,不過這也證明他情緒放鬆,希望對狐族的戰鬥力有幫助。

  「這個……給你。」我正要再囑咐三哥幾句,身後突然有人叫我。一回頭,那金髮少年有點手中無措地站在那兒,一手抓著頭髮,一手遞給我那紙神契。

  自從上回他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與我開戰,我們就一直沒有正式見面。當然是因為忙碌與緊張,但也是下意識的彼此迴避,怕會尷尬。現在羞澀的他突然出現,也不知鼓足了多大的勇氣,卻令我的心立即軟軟的、嚷嚷的,走上前去,給了他一個擁抱。

  「悟空,今後你就是我的人了,有人欺侮你,報我的名字,聽到沒?」我開了句玩笑,鄭重收起那張神契。本以為再相見會有些不自然,哪想到自然得不得了。我喜歡他,他是我的朋友,我的弟弟,兩人之間有什麼疙瘩是解不開的?再說他雖然自責,我卻從沒怪過他。

  他的臉有些微紅,還是不習慣現代人類的親昵行為,眼睛飄到別處,低聲說著對不起。

  他的樣子好可愛,害我立即變身怪阿姨,故意拉住他的手,還捏了兩下道,「我不喜歡你這樣說,根本沒什麼對不起的。不過你現在算是我的召喚妖了,要聽我的話,明白嗎?我三哥是個誇誇其談的繡花枕頭,我需要你幫我保護狐族,你要答應我,別的不管,隻守在我們狐族周圍。」

  三哥瞪了我一眼,意思是說:你哄心理受傷害的小朋友,也不用踩低我是不是?

  孫悟空看著我,眼瞳中閃過一道受傷的光。他知道自己的修為雖然沒有析損,卻被限制了至少一、兩百年。身為戰神級的人物,卻要在這樣的大戰中做壁上觀,他的自尊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和傷害。而且,對方主帥竟然是害他的人,他卻不能去報仇。我相信如果不是有對我的承諾,他就算死,也會死在陣前,死在手刃仇人之後的。

  可是我不能讓他去,因為我不能讓他死。

  「悟空,你欠我個人情對不對?」我想了想,輕聲問他。

  他抬起清澈的眼睛,認真點頭。

  「那麼,不要計較一戰的得失。雖然這種大陣仗沒有你的參加狠可惜,雖然以後也許不會再有這樣讓你顯神通的機會,可是我們有未來對不對?姐姐知道你憋屈、知道你不服,但我的未來需要你呀,你可不可以為了我不要難過?」

  我很正經的說,把感情放在他心中天平的別人一端。其實我何嘗不希望他能在戰場上,何嘗不希望他與忘川並肩戰鬥?他一個人就能左右戰局,和忘川聯手就能平定天大的災禍,而不是此時讓忘川一人挑起最重的擔子。」

  可是此時,他是折翼的天使,輪到我來保護他了。

  他沉默著,好久後抬頭望望天,終於嘆了一口氣道,「我會遵守諾言的,狐族中人必在我的保護之下。我明白這不是我的戰場,其實我不是很喜歡打打殺殺,我隻是……不能容忍,也不甘心讓代天者逍遙。」

  「他不會的,你放心。姐姐幫你報仇,難道你還要跟我分得那麼清楚嗎?」我笑著拍拍他的肩,「快去難備吧,你身子剛好,記得不許脫力,畢竟你在以後兩百年內屬於我,我的財產可不能損失。」

  「好吧。」他鬱悶的點頭答應。我知道這件事會讓他不開心好多年,但隻要他能活著,慢慢總會開心起來的。而且保護狐族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我相信一會兒他會忙得會再顧不得自己的心情。

  「那我們快走吧。」聽號角吹了三遍,我立即去集各了。

  一個時辰前,前方斥候來報,天兵大舉壓境,最晚黃昏時分必到妖居地之前。而凌霄殿已成空城死城,天庭,頗有點破釜沉舟的意思。其實誰都知道,這一戰必分出生死勝負,不然就沒有了任何意義。所以難得的,代天者這次也沒我什麼偽善的藉口。

  想必他也急了,不能容許盤算多年的變態夢想被任何人破壞。假如搶不到四大神器,他有可能跟我們同歸於盡。

  可惜,我們不想、也不願意跟他死在一處。說酸點,我們是為生存和自由而戰,更正義,也更高尚,理應得到更好的運氣。

  忘川升帳點兵,排兵佈陣,忙得不亦樂乎。我,做為妖祖,四大神器的擁有者之一,四大種族的代表人之一,就站在他的身後。我身邊,還站著霍炎、魔童和青鬥道長,分別代表著神族、魔族和人族。

  平馬流和哪吒為雙先鋒,各大種族的領軍人物都各有分派。整隻臨時組織起來的龐大軍隊被安置得井井有條。出妖居地後,我隨著忘川飛上半空。從空中鳥瞰,我方陣型酷似一隻盤起的巨龍,首尾兼顧,龍頭由兩名先鋒指引,看起來威武雄壯,氣勢如虹。

  忘川騎在大黑馬應龍上,白金色的長髮在身後輕輕飄拂,映著手中閃光的三尖兩刃槍,整個人竟有殘酷美感。那些雲霧,絲絲縷縷,有如繽紛落英,圍繞著他。腳下,是哮天犬沉靜的守護著,即不動,也不出聲。看著他,周圍的景物、人物和聲音都模糊了起來,似乎天地間隻有他一個人。

  而他,隻在出徵前看了我一眼,就再沒有回頭。那溫柔隻是一瞬,因為戰場上唯有果決殘酷,才能保證最後的勝利。所以,他宛如冰山。

  「來了。」就在沉醉於身前男人的時刻,旁邊的霍炎低低地道,似乎鬆了一口氣似的。

  確實,戰前的緊繃感太強烈了,好像拉得太緊的弦會斷,每個人鬱希望對於別來,卻也盼著他們快樂。早死早託生,我親耳聽到有人這麼說。

  我那幾乎不能跳動的心,也因為霍炎這句話,因為前方地平線上出現的一道灰色的人海波浪而突然狂跳起來。我抓緊了畫筆,摸摸腰間寶袋中的聚妖幡,又看了看腳迫趴著的肉包,心才稍稍安定。

  我愛的,我能指望的全在眼前,那麼,我也不怕。

  此時不用說凌霄殿,妖居地中也一個不留的全上了戰場,沒人幫我看著愛犬。不過人族的能工巧匠給我的肉包也打造了一副小盔甲,我給它穿戴整齊,拴了用法術凝結的狗繩,就留在自己身邊。萬一它跑遠,或者被嚇走,我一呼哨,它就能被法術狗繩拉回來。而且因為我的法術是運用神筆,並不需要與敵人直面對壘,肉包跟著我並不礙事。

  狗,是有靈性的動物,儘管肉包沒修煉過,但也是很敏感的,再加上長期和聖獸們在一塊玩,多少對目前的情況有感,當天兵們一出現,它立即跳了起來,狂叫。

  「噓。」我安撫著它,同時觀察整個戰場。

  這才是真正的海陸空全線大戰!

  天空上,無需法術就能飛翔的神獸妖魔依序層層排開,若展開他們的羽翼,肯定連太陽也能遮蔽。地面上,敵軍來勢凌厲,乞勢洶洶,我軍防守嚴密,氣度沉穩。地面上,暗河中,各種草木蟲蟻,地精土獸都屏息潛伏,隻等著最有利的時機,好沖出去伏擊敵人。這片小小的戰場,仿佛連空氣中都隱含著危險和殺機,雖然我經歷過十四山戰役,但我知道,這一次才是真正的戰爭!

  「交出妖租和四大神器,天庭將對所有參與謀逆的人既往不咎。」當雙方軍隊距離兩箭之地的時候,一員神格站出來說話。

  我施展千裏眼的功夫,立即把戰場上的形勢看得清清楚楚,認出那是曾經到人界抓過我的某星星之一。可憐的,被控制了靈識也不知道,還給壞人賣命呢。

  「別廢話了!」哪吒踏著風火耠,站在隊伍的最前面,此時大喝一聲,「你被蒙了心,連祖宗是誰都忘記了,還談什麼既住不咎?」說著火尖槍的槍尖一指對方中軍,「代天者,好好道人,快滾到本太子面前受死。還我父王命來!」

  此言一出,我方倒還罷了,天庭一方登時大嘩,畢竟代天者現在用的是李天王的身體,所以登時就有人就叫出來,不孝子,不配做太子元帥!你父王就在眼前,渾說些什麼!」

  「他不是我父王,他是代天者!因我父王知道他要滅世,於是他殘殺我父,附於他身。我若不報此仇,才是天底下最該死的不孝子。好好道人,你不配代天者之號,快快出來,本太子跟你單挑。殺父之優,不共戴天!」哪吒怒火蒸騰,隻要長了眼睛,就該看出他說的全是實話。

  可惜,天兵們的心神已為代天者所控制,餘下跟隨天庭的人又是對代天者極其尊崇和信任的,不但不信哪吒的話,還對他的行為頗為不岔,大聲謾罵起來。

  平馬流攔住差點沖出去的哪吒,大約考慮到哪吒面對著那張父親的臉會有心理障礙,忘川派的兩個前鋒,是以平馬流為為主,哪吒為副將的。

  我站在忘川身後,目光搜尋著代天者,終於看到他站在眾將的圍擾之中,雖然是李天王的身材和相貌,但卻沒為那種常年為武將者的威嚴,總有些閃閃爍爍的,真不知那些追隨者為什麼看不出來?看來洗腦是個很了不起的工程,代天者做得很好啊。

  忽然,一聲長長的嘆息自對方陣營傳了過來,範圍隻到忘川身邊數丈內。也就是說,代天者以法術說了句隻有我們幾個人聽到的話,「為什麼要阻止我呢?本來你們可以活,活在我的保擴結界裏,可現在卻必須去死了。而那些生靈,全部因為你們的愚蠢而經受折磨。他們應該在睡夢中與這個塵世一同消夫,無知無覺,沒有痛苦與恐懼,卻因為你們,非要直面死亡與毀滅。為什麼你們這麼殘忍,不給別人一點機會和安寧?」

  這話說的,我服了。我真服了。能把歪理念成真經的人,若不承認他是天上地上第一號人才,都對不起自己。他要殺人哪,他要毀滅世界,卻把自己說成救世主。我們想讓每個人活下來,卻成了惡魔轉世.恐怖大王投胎。

  我氣死了。我目瞪口呆。我甚至無法反駁他。

  不過忘川卻笑了。

  輕輕一笑,不像代天者那樣遮掩,也沒有用力,就那麼輕蔑一笑,嘲弄的、諷刺的、傲慢的,關鍵是非常非常好看的笑,讓這龐大戰場上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既然你以為殺戮是最大的慈悲……」他慢慢地說,看代天者的神色好像高貴的貴族之於卑賤的草民,「那麼,本尊成全於你。」

  「楊戩,忘川,不管你是誰?為什麼不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代天者悲憫地道,都這個時候了,還想瓦解我方隊伍的鬥志,試圖引起內亂,或者有人臨陣倒戈,讓他能更容易地贏得這場戰爭。

  可是他不明白,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信任」,它無需控制別人的靈識,無需蠱惑別人的心神,也能彼此團結在一起。而我方隊伍,不敢說是鐵板一塊,不敢說沒有一個人有異心,但絕大多數人都明白了他的陰謀,都堅定地站在這裏,為能活下去而戰鬥。所以,他這番做作是沒有用的,隻能今我們噁心而己。

  「在戰場上,說話是多餘的事情。」忘川根本不理會代天者的話,緩緩舉起了手中的三尖兩刃槍,停住。

  周邊,風兒的流動也隨著停住,萬眾生靈的呼吸跟著停住。心跳、聲音、陽光、連生命也同時停住。似乎整個天地,就隻有他手中的槍。

  然後,極快的,又似極慢的,甚至像停頓的,他的槍尖向對方一指。靜默數秒,我方隊伍整齊劃一的暴發出一陣比霹靂神雷還能驚響天地的怒吼!

  「前者死,後者亡!沖啊!」平馬流的聲音像滾雷中的閃電,響徹整個大地。

  沒有任何語言能形容戰爭的恢弘,人類的描述能力在這種情況下幾近於無。我隻感覺到眾人身上那生的渴望,死的恐懼,要掌握自己命運的決絕,彙聚成最強大的力量,義無反顧,甚至帶著粉身碎骨的勁頭兒,向對方沖了過去!

  天地間,瞬間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廝殺聲、吶喊聲、武器碰撞產生的火花聲、鐵器刺入內體聲、骨頭斷裂聲、痛苦的喊叫、死亡的來臨前絕望的哀求聲混合在一起,令人分辨不清,隻覺得耳朵都滿了。還有那各色法寶所散發出來的燦爛光華,把天空都染成了七彩異色。

  從天空俯視,已經看不清個體的身影,隻是兩股洪流,激烈的碰撞,產生了巨大的破壞力量,天地也為之變色。其中最耀眼的兩處,正是平馬流和哪吒所在的戰團。

  忘川居中而立,從容指揮,隨著他的神令,我方的盤龍陣與對方那看起來像鵬鳥一樣的陣法交互進退,隨著這節奏,一排排的人倒下,已經分不出敵我。

  而站在他背後的我們四人,被分配守住件之四角的上空,因為我守北方,北為玄武,於是幹脆畫了一隻巨大的黑色玄蛇,在天空中盤旋飛舞,幫助我方天空中的戰將,打退了天庭方面一波波的衝擊,守穩陣角。漸漸的,我融入了戰場之中,感到了麻木,然後就非常憤怒。

  若不是那個人,我們本不用這樣,那些為此而死的人,也不必失去生命的。

  這一仗,是在黃昏時分開戰的,一直打到了第二天清晨。當陽光升起,我看到地面上鋪滿了整整一層層屍體,有的因為死亡而露出了原形,可即便是死,也那麼不屈。而雙方的士兵連戰場也沒下,各撤退兩箭之地,原地休息,同時虎視眈眈地盯著對方。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7:04 AM

本帖最後由 fishmonth 於 2013-5-10 07:04 AM 編輯

第九章 隱形帥哥登場

  還好有孫悟空在,狐族中人有負傷的,但死亡是零記錄。隻是我看著這一切,還是忍不住落淚,即便那些人我幾乎都不認識。

  兩邊的後勤兵忙碌著救治己方傷員,拉回己方人員的屍體。我沒有心情休息,和胡姥姥及孫悟空一起工作,想著能多救得一人是一人。我看到平馬流和哪吒都沒事,受了些皮外傷。青鬥道長和魔童回到自己的家族去了,小九圍著哪吒忙前忙後,而忘川神情平靜,大概是見慣了這種慘烈的生死,沒有我這樣強烈的反應。

  不過當我經過他身邊時,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輕擁了我片刻。我呼吸著他身上獨有的、混合了汗水、幹草香、馬革味的氣息,感覺平靜了很多。

  可惜這平靜似乎隻是瞬息間的事,中年才過.蠢蠢欲動的天兵陣營表明了他們正在准備第二輪進攻。我嚇了一跳.大家都嚇了一跳,難道天兵吃了興奮劑,就不會累嗎?我方人員還在極度疲憊的時候.他們也應該暫時失去了戰鬥力才對,為什麼突然要進攻?

  「天兵們沒有力量了,我敢保證。」哪吒猛擊了一掌帥帳內的書案,為一直沒能靠近殺父仇人而萬分暴躁沮喪。

  「一定是隱兵。」平馬流嘆了口氣,意有所的望了霍炎和平馬流一眼,說的是一直隱藏著的,以他們為原形制諾出來的那隊天降神兵。不過,上回忘川消滅了一隊,代天者年中還有多少呢?他儲存了很多忘川、平馬流和霍炎的血,肯定會以這兩個成功品和一個完美品為藍本的。

  知道改造人秘密的幾位,包括我在內.都立即了然。而關於代天者要滅世的事,大家都知情了,唯獨這一件事關隱私,忘川沒說,就算他要說,我也會拼命阻止的。

  「你們說的是什麼?」哪吒莫名其妙,而且有點生氣了,大約看出我們有共同的秘密,卻把他排除在外,很不安。

  「代天者私下訓練了一批天將,有幾萬年之久了。」我跟哪吒解釋,因為那三個人都因屈辱感而保持沉默,「我不是說他們的修為又上萬年,但……還是很厲害,水平可能……可能接近你……」

  哪吒倒吸了一口冷氣,「像我?那他們有多少人,倘若有個千八百,這仗就別打了。」

  「我去看看。」霍炎往外就沖,我連忙拉住他。

  「你不能走,四大神器不能分離。」

  「我也不是不回來了,不過是去偵寒一下,你擔心什麼?」他瞪著我,突然一笑,伸指挑著我的下巴,「你是不是捨不得我啊?」

  「忘川你不管啊,他調戲我!」我枉訴。但霍炎卻大笑著跑了。

  這一出緩和了下氣氛,眾人心頭的壓抑感減輕許多。

  忘川一邊吩咐平馬流和哪吒去替合隊伍,准備好防守,一邊等著霍炎的消息。

  不到一刻,霍炎就回來了,身上有些狼狽,才包扎的傷口又破裂了不說,還有點灰頭土臉的。

  「土遁了?」忘川淡淡地問。

  「他們在土裏布了禁制,幸好我夠機靈。」霍炎沒好氣地說,「你猜如何?果然是一隊隱兵在集結。普通天兵也不是鐵打的,當煞再元戰力。」

  「什麼水平?」

  「我一直在外圍探查,很小心的,結果隻遇到一個隱乓。」霍炎不知為什麼笑了,「若問他們的修為和戰力如何?你想有誰能修理我到非逃不可?」

  「難道代天者克隆了一隊忘川?」我驚叫起來。

  忘川欠了欠身子,因為他經常來往幹人界,知道克隆是個什麼意思,所以也不理霍炎的疑問,隻皺緊了眉頭。

  這下形勢嚴峻了,如果代天者弄出百來個忘川的複製品,就算「他們」不像真正的人那樣有思維和機智靈話.也很可怕了。因為,忘川本就是萬人難敵,一個他,頂得上一支軍隊,想必完美的複製品在武力上也不會差到哪裏駢。

  「怎麼辦?」我急得拉住忘川的手。

  第一戰本就是慘勝,如果下一戰有忘川的複製品參與,還個個悍不畏死,那麼我們必敗無疑,代天者的陰謀就得逞了。

  滅世之力已輕啟動,不可逆轉,真到了那一步,我們最後的策略隻能是由忘川帶人拖住代天者。等世界滅亡的那一刻來臨時,四大神器的擁有者會架起保護結界,能保護多少人,就保護多少人。

  神族、魔族、妖族、人族的戰士.都有知道的親朋或者家人,為了自己所愛的,在前方做盾牌的人會不惜生命。可後方的人,難道就眼睜睜看著無辜的他們,陪代天者那個變態一起實?

  忘川性子極為堅毅,他甚至沒想過,萬一他頂不住,我們也隻有毀掉四大神器,和代天者及他的瘋枉夢想同時被埋葬。總之,四大神器不能盡落入代天者之手,至少得毀掉一件.絕對不能讓他夢想成真!

  想到這兒,我摸了摸腰間的聚妖幡,心甲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為什麼我從沒想過,若到最後死的是我,忘川會怎麼樣?

  「別怕,就算天塌下來,頂起來就好。」忘川果然沒有半分猶疑,戰意在他心中是永遠不倒的豐碑。我相信,就算隻有他一人,他也不會後退的。可是,我不想看他孤軍奮戰。

  怎麼辦?要是有援軍就好了,我沮喪的想。

  也不知是不是回應了我的祈禱,哪吒突然從外面跳進來,興奮地說,「二哥,有人來加入咱們了。哈哈,那可是絕大的力量啊。」

  誰啊?誰啊?

  「你終於做出決定了。」忘川身子沒動,卻對外面說,好像知道來者是誰。我看到他眼睛一亮,但他不像哪吒那麼沒城府,臉上還是不動聲色,無喜無憂的。

  到底是誰啊?我好奇心大盛。

  不過還沒等我轉過頭,就感覺身邊、確切地說是四週空間傳來一種不容忽視的壓迫力,還夾雜著陣陣酷寒之意,令我沒來由的感到害怕,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

  忘川略抬了抬手,我立即被吸到他身後,他明顯的存在感把我屏蔽於威脅之外,溫暖而保護,也使我能直面走進帥帳的一個「人」。

  我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和身材,因為他似乎是透明的,連輪廓都若隱若現,周身來還散發著淡淡的霧氣。但就是這樣一個影子,卻有著尊貴得令人無法逼視的強大氣場,懾人的氣質,令人情不自禁地就想跪下來,對他膜拜,等候他的發落。

  那感覺,就像獵物對著食物鏈最高端的猛獸,或者是所有的生命面對著死神……

  冥王!不用問、不用判斷,做為第六感強大的女性生物,我立即就知道這個新登場的隱形帥號是誰。至於我看不清他的面貌身材就說他是帥哥,也是因為強烈的直覺。有些男人,不是用眼睛來看的。

  「這不是決定,是必須做的事。」冥王的聲音裏也有一種冷,就像來自於地獄深處,有點神秘莫測,很吸引人,卻又令人想遠離他。

  但,這個自從我來到洪荒界就聽說過大名,可到現在才顯露真身的大人物終於出現了,那是不是說他會為整個戰局帶來轉機呢?

  我好奇地盯著冥王看,他瞪過來,我感覺得到,但有忘川隔在我們中間,我不怕,我不怕!

  「報告第六天尊,天庭已經攻過來了!」正大眼瞪小眼,外面來報。

  忘川立即站起來,快速發佈命令,由平馬流負責指揮防守的隊伍,哪吒與他帶著十四山的精英們上前迎敵,霍炎則保護四大神器的持有者。這命令說白了就是他自己親自戰鬥,讓霍炎盯著我別去冒險。

  臨了,他隻扔下一句話給冥王,「要來就快,不然就滾回地府去,本尊沒時間等你端足了架子磨蹭。」

  真服了他,都這時候了,還跟人家援軍這麼拽。而且他說完就大步離開了,我隻得尷尬地微笑著朝冥王揮手,表示友好。哪想到這位大人並不理我,哼了一聲也跟了出去,居然不介意忘川的傲慢。

  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凡事大局為重,倒是我小肚雞腸了。

  不過忘川雖然不讓我靠前,我卻可以去無害圍觀,和霍炎以及聞訊趕來的青鬥道人、魔童一起,遠遠跟在忘川等人的後面,也算是給他掠陣了。

  可是,當看到天庭那邊的陣勢,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

  那些一直隱藏著的神兵,組成了幾個方陣,看起來整齊劃一,那漫天的殺氣,就算是相隔很遠也感覺得出來。他們身上都穿著重甲,我相信那是為了掩蓋神兵們的臉,免得在場的人看出他們全是和忘川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為了防止本方隊伍產生懷疑甚至嘩變,代天者當然也不想透露這個天大秘密。

  最可怕的是人數,據初步估計,至少有兩百多人!

  餓謫神哪,我們以前估計複製兵有一百,那就已經很恐怖了,現在敵人欺目翻了一倍,要是有孫悟空在,還勉強有一成的勝算,現在隻忘川和哪吒的話……簡直不敢想像!

  「也不知冥王帶了什麼兵來,禁不禁打。」霍炎輕輕呼了一口氣,自然也看出形勢有多麼嚴峻,「他本身應該和忘川差不多水准,略略弱了一些。

  不過……若是待會兒局面不好,我必須去幫忙。」

  「霍老頭兒,你想違抗軍令嗎?」魔童緊緊抓著鎮魔笛,嚴肅地說。

  「我自會承擔!」霍炎瞪了魔童以眼。

  「快別吵了。」青鬥道長打斷那兩塊爆炭,「冥王是什麼人?雖然自開天辟地以來就一直保持中立,從不參與任何鬥爭,但他這次既然肯出手,就必是想明白了,也必盡全力。天下事沒有一樁逃得過他的眼睛,他自然也知道要拿出什麼力量,放心吧。快看,冥王現身!」

  四個人,八隻眼睛,外加肉包的兩隻小拘眼睛,向著遠方的平原望去。

  那裏,已經交手了。

  忘川萬人難敵,可此時隻能以一敵三。七首應龍現了真身,與哮天犬配合,哪吒和別的幾員戰將聯手,每組也隻能勉強對付一兩個神兵而已,若不是以前在天庭時,忘川與哪吒形成過默契,兩人以兵器碰撞出的氣流形成了保護結界,若不是忘川親自訓練的十四山的親兵陣法熟練,打法凶悍,又絕不退縮,隻怕形勢會更危急。

  就算如此,他們已經很了不起了。面對兩百個忘川實力的高手還能抵擾,整個洪荒界,沒有任何一個種族的軍隊能做得到。

  還好冥王及時出現,就見一團黑風從四面八方升起,仿佛被狂風卷著似的,迅速沖向戰場中心,似乎是洪水決堤,我要運起千裏眼才看清,那居然是無數的陰兵,也不知修煉的什麼法術,大白天的就出來了。其勢,不可阻擋。

  陰兵的數目不知幾多,雖然遠不如天庭的神兵強悍,但他們採取了螞蟻吃大象的策略,數十、甚至上百陰兵圍攻神兵一個。神兵雖然悍不畏死,陰兵們卻更加凶很,武器、法術、甚至牙齒都用上了。

  再看冥王,手中持黑色巨鐮,獨自對付一兩個弱化版的複製忘川,完全沒有問題。

  代天者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我們知道了他的陰謀,並以此說服了冥王,讓他選擇站在了我們這一邊。因為冥王從來都安靜地守著地府,以至於讓所有人忽視了他的力量。一個力求陰謀完美的人,卻沒註意到最大的漏洞,不是很可笑嗎?

  我看不到代天者的臉,但能想像他的絕望憤怒扭曲的神情。而他雖然能製造出忘川的複製品,卻複製不出三頭兩刃槍這樣的兵器,那些天兵拿著的都是普通武器,是從沒有修煉過,或者法術加持過的,所以他們殺掉陰兵後,那些陰兵也因為沒有實體,片刻後就能再度凝聚成人形,重新投入到戰鬥中。

  這樣一來,雙方就形成了犄角平手之勢。而且因為忘川提醒眾人,殺天兵要刺破他們的心臟,所以天兵每倒下一個,就不會再站起來,時間一長,雙方的人數對比就更失衡,天平開始向我方傾斜。

  隻是,我心裏隱約有些不安。

  忘川在反出天庭時毀了代天者多年的心血,消滅過一批複製品,而今的情況說明代天者還有再造能力,隻要有足夠的時間。那麼,他手中還有什麼牌好出?

  事實證明,真的不能低估代天者的變態程度,因為當他看形勢不佳,居然又派了一隊人馬出來。這一次,又是一百忘川的複製品!

  「天哪,他還有多少這樣的天兵?」我幾乎絕望了。

  霍炎神情嚴肅,「應該是強弩之末了,從陣勢上看,這是他留著做親衛保護他自己的,所以肯定是老底了,再拿不出來。可是……現在我們就頂不住了。哎呀不好,情況不妙!」

  我看得出來,情況何止是不妙,簡直是大大的糟糕。好不容易勢均力敵了,現在又被壓得連不過氣來。想想,三百個忘川就算都打了折扣,但那恐怖的實力也是不可戰勝的!而忘川又不會讓普通兵員頂上,因為那隻能是讓人去送死!

  現在,凶猛的陰兵們已經失了最初的銳氣,被殺掉後再凝最成形會需要很長時間,所以人數銳減。其他人,在那些重甲天兵的衝擊下,個個帶傷,十四山的精英更是傷亡過半,哮天犬和七首應龍的動作也遲緩下來。

  最嚴重的是忘川,雖然他手中長槍飛舞,半分沒有停滯,但也因為他力擋一面的關係而受傷最重,其中被砍到腿的那次,差點讓他站立不住。

  看到這一幕,我驚呼出產,而身邊的霍炎已經一步躥了出去,魔童緊隨其後,一紅一青兩道光芒直入戰場中心。青鬥道長猶豫片刻,正想也跟上去,卻被我攔住。

  「道長,請你回妖居地去。我們四個不能同時出現在戰場上,若是情況不好,記得毀掉困魂鼎,絕不能讓代天者最齊四大神器!」

  「妖祖小姑娘,還是我去。」青鬥道長道,「若真到了你我不想見的一幕,你比我的法力高強,說不定還能保著一部分人平安。」

  他這話自欺欺人,因為誰都知道,如果沒有四大神器,所有人都是個滅亡的結局。所以我不客氣地把肉包塞在他懷裏,親了親它的小腦袋後道,「道長,第六天尊在那兒,我斷不會獨話的,所以我一定要去!」說完不等他點頭,在肉包焦急的狂叫聲中,沖進了戰團。

  我立於半空,急速畫了一隻帶瞄准鏡的羽箭,拼命提醒自己冷靜下來,瞄准一個天兵的心臟部位,疾射了出去。那天兵慘叫一聲,立即倒他不起,死氣纏身。

  我為自己的初功而興奮,連忙架起第二箭,然而卻射偏了。第三箭,瞄得挺准,力氣卻未夠,速度稍慢,就被那天兵避了過去。於是我畫出後羿、李廣、花容、小李飛刀……反正我能想到的所有神射手都畫上了,我甚至還畫了弩劍自己用,可還是不行。

  不愧是忘川的複製品哪!我鹹嘆。在法術的世界裏,實力決定一切。我不能突破媚功第九重,現在就算放冷箭,效果也不是很好。而且,我這樣折騰,引起了代天者的註意,他一個號令,立即有五個複製品脫離戰團,向空中的我直撲過來。



第十章 滅世

  我咬牙應戰,不發出任何一聲驚呼,怕影響正在戰鬥的忘川。

  可是,他還是知道了。也許是心在靈犀,也許是代天者故意讓他發覺,總之他終於還是為我分了神。

  三尖兩刃槍橫向一掠,生生逼退五名圍攻他的天兵,他沖身而起,人還未到,神目中綻放出五色光華先至,把我包圍其中,保護完好。接著,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段,那些天兵仿佛再也看不到我的存在,又像是聞到他身上新鮮血肉的邪鬼,隻沖他撲去。

  代天者見狀,氣得又揮手指揮多名天兵來襲擊我,卻被忘川如法炮製。幾次三番下來,我沒有受到一點傷害,哪吒和冥王等人那邊的壓力頓減,可忘川自己卻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起來,連他的身影也被淹沒了,若不是他神槍縱橫睥睨,傲然如龍騰,我甚至會以為他早就被埋葬。

  可就算如此,他的情況也太危急了,隔著很遠,我卻似乎能聽到他粗重的喘息、他汗水混合血水滴落的聲音、他過度消耗的內息和法力、他咬緊牙關的咯吱聲,還有,刀劍刺入他的身體時發出的悶響。

  我要幫他,不是拖累他,假如這個世界要滅亡,我也要在他的身邊,與他的骨頭、他的血肉混在一起,共同成塵成灰!

  但是我卻根本沒辦法靠近,我的實力決定了我的位置,假如我強行進入戰圖,隻能讓他承擔更多的壓力而已!怎麼辦?為什麼我這麼廢柴?為什麼我修煉了快兩千年,重生了一次,雙修了那麼久,卻還是不能站在他的身邊,隻能在他的羽翼之下?

  我,不願意!我不願意!我不願意!

  巨大的憤怒與不甘心、自我的憎恨和與他並肩做戰的渴望、強烈到無法形容的願望與決心,令我的全身突然熱了起來。那火熱感來得是如此猛烈,從我的靈台紫府出發,一直沖到血脈的點點滴滴,漸漸在心田中匯成火海。

  甚至,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燃著了,非常痛苦,好像身體、修為、靈魂都被高溫灼成了碎片。太難受了,我永遠無法想像的痛楚,像是每一個毛孔都被撐大到極致,似乎有一個核彈,在我身體的最最最最的深處,爆炸,發出熾熱的、融化一切的白光。

  我死了吧!我長聲慘叫,卻發不出聲音。低頭看時,卻發現我在慢慢變出原形!而周圍的情況也奇異地發生了變化。在我眼中,所有人的動作都成了放慢鏡,任何一點微小的聲音在我耳中都變得清晰無比,我所註意的景物在我眼前逐格放大,時間乃到空間都似變得靜止,容我一一發現與註意。

  「九尾天狐!」不知誰喊了一聲。

  我連迷糊糊的聽到,心中還有些詫異。我聽胡姥姥說過,我們狐妖最高的品級就是九尾天狐。那是神話般的存在,天生就有著強大到通神的靈力,但那隻是在傳說中聽到過,她話了這麼久,沒見到一隻狐妖現出這種天姿。

  現在,什麼情況?

  我猶疑地張望,見所有人都停了手,驚訝地看向我的四週。可是我身邊並沒有別人,難道他們是說我?!

  神筆還在脖子上掛著,我伸出右手,不,右前爪,隨手畫了一面巨大的鏡子,置於我面前兩米之外。然後我驚奇地發現,鏡子中出現一隻雪白的狐狸,體型並沒有多麼巨大,隻比普通狐狸大一點,但四爪和耳朵卻是由火焰組成的,此時正隨著我的情緒變幻著顏色,或火紅、或橙黃、或幽藍、或白熾,九條尾巴在身後飄來蕩去,靈活有力,倒似分別放射出九種不同光華的游龍一般。

  這就是九尾天狐?!這就是……我?!就是我突破媚功第九層後的真實面目?!我呆愣了片刻,根本不敢相信,然後突然下定了決心。

  不管了!愛咋咋滴吧!我隻覺得骨子裏有無盡的力量,非要爆發出來才快意。那麼,來吧!

  趁著代天者發愣,那些天兵也就,發愣的當兒,我把身子伏低於雲頭,生澀地揮動著九條尾巴,捲起離我最近的天兵,猛甩。

  奇怪的,天兵本來的能力隻稍遜於忘川,可此時卻像沒有抵擾能力似的,眼巴巴的被我丟開,流星一樣消失在雲層後面。

  「天狐香!中者立迷!」天兵中又有人喊,並掩住口鼻,下意識的後退。這時,我也聞到了一股撲鼻異香,像是春天的氣息般好聞到,正是從我尾梢傳來。

  原來啊,我舞動九尾時發出的香味能令聞到的人暫時麻痹,我自己聞到就沒事。這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

  我高興地繼續用這種新方法戰鬥,並有目的的把天兵們甩給哪吒。這小子也夠機靈,先是愕然,但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蹲在地上,倒轉火尖槍,按住被我卷暈了的天兵,對著心口就是一槍!

  賓果!解決一個。

  而我九尾同動,就算失手四處,好歹又扔下五個給哪吒,被他效率極高的全消滅了。

  我向前躥去,率先解決圍著忘川的天兵,那感覺就好像削開層層厚皮一樣,漸漸的,那個親愛的人終於出現在我的視線裏。他渾身是血,但腰桿挺直,顯然受的隻是外傷。

  「你終於變強了。」他欣慰地說了一句,縱身加入了那邊有些吃緊的戰團。

  被他誇獎了!第一次被他誇獎了。也第一次,我做到了他對我的期望。

  在這樣緊張的情況下,我仍然很開心,然後發覺我的九尾不隻能卷人那麼用,當所有人都懂得閉住氣息,防止被我迷昏後,我就發現我尾巴的九色神光能凝結成一團強烈的氣旋,所到之處就掠起狂風,很美麗的狂風,但破壞力卻是一流的,吹過的地面寸草不留,修為差一點的人,都被離心力甩得不知哪裏去了。

  隻是我才變身成功,技巧掌握不熟練,在誤傷已方幾人後,再不敢用,抖抖耳朵和四隻爪子,發現竟有火苗噴出,立即欣喜不已地燒向代天者!

  我想這火應該不是凡火,落在代天者身前的保護結界前,就好像煙頭燙到了白紙一樣,融出幾個焦黑髮黃的圓洞,但卻沒有引燃,也沒有燒到裏面的人。

  代天者站在結界壁的後面,極力想保持鎮靜,維護他幾萬、甚至十幾萬年來的形象,可他臉上的氣急敗壞,眼神裏的絕望和幻滅說明了一切。

  「無欲則剛!好好道人,你心裏有天大的慾望填不滿,怎麼能贏得這場戰役!」我以從沒有過的傲然和自信,大叫一聲。

  此時,因為我這個變數的攪局,由三百忘川複製品形成的強大戰力已經在慢慢瓦解,並且消亡的速度越來越快。局勢已經再度變更,卻是不可逆轉朝著我們勝利的方向轉變!

  「生有何歡,死亦何苦?生生死死,隻求本心不滅。」代天者忽然開口,還微微笑著,「我苦心經營數萬裁,結果還是化解不了天地間的濁氣。罷罷罷,既然天不與我,我便犧牲小我,還一個清平世界如何。」

  他的目光直射過來,光芒閃爍,令我打了個寒戰,心中聳動起不斷的恐懼感,因為我發現他的眼睛瘋狂而怨毒,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直覺的明白,他再沒有底牌好出,已經打算與所有生靈同歸於盡。在他心中,既然不能做創世的盤古,那就要做滅世的魔神,不能順他心意而為的東西,他就非要毀掉不可!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7:06 AM

第十一章 代價

  「不!」我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一邊保持施法姿勢的代天者突然尖叫起來,「李靖,枉你我多年為友,你居然……你居然詐死壞我的好事?你不配?你不配為神?不配是我的朋友?不行,不許?我不允許任何人破壞我!」

  他嚎叫著,像受傷的野獸一樣,哪裏還有半點仙人之姿。而且他確實瘋到家了,害死自己的「朋友」,現在卻還要責怪別人,臉皮也忒厚了。可是李天王真的是詐死嗎?

  「我父王剛才已經仙去。」哪吒雙目赤紅,身子發顫,「但他在那狗賊害他之時,拼盡全力留了一絲靈識,就藏在那肉身之中,苦等著能對我講明一切的機會。」

  「不許!我不許!不許說!」代天者的厲叫聲都要刺破我的耳鼓了,而他本人也顧不得正在施法,團身向哪吒撲來。

  忘川縱身擋住,「快走!」

  這麼緊急的時刻,容不得半點猶豫,我斷然回去.感覺心臟處、肋骨下,有一條血脈生生扯斷了,痛得我無法呼吸。我不看他,因為怕這一眼是訣別,我要留著以後,日日夜夜凝望。

  忘川,等我!

  疾速的飛者,我一往元前。恍惚中,似乎與應龍、哮天犬擦身而過。忘川一直想把它們留在安全的地方,但這對忠誠的伙伴,此時還是冒著生命危險回到主人的身邊了。而有它們守著忘川,我心甲踏實

  「要通知青鬥道長。」霍炎飛在我身後,一直保持著最方便保護和監視我的角度。

  「來找你們前,我已經找人去叫他了,他會在倒懸之山那邊等著咱們。」哪吒邊飛邊給我們解釋,「孫猴子也會在,你們啟動四大神器之力時,我和不孫猴子給你們護法。」

  「不是說,所以修為和法力到了那邊都會失靈嗎?」魔童問。

  「持有四大神器者不會被限製法力,非血肉之體也不會。所以你們能施法,我和孫猴子能保護。這種時候,容不得半點差錯。」哪吒壓抑著眼底的悲痛,正色道。

  「李天王有什麼話留給你?和代天者滅世有關?和建立保護結界有關?還是……」

  「設什麼保護結界?那樣就算能救人,又救得幾何?這個世界都毀了,以後又要怎麼建起?」哪吒打斷魔童道,「那隻是下下之策,而現在我們還有機會。」

  「可四大神器的作用不正是建立保護結界,保護倖存者嗎?不然代天者為什麼拼命要搶?」霍炎也迷糊了,「快說吧,到底是什麼機會?」

  哪吒別過臉去,大概怕被我們看到他臉上的悲傷和淚水,或者還有那從沒與父親真正溝通過,而今卻失去他的悔恨和痛苦。

  「我父王忍受無盡痛苦,保存那點靈識到現在,隻是為了告訴我。當年天帝和佛祖封好好道人為代天者,賜玉他倒懸之山、幻海之水及運用左右它們的能力,但同時也告訴了我父王一個秘密,就連代天者也不知道的秘密。」

  「有個四大神器的?」我聽到這兒,也忍不住問。

  「沒錯。」哪吒點點頭,「萬物有生必有克,應劫必有解,這是天下間的至理,就算是佛祖和天帝賜下的至寶也是一樣。我父王說,四大神器是佛祖和天帝故意隱於民間的,為的就是怕有人濫用倒懸之山和幻海之水的威力,危害各界的平穩。若真有這樣的時刻,他們期望天下人運用天下力,在緣之一字和天機偶然的情況下,能生出制衡的力量來。我想,六六姐陰差陽錯得到這四大神器,就是冥冥中天道的循環使然。謝謝你,六六姐。」

  我愕然,「為什麼謝我?你知道我是無意中聚齊這四寶的。」

  「因為我父王聽說你已經找到四大神器,頗為安慰,去得……去得……也安詳。」

  我默,不知道怎麼安慰哪吒才好,知道這樣的心靈傷痛會伴隨他很久。我太能理解了,因為我對我媽、七姨和八姨,心裏也有著永遠無法彌補的痛和遺憾,因為沒孝順過她們,因為再也沒有機會。

  隻是現在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我媽媽她們,還有李天王,都是用自己的生命換來自己孩子的平安,所以我們一定要活下去,活得很,不讓他們的犧牲白費!

  「到底要怎麼做?」霍炎有點嚴厲地道,「就快要到了,別浪費時間。」

  「倒懸之山和幻海之水其實並不是一個地方,而是由內外兩個世界組成,好像有一面巨大的鏡子,我們常看到的境外世界,其實還有一個更為龐大和厲害的鏡中世界。代天者啟動天地巨力滅世,就是要把鏡外世界吸入鏡內世界。可那面大鏡子容不下兩個世界的力量,重壓之下就會分崩離析,這個世界也會隨之滅亡,陰陽二氣再度融合在一起,天地重回混沌。」

  「天哪,天涯海角是不是鏡中世界?」我驚訝地問。

  「正是。」哪吒詳細解釋道,「那裏,隻有代天者才可以找到路徑,其他人是不能隨意進入的。但是,隻要想辦法消除四大神器之間的排斥之力,使之四合為一,法力相互融合,在鏡外世界被吸入鏡子前,把它推回原位,仍然鎮守著上遠界裂隙,洪荒界和人界就平安了。」

  我明白了,形象一點解釋就是:不讓倒懸之山和幻海之水照鏡子,不讓沙漏倒轉,雞蛋就不會打碎,我們這些生靈就可以繼續存活。而代天者被人道主義毀滅,以後就再沒有人知道那鏡中世界的路徑,那世界也就絕對安全了。

  「怎麼才能讓四大神器的法力融合?」我問,也知道法寶類似於高手,互相之間誰也不服誰,想讓它們合作,比讓人類高手放下宿怨合作還要難。因為它們是器物,隻講屬性,不講道理。而這四大神器各有屬性,而且彼此相克,很難互相靠近的。

  「我父王傳了一套咒語給我,待會下去後我說給你們聽。但我父王說那會很難,做不做得到,還要靠你們自己。」

  「必須要做到!」魔童握緊小拳頭,大喊一聲。說實話自從我認識他,這小子就這一句話說得無比正確。

  不知不覺間,我們到達了目的地,見青鬥道長和孫悟空已經等在了那裏。然而吸引我視線的,不是他們二人,而是眼前的景象。

  如果說洪荒界的其他地方像《2012》,這裏給我的感覺就像末日山口。平靜美麗的幻海之水翻騰著黑色的浪花,水位不住拔高,若不是堤岸也同時升高,恐怕此處已經鬧了水災,總之現在它像黃河一樣成了懸河。而倒懸之山卻在不斷下降,肉眼可見,山體周圍圍繞著鉛灰色的濃霧,給人壓抑感更嚴重,似乎天都要塌下來,就要砸在我們的頭頂上似的。

  而這樣的天地變化,卻沒引起哪怕一點風絲兒,情況實在詭異得可怕,讓人宛如身在夢中,可又有極之真實的感覺。那滋味,天下間最大的恐怖也不過如此。

  我心跳如擂,雖然告誡自己要勇敢,卻本能得怕到要死。不過這情緒也隻是一瞬,情況的急迫容不得我多想,聽哪吒講究咒語,默念幾句後,就與其他三位持有神器者分站東西南北四個方位,祭出手中的神器。

  「六六姐,別怕,天就算塌下來,我老孫也用金箍棒幫你頂。」護法的孫悟空叫了一聲。

  我心裏一暖,心中的信念堅定了一分。

  四大神器,隻要運用其中一個,天地都要為之變色,空氣也要為之震動,可此時在滅世之力啟動的時候,卻顯得那樣的渺小和微不足道,那點動靜竟然可以讓人忽略。

  而不出所料的,當四大神器接近到了一定程度,就再不肯合攏哪怕一點,越是催動法力,它們之間就越是生出排斥之力,到後來簡直如排山倒海一般,我稍稍失神,就差點令聚妖幡脫手。

  幾乎同時,我們四人大聲念誦咒語,也不知多久,也不知多少遍,直到冷汗濕了衣服,直到牙關和身體都在打顫,直到身體裏的力量快要耗盡,卻仍然不能再進一步。

  再看倒懸之山,已經降得更低,幻海之水則漲得更高,在山與水之後,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呈現出暗紅之色,顯然當山基和水面觸碰時,就會被這漩渦吸走。那樣,就相當於境外世界進入了鏡中世界,相當於沙漏終於倒轉成功了吧?

  到這個時候,忘川卻還沒有回來,也不知他和代天者那兩條乾坤陰陽龍鬥法如何?他,還安全嗎?這邊,難道就真的眼看著世界走向滅亡嗎?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各位,我力已盡,必得以身祭鼎,才能事成。」我們四人中,法力最淺的青鬥道長忽然高聲長笑,「這也算是與天地同壽,與萬物共枯了吧?想不到我青鬥修道幾千年,今日終於得成大道,快哉!快哉!」

  「道長,你要做什麼?」我大吃一驚,心中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青鬥道長並不看我,嘴裏卻道,「妖祖小姑娘,你的肉包,我交與了胡姥姥看管,若有什麼事,你去找她理論。幾位道友,我求仁得仁,是為快事,以後有空,還請諸位為我浮一大白。」

  說完,也不等我們有反應,突然縱身跳入困魂鼎。在我的驚叫聲中,寶鼎通身上下浮出一層青色浮光,本來顫抖不已,幾欲掉下天空的人族寶物,突然不再掙扎,隻是滴溜溜兒的平穩轉著,淡綠色的光芒遍灑大地。

  青鬥道長犧牲了自己,已身祭鼎!

  我落淚,抬頭望向我的聚妖幡,見它頂上的血色紅雲一直能聚不成,現在就是我也願意犧牲生命,卻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孫猴子,此地無人前來,無須護法。」霍炎突然大聲喊道,「你本為猴妖,同為一族,正好助六六一臂之力。」

  孫悟空在一邊早就急得抓耳撓腮,此時聽得霍炎這麼說,立即跳到我身後,催動真力,註於我身。他本是天下間絕頂的人物,隻是因為法力受限才不得不退居二線,大材小用,但他畢竟是天下第一的戰神,所以我立即感到靈台紫府中熱乎乎的,幾乎枯竭的力量再度充盈,令我周身大震,慢慢幻化出天狐之形,力量大增。

  再抬頭,血雲終於能聚成功。

  鎮魔笛本要吹奏出鎮魔曲才能發揮力量,此時笛子被祭在半空,魔童十指虛按,鎮魔曲緩緩流出。隻是,好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曲聲非常小,他按動的小手指似乎也越來越吃力。現在孫悟空幫了我,哪吒幹脆跑過去幫他。

  他大約也想明白了,都這時候了,還護什麼法?除非代天者,還有誰會破壞我們嗎?那不等於是自己找死?而有忘川在,隻可能是生擒代天者慢些,卻斷沒反被狗賊害了的道理。

  哪吒也是天庭中武力值排名前三甲的傢伙,魔童得他之助,很快就馴服了躁動的寶笛,令鎮魔之曲響徹雲霄。

  霍炎是我們中法力最高的,加上縛神索米希希心儀於他,本身又有法力,格外配合,所以,霍炎的情,況是最好的。等我們三人完全控制了法寶.四大神器在滅世之力的影響下也終於穩定了下來,排斥力也減弱了很多,隻是還不能完全融合。

  「要快啊。」哪吒忽得喊了一聲。此時,山基知水面已經接近到就要觸碰在一起了。

  「它們不合,就捆起來吧!」霍炎大唱,念出一串咒語。

  米希希本來是以人形立在空中,站著自己的方位,此時聽到咒話,怨怪地哼了幾聲,卻還是不情不願地化為索形,並且越變越長,嗖的飛了出去,在空中盤旋著,把另三大神器死死捆綁在了一起。

  「緊些,再緊些!」霍炎指揮著。

  縛神索漸漸收緊,三大神器慢慢合攏.可眼看著就要貼上的時候,排斥之力突然重現!

  米希希怪叫一聲,差點被撐斷。她似乎想放棄。但霍炎不許.雙手結印,把自己的力量也輸送在縛神索之上。

  「不行啊,不行啊!我要斷了!你給力也不行啊。」未得主人命令,米希希捱得極為辛苦卻不能鬆開.蛇度煉製的索身花紋扭曲拉長,看起來真的要斷碎了似的。

  這是最後的機會!也是最後的時刻!成敗就在此一舉!

  霍炎仰天長嘯,忽然化身為一條火力,掠過我面前時,稍做了下停頓,近乎溫柔的望了我一眼,之後就圍在米希希身外,像第二條神索般緊緊包裹住其他三大神器。到這個時候,我和魔童再幫不上手,隻能拼盡全力,克制自己的法寶想脫出包圍圈的力量!

  倒懸之山降到最低,幻海之水升到最高,山水終於相逢,一陣狂風自那漩渦而來,帶著摧毀性的力量,似要把世間的一切都捲進那面虛無的大鏡子中。

  風似刃,颳得我暴露在外的皮膚生疼。我睜不開眼睛,情不自禁的大叫,在耳邊飛沙走石的聲音中,我聽到其他人也大吼不止,仿佛要把身體裏的力量全部擠出來。

  忘川!忘川!假如這是世界束日,為什麼你不能再我身邊,忘川……

  就像有雷電包圍著身體似的,我被氣流帶得抖動不止,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我心中念著那個名宇,悲傷得比最悲傷還要悲傷,我什麼也看不見,也感覺不到,隻是任眼淚狂流著,好像身體碎成千萬片,散落在這虛無之中。

  死亡、毀滅、消夫,這時候已經不可怕了,可怕的是,所愛的人不知在遙遠的何方,也許再見不到。

  我心裏一遍遍叫著那個名字,任狂風撕扯著,很久後我才發現,風停了,震動止息了,萬物靜止.似乎之前的事都沒有發生過。我脫力地躺著,感覺身下的大地由熾熱變回溫暖.聚妖幡回縮到幾寸大小,有氣無力地趺落在我的肚子上,不遠處還有幾個人在呼呼喘著粗氣。

  片刻後,哪吒的聲音響起,先是懷疑的,之後世興奮無比地喊,「我們做到了!我們做到了!倒懸之山和幻海之水仍然在,而且就在它們本來的她方!

  真的嗎?真的嗎?聽著其他人的歡呼,我有一瞬聞的恍惚,那麼重大的事做成了,我卻有虛幻之感,覺得一切都不真實,都是我的夢吧?根本沒有半妖,沒有恍惚界,沒有滅世的傳說吧?為什麼心頭的狂喜那麼不真實?

  我迷惑。直到忘川的身影清晰的浮現在我心中,我終於可以很確定的說:這是真的。因為他不可能是我的夢,他是我真實的人生.是我生命裏最溫暖的一首歌。

  我退軟,全身無力,卻還是跳了起來,身邊誰離我最近,我就給誰一個大抱抱。那種死裏逃生,並且保住了親人朋友的滋味實在無法形容的甘美。現在,我隻想去找忘川,隻有與他在一起.才能分享我內心最深處的喜悅。

  都結束了啊,我們可以平靜的生活了。他說過,會娶我。

  「啊!」正迷迷瞪瞪的想著要立即去找忘川,一個不和諧的悲傷尖叫鈷入了我的耳朵。

  「怎麼了?「我問,心一下落入谷底,因為我看到發出聲音的是米希希。

  「霍炎……霍炎……」她抽抽搭搭的。

  「霍炎怎麼了?」我急了,四處觀望.卻沒看到霍炎的蹤跡。

  他去了哪兒?我心裏涌上刺痛的熱,難道他犧牲了,就像青鬥道長一樣?不不不,他不能死,我還打算給他介紹女朋主昵!已經死了那麼多人,那麼多所愛的,或者根本不認識的人。前一刻青鬥道長也以身祭鼎,如果霍炎再出事,成功的代價就實在太大了!



第十二章 神火之身

  恐懼令我也不斷的喊起霍炎的名字來,可回答我的就隻有沉默,直到那似硝煙的雲霧散盡,直到此地又變回美麗安詳的景色,眼尖的孫悟空才發現在幻海之濱,有一朵火苗微弱的燃燒著,眼看就要熄滅。

  我直沖過去,把那火苗棒在手心,他的冰冷灼痛了我。

  「這是他嗎?」我慌張茫然地問,目光來回掃過孫悟空、哪吒、魔童和米希希,不知聚焦在何處才好。

  「媽啊,霍老頭怎麼隻剩下元神啦!」魔童驚叫一聲。

  什麼意思?他受了這麼重的傷嗎?他的肉身呢?他的修為呢?他的靈識呢?

  我心下冰涼一片,耳邊隻聽哪吒道,「霍炎本就是天庭火部神兵的將軍,後來歸於忘川麾下。追溯起來,他是仙山昆侖上的野火所化,他現在變成這個樣子……隻怕……隻怕是剛才為了聚擾四大神器,他散盡一身精元和命力,肉身也……」

  「他到底是死是活?」我急問,關心的隻是這個。他成為凡人也沒關係,他大病一場也沒關係,隻要他活著就好!

  「捨不得我嗎?」哪吒還沒說話,一個微弱的聲音就從我掌心傳來。

  我看不到說話之人那帥氣逼人的臉,看不到他挺拔的身姿,但我知道那是誰,似乎眼前浮現著他火紅的瞳孔,他暴躁任性,但也直率真誠的眼睛。

  「霍炎!霍炎!霍炎!你怎麼啦?要怎麼能救你,你說!你說!」我一連聲地叫,硬生生把眼淚逼回眼眶,怕澆熄了那朵火苗。

  「吵死了。」他不耐煩的聲音傳來,「你救不了我,我就要離開了。」他說得那麼輕鬆,好像是出門辦事,但我卻知道他指的是永別。

  「不!不行!不行!別離開!」我終於哭起來,側過臉,淚水滂沱。如果這是勝利必須付出的代價,我覺得我承受不起。

  「聽我把話說完,我好不容易才能熬到現在還不走的。」他滿不在乎,可他越是這樣,我越是難過,「我有三句話要說,不然死不瞑目。」他的聲音很艱難,我不得不壓抑著哭聲,可那哽咽如何能終止,隻迫得我喘不過氣來。

  「第一句,捎給忘川。因為我終於贏了他一次。在拯救這個天地的時候,是我做了最後的努力,站在最前面,而他隻能躲在後面收拾代天者,做點雞零狗雜的小事。」

  「你本來就最了不起,從來不比他差。」我抽噎著說。

  「是嗎?聽你這樣說真是好。真是好。雖然我隻是成功品,而他才是完美品。但到最關鍵的時候,卻是我這個不完美的來決定結局。」

  他這樣說,我隻覺得心酸,他好強,所以承擔著沒有人理解的鬱悶和不甘。可惜,他現在沒有形體,我沒辦法擁抱著他安慰。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你如此可愛,根本就不需要完美。」我說出最真誠的心裏話。

  我感覺他笑了,因為火苗跳動了兩下,「我很愛聽你這句話,但我要對忘川說的,還要幫我捎到,好嗎?

  我點頭。

  「第二句話,捎給阿流。」他喘息著說,「就說他跟我打的那個賭,他輸了,所以他欠我一百壇百花蜜酒,就算我死了,也絕不會忘記。」

  「什麼賭?」魔童很無厘頭地插嘴。

  「小孩子,別那麼多事。」霍炎罵了一句,然後神秘兮兮地對我道,「我們賭的是……當米希希變成縛神索時,還會不會有女人的胸部。事實上……你也看到了,根本沒有。」

  他的生命在消逝,他現在連肉身都沒了,可他卻突然說出這種話,令我的悲傷差點煙消雲散,雖然很快又聚了起來。

  「第三句話,我要你親耳聽到。」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低得溫柔譴綣,好像那些語言在心裏百轉千回,許久許久不曾說過,而今卻破土而出,長出了綠嫩的小芽,「六六,雖然你隻當了我幾天的老婆,雖然你愛的是忘川,可是我很歡喜,歡喜曾經有那麼幾天,你屬於過我。」

  轟的一聲,我心裏有什麼東西坍塌了,變成廢墟。一直以為他並不在乎的,沒想到他用情這麼深。這叫我怎麼回報他?現在又怎麼救回他?

  「我欠你的,還不了了。」我輕輕搖手,權做搖晃他,「但是我可以想別的辦法來抵債。阿流欠你百壇美酒,你都不放過他,我欠你那麼多,你必須留下逼債!」

  「我想啊,可是不行,真的要走了啊。」他苦笑一聲,聽起來那麼蒼涼和不捨,「別哭,那樣就不漂亮了,你不知道自己變得多麼美麗。可惜我沒有來生,這讓我連說句帥氣的話的機會也沒有。沒辦法,我不夠完美……」他的聲音越來越弱,終於消失不見。

  我手心的火苗,在前一刻儘管微弱,卻輕微跳動,可此刻卻灰暗了下去。

  「救他!快救他!」恐懼死死抓住了我的心臟,我大口喘著氣,感覺眼前的景物擴大了無數倍,壓迫得我無法呼吸。

  孫悟空、哪吒和魔童立即圍了過來,三人同時伸出手。立即,有白色光華從他們的指尖涌出,註入那團將熄未熄的火苗中。我知道,對於神魔來說,白光意味著他們的真靈,可見他們完全沒有吝嗇。於是我也伸出手,慌亂地把妖元之氣輸出。

  然而各色光華都隻是一瞬即滅,因為在剛才對抗天力巨力的時候,我們耗盡了一切。眼看著那團火苗一度重新發亮,卻再度暗了下去,我的心像被放在油鍋裏炸似的,又痛又熱,煎熬非常。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霍炎,你回來!」我大叫。

  「他不會死的!」看後突然有個男人說,「因為本尊沒有允許。」

  不用懷疑,也不用猶豫,我返身撲到忘川的懷裏,手中還托著霍炎化身的火苗,或者應該說是火點更合適些。

  忘川把一個灰色透明球扔給哪吒,一手攬住我,另一手接過我手上的「霍炎」。由於我緊貼著他,所以感覺到他的身子僵直著,有些微微地顫抖,而他的掌心則溢出晶瑩潤澤的白色真靈,把那個小小的火點緊緊包裹住。

  同時,他神目長開,五色光華像陽光一樣溫柔的輕灑,讓「霍炎」沐浴其中。

  「二號,你這樣……」哪吒隻說了半句話,很擔憂的樣子。

  「無妨。」忘川搖了搖頭,之後就再不說話,直到那火點又恢復成了火苗,依舊虛弱的燃燒,好像隨時會滅一樣。但畢竟,他又燃了我大喜過望,抓緊忘川的衣服。

  忘川把火苗拋上半空,雙手結印,口中噴出一口血來。這團血氣立即在空中形成了一個水晶樣的空心圓球,上面還附帶了兩隻小翅膀,一下把火苗罩在其中,在半空中飛舞不止。

  做完這一切,忘川的身子突然委頓,若不是我一把抱住,差點跪倒在地。

  「這樣行了嗎?霍老頭兒,活了?」魔童問,大大的眼睛裏有些強調。

  「至少沒死。」忘川努力保持著站立,「不過,他的靈識、肉身與修為盡毀,需要重斯修煉了,隻怕,他現在連自己是誰也記不起。」

  這情況……不就是和我當年一樣嗎?千年前我隻剩下一根狐毛,而霍炎現在隻剩下神火之身,我花了千年時光才能重聚成形,那他呢?不過無論如何,他還有一息尚存,忘記前坐往事也沒有關係,有時候重生是另一個機會,隻要還話著,就會有希望。

  隻是,當年忘川為了保護我,重傷了千年,差點把命也搭在裏面,而今他在那樣一場激烈大戰後,還強行耗費精力保護霍炎。他,不會

  我望著他,見他面色蒼白得近乎透明,淡色的唇連半點血色也沒有了,隻有眼睛奇異的亮著,看起來是有點不對頭。

  「你沒事吧?」我倚在他胸前。那裏,空蕩蕩的,並沒有跳動的聲音、生命的聲音。

  他對我微笑,目光在我臉上清請淺淺的流連,不著痕跡,不發一言,卻溫柔得令我的心也無力跳動,「我隻是累了。」他輕聲道,抹掉唇邊的血蹟,點在我的掌心。我親眼看到那鮮紅變成赤焰,而後迅速隱沒不見。

  「有了這個隱藏的血鏈,今後霍炎會一直跟著你,你要負責保護他,照顧他,讓他重新凝聚成人形,修煉成神仙。」他說。

  「聽起來,我好像是他的媽媽。」我嘆了口氣。

  他又笑,「你是陪著他的好仙女,不過我相信這種日子不會太久。他和你不同,他化身的火苗還保存著神性,如果在人界那種靈氣充沛的地方,也許一、兩百年就能恢復。」

  「那不是跟悟空一樣?」我望向孫悟空。

  後者聳聳肩,隻說了四個字……難兄難弟。

  那麼,現在,一切都還好吧?我想著,感覺忘川的身體有些發涼,那強抑的顫抖,讓我沒來由的不安。

  不過,這也許是我太恐懼所造成的幻覺,畢竟死了那麼多人,我再承受不了失去。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7:08 AM

第十三章 我恨你

  「這是代天者?」哪吒拋著手中那個灰色透明球,問。

  我走過去細看,發現球中有一個小人兒,也就兩寸來高,面目猙獰,認不出是誰。但當我才接觸球體,裏面的小人兒突然大叫,「別碰我!別碰我!低等的妖!這個世界太骯髒了,所有的生靈都受了污染,必須重造一個世界,再重造萬物生靈。依從我吧,我是新盤古,我會讓你們全部成仙,永享快樂。隻有我才能帶你們脫離苦海,愚昧的人,快點放我出去,我來創造新天地!快放我出去!」

  我確定了。他正是代天者。

  「你要拿他怎麼辦?」我問忘川。

  「他是你的殺母仇人,是哪吒的殺父仇人。我覺得,應該把他交給你和哪吒朱發落。」忘川道,「不過現在到處都混亂一片,還是先回妖居地再說。」

  我點點頭,看著歪倒在旁的困魂鼎,心頭髮酸,「青鬥道長他……」

  忘川沒說話,隻搖了搖頭,目光中流露出悲憫之色。

  經過十幾天的忙亂、清理、重整和平息恐慌,我們終於瞭解了大災變後的情況……那個大黑洞憑空消失了,但其破壞性的影響還在,整個洪荒界都像被戰車碾壓過似的,滿目瘡痍,需要重建的地方太多了。人手方面,十四山的人折了十之七八,天庭的力量幾乎損耗殆盡,其他地方也屍橫遍野,估計洪荒界的人口隻剩下一半。

  人界,也受到了波及,「天災」不斷,幸好並沒有被影響過深,但人界與洪荒界之間的結界壁漏洞百出,隻要想,任何一個妖魔都可以隨隨便便闖到人界去,找個地方躲藏起來,借機為禍,享受人間新鮮的血肉和醉人的繁華。而因為死者眾多,冥王現在在地府忙得腳不沾地,無暇顧及結界壁的事,隻是現在大家都是劫後重生,暫時也沒有人鬧事。

  本以為勝利後就是平靜幸福的生話,可我忘記了遭到破壞的秩序需要重建起來,我身為妖祖的責任不可以隨便卸下,忘川也忙於天庭的重擔,所以這些日子來我們別說卿卿我我了,連見個面都很困難。

  於是我寫情書,讓鳥妖幫忙傳遞。我常常寫上三大張紙,而忘川卻隻回幾個宇。不過我已經覺得很浪漫了,如果在人界,電話、短信、電子郵件普及,反而沒了寫信的那種感覺。

  在我的提議下,現在的洪荒界變得相當民主,天庭採用議會制,各種族通過公平公正公開的方法族選出議員,但凡有事就協商解決,少數服從多數,議會主席輪流擔當。當然了,不管在哪兒都有惡人、壞人,倖存者也有不珍惜現狀的,所以以十四山為班底、以平馬流和哪吒為負責人的天兵天將們,承擔起了警察和軍隊的職責。

  又過了一個多月,洪荒界一切都上了正軌。欣慰之下,我考慮退下妖祖的位子,回到人界去生話。畢竟,我得讓孫悟空和霍炎儘快恢復修行,而且我也實在不喜歡做領袖。我是個小女人,沒什麼野心,隻希望平靜幸福的生話,和所愛的人一起。之前在我和忘川在書信來往中也溝通過,他堅拒了新的代天者身份,希望歸隱山林。

  我們相愛,我們的人生目標出奇的一致,我不知道還能有什麼阻止我們在一起。勝利的喜悅,劫後重生的輕鬆令我忘記了頭上還懸著一柄利劍,隨時會斬斷我所擁有的全部幸福。同時我也忘記了,忘川是一個失心的人……

  這天,好不容易有點空,我帶著肉包,高高興興往凌霄殿跑。表面上,我是要與天庭眾將商量,在第一次議會閉會前,解決代天者的事。實際上,是因為忘川暫時住在這裏,我來看他的,我要想死他了。

  但才走到凌宮殿門口,就見平馬流急匆匆地走出來,掛著一臉悲憤中帶著驚慌的神色。他看到我,立即拐到我面前。

  「你是聽說了?」他問。

  「怎麼了?」我嚇了一跳,女人的直覺令我產生了不祥的預感,瞬間手腳冰涼,心血逆流。

  「忘川……」

  「忘川什麼?」

  「他……情況不太好。」

  「到底什麼事?」我急了,抓緊平馬流的手。為什麼,他們總是吞吞吐吐,不肯直接說明情況?忘川出了什麼事?可他昨天還給我回信呢,特地還從凌霄殿後花園裏摘了一片長得像他的三尖兩刃槍的紅葉,夾在信裏。

  「他病了?受傷了?還是又和人鬥法?」

  「都不是。」平馬流的眉頭緊皺著,「是他的心……」

  轟的一下,我腦海裏似乎有長堤決口,一直被逼退在角落的洪水瞬間沖了出來,淹沒了我的所有。隨後,無邊無際的恐懼氾濫成災。我為什麼會選擇忘記他是沒有心的?我應該記得他的胸腔空著,需要什麼東西來填滿!

  「他的心XX」這五個字不是我說的,而是從心底自己冒了出來,XX徹骨,令我打了個寒戰。

  「我們是被改造過的,這個你知道。」平馬流艱難地說,「正是由於被改造過,失了心並不會死,所以我們困守十四山千年而無礙。可是忘川沒有告訴你,如果改造我們的人死了,那顆假心就必須存在。也就是說,沒有那顆代替心臟的琉璃,代天者死,我們死!」

  「代天者沒有死!謝天謝地,我們還沒處置他呢。」我像是抓住一顆救命稻草似的喊。

  平馬流閉上眼睛,「對於修行者來說,失去了修為和法力,和死有什麼區別?」

  「那那那……」

  「我的肚子裏還有那顆硫璃,所以我安然無恙。霍炎本就是神火所化,現在歸為本體,也算是因禍得福,逃過一劫。唯有忘川,他是內身成聖,雖然了不起,可肉看卻最受不得這樣的傷害。本來他的心被孫悟空擊碎後就不妥,但他法力強大,以真元為心脈,總也能拖上百八十年,讓他有時間找出別的東西來替代那顆心。可是,代天者滅世,他以這樣的殘破之軀經歷大戰,最後還把護體真元渡給霍炎,現在他油盡燈枯,怕是……堅持不了太久了。」

  油盡燈枯!多麼殘忍的四個宇,它代表了忘川一點點的耗盡,而我卻從沒註意過這些,隻有他一個人承受,在旁邊靜靜的凝視我。我卻不知道!我卻不知道!他正在離我遠去!

  我孤冷地站在那兒,感覺天地間全空了,心裏也全空了。一想到他的生命正一點一滴的消失,而我完全不知情,心就痛得像被生生挖出來似的。

  這一刻,我的心也沒了。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情況,卻還是消滅了代天者,為的是天下蒼生,何嘗又不是為了我?他本來已經厭倦了生命,並沒有興起話下去,可當初卻拼命要得到四大神器,這又是為了我。他為我做了這麼多,除了擋了那一場無意義的天雷,我為他又做過什麼?

  現在,他在哪裏?

  看到我詢問的眼神,平馬流嘆息道,「如果我早知道這種情況,就會早告訴你。可是他掩飾得太好對不對?他從來不願意被人憐憫,他的驕傲從來不允許他有任何軟弱。隻是他早上差點暈倒,我這才瞭解,可是他卻不見了。我猜……他一定是去找你。」

  我呆愣半秒,立即把肉包塞到平馬流手裏,自己則以最快的速度往妖居地飛。我從來沒飛得如此快過,恨不得化身流光,而當我踏進院門,正看到他站在院子正中,仰望著一支從地宮最幽暗的深處,伸展出的艷麗花枝來。不知從何處吹來一件微凡,花枝晃動,紅色的花瓣飄過他白金色的長髮,他蒼白卻又堅毅的面容,落在他灰黑色的戰甲上。

  如血。

  「很漂亮是不是?就像你,開始不顯眼,可是慢慢的,就不能不讓人註意到了。」他輕輕地說,脊背挺直,看起來堅強,卻又脆弱得似乎隨時會崩潰。

  「忘川……」

  「到今天我才覺得,上天待我不薄。」他打斷我,「可是可憐的六六,老天對你不好,總是要讓你傷心。怎麼辦呢?」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現在回屋躺著去……」我走近他。他伸手棒住我的臉,吻,動作輕得像是嘴唇根本沒有碰上,隻是他虛無的氣息在吻我,又好像要破碎的人是我。

  「幸好來得及,讓我們見一面,讓我可以對你說聲抱散。」他的話通過我的唇舌,滑到我心靈的最深處,「因為……我不能娶你了。這是我這輩子僅有的一次失信於人,可惜,偏偏是對你。對不起,我努力過,可是沒有做到。算我欠你的好不好,隻要你不哭,隻要你恨我,我答應你會死得很平靜。」

  我傻了,說不出一個字,巨大的恐懼奪走了我的呼吸和思想,我隻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好像那樣就能留住他。無望,可憐,可卻是唯。

  他溫柔地擁我入懷,動作極為仔細而妥帖。

  我緊挨著他的胸口,聽著那裏空蕩蕩的回音,感覺他慢慢軟下了身子,帶累得我躺倒,被他壓在身下。

  終於,我能開口說話了。

  「好吧。我恨你。因為你沒問過我就走,可是我不許!就算我上窮碧落下黃泉,也一定要追回你,因為……我恨你!」

  恨,是一種比愛更強烈的感情。



第十四章 換我心,為你心

  忘川就躺在我的床上,呼吸斷絕,一動不動。

  我沒有哭。因為我瘋了,瘋狂的想要尋找把他帶回來的辦法。他沒有心,他說過那會令他死而無魂。我怎麼能?讓他存在過的一切都隻活在我的心裏、我的記憶裏是不夠的。我要摸得到他,抱得到他,聽他說話,看他在陽光下走來走去,動作緩慢憂雅,那耀眼的長髮閃爍著光芒。

  實在不行,我也要傷心的那個人是他。我是自私的狐狸精不是嗎?為什麼現在是他安詳的躺在那裏,無知無覺,而我卻痛苦的連自己的心也找不到了?為什麼不能倒過來?

  誰也勸不住我。

  我發佈命令,利用職權,讓別人幫我遍尋各種古籍,我不吃不喝也不睡,蓮頭垢面的使用各種奇怪的方法在忘川身上試驗,要把他帶回來。誰阻攔我,我就跟誰急,幾天來動手傷了好幾個朋友和手下了,包抽阿流、悟空和哪吒。

  我還拒絕稱忘川的身體為屍身,事實上它也不曾有任何腐壞的跡象,但我每天都很怕,怕它像動畫片裏逝去的英雄一樣,化做一團飛舞的花辨或者七色的光芒,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內心深處那無邊無際的恐懼令我更緊張,到後來發展為誰接近我或者忘川,我就會立即發飆,除非是聲稱想出辦法讓忘川復活的。最後我甚至看不見周圍的任何人、任何事,永遠仿佛處身於一處白茫茫的甬道裏,尋找著似乎根本不存在的重生金丹。

  可惜……我找不到!我就是就是就是找禾到!

  這樣子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我變得越來越絕望,越來越不可理喻,連我自己都覺得我應該去自我毀滅,免得留下來傷害關心我的人的時候,那許久未曾露面的諦聽,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那時,我正抱著頭蹲在角落中,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壓得裂開,隻要想出救忘川的辦法就好。它踱步在我面前,強大的存在感不容我忽視。我覺得它身上有聖光,於是情不自禁地僕倒在它的腳下,抱住它的前肢。

  第一次,放聲大哭。

  「啊呀,你把我的前爪弄濕了,感覺怪怪的。還沒人抱過我呢,但這樣會不會影響我走路啊?你快起來,我找你有正經事,不能耽誤了地藏王菩薩的囑託呀。咦,你這丫頭聽不懂我說的話嗎?我說快起來啊。難道……我太久沒發過聲,嗓子壞掉了,別人聽不懂了?不會吧,不可能的啊,我每天都偷偷在心裏溫習,沒有忘記人類的語言啊。唉,果然沒有交流對像是不行的吧?這可怎麼辦是好……」

  一瞬間,我以為是唐僧來了,說話者喋喋不休,啰嗦得要死,令我額頭上的青筋蹦起有半寸多高。過了很久後我終於認定了事實,所以我石化了。因為,我發現說話者是諦聽不假,傳聞可以聽到所有人的冤枉和悲苦,卻永遠一言不發的、天下間最慈悲的聖獸諦聽!

  「小丫頭,瞪著我幹什麼?難道是我太帥了?」諦聽繼續長篇大論,「其實我平時都很低調的,可是沒辦法,佛前聖獸嘛,那種姿態和氣質上總是有不能掩飾的光華和神韻。

  啊,你看你這丫頭還直眉瞪眼的盯著我,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其實咱們也算有溯源,之前見過很多面哪,怎麼沒見你對我這樣崇拜過。哦,對了,你是頭一次聽我說話吧?呵呵,聲音是不是很好聽?一定是的,不然你怎麼傻成這樣。快把嘴合上,難道想讓口水流出來嗎?你突破了你們狐族的媚功第九層,而且還是九尾天狐的資質,表現得這麼沒見過世面,實在是很丟臉。不過說實話我也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有如天籟,可惜之前我的主人不讓我開口。天哪,有十幾萬年了可能,我快要憋死了。還好為了結這次的善果,地藏王菩薩許我說話了。我真是太高興了,終於可以不浪費自己的口才和美妙聲音了,不然真的暴殄天物是不是?咦,我說到哪兒了?我好像是要辦一件事來的。」

  「忘川……救忘川……」目瞪口呆了一會兒,我幾乎本能的請求。

  諦聽猛地甩了甩頭道,「老了老了!居然忘記我正是為了姓楊的小子而來。」

  我一聽這話,立即跳起來,抱著諦聽的脖子,興奮地問,「真的嗎?你真的可以救他?求你救他,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什麼都可以!」

  「你說你這丫頭,怎麼就這麼執迷呢?這股子擰勁兒,連地藏王菩薩也驚動了,就是他派我來問你一句話。也幸虧你,他老人家允許我開口說話了,沖這,我還得謝謝你哩……」

  「什麼話?要問我什麼話?」我打斷諦聽,急問,生怕他嘰嘰歪歪又說,一堆有的沒的。

  「我想想,讓我想想。」諦聽揚著頭,似乎努力回憶著什麼。

  我等得很心焦,恨不能鑽進它腦子裏,直接尋找答案。好不容易,它又甩了下頭道,「我想起來了,可是我還沒問你,你就已經回答了啊!」

  「我回答的什麼?」

  「你說,為了救你的心上人,你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什麼都可以。對不對?我沒聽錯吧?」

  我深吸一口氣,很鄭重地說,「你沒聽錯,就是這句話。」

  「如果是犧牲你的生命去救他,你也願意嗎?」諦聽歪過頭來,興味地問我。

  「我不願意。」我搖搖頭,「誰會願意去死?可是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為了救他,我就算再不願意,也會毫不猶豫地捨棄一切。」

  「你確定。」

  「非常確定。」

  「?」

  「以後不知道,但是現在不。」

  「那好,我就告訴你救他的辦法。」諦聽抬起前爪,摸了摸我的頭髮,「丫頭啊,回頭去洗個澡,打扮一下。就算是犧牲自我,就算是做祭品,也得漂漂亮亮的是不是?實話說,你現在的味道實在不怎麼好聞,小模樣比冥王手下的惡鬼也強不了太多,很不賞心悅目。你是九尾天狐,媚色天成的主兒,不能丟臉哦。」

  「先告訴我救他的辦法。」我點頭應下。

  諦聽嘆了一口氣,「你也知道,姓楊的小子的心是被人生生挖走、毀掉的。如果是普通人類,這樣也就活不成了。但他不同啊,他是上神,而且是很厲害的那種,當年他曾在地藏王菩薩眼皮子底下,強行打開了結界之門,把你送到人界。而為了利用他,挖他心的人施下了上古禁法,讓他的心可以有其他東西替代……」

  「你是說,找到替代物,他就可以復話嗎?」我的心陡地提到了嗓子眼兒。

  「道理是如此,但是有一個問題。」諦聽看了我一眼,令我覺得它是個長輩,正在對自己格外喜愛的小輩說話,「因為他已經死了,普通的替代物是沒辦法讓他重新站起來的,所以這替代物必須是非常特

  「是什麼?」不管是什麼,我上刀山、下油鍋,學習白蛇盜靈草,也要給弄到。

  「要活生生、本來就跳動的、跟他有靈性感應的心臟。」

  我愣了。隨後就明白了那替代物是什麼。

  我的心!要把我的心給忘川,他才能重生。因為他那樣孤高,與他最為親近的心,正是我胸膛裏堅強跳動的這一顆!別人的不行。就算行,我又怎麼能犧牲別人,隻為救回我的所愛?

  怪不得地藏王菩薩要諦聽問我,願不願意為救忘川付出任何代價。

  我不願意死,不願意死亡將我們分開。可既然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我答應!

  「告訴我,要怎麼把心給他?」我悄悄握緊了事頭,鼓勵自己不要害怕。

  「丫頭,你可想好了。我會給你一道符咒,可以令你在沒有心的情況下活上一個時辰。然後你就會死。真的死哦,不是走走形式。那時社算姓楊的小子活了,你們也不能在一起,而且因為他得了你的心,你卻是個無心的人,他上天入地也找不到你,甚至會忘記你,而你隻能地獄裏永世沉淪。」

  忘記我嗎?那是比死還難過的結局。可是我真的想讓他重生,讓他擁有真正的心臟,而不是替代品。那麼,就這樣吧。我忘不了他就好。

  我微笑,因為我終於很確信很確信,我是真的愛他。真正愛一個人,是無所求的。隻要他好,自己就幸福。以前我不曾明白,更不曾相信,然而現在,我懂了。

  「給我符咒和救人的方法。」我伸出手,「地獄有什麼了不起的,說不定能成天跟著你跑來跑去呢。沒有心也沒什麼,省得它跳個不停的煩人。」

  「痴兒。」諦聽愣了會兒,終於搖了搖頭道。我也沒見它有動作,一張符咒就飄在我的手中,「救人的方法很簡單,想辦法讓他吃下你的心;就行了。再給你一顆丹葯,能讓姓楊的小子暫時話動,雖然他不會有意識,但至少可以吃『東西』。」

  我伸出手,按住一顆碧綠的葯丸。

  一邊的諦聽呤起詩來: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唉,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哪。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7:11 AM

第十五章 廚藝恢復

  活了快二十五年,加上我沉睡的一千年,前世的一千七、八百多年,總共是快三千年的時光,是白素貞全部的修行年份,我卻第一次這麼認真的打扮自己。

  精緻的妝容,完美的髮型,最能襯托出美好身材的短款旗袍,我亮相的時候,每個人眼裏都寫滿了驚艷,每個人都要贊一聲:果然是九尾天狐,媚色惑人,顛倒眾生。

  我,終於實現我媽對我的全部期望。可是她卻看不到了,我的努力來不及。隻不知,我今天所做的努力,來不來得及。會不會,我又辜負了其他人。

  我的手中,端著一盤菜,儘管白底淡青色游魚圖素的瓷盤上扣著同樣花色的蓋碗,濃鬱的香味卻還是溢了出來,令人聞之垂涎。

  「妖祖做的什麼菜啊,那麼香!」

  「是啊,此味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幸運去吧,聞一下就是福氣。」

  「不過我聽說妖祖做菜色香俱全,就是味道很差,據說還能毒死人呢。」

  「不可能!剛才我偷看過,是用一種不知名的肉,做出的血玫瑰樣子那麼漂亮,怎麼可能是毒葯?一定是有人妒忌妖祖的廚藝才這麼說的。」

  「就是就是。」

  「隻不知妖祖這些日子一直守著病重的第六天尊,今天怎麼有時間做菜?難道第六天尊蘇醒了嗎?話說妖祖也夠長情的,他們那一族……照理不會傷心那麼久。」

  「快別胡說,其實狐狸精最專一了,假如他們動情的話。再說,沒親口嘗過,誰敢說妖祖做的菜是什麼滋味?」

  「我嘗過,我可以做證。妖祖的菜做好後,又用微火燉了半個時辰,是我幫助看的火。那菜的材料極新鮮,放在案板上時還冒熱氣兒呢,刀工又精緻華美,難得的是起鍋後,菜形沒有變,濃香四溢。我搶著刷鍋,就是想趁妖祖不備時嘗些肉汁。天哪,我差點把舌頭也吞了。活了幾千年,我也算吃過不少好東西了,但吃過這一回,就算立時就死在地上,我也願意。」

  從廚房到我住處那短短的一路上,我不斷聽列妖精們議論,而做出最後總結的是一隻四不像。他不是傳統意義中的四不像,據說是饕餮與某隻食吃猿猴的私生子,混跡妖族,平生不愛別的,很隨和,唯在吃之一字上絕不含糊,特別講究,並且也確實吃遍了天下珍饈,絕對是洪荒界最權威的美食家。

  能得到他的肯定,意味著一件事:我糟糕無比,且不知原因就變得史上最差的廚藝終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妖界神廚手段的恢復。

  隱約間我有些明白,其實做菜到了絕頂的水平,就確實與心意有關。前世我暗戀忘川,可他卻毫無留戀的離開我,使我心中再也沒有做菜的喜悅,所以我的廚藝也就真的隨之變得格外可怕。而這一世,我親手挖出自己的心臟,一心想要做成美味佳餚讓他吃下去,做菜的時候充滿愛意,充滿讓他重生的希望,我的手藝自然就恢復了。

  很神奇,可有時候命運真是可笑。我這一生都在盼望做一個好廚師,卻始終做不到,沒想到卻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光裏實現了願望。

  隻是這一切沒有人知道,而我心裏空蕩蕩疼得徹骨,也才讓我明白這麼多年來,忘川所承受的是什麼,經歷的是什麼。如今,就讓我來代他疼吧。捨不得又怎樣?不甘心又怎樣?在現實的面前,所有的努力隻有無可奈何,隻有敗下陣來。

  慢慢走進臥房,留戀地看著忘川的臉,突然明白佛說七苦中的愛別離,真的很痛苦啊,失了心的胸口火辣辣的被塞滿,遲鈍地痛一下下撞擊著,此銳痛更刻骨。

  可我,卻得微笑著與他分手,微笑著把諦聽所贈丹葯放入他的口中,微笑著強忍落淚的衝動,看著那雙親愛的眼睛慢慢睜開。

  雖然他沒有意識,隻像個木偶,或者機器人,但終於,他能動了。於是,我抱住了他。我們緊緊相貼的胸膛處,死寂一片,可我還是拼命想從他僵硬的身體上汲取哪怕一丁點兒的溫暖。

  忘川啊,這是我們最後的一面吧。

  我緊緊地,緊緊的擁抱著他,手指纏繞上他的白金色長髮,恨不能時光就此停止。可它如水般流過,無情的數秒後,我還是要告別,明白我們終宄結不成發。

  「忘川,我來和你說再見。不管你聽不聽得到,我都要告訴你……我是真的愛你,所以我才會離開。」我軟弱的聲音從他堅硬的懷裏飄出來,「一千年前,我們生死兩別,沒想到一千年之後還是這樣,不過我要告訴你,不管是哪一次,我都沒什麼好抱怨。或者,我們就不該在一起,神與人之戀,妖與神之戀,都是不被允許的,何況我們佔了兩條。可是我不後悔,能與你愛兩次,已經很難得了是不是?現在,張開嘴,把我做的最好吃的菜吃光,這可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做飯,以後,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隨著我的指令,忘川張開了嘴,他的目光空洞,完全沒有生命的跡象,這樣的他令我心疼不已,於是更覺得自己的決定是那麼正確。於是我耐心的喂他,看著他聽話地一口口吃掉那枚血玫瑰,那顆我唯一跳動的心,竟然感到了欣慰。

  然後,我忽然想起那首詩,不由自主地念給我他聽……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我們在交會時,互放的光芒……

  諦聽估算的時間不准,他說我可以在一個時辰內無心而不死,現在明明還有半刻,我卻突然倒在了忘川的懷裏,合上了眼睛。真可惡啊,本想死得遠遠的,何必來這麼狗血的劇情,非要在心上人面前失去生命。

  死哪裏不好呢?安安靜靜,沒有人知道,與萬物同朽,與日月同枯,至少還落個凄姜浪漫的結局,但諦聽的失誤,造成了我現在死得尷尬和不妥。

  因為……似乎……我看到毫無生命力的忘川有了反應,他的三眼神目雖然沒有張開,但眉心卻似裂了道細縫,一滴疑似淚水,落了下來。

  可是我沒時間判斷,因為我死了。

  然後我發現死亡並不可怕,不過是無知無覺罷了,可怕的是沒人理會。按理說,該有鬼差來帶我,儘管我想不出冥王會把我劃歸人族,還是妖族,或者無心族,但至少應該把我扔到永世沉淪的地獄裏吧?可是……沒有。我似乎是被遺忘了,肉身死亡,魂魄被丟棄,勉強算神厭鬼憎,無處安放。

  我的魂魄被困在肉身之中,偏偏不能動也不能說,卻能聽得到、感覺得到。相信我,那是一種非常難受的感覺,類似於無能為力,還有被完全忽視的絕望,還不如什麼也不知道的好。

  總之我死後,迷迷糊糊的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來」,高興地發現忘川迅速恢復了身體的健康和強悍的法力。似乎吃掉我的心,他立即就復話了,所以我看到的那滴淚是真實的,並不是我的幻覺。

  「為了讓本尊娶你,用得著自我犧牲這一招嗎?」他的聲音平靜,但我感覺得到那種發自我的心臟的徹骨痛意,凌遲一般的,「好吧,就成全你。不管你變成什麼樣,你都將是我第六天尊唯一的妻子,海枯石爛,唯此不變。」

  咦,曾經以為「海枯石爛」這四個字很挫很酸,可現在聽起來,為什麼讓人連「心」都軟軟的?

  我無法描述他抱著我的「屍體」時有多麼悲傷,仰天的長嘯連飛鳥都被震落。但現在我們算得上真正的心心相連,我清楚的體會到他心痛得多麼厲害,傷心得多麼強烈。他的反應比我看到他「死」的時候還要過分,瘋得比之我強烈一百倍,筒直是危及到了身邊所有人的生命,似乎,我不在了,他的生命沒有了任何意義。似乎,他要把整個洪荒界給我陪葬。似乎,他欲成魔。似乎,我若不能回到他身邊,他就要把天地盡毀。

  他的悲傷驚天動地,變成了無比巨恕,在多方想救回我無效後,最後竟然又一次隻身打入地府,跟冥王狠狠幹了一架。

  我焦心,我急得想撞牆,我想告訴他,那是我自己的選擇,跟人家冥王沒關係啊,他這樣折騰,如果受了傷,不是故意讓我難受嗎?可是我做不到,我似乎被埋在了土地中,雖然溫暖黑暗,並不難受,可也絕對動彈不得,隻有瞎著急。

  最關鍵的時候,諦聽再一次出現了。我驚喜地發現他總在最關鍵的時候現身,筒直能向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觀世間菩薩看齊了。

  「姓楊的小子,你當地府是你家後院啊,說來就來,想幹嘛就幹嘛。就算你不把冥王看在眼裏,你把地藏王菩薩置於何地?」諦聽生氣地說,可我卻覺得他很樂意有機會能罵人,「你再這樣,我可不管你們的破事了。唉,小六子天生福澤深厚,怎麼就是腦子不那麼聰明,眼光也不怎麼好,喜歡上你,還把命給搭上了?你要明白,人家冥王賣我的面子,才這麼多天沒去收小六子的魂魄,你也才有機會把她追回來。你不感激倒罷了,怎麼還不識好歹地亂鬧一氣?看看你,哪還有點上神的樣子,那德行比活鬼還不如,就算小六子還魂,也得讓你再嚇死過一回過去。我看你不如先洗個澡、梳梳頭髮……」

  「你能讓她回來?」忘川驚喜萬分地打斷諦聽。



第十六章 一對丟人的傢伙

  「我不能。」諦聽大喇喇地說,有點理所當然的意思,我明顯感覺到忘川聽到這話後,立即到了暴怒的邊緣,好在諦聽下面的話很有安撫作用。

  「但是地藏王菩薩能。」它說,「當年你大鬧地府,強行打開結界之門,要依我說,就沖你那麼強橫無禮,藐視天地神佛,也不該管你的事,你本事大麼,自己解決好了。可地藏王菩薩慈悲,算出你千年後要面臨兩世情劫,若渡不過,便會成魔,永墜沉淪,所以苦心籌畫,為你煉製了破劫之物。」

  「什麼?」忘川一貫冷靜,甚至是淡漠的,但此時的聲音卻打著顫。

  「一顆心啊。」諦聽道,「小六子把心給了你,她的心怎麼辦?其實就是那顆你送她的紅寶石,你把它放在小六子肚子裏,她就能活過來。」

  「那顆鴿血紅?」忘川顯然不太相信,更顯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隨手送我的東西有這樣的作用。於是,被禁止說話十幾萬年的諦聽借機喋喋不休,我也正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聽個請楚。

  「雖然說我有可能折騰你,但地藏王菩薩會騙你嗎?那顆寶石本非凡物,是當年你強行破界時,吐出的一口鮮血所化。地藏王菩薩把那口心頭血變成寶石的模樣,放到靈氣充沛的人界去滋養。因此物有來歷,普通人承受不住你的氣血與神力,接觸後就厄運連連,一千年來,試圖私藏此物的人沒一個得善終的。不然,以這種等級的寶貝,就算你出得起錢,人家也不一定會賣給你,你當初輕易得到,其實是人家急於脫手。若說起為什麼你就看中了那顆寶石,還恰巧遞給小六子……地藏王菩薩並沒有操縱,這就叫天意,這就叫緣份,你的情劫應在小六子身上,而這寶石心就正是屬於她的東西,所以一切的機緣巧合,不過順理成章。隻是,因這寶石心在人界傷過人命,改了不少人的運氣,吸收了怨氣戾氣,所以小六子一來,我就用我的鱗片把它換走,由地藏王親自凈化。怎麼樣?我們是以德報怨,這種胸襟你這小子根本沒有過,所以你不過是上神,地藏王他老人家卻是菩薩。這叫什麼,這就叫檔次,是你永遠迭不到的境界。」

  關於這一點,天上地下,我相信沒有人有異議。地藏王菩薩為了化解來自地獄的仇怨,甘願永世不出,那份慈悲和愛世人之心,不管生靈死靈,都會心存感念。可是,我卻是第一次聽聞,無德無能的我居然得到菩薩這麼多的眷顧。原來,他什麼也不說,他隻微笑,卻沉默的安排了一切。

  「既然寶石已經成心,為什麼還要六六承受剜心之苦?」忘川的聲音聽起來很痛楚,「當時我並不是毫無知覺,所以能有所感。有誰知道那是什麼樣的痛?難道,這是所謂的考驗,考驗她的感情嗎?看她願不願意為我去死,真心到底有幾成?告訴你,我不要考驗她,她不愛我也行,她三心二意也沒關係,隻要她平平安安的就好。為什麼一定要她經歷那些事?」

  「因為是一定的啊。」諦聽氣乎乎地道,「地藏王菩薩費盡心血,你這小子別不知好歹。看不出你居然是個情痴,但那寶石心有了你的血不夠,還需要六六的心頭熱血才行啊。佛家說因果,道家分陰陽,沒有你們的兩血相融,這顆假心又怎麼能變成真心?你以為我們是故意折騰小六子啊,你捨得,我還捨不得呢。我與這丫頭投緣,要隻是因為你……哼,就去死吧你!」

  讓佛前慈悲的聖獸說由這種話,可見忘川把人家氣得夠嗆了。不過他隻是心疼我,才會變得不可理喻,此時他大概也覺察自己的情緒不對,因此沒有還口。

  我很興奮,恍如夢中,因為沒想到我可以重生。而且,我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就當做了心臟搭橋手術,或者按了一個小發動機當心臟就好了,現代人接受能力很強的。我就是擔心,有了寶石心,我會不會變得貪財而心腸冷酷?

  一切,於我都是未知,我有種再度重生的感覺,我將面臨什麼樣的新世界、新生活?是否要把人生都重新開始?我要如何適應?一大堆的問題,充塞著我的胸口,忽然,我感覺身體不再那麼空蕩蕩的了。

  非常感謝地藏王菩薩給我這次機會,可以讓我能第三次面對我的新人生。而就在這種「心情」激蕩中,我被忘川抱著來到地藏王菩薩面前。

  他沒有說感謝或者懇求的話,隻抱著我,靜靜站著。我相信如果地藏王菩薩不理會他,他會這樣站成化石。他的驕傲令他無語,但倘若我可以話,他會把生命和靈魂都交付出去。有時候,報答是不能用語言的。

  地藏王菩薩仍然不發一言,但我感受到溫暖的佛光籠罩在我看上。我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輕輕脫離忘川的懷抱,飄浮在空中。

  我看不見,但卻清楚地知道我大約是在那地獄火海的上空,但我並不怕,我「

  得到那亙古不變的慈愛佛顏和目光,令人擺脫大恐懼,隻覺得歡樂和平和。

  然後,有一股熱流緩緩鑽入我的身體。它瞬間令我的四肢百骸都獲得了生命力,就好像種子發芽,春兩降落,就像幽暗之地緩慢而堅定地散發出光和熱。

  我沒有蘇醒,相反的,我困了,在那種舒適至極的、仿佛身在母體中的感覺下,我帶著從沒有過的溫暖和安全感,陷入了沉睡……沉睡……

  不過,我可厲害了,在睡夢中也能感知周圍的事。

  我知道地藏王菩薩沒有要求任何回報,他隻是希望我們能把已徑化為元神小人兒的代天者交到他的手中,他要像對其他作惡多端的怨靈一樣,化解他身上的戾氣與凶氣,執迷與邪惡,就算代天者做了這麼多惡事,也應該給予悔過的機會。

  不得不說,佛祖的境界果然不是我們所能達到的。所以忘川和哪吒商量過後,親自把代天者扔下了那地獄懸崖處的熾熱火海。

  我知道忘川毫不客氣的代我執行妖祖的職責,幫助天庭和緩緩界建立起新秩序,最後還把「代妖祖」之位傳給了胡姥姥。

  之所以胡姑姥不能正式接任妖祖之職,是因為聚妖幡被我媽下了血禁之術,除了我,沒有人能禦使,因此可憐的姥姥隻能名不正、言不順的當代理。所幸她人老成精,睿智得很,看得開,倒也無所謂。

  我知道大災變過後,當一些不安於現狀的妖魔鬼怪緩過神來,就紛紛從結界壁的漏洞處偷跑入人界,潛伏起來。冥王帶人奮力修補,但也無力他顧,於是和天庭商議,決定派人駐扎到人界去,但凡發現叛逃者,立即追剿。

  忘川搶下了這個任務,因為他知道我一直想回人界,這樣一來倒名正言順了。當初小天庭在洪荒界建立,就是為了追擊從上遠界跑過來的妖魔們,現在我們又在人界建立了「降妖除魔駐人界辦事處」,終於從黑社會被招安成正規軍。還在昏睡中,我就當了處長這種高官,手下成員若幹名,沒有副處。

  借這個機會,哪吒卸下自己的職責,搶了一個職位,跟我們一起來到人界,可憐的平馬流被留在天庭,管理從前李天王管的一攤子事,不得空閒。

  孫悟空和成了一團火苗的霍炎當然是一定跟著我們的,同行的還有三哥和小九。魔童本來也鬧著參加,可惜他是魔主,要承擔全魔族的重任,最後隻得作罷,還背著人大哭了一場。

  至於華如練和胡香香母女幾人,都死於大災變,再不能為禍了,倒也省心。

  四大神器分屬四大種族,隻希望在今後的若幹年,不會再出現野心之人,妄圖一舉會聚這四大寶物。

  紛紛雜雜地許多事都被安排好後,我被帶回了人界。也不知過了多久後,反正我沒有時間的概念,但似乎瞬間就清醒了,並慢慢張開眼睛。

  眼前,我親愛的人正俯看著我,淡然的容顏帶著從沒有過的狂喜神色。他,瘦削憔悴了很多,但眼神仍然明亮,淡色的唇仍然微微上翹,帶著一點點嘲弄、一點點傲慢。他白金色的長髮垂了下來,像一片沙帳,把我與他包圍起來,仿佛這世界上隻有我們兩人。

  我簡直……我簡直愛死了他這模樣。

  真是憂如隔世啊,他死,我死,生死一線的時候不能相見,就像白天與黑夜的交替,現在終於可以,呼吸著彼此的呼吸。我從不知道,互相望著,能觸摸到對方的存在,竟然也是如此值得珍惜的。

  「你會娶我吧?」

  丟人啊!第三次生命的開始,我居然說了這麼一句很俗氣地話,半點優雅浪漫或者詩意的話也沒有。

  他微笑,把我撈起來,緊緊抱在懷裏。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他目光晶瑩。哇?二郎顯聖真君誒,第六天尊誒,連天地神佛也不放在眼裏、狂妄得冒泡的忘川誒,他居然……他居然……哭了嗎?

  哈哈,我們真是一對丟人的傢伙啊!

  怪不得我們會相愛,因為物以類聚,這就是所謂的龍配龍,鳳配鳳,叛黨找妖精嘛!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7:13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5-10 11:26 PM 編輯

第九卷 妖精客棧

  人界裏幸福,但多有意外的生活。

第一章 非法同居

  「聽說妖精客棧的老闆娘以前是植物人內,她老公不離不棄的在床前守了一年,衣不解帶的照顧,她這才醒過來。」

  「啊?真的嗎?可是我瞧她沒有半點心存感激的樣子啊,對老公經常呼來喝去。沒良心哪。」

  「嘖嘖,真是一朵男鮮花,插在了女牛糞上。她老公那麼帥,對她那麼好,她怎麼就不知道識點抬舉呢?」

  「瞧她長得那德行,一臉狐媚子樣,根本不配有這樣的好老公,哼!」

  「就是就是,這世界沒天理。我們這樣的好女人找不到好男人,可是最好的男人卻被那個滿身油煙味兒的粗俗女人紿佔了。」

  「開個破飯店了不起啊,還起名妖精客棧,嘩眾取寵,不利於兒童的身心健康成長,怎麼有關部門不查封了她!」

  「別啊,這裏封了,那小川……」

  「說不定她手裏組攥著小川的把柄,威脅他了吧?不然小川怎麼會看上她?怎麼辦?咱們要不要幫把手?唉,男人的難言之隱。」

  BLaBLaBLa……

  修為高有什麼好?就像此刻的我,在廚房忙得四腳朝天,卻還要聽著大堂裏傳來的竊竊私語聲,想閉上耳朵都不行。關鍵是,這些還是全部針對我的,而且是惡意的人參公雞!

  氣死我了!

  沒錯,這裏是降妖除魔辦事處在人界的駐扎地,我是處長胡六六。這本來是一項光榮而正當的職業,從洪荒界回來並卸下妖祖的重任後,我仍然擔任著領導工作,應該配一個秘書、若幹跑腿和外派情報人員,天天坐辦公室裏享受,順便調戲美男,無需這麼辛苦的。

  但是!請註意但是!洪荒界小天庭忒可恥了,不給我們辦事處撥款,一大堆從洪荒界過來的土包子要吃要喝要玩樂,我得想辦法賺錢哪。正好,我恢復了廚藝,又曾經有當廚師的強烈願望,於是買下了這間店面,開起了妖精客棧。

  我為了保護人類做著秘密而危險的工作(雖然絕大多欺私自跑到人界的妖魔鬼怪不是我九尾天狐的對手),我自給自足,給小天庭白做工,半毛錢也不拿,還得養話一群狼。

  在這種情況下沒人感激我、歌頌我,做做無名英雄就算了,居然還要被人罵?

  這世道,幹脆毀滅了幹凈!

  可是每當我要暴怒,想想忘川那張臉,想想他的絕佳身材,想想他那高貴淡漠的氣質,想想想他那強烈得吸引一切雌性生物的氣場,我就把心頭火又壓了下去。誰讓他長成那樣呢,仙女們都抗不住,更不用說凡間女子了。

  原諒她們。原諒她們。我不介意的。不過小川?哼,這名字我說什麼也不能接受!我還沒那麼叫過他呢!

  「小二、小三兒,把那個賣酒的給我提溜進來!」我敲著鍋沿兒喊。

  「你去!」姓孫的小二推了推減肥就要成功,同學仍需努力的某人一把。

  「叫咱倆一塊兒去呢,你別偷懶。」以前叫三太子,現在被稱為小三兒的貴族子弟反手推回去,「你個賣身為奴的,不要指使我這種自由身。」

  「你說什麼,死胖子?」

  「我現在已經不胖了,但還是恨人家說我胖!」

  「怎麼著,要打架嗎?」

  「怕你嗎?」

  當當兩聲,我在這二位不合格的服務生兼降妖高手腦袋上一人給了一大鐵勺,罵道,「還不快去?藐視我的權威嗎?不服的話,小三,你給我滾回那邊去,我有權利辭退你。小二,你有本事就解除了你與我的契約!」

  咭的一聲,正切菜的小九笑了起來。

  哪吒和孫悟空齊齊瞪了大尾巴在身後晃啊晃的小九一眼,一起沖出廚房的門。

  呼!我鬆了口氣。這兩隻也有不少粉絲,支使他們出去拿人是假,讓他們去分散色女們的註意力是真。

  果然不到片刻,忘川就來到了後廚。瞬間,我的情緒安定了許多。美男,對於現代社會來說,已經是消費的主流,屬於經濟範疇了。

  忘川沒有改變發色和服飾,事實上這個店裏所有來自洪荒界的傢伙都不願意用現代人的打扮和著裝方式。對他們來說,穿穿人界的衣服隻是為了好玩,比如在萬聖節就這麼做,平時當然還是古裝舒服。

  就為了他們不肯入鄉隨俗,我才把飯館起名為妖精客棧的,一來反常即為妖,這裏的人沒有一個不反常的,二來也是為了配各他們的外形和衣飾,現在客人們都以為他們的發色全是染的,打扮成古裝是故意的。不然,我為什麼那麼標新立異啊,到頭求還讓別人欺落我嘩眾取寵。

  「小川!」我咬著後牙說。

  忘川輕輕一笑,也不管後廚還有兩名打雜,三名臨時雇員和固定雇員小九一名,走過來把我擁進懷中,「好香。」他聞了聞我的頸窩。

  「我在做胡籮卜燒羊肉。」

  「傻丫頭,我是說你香。」

  「可是她們說我是渾看油煙味的粗俗女人。哼,下回我改做西餐,讓你天天聞奶油的甜味。」

  「不是說不讓你聽外面人說話嗎?」

  「那我怎麼知道你叫小川?說,你對誰笑過?為什麼第一個這麼叫你的人不是我?」

  忘川捏了一下我撅著的嘴,眼神曖眯地湊近我的耳朵,低聲道,「這名宇有什麼好?昨天晚上,我們『修煉』的時候,你可是什麼都叫了。哥哥啊,郎君啊……」

  我低下頭,感覺自己根可恥。

  忘川輕笑,「都說我的錢多得用不完,你偏說女兒當自強,不用男人的錢。這一屋子的人都在陪你玩哪,你就高興點吧。」

  哪有很多人?不就是忘川、小九、三哥、悟空和哪吒嗎?我腹誹著。總共隻有六個人,但逃到人界的妖魔卻不知有多少,擔子很重的。再說了,做生意,開飯館這檔子事,他們都是很樂意的。

  要知道飯館就是個瞭解世間百態的好地方,何況那點工作對他們不算什麼,小九就經常施法整治蔬菜,經常洗得又幹凈又好,切得刀法超群。

  在妖精客棧裏,小九是幫廚,雖然她還甩著一條尾巴,頂著兩隻尖耳,被偶爾看到後廚情景的客人們瘋傳,妖精客棧連後廚的小工也穿免女郎裝,可愛得令怪叔叔們集體食指大動。他們有沒有常識啊,兔子的尾巴哪有那麼大而蓬鬆?免子耳朵又怎麼會那麼短?

  孫悟空是小二,其實哪吒也是,不過為了區別他們,又鑒於哪吒好歹當過三太子,所以改稱為小三。

  這兩人是跑堂的,吸引了很多學生妹天天來圍觀。好在現在城市裏的學生比大人捨得花錢,客棧中龐大的薪水支出,她們的貢獻很大。

  三哥風騷愛漂亮,又特別喜歡看人來人往,於是我派他做了門迎。他是我們這條餐飲街唯一的男門迎(雖然他打扮起來比女人來美),他那妖孽的長相非常吸引客人,不論男女,害我的客棧被扣上了不正當競爭的帽子,還差點把掃黃辦給引來,後來他公開承諾不與客人說半句話,這事才算過去。

  忘川……開店後我才發現,他極會品酒,而且品味非常之高,於是我讓他在吧台那做了調酒師。

  我們的小店,雖然全是中國古裝打扮,但中西餐都做,酒也中外皆有。隻是我沒想到,店裏的生意一半是真正沖著我的高超廚藝而來,另一半卻是沖著本店的四大美男而來的。

  其中,忘川為萬惡之首。

  「我就是不喜歡那群女人圍著你。」我氣呼呼的,「憑什麼啊,我私人的東西給人白看。萬一看少了一塊肉怎麼辦?誰賠誰賠誰賠?」

  「全世界的女人都圍著我也沒關係,我這裏……」忘川指了指自己的心,「隻有你。」

  他很少甜言蜜語,但每回一說,我就全身麻酥酥的,現在也一樣。為了掩飾我的羞澀,我故意惡聲惡氣地點點他的左胸,「當然啦,你的那顆心是我的。當然隻有我才可以進去,你給我不忠一個試試?」

  「你的心也是我的啊。」他大約看我吃醋,很開心的樣子。

  不過我扭捏著還沒回話,灶上的火就忽一下子躥出一尺多高,嚇了我一跳。

  「酸死人了。拜託你們別在我面前打情罵俏好不好?小九還小,別帶壞孩子。那兩個打雜的愚蠢人類就算了,那三個……」

  「誰讓你又躲在火裏啊,我讓你聽了嗎?」我彈指,那團火苗劃出一道弧線,落到我特地尋找到的古董油燈裏,變成如豆的燈火。

  他是霍炎,在與代天者一戰中,為了聚攏四大神器而被打回神火之形,忘記了所有的前塵往事。但因為忘川為救他而施的法術,他一直跟在我身邊,真好像我是他的媽媽似的。不過他雖然沒有了記憶,但性格還是和從前一樣暴踩任性。

  「我總在你身邊啊,除了你晚上回房。」霍炎不滿的咕噥了一聲,繼續睡他每天要持續二十個小時的覺去了。

  而他指的那三個臨時工……說起來就要命了。

  其實他們都是從洪荒界來的,天庭認為一味不允許妖魔們來人界不是個好辦法,畢竟太過好奇,反而會產生強烈的願望,可是放任他們隨便出入又容易擾亂人界。於是,他們採取審批的方式,每個月批准三個交流名額,到我的小店裏邊工作,邊參觀人界。

  這等於是給我增加了負擔,因為不是每個妖魔鬼怪都那麼聽話的,我還要起監督的責任,而且每隔一個月,就得教這些好奇寶寶們學習使用現代用品的方法,還要提防他們惹事生非。

  據說審批的工作交給了諦聽,這位十幾萬年不發一言的聖獸,終於有機會和每個人喋喋不體,和每個人聊人家的隱和了,日子過得很滋潤。

  「今天不賣酒了,陪你燒菜。」忘川見我還不高興,哄我道。

  可是,酒水利潤很大啊,有錢為什麼不賺?反正是犧牲一下色相嘛,而真正的色,隻有我能吃。這樣想想,我心裏舒服多了。

  不過我正要回答忘川,三哥卻突然跑了進來,很興本地宣佈,「我發現了一隻妖。這是咱們到人界半年多來,第一次發現有妖怪流竄!不過他跑了,快想辦法去捉啊。對了……」他說著又遞了張紅紙給我,「這是剛才一個婚慶公司發的傳單,你看看,趕緊地結婚吧,你們倆現在還是非法同居狀態,不受人界法律保護的。」



第二章 人生苦短,必須性感

  「妖魔未滅,何以為家?」我大義凜然地說了一句,然後連忙轉移話題,「你看到了什麼妖怪?以前認不認識?」

  「要認識就奇怪了,他是附在一個人類身上的。」三哥臭美地整理著自己的頭髮,「我老老實實站在門口迎賓,突然感覺周圍有異,隨後就發現有一個『人類』躲在街角,朝著咱們的小店張望,雖然他隱藏得很好,但再精明的人類也鬥不過好狐狸,我怎麼可能沒有發覺?」

  「他是在看你,還是看店?」忘川插嘴。

  我全身再度酥麻,因為認真的男人最美麗,當忘川輕輕蹩眉,凝神關往正經事的時候,真是帥到死。唉,人生苦短,必須性感,他就是性感至極的男人哪。

  「我很確信他是在偷瞄咱們的店。」三哥瞄起狐狸眼,萬分誘人,「因為……假如有人是在看我,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不可能不知道。」

  「那他去哪個方向了?還不快追啊。」我摩拳擦掌,有點興奮。

  話說成立這個降妖除魔駐人界辦事處很久了,卻連一隻妖怪也沒抓過,對天庭那邊實在有點抬不起頭來,所以他們不給經費,我也不好意思伸手要。現在眼看有揚眉吐氣的機會,哪怕抓到隻小老鼠,我也要全力而為啊。

  「如果知道他跑去哪兒,我又怎麼可能不追?」三哥帶著嗔怪的神色白了我一眼,「他就是一晃就消失了,而且跑得賊拉快。」最近他學東北話,偶爾會蹦出一兩個地方詞彙。

  「那你剛才風風火火的,還跑進來說快想辦法追?」我回瞪他。

  「我是高興的,畢竟領了天庭的差事之後,頭回看到不明來歷的妖嘛。」

  「好,也隻好大面撒網了。」我咬著牙,扳著手指頭數著,「四大美男加上我和小九,再加上這三個幫廚的,一共九個人。小九看店、隨時等著侍候肉包、外加哮天犬和應龍,其餘八個人分為四組,朝東西南北追!忘川,你跟我一組。」我伸手拉身邊的男人。

  肉包現在都快成了流狼狗了,因為我每天忙碌異常,它就每天帶著哮天犬和變成黑色藏獒模樣的應龍四處游玩,在城市裏閒逛,到了飯點和睡覺時間才會回來。

  好在有哮天和應龍在,我不怕它被其他狗狗欺侮,如果有城市打拘隊的,應龍和哮天犬還能製造結界,屏蔽自身。我唯一擔心的隻是應龍那個臭脾氣,哪天別咬死個把人就阿彌陀佛了。

  「不帶這樣的,相愛到捉妖也不分離啊。」三哥第一個反對,「就數你們倆個法力最高,怎麼也得各帶一組才是。依我說,你們各帶一隻廢物點心。」他指了指那三個來人界參觀的。

  三妖對他怒目而視。

  他們是鯉魚精懷愉、夢妖夢譫、青蛙妖王子,三隻妖中一隻是水裏的、一隻是兩棲的、另一隻在人家的夢裏才話躍,實在說……能力真的不是很強。

  「那好吧,我帶著夢譫,忘川帶著王子,懷愉……由哪吒帶。」我努力分配,但三哥又跳出來挑刺,說懷愉應該悟空帶,這樣他就能和哪吒一組,兩人走在一起,可以顯出他身材高挑。

  我隨手拿過一隻平底鍋,毫不同情的拍在他的帥臉上,好讓他知道什麼叫處長的權威。隊伍不好帶了,沒點鐵腕手段怎麼行。

  不過,我好不容易分好組,忘川卻說這麼盲目去追,必定白費力氣。

  「那怎麼辦?」我兩手一攤,發現我除了做菜在行,做領導工作真的不算是高手。

  「隻有等。」忘川平靜地說,「從洪荒界過來的生靈,隻要死了心躲在人類之中,隻要不作姦犯科,就很難被發現。你派人四處追,反倒打草驚蛇了。所以,一動不如一靜。那隻妖似乎對客棧有興趣,那麼他就還會來,我們穩坐釣魚台就行。假如不來……就調查下最近人界發生過什麼異常的事吧。」

  我一想也對,當初我們為了躲避代天者的追殺,就是躲在人類之中啊。以代天者在人界經營多年的實力,還得靠運氣、靠追查我的線索才找到受傷的忘川,可見真鐵了心要藏,在人界找妖魔鬼怪,還真像大海裏撈針一樣。

  洪荒界的生靈進入人界,也如泥牛入洋似的。他們不犯事,就連渣也找不到。

  「那好吧,繼續營業。」我雙手一揮,下了處長令,「不過都給我小心註意著,若真再發現那個妖怪現身,說什麼也不能讓他跑了。對了小九,趕緊把哮天犬他們呼回來,非常時期,他們也要警惕些才對。」

  小九應了一聲,立即撥打手機。

  汗滴滴,自從有了人類提供的豐富而先進的物質手段,我手下這幾隻已經懶用法術了。最近他們正迷戀手機,所以互相改打電話聯絡,應龍豐厚的狗毛下就綁著一隻。上帝保佑,他們還沒有太痴迷網絡,不然他們會搜索到最先進,也就是最貴的玩意兒……那我就更要大出血了。

  就這麼等了七八天,那隻妖也再沒有出現,我們不僅放鬆了警惕,還嚴重懷疑了三哥的判斷力和視力。三哥當然氣憤不已的申辯,不過他的擁護者不多。然而,就在表面名為「妖精客棧」,實際為降妖除魔辦事處亂成一團的時候,街面上傳來消息,有好幾家大飯館被盜了。沒丟錢,沒丟物,隻丟了不少珍貴的食材。

  「這是什麼路數?」三哥這兩天又學京片子,但說起話來太做作,今腔做調,有點像太監。

  「三公公,不如您誘惑一個女警,打聽下消息?」哪吒壞笑道。

  三哥對稱呼這種小事不以為意,反倒點頭道,「好主意。反正我狐族的媚功男女通殺,自打進入人界,我還沒用過此術呢。現在練練兵也好,免得荒廢了。」說完,也不等我同意就鑽出去了,摩拳擦掌的,居然直接穿牆過,連門也來不及走。

  悟空笑道,「叫人家三公公?也不知我們這些人當中,還有誰的名宇中有『三』字?」

  哪吒一聽要怒,我連忙奮力一手推開一個,把他們從中間隔開,並回頭問忘川,「你覺得呢?是那隻妖做的案嗎?」

  忘川聳聳肩,「等胡三三回來就知道了。」

  「你怎麼像人類的那些專家一樣啊?」我不滿,「如果等三哥回來,我還用問你嗎?問你就是要讓你預估,不然還當什麼權威?」

  「於是……我覺得未必是妖做的案哦。」小九插嘴,「那些珍貴食材也是很值錢的,聽說有的食材在黑市上的價格比黃金還貴呢。」

  「嗯,有見地。」我誇獎小九。

  小九卻嘆了口氣,「於是……許是我道行不夠,我真不懂人類,為什麼非得吃那些都快滅了族的東西?像我們妖,雖然也捕食野獸,但是當某一種動物快絕種了,我們都不吃的,好歹要給人家繁衍生息的機會。人類這樣,難道是為了那些動物好吃?可它們的肉並不美味啊,有的還很難吃。難道就是為了炫富或者感覺新奇?」

  我無法回答小九,前幾天她看到一個女人穿著真狐皮的披肩,還不住的炫耀,說話剝狐狸的皮,毛皮的品質會更好。為此,她傷心了整個晚上,晚上還做了噩夢。幸好夢妖在,解了她的恐懼之魘。

  誠然,我們也吃肉,但至少我不會為了吃而活剝動物的皮,更不會在我的小店中使用那些極端殘酷的烹飪方法。我至今不吃活蒸蟹,採購肉類時寧願多花錢,也要買一家有特殊設備的肉聯廠的產品。聽說,那種生產線可以令被殺的動物在無知無覺中死去。

  偽善嗎?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既然從那些動物身上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薑味、皮毛、金錢,那至少要儘量對它們好一點、文明一點。

  「去黑市上查查。」忘川見我陷入沉默,轉移話題道,「叫哮天犬去,可以利用嗅覺。」

  「二哥,當心有人抓了哮天,賣到狗肉館去。」哪吒啃著一個蘋果道,「肉包那樣的,十塊錢一隻,像哮天那麼大的體型,說不定值百來塊呢。

  今天肉包不舒服,所以哮天犬和應龍都沒有出門,此時正一左一右,蹲在忘川腳迫。應龍看起來極為高貴,畢竟麼,他是龍族,化形也是神峻之極的馬,氣質上與眾不同。

  而哮天犬聽了以哪吒的話,喉嚨裏發出咕嚕聲,滿面的不屑。意思很明確:想抓我?那就等著死吧!據說,人肉是很好吃的,回頭和應龍一人一半。

  其實,以哮天犬本來的壽命來說,它還是隻未成年的狗,但它是神獸,之於人類而言,等級就顯得高出很多了。現在,附近飯館的人都知道我有三隻大拘,可是沒人敢接近,隻在背後議論,說一隻高大威猛,一隻凜然不可犯,另一隻棕色小狗忽略不計,還說兩隻大狗看起來相當凶悍,所以小偷才會在我的飯館前絕跡,正考慮都去養幾隻呢。

  「城市裏不能養大型烈犬,真不知道他們怎麼能給狗上了狗證的。」有人說。

  「肯定潛規則了唄。」另一個人說,「沒看到老闆娘和那個總穿著免女郎裝的小丫頭長得多漂亮嗎?」

  當時聽到這句話的前半句時,我和小九都很生氣。但聽到後半句,我們也都打消了用法術懲罰這些臟心人的念頭。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8:00 AM

第三章 暗示

  三哥動作很快,女警在愛的眩暈中向他透露,那個竊賊隻偷了食材,對其他東西,甚至現金都沒有動一分一毫。而且,現場沒有留下任何關於「人類」的線索。但奇怪的是,廚房的地板上,沾了幾隻油膩的爪子印,可能是行竊匆忙,不小心留下的。據動物學家判斷,那腳印是屬於靈長類動物、也就猴子的。

  可怎麼會有如此高智商的猴子,能有條不紊的洗劫各個飯店,還躲避開攝像設備呢?難道又是某處核洩露,致使動物變異,擁有了人類的智慧,像大白鯊那樣?

  對於科學暫時無法解釋的事,警方自然是不會像外界透出一點口風的。再說,他們也根本不相信唯物的東西,隻判斷可能是疑犯幫布疑陣,混淆警方的視線。

  「中國的司法簽定技術還比較落後,有的學司法簽定的學生在交實習作業時,自己會穿上痕跡明顯的鞋子,然後用力踩在濕地上導模,以這種方法說明足跡的判斷。可現實中,有哪個賊會這麼白痴啊。」女警這麼對三哥說,「所以,那個猴子足印的線索根本不足信。」

  可三哥信了,我們也信了。因為我們來自另一個世界,不是人類至上主義者,瞭解修煉過的妖精和智力和體力等級,實在比人類高太多了。

  於是哮天犬按計畫出馬,而它的動作此三哥還快,不到一天就偵查完畢,但它帶來的消息卻是令人失望的。

  那些丟失的食材,並沒有在黑市上出售。也就是說,那個賊隻是偷東西,卻並不銷贓。除此之外,他偷的這些東西還能做什麼呢?要知道其中有些材料是不易保存的啊。

  「難道,是為了吃?」孫悟空皺眉,「可如果真是猴妖做的,他怎麼會吃那麼多葷腥?」

  「切,一聽說可能是自己的同族,立即就開始為賊辯護了。都成妖了,未必就保持吃素食的習慣。」哪吒不放過任何一個攻擊孫悟空的機會。

  「還指不定什麼人是賊呢。」孫悟空反唇相譏,「也不知道是誰會吃那麼胖。對於大妖怪來說,變來變去也很正常。這樣,栽臟就很方便。」

  「你這是針對我的身材嘍?」哪吒本來坐在灶台邊上,一聽這話就,跳下來。

  「怎樣?彼此彼此而已!」

  我早知道他們會打起來,畢竟他們沒有一天不吵嘴、動武,所以手中早抓著大鐵勺,此時連看也不看,動作熟練凶狠的左右開弓。於是,那曾經的三太子和曾經的天下第一武神額頭上都印出個大油點子,根本就避不開。若不是好歹都有些法術,肯定都會頂出個大包來。

  孫悟空本身是個孤獨又傲慢的孩子,內心渴望家庭的溫暖,所以越待他真誠無他,言行不忌,他越是感到親切,再加上跟我們之前本來就關係好,所以對我的呼來喝去,動手動腳,他完全不會介意,都逆來順受慣了。

  哪吒不同,畢竟是貴族子弟,不過我身邊有忘川這尊神,他又極崇拜他的「二哥」,所以現在也對我的態度習慣成自然。

  這兩位,哪一個拎出來都是撼天動地的主兒,但現在卻像一對小受氣包子,隻捂著各自的額頭跳腳,卻沒有其他過激反應。

  「那,有什麼妖是特別食吃的呢?」三哥問。

  「於是,這個問題問十個人,大約九個半會立即回答:饕餮。」小九抓著下巴,擺出讓柯南也會吐血的POSE說。

  大家點頭。

  不過饕餮是上古凶獸,洪荒界沒有,上遠界的自然也穿越不過來,那人界又怎麼會有?再退一步想,大約就是有饕餮血統的妖怪了。

  「我們妖族裏似乎有一隻四不像,是饕餮與貪吃猿猴的私生子……」三哥想起什麼似的一拍掌,「現在立即給姥姥發消息,讓她查查,那傢伙是不是不見了!」

  我仔細回憶下,想起是有這麼一號人物,當初我廚藝恢復時,還是他給做的證呢。

  「悟空你去。」我點點頭,「地府你最熟了,當初不是走過好幾遭嗎?」

  「他那是走嗎?明明是闖、大鬧、折騰。弄得神憎鬼厭的。」哪吒說,同時向後退了好幾步,提防我再敲他,「不如我回一趟洪荒界,從結界漏洞走就行了,反正還有一大片沒修好。」

  「於是……我覺得你是在添亂。」小九不客氣地道,「我支持悟空哥哥。」說完,滿眼桃花的盯著悟空著。

  這要是換做以前,悟空一定表面裝酷,心中擂鼓。可他在我的教導下、在人界少女的愛慕包圍中生話了幾個月,已經對此見慣不慣,視而不見。

  「我支持三太子!」另一個聲音從小九身上傳出,「三太子穿起結界漏洞是公幹,怎麼能和那XX逃的人相提並論?再說,孫大聖到地府,定然會人人奔走相告,個個爭先逃走,還找誰去傳遞消息?」

  因為地府管理著人界和洪荒界雙方的死亡事件,所以它成了最合適的傳遞信息通道,之前小天庭下的好幾道聖旨,都是通過地府,找黑白無常兩個超級帥號宣讀的。

  而從小九身上發出的聲音……不是她人格分裂,而是她身上那件紅衣服說的。那件衣服曾是我媽以法力所制,為的是保擴我。但後來讓忘川給打爛了,由胡姥姥重新修補,因為尺寸小了,所以給了小九。

  隻是這衣服成了精,雖然平時與小九互幫互助,好姐妹二合為一似的,但也有意見相差的時候。比如,小九迷戀悟空,這件衣服,哦,對了,叫華裳的,偏偏喜歡上哪吒。二女為此意見分歧,經常爭論。

  「打住。」我揮揮手,制止可能出現的新一輪口角,「畢竟我是處長,所以什麼事都要由我來決定。那,哪吒你跑一趟地府,托諦聽去告知胡姥姥,反正它那麼愛說話,肯定很樂意去。」

  忘川微笑著看我,揮出五個指頭。

  我明白他是什麼意思,總歸是說我各打五十大板,實在沒什麼原則唄。可大家快快樂樂的就舒,我這領導實際上就是個和稀泥的,沒必要太認真。

  哪吒領命而去,小九和華裳繼續爭論悟空和哪吒誰更帥,哮天、應龍和肉包去睡覺、孫悟空帶著三個小妖去看電影,我和忘川……上樓雙修。

  大家冬得其所,各有快樂,各做各事。

  我們氣喘吁吁,汗水淋漓,精疲力竭,極致幸福。

  然後我們擁抱著,互相慰藉,在還保持著相愛的姿勢時,我猶豫著問,「明天是週末,下週一我想歇業一天好嗎?」

  「隨你啊。」忘川輕吻著我汗濕的鬢髮,愛憐橫溢,「本來我就希望你不要這麼辛苦,我的錢雖然不多,但舒舒服服活上幾百年總夠了。隻是我知道你喜歡做菜,開間小飯館是你這一生的夢想,所以我才沒有阻止。你若累了,我們立即不做了,就到上回我養傷的那個人間天堂去生話好不好?」

  「那裏啊……是不錯,可我還是想讓我的廚藝名滿天下後再隱居。」我嚮往的想著,好半天才發覺我的話題差點被他偏了,連忙粘過來道,「那週一……」

  「幹脆我們閉店三天好了。」他又吻我的眉眼,「自從你蘇醒過來,我們似乎還沒有單獨出去過。不如,我們就外出三天,別管這群傢伙和什麼破辦事處了。」

  「好啊好啊。」我捉高興,然後又發覺我的話題遠離了其本來的目的,於是假裝有口無心的、大大咧咧地說,「聽說哦,美麗嘉年華週一晚上有時裝秀,是專項婚紗的秀,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呼。這就是我的目的了。

  我和忘川非常相愛,雖然我經常吃飛醋,但我內心深處堅信,我們的愛不會改變。在這種情況下,他娶我與否,其實不重要,畢竟我是現代人,觀念沒有那麼落後。所以,我現在與他「非法同居」。

  不過,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偶爾在小雨浙瀝的天氣,我還是有些遺憾,感覺我的愛情不完美。雖然愛情與婚姻沒有關係,但隻要是女人,沒有不想走入婚禮殿堂那一天的。對女人來說,那不隻是一張紙,也與法律無關,至於我,更不需要忘川以此作為承諾,但我還是想嫁給了,因為那是一種夢想。

  之前總是我要他娶我,他沒反對過,不過到了人界後,我忽然希望他能向我求婚。很愚蠢的想法,可是揮之不去。

  但是,他沒有。

  我不覺得這是他不愛我的表現,我們交換了心,我從不懷疑彼此的感情,可是……這也許是他不想結婚、怕麻煩、或者是沒有那個意識。

  於是我假裝不在意,別人問起時我總是含糊過去,我希望他自己能發覺,然後心甘情願的娶我。畢竟,總是我提出來,實在有些讓人氣餒。所以我希望通過一些暗示,能讓他明白我的心意。

  可惜,這回的暗示又可恥的失敗了,因為他隻哦了一聲,就把我抱在懷裏,沉沉睡去。

  幽暗中,我嘆了口氣,期望那個婚鈔秀可以讓他體會到我的心意。



第四章 綁匪

  對那個婚紗秀,忘川仍然沒有反應。反倒是,一堆模特和名嬡遞了大把印有私人電話號碼的名片和紙條給他。

  這傢伙,已經斂了神氣,變幻了髮型和發色,儘量低調了,結果卻造成了低調的奢華與性感,迷死一群女人。這讓我更加堅定了開飯館的決心,畢竟把他關在吧台裏,至少不至於造成現在這種後果,實在是更可怕的。

  於是我不死心的改變策略,假裝無意中逛進婚慶用品店,到了大型綜合商場就專門到做喜服、禮服和新婚床品的地方轉悠,可他和大多數人類男人一樣,特別不喜歡逛街,隻勉強忍耐著陪我逛,完全心不在焉。

  氣得我。

  最後我幹脆試穿婚紗,不,穿中式大紅喜服,怕他雖然常來人界,卻畢竟不太懂現代中國人的婚俗改變。這樣明確的「暗示」,他如果再不明白,那就一定是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哼。

  可沒想到的是,就在這種時刻,在我內心不安、還有些小小的生氣的時刻,偏偏有不長眼的傢伙來招惹我。兩名工作人員抱著喜服,才帶我進入試衣間,我突然聞到一股類似於麝香的味道。再看那兩名工作人員,身子歪倒,不醒人事,完全而徹底的暈菜了。而我,隻覺得後背涼麻,有些微疼,然後四肢也不能動了。

  我閉上眼睛,任由一個大麻布口袋罩上我,被「偷」走了。

  其實,就算忘川收斂了神氣,這樣的異動也會被他輕鬆察覺到的。但他逛得累了,遠遠的坐在休息區,周圍不斷有各色女人「逛來逛去」,人聲嘈雜,他很煩躁。在這種情況下,他能發現我被「綁架」就怪了。

  那幹脆,我就消失一下好了,看他會著急到什麼程度。雖然吧,我現在能力很強了,但小小享受一下英雄救美那粉紅又悲催,變態又煽情的橋段,也不為過。再說這不會給忘川造成任何實際上的傷害,因為我能肯定,我自己就可以收拾了這隻小妖。

  由於我的配合,「綁匪」很輕易地就把我拖出商場。他很有見識,在商場的範圍內,沒有使用任何妖術,以免引起忘川的註意,就連隱身潛行也是依靠人類修仙者的符咒,而非自身的修為本領。因為……隻要是從洪荒界跑過來的,誰不知道第六天尊的手段和厲害,在他眼皮子底下槍人,不僅需要高超的技巧,更需要超級的膽色。

  說起來,這隻妖也應該算是不要命的那種,居然挺而走險的綁架一名九尾天狐,並且是在第六天尊殿下的身邊。他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他知道被當場逮到會遭遇什麼下場嗎?他有什麼深仇大恨,或者願意犧牲生命以換取的願望,才會令他如此冒險嗎?他沒有想到,如果失敗了,會面臨什麼樣的命運嗎?

  我心裏想著,但表面上還是裝作中招的樣子,任由這個大膽妖孽在遠離商場的範圍後施展妖術遁行,任由他背著我跑得氣喘吁吁。

  決定了,下回跟孫悟空學習搬山術,再有人綁架我,我也移座山來放丫的背上,直接累死丫的得了。誰讓他把我裝口袋裏,害我這麼不舒服來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反正天色全黑了一上來,那隻妖怪才放下我。但我感覺,我們至少走了三百多公裏的路,短短一個下午,已經到了另一個城市了。

  眼前出現的亮光太突然,就算不很強烈,但也足夠刺眼了,我適應了一會兒才看到此處是個不大不小的飯店後廚,三更半夜的,早就空無一人了,空氣中飄蕩著廚房特有的食物與油煙混合的味道,令我感覺熟悉而舒服。

  再看眼前……我不得不佩服這隻妖的想像力,因為他雖然變成了人形,臉上卻戴著一隻塑料面具,就是小孩子們常戴的那種豬八戒面具。

  在一個昏暗的、從沒到過的廚房裏,面對著化裝成豬八戒的綁匪,那效果……怎麼是一個陰森加一個恐怖再加一個喜感的詞彙可以解釋的。

  「這是哪裏?你是誰?為什麼要綁架我?」我顫抖著說,擺足了弱女子應有的態度。如果是我成妖之前遇到這種事,肯定會嚇成這樣,但所謂藝高人膽大,當你超越了正常人類,自然就變得囂張大膽起來。

  所以,我隻好裝,但其實……我應該去做演員。

  「吃……」

  「你要吃我?」我好心地警告他,「跟你講,我男朋友很厲害的,天下間沒有他擺不平的人和事,你要敢傷害我一根頭髮,他會把你挫骨揚灰的。」

  「死也要……」

  「你怎麼這麼冥頑不靈呢?」我裝不下去了,開始可憐他,「我都告訴你,你就快要倒楣了,你怎麼還沒有意識?那你可不要怪我!」

  我蹭的一下站起來,「你死了也要幹嗎?直說吧,不然沒機會也沒時間了!」我獰笑著步步逼近,那模樣實在像我才是綁匪。

  豬頭大吃一驚,駭得面具都要掉了,一邊退一邊哆嗦著說,「你你你你……怎麼能活動了?我沒用妖法,你就不可能破解啊。我給你打了一針,那個賣葯水的說會讓你行動不能到明天早上啊。為什麼……最討厭人類這種種行為了,賣葯也賣假的,多耽誤事啊。」他破口大罵。

  我一把扯下他的面具!

  喵喵的,沒看到他的真面目,因為下面還有一張張飛的面具。我再扯……擎天柱!再扯……杜十娘!再扯……鹹蛋超人!再扯……蠟筆小新……

  「玩川劇變臉嗎?到底還戴了多少面具!說吧,小四四。」我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懶得再一張張揭面具了,行為很惡霸。

  原來欺侮人是這麼爽的事,怪不得那麼多人喜歡恃強凌弱。不過,我發誓以後隻對惡人這麼做。真的。真的。

  「你知道我是誰!」他恐懼的叫了一聲,因為呼吸不暢,聲音變得很「娘子」。

  其實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我蒙對了,所以高深莫測地道,「小爺早知道你是誰,不過是裝暈,看看你要做什麼。四不像,說說吧,從洪荒界偷渡到人界已經是大罪了,你居然還敢為禍?」

  因為綁匪帶我到了廚房,我又好似瞄到不發脾氣處的角落裏放著珍貴食材,所以猜測這隻正是那隻妖族小偷,果然一蒙就對。但是,他綁架我幹什麼?以為可以拿我當人質,好帶著吃的東西跑路嗎?

  四不像扔掉臉上的面具,變回原形,神態悲憤的握拳,「我知道我犯了洪荒界的律條,但是,做什麼事不得犧牲?」

  他說得正義凜然地,倒讓我感興趣了,抽了一下他的大腦袋,「你到底要幹嗎?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自己說出來,我會考慮從輕處罰你。」

  「真的?」他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但隨即就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不過,請妖祖重重處罰我吧,隻要實現我的願望。」

  「你還敢跟我討價還價?」我又抽他一下。

  「不敢!不敢!」大約知道我不是殘酷的人,殺心什麼的……基本上沒有,所以他恬著臉笑,「隻是死刑犯都給吃最後一餐吧?請妖祖成全,做幾個菜讓我嘗嘗,這樣我死也瞑目了。」

  「你偷東西,果然是為了吃!」我有點瞠目結舌,一個人,不一隻妖愛食物愛到如此地步實在是令人髮指,不愧是饕餮的兒子。不過,他寧死也要吃我做的菜,不得不說,這滿足了我極大的虛榮心。隻是……

  「我為什麼要成全你,特別是你用了綁架的方式。」保持著妖祖的尊嚴,「如果當初你請求我、哀求我,說不定我會同意,但你這樣……」我抓著他纖細的脖子使勁搖,「你以為用點兒小伎倆就能控制我?你太自不量力了,你以為九尾天狐是吃白菜的嗎?」

  「我沒敢對您用法術,用的是人類的辦法,哪想到……」四不像大聲討饒。

  但很快,他眼珠兒一轉。我明確我看到他轉眼睛了,而且絕不是我搖的。這說明,他是在撒謊,他現在說的話是臨時想起來的,絕不是他的本意。不過,我倒想聽聽他編出什麼來。

  「妖祖,我這樣做是一舉兩得,也是為了您啊。」四不像很「誠懇」地說,「男女之情,在於考驗,雖然第六天尊對您的感情甚篤,但小小讓他擔心一下,可以提高感情質量。您這麼大的本事,這麼深的修為,卻跟我來了……這不是說……您其實……」

  「其實個屁!」我很粗魯地說,「我是為了將計就計的抓到你,這才出此下策,誰像你這麼無聊。話說回來,你結婚了嗎、有心上人嗎?居然還跟人家談感情!」

  「我學習能力很強的,我來人界後一直看電視劇。」

  我摸摸下巴,考慮把電視台炸了。這不是毀人不倦嗎?這些非人類生物,全是在電視上學的狡猾、學壞的。

  「而且……」四不像吞吞吐吐的,並且偷瞄我的臉色,「我聽說第六天尊還沒有娶妖祖為妻啊,妖祖您這幾天的行為,不就是暗示第六天尊嗎?」

  「你還敢跟蹤我?」我暴怒,降龍十八掌使得虎虎生風。

  四不像抱頭鼠竄,但嘴裏沒閑著。

  「妖祖,你就饒了我吧?可我說的真話啊!您就消失幾天,讓第六天尊著著急,這樣他才會體會到您在他身邊的珍貴啊。」

  這是話嗎?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8:02 AM

第五章 他不見了

  我猶豫了一下,四術像逮著這機會又滔滔不絕地勸我,「醉過知酒濃,愛過知情重。失去後才會矜惜,小別勝新婚,真金不怕火來煉,真情不怕考臉!妖祖殿下,在洪荒界,您是人界美女,自然獨樹一幟,可到了人界……是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說我到了人界就不那麼突出了嗎?可小爺我媚色天成,如果不費力掩蓋,豈是平凡女子可比?再說了,在洪荒界我可以曬我的人類血統,在人界,大可以飆我的妖怪身份哪。

  這就是半妖半人的好處。

  又再說了,忘川怎麼會是隻註重相貌的淺薄之人?想當初,他可是見過我最醜、最狼狽的樣子,我變美也是修煉了媚功以後的事。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愛上我的,但我確定那不是因為我的外貌。不然,洪荒界那麼多美麗無比的仙女,他怎麼一個也沒看上?

  華如練不算,她是自己往臉上貼金,才傳出與忘川的所謂戀情。

  傳說中的嫦娥……大災變那麼關鍵的時候她也死守著凌宵殿不出來,證明她和忘川的關係養沒有傳說中的那麼親密,說不定如長得也並沒那麼顛倒眾生。總之之前不管是人界還是洪荒界,不管是神話還是小說,是有些他們兩個的緋聞。可事實是,自從我到了洪荒界,加上前一世的千年時光,排聞的男女主角連半點消息也沒通過,更不用說見面啦,姦情啦什麼的。

  是……吧?

  不過,四不像的話也不無道理。我躲起來,假裝被綁走,面臨危險,看忘川是個什麼反應和感覺,雖說元聊了些,但對於戀人來說,這點小伎倆、小花招,也算是維持愛情常新的一種方法吧。

  「我聽說哦……」四不像見我不語,繼續羅嗦,「有一對男女,每年都有一天假裝互相不認識,然後重新邂逅……」

  「我覺得這種行為很二誒,情比金堅不是這麼個表現法的。」

  「每個人的表現方法不一拌嘛,妖租你不能這麼說。」

  「你說的也對。」我點點頭,不知不覺和四不像討輪起來,「不過我可不是為了考驗第六天尊什麼的,但……我畢竟是降妖除魔辦事處的處長我需要看看我不在的情況下.員工是怎麼工作的,這個很必要。

  四不像頻頻點頭,順著我的話音兒說,「對對,您是應該從暗處觀察一下手下。人界把這個叫什麼來著?微服私訪?」

  我拍了他的頭一下,「你看電現劇太多了。這聽隱形考核,不懂就不要亂說。就照你說的做吧?隻是,你有什麼計畫沒有?」

  「有啊有啊。」四不像一臉興奮,「我的計畫是,先吃一個月中餐,就從佛跳牆開始,當然不是現代人吃的那種東西,我在某個星級飯店看過,那也叫佛跳牆嗎?太丟人了,實在太糟蹋這個菜名兒。咱們按古法來做,我知道妖祖殿下會做,那天我經過妖精客棧,打老遠就聞到香味了,不過感覺材料還不是很足,所以這一回我備下有多食材……」

  「原來你是這麼發現我的。」我威脅性地瞪他一眼.「你也算極品了,為了口吃的,不惜冒險犯難,敢游蕩在妖精客棧附近。你知道遇到客棧裏的人是什麼後果嗎?你這樣的,不夠哪噸一乾坤圈的,更不用孫大聖了。你別以為他正在修養期,就是你能招惹的。他實力受限,隻是對他自己而言,捏死你還和捏死螞蟻的難度差不多。」

  「我知道啊。」四不像挺委屈地說,「我偷跑人界,就是為了尋找美食,為此寧願當了偷渡客。現在我既然明白妖祖你是天下第一神廚,也就不必捨近求遠了。隻要能實現願望,隻要能吃您做的菜,我死也甘願。」

  「想得挺美啊。」我冷笑,「我身為妖祖.難道要給你個罪犯當一個月的伙夫?你當你是誰啊?怎麼不說讓我把你供起來?燒不燒得荒啊,折不折壽啊你!」

  四不像戰戰兢兢地伸出兩根手指,「不瞞妖祖說,我是計畫吃兩個月。第二個月要吃外國飯,我那天偷了一點普羅旺斯雞肉焗貝殼粉,實在太美味了,還靠培根蛋醬義大利面……」

  「我看你真是話得不耐煩了。」我斜睨著這個貪吃不要命的傢伙,「你知道你提出這種要求多麼無理嗎?死一百回也不夠.而且死前餓你一百天。」哼,除了我的忘川、我的朋友,我的客人.別人休想使喚我。

  「求求你。妖祖,就給做幾天飯吃吧。

  我千辛萬苦,就是為了品嘗世間美味,善良可愛美麗無敵的妖祖,您就成全我吧,不然我死不瞑目啊。」四不像苦苦哀求,見我不理,又主動降下求我做飯的頓數,最後減到一道萊我也不理會他。還告訴他.要死就快死,我沒時間等了。

  「那給錢還不行嗎?」他可憐巴巴地跪在地上.為了吃,能做到這一步.實在讓人無語。

  「切,要錢的話,本妖祖有的是。你不知道我要家的人是大富翁嗎?他的就是我的。就算窮死,我不會叫哪吒和孫悟空去槍銀行啊,用得著你的破錢?」

  「那……如果我提供線索,讓妖祖抓幾個逃過來的妖魔,對天庭交差呢?」他咬了咬牙說。

  我確實,確實,確實服了他了。為了吃,不惜生命,不惜出賣同類,果然最註重口腹之欲的傢伙是策反的最佳人選啊。

  不過,我不能讓他牽著鼻子走,於是我輕描淡寫地說,「你不就是偷渡的妖嗎?用你交差就行了。」

  他看著我,好半天,突然嚎啕大哭,倒讓我於足無措起來,最後踹了他兩腳,故意惡狠狠地道,「再哭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讓你一輩子別想嘗到任何滋味!」

  這句話很管用,他立即停止大放悲聲,改為抽噎。

  「幫我做事,我就給你做三道菜。」我妥協了,「如果做不好,我就把做好的才,當著你的面,全倒在豬圈裏。」

  四不像一聽,立即對我表示效忠中的效忠。

  我先詢問了所在之地,才發現果然是到了臨市,不由得又惱了半天,然後才叫四不像去找一處帶家電家具、拎包即可入住、不容易被發現的公寓。

  「這家飯店不好嗎?廚房設備齊全,還隨時可以偷吃。」四不像緊張地看著我,生怕我不履行承諾,「那些食材……再不用……可能壞掉。那麼暴殄天物,隻怕不好。」

  「不好也是你不好。」我瞪他一眼,「關我什麼事?誰讓你偷跑的,誰讓你偷東西的,誰讓你擾亂人界的,這些都是大罪,現在還想攀著我嗎?讓你去找就快去,再多說一個字,剛才的協議就無效了!」

  這樣的威脅效果比什麼都管用,四不像立即去辦了。而他辦起事來很有效率,可以說太有效率了,天亮的時候我們已經身處市中心地帶的一處頂層公寓中。

  這間公寓設備齊全,環境舒適,但是門鎖沒有打開,我們是穿牆而入的。

  當然是偷入,也不用繳房租。這倒是像我們狐狸精的風格,聊齋裏不是節有狐仙喜歡一處地方,就直接搬進去住,然後施法趕走房主嗎?

  「有錢的人類喜歡儲存房予。」四不像得意地對我說,「這套房子裝修得很好,不過還沒租出去呢。我們就在這裏踏實住著,隻要不驚動物業,完全沒有問題。若不是怕妖氣洩露,我直接弄個屏蔽結界最好了。」

  「你辦得很好。」我難得地誇了他一句,「現在去幫我打探消息,看妖精客棧那邊有什麼動靜沒有?如果做得好,我會考慮給你向冥王求情,結界壁可是他在管理的。」

  四不像點了點頭,但支支吾吾的補充道,「謝謝妖租。比過……能不能把為我求情的事改為多做一餐賞我?」他一邊說,一邊偷瞄我的臉色,見我就要暴怒,連忙跑走了。

  他帶回的消息是:我的妖精客棧亂成了一團。不,應該說就像暴發了內戰,店面都差點毀了。孫悟空和哪吒不知為什麼大打出手,造成了很大的「災難」,幸好及時設了結界,才避免周圍的店鋪和民宅成為被殃及的池魚。

  霍炎沒人管著,四處飛舞得不亦樂乎。而他四處亂躥的結果就是火災頻發,聽說消防隊差點要在我們那條街上長駐。民間傳說,餐館一條街先是遭了賊,然後又有縱火犯出沒,說明風水不好,或者是得罪了黑社會,人人都躲著那裏走,曾經繁榮無比的飲食圈,現在門前冷落。

  三哥、小九帶著應龍和三名打雜的妖,沒頭蒼蠅一樣的找我,結果因為三哥妖孽的長相引來無數桃花和影視經紀公司,其他人間的小禍數不勝數,要三哥一一擺平,所以現在也是焦頭爛額的。

  至於我家肉包,在我消失的不到兩天裏,連口水也不喝,一直蹲在門邊衷鳴。

  「第六天尊呢?」我問。

  一聽這些混亂的情況,我心裏急得像著火,這幫人,沒我就是不行啊。而當我聽到肉包的情況,更是心疼得不得了。可是,那個最垂要的人呢?

  「沒……沒看見。」四不像緊張兮兮地望蓍我,雙手局促的搓著。

  「什麼意思?」我吃了一驚。

  「意思是……妖祖離開的時候,第六天尊也不見了。」



第六章 好好「談談」

  啊?!

  這是我絕對絕對絕對沒有料到的局面!

  他去哪兒啦?偷偷去尋找「失蹤」的我嗎?是識破我的伎倆,生氣了?最可怕的是,他當時陪我逛商場,是收斂了神氣與神力,如果……萬一有四不像這樣的傢伙偷襲他,也不是沒有可能綁架成功。

  他為人傲慢,又做了天庭多年的殺將,得罪的人實在太多了,根本不會知道有誰隱藏在暗處,就等著他粗心大意,好對他很下黑手。

  想到這兒,我再也坐不住了。什麼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引誘他求婚的小花招啊,考驗我們愛情的親密度啊,全都被我扔到腦袋後面去了。因為,在我心中,他最重要,重要到可以不娶我,可以不愛我,甚至可以離開我。

  當我的愛無所求,應該是最愛最愛他的表現了。

  「不行,我得回去!」我跳起來。

  四不像連忙攔住我,「妖祖,不能前功盡棄啊。」

  我甩開他的手。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前功,這些小手段不過是對忘川l撒嬌,引起他加重關註的花招罷了,可不是真的對感情產生了懷疑。那麼在這種不正常的情況下,談什麼棄不棄?隻要看到他安然無恙就行了。

  「妖祖殿下,忠言逆耳啊!」四不像擺出大義凜然的模樣。

  我踹他一腳,「你給我少來。你不就是怕我不給你做吃的嗎?告訴你,本妖祖說,出的話一定會做到,隻要你聽從我的命令。不然,別說我不給你做菜,我讓你這輩子再吃不了東西,直接扔沙漠去種樹!」

  「我聽話,我聽話!」四不像抹了一把眼淚,「人類破壞環境,造成了沙漠,又不是我做的壞事,憑什麼我去種樹啊。我們洪荒界就沒有沙漠,我們……」

  「閉嘴!」我拍了一下他的頭,「告訴我,你知道多少妖精在我們那個城市晃悠?有沒有實力特別強,有可能對第六天尊下手的?」

  「對第六天尊?這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啊!」四不像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第六天尊殿下對於我們妖來說,是極致可怕的存在,感覺到周圍有他的氣場出觀,我們就會聞風而逃了,怎麼還會去招惹?就算是全家被第六天尊殺光光,頂多也就是在背後罵罵咧咧,就連釘小草人這種事也是不敢做的。妖祖,你是不是……病了?」

  「你才有病,你們全家都有病!」我罵,「如果不是有人偷襲他,分散了他的註意力,他為什麼會不找我?肯定有問題。」

  「會不會是……」四不像悄悄躲開我的攻擊範圍,吞吞吐吐地說,「您平常對第六天尊管得太嚴了,所以趁您不在,他老人家放鬆放鬆?」

  「你說的放鬆是什麼意思?」我殺氣騰騰。

  哼,拿忘川當普通男人嗎?再說,表面上是我管他,實際上是他自己不愛四處活動。說起來他是很沉靜的性子,他的愛好除了打獵外,就沒有其他的。因為寂不願意殺生,他這項愛好也停止了,平時比我還宅,不是黏著我,就是打坐修行或者發呆。白生了一副好相貌,連三哥萬分之一的愛現也沒有。

  「我是說……第六天尊一定明白妖祖殿下沒有受到傷害,反而不斷摧殘別人,所以就自己游山玩水去了。」我估計四不像有鴨子的血統,那張嘴硬得很,就算是要殺他,他那些不靠譜的八卦思想,也得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裏擠出來.非表達不可。

  不過,他說得有點道理。

  我這樣做作時忘記了一件事,我們的心是互換的,有著不同尋常的心靈感應。因為我修為低於他,可能無法准確探知他的心意,但我這邊有什麼情況,他卻一定有所感。

  也就是說,從根本上,他早知道我是自我綁架的。

  那……他不會生氣了吧?不會這麼小心眼吧?他幾乎什麼都寵著我的,該不會為了這件小小的小事而抱怨。話說回來,雖煞我假裝被綁,想讓他擔心,但這也不算是不信任彼此啊。

  是……吧?

  「你把他給我找回來!」我楸住四不像的衣領,很失妖祖風度的、很沒品的耍賴,「你把你所認識的妖全派出去去,幫我找第六天尊的蹤跡,找不到就全部遣送回洪荒界,受七七四十九道大刑。」

  「這這這……上哪去找啊?」四不像為難得不行,「都沒人敢靠近第六天尊,還有人敢去追蹤他?妖祖,那可是比九九八十一道酷刑還可怕呀。」

  「不管不管!幫我找!」我掐著四不像的脖子搖晃,心裏一急,什麼主意也沒有了。怪不得人家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等於零。我覺得我更要命一點,智商已經為負數了。

  「我說過,你隻能對我撒嬌。」一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陰森森的,「那個誰,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讓你們妖祖跟你用這樣的話氣說話。」

  「忘川,你可來啦。」我看也沒看,回身就撲在一個懷抱中,甜言蜜語地道,「哎呀,我真想你啊。你想我不想?」

  「不想。」

  啊,真生氣了?我大吃一驚。

  然後聽到他的補充,「我天天變成影子,跟在你身邊,當然不必想了。」

  「你你你……這些天你一直跟著我?」我更驚。

  「不然,你以為呢?」他冷哼了一聲。

  我立即巴結地笑,又在他身上扭,用撒嬌平息他的不滿。他身子並不僵硬,但卻沒有像平時那樣擁抱住我,而是對四不像一指。

  四不像也幹脆,噢的一聲昏死了過去,而且絕對不是裝的。

  「他居然這麼怕你。」我驚嘆。

  「很多人都怕我,怕到連看我一眼也不敢。」忘川沒好氣地說,「隻有你不怕我,從第一次見面就這祥,還時時跟我爭執。」

  我嘿嘿笑笑,攀爬著他的身體,讓他抱著我坐在沙發上。

  「說說,怎麼回事吧?」我問。

  他輕擰了一下我的臉,「是我要問你才對吧?好好的玩失蹤。」

  還不是想讓你娶我!

  我心道,但嘴上卻沒好意思說出口,隻賭氣道,「你現在天天被鶯鶯燕燕的圍著,誰知道你對我的感情是不是還保持著常新,試探一下有什麼關係。再說,我這是打入敵後,想多逮到幾個逃到人界的妖魔,好對小天庭交差。哼。

  「是嗎?那抓到四不像,以姜食引誘他,不就可以抓其他妖魔了嗎?還給我編,你忘記我這幾天一直是你的影子嗎?」

  我語結,半天才嘴硬道,「那怎麼了,誰讓你很少對我說『我愛你』這三個字。

  「我以為……以我們雙修的程度,肢體語言已經很說明問題了。」他調笑一句,唇擦過我的臉畔。

  我想起往日的火熱纏綿,想起這幾天對他心靈和肉體的想念,紅了臉。

  不結婚……也行吧?不過還是很想結。

  「快說你為什麼變成影子跟著我,我怎麼會沒發現?」我轉移話題。

  「如果我變成影予還被你發現,我這麼多年就白修行了。」他輕輕笑,「那天四不像一盯上你,我就發現了。不過當我看到你假裝被擄走,就想到你是為了查探逃走的妖魔的情況,我又怎麼能破壞你?但是後來公事變私事,你在那小子的挑唆下要考驗我……」

  「你就生氣了,要反過來懲罰我嗎?」我打斷他。

  他忽然俯下頭吻我,帶著些相思若渴的感覺。那熱吻持續到我渾身酥軟,我也終於明白他雖然一直跟著我,卻一定也是想我的,心就全軟了下來。

  「四不像還在呢。」我膩聲道,橫了他一眼。

  「這傢伙醒不了。」忘川的呼吸有些亂,所以話雖這麼說,卻稍放開了我,「我不會生你氣的,也永遠不會懲罰你,我隻是想……既然你這樣希望,就讓你玩一下好了。」

  「你根本不配合啊。」我哼他,「你應該演一出心急若焚的戲,這才叫成全我。」

  「這樣想過。」他凝視著我,眼神不濃不淡,卻帶著令人動心的雋永,「可是就算你能控制局面,卻遠不知道妖魔們的複雜心思。我怎麼捨得把我的小羊放到狼窩裏不管呢?」

  他真會說情話。他真會說情話是不是?就這麼一句,我立即就投降了,覺得一切全是我的錯,他是最無辜的受害者。

  不過,下面的話卻火讓我生氣了。因為他說,再後來看到我為他著急,他感覺很舒服,就沒有第一時間出來說明情況,直到他認為我在和其他「男人」撒嬌,這才出來制止。

  哼,男人都是壞的!沖這,非讓他娶我不可,還要娶得艱難些,不然他不知道珍惜。

  「現在怎麼辦?」心裏有了計較,我倒平靜了下來。

  「先回去吧。」他嘆了口乞,「雖然我很想就咱們兩個在一起,徒步走遍全中國,但是再不回妖精客棧的話,隻怕那幾個不知要鬧出什麼禍事來。「

  好吧,誘婚失敗,下回再想辦法。現在,確實非回去不可了。

  忘川攬著我的腰,「不過今晚就算了,我們找個地方獨處吧。諒就這一晚,他們也不會桶破了天。」他一邊暗示我,一邊隨手一揮,令四不像蘇醒了過來。

  這傢伙一醒來就明白我們要離開了,立即撲過來,抱著我的腳,「妖祖殿下,您答應過的事呢?第六天尊現身,就算我完成了任務,您要給我做菜啊。」

  我拿這樣的賴皮傢伙真沒辦法,但忘川有。

  他又是隨手一揮,四不像立即變戰了火烤四不像,他忙著給自己滅火.來不及糾纏我。忘川借機帶我踏空而去,還威脅我說:「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談談』!」


作者: fishmonth    時間: 2013-5-10 08:04 AM

第七章 居然是……

  無聊的胡六六失蹄事件.平安落幕。

  同志們的態度讓事件的中心者,也就是我,甚為慚愧。因為,他們甚至沒有問我為什麼會失蹤,見我回來就高興得不得了,霍炎的神火之體甚至驟然放大,燃著了房間。喜悅過後就是憤怒,都追著我問是誰敢綁架我?

  找心虛之下,隻說是一隻妖,卻看不清面目。其結果是:妖精客棧裏凶神惡煞般的伙計們四處尋找肇事者,使得潛伏在本市的妖魔鬼怪們人人自危,藏起來連逃跑也不敢。一時之間,市面上倒是安靜了很多。

  而且,我把四不像的事忘了,後來才聽說他被孫悟空遣送回了洪荒界。有時想想,我還覺得有些對不起他,畢竟沒有實現對他的承諾。

  忘川沒有拆穿我,隻是時時要跟我「談話」,若他要求的「服務」沒有達到,就威脅我要告知眾人真相。恨得我啊,沒想到他也會用這麼卑鄙和幼稚的辦法。

  不過當這件事稍微平息了一陣後,也不知是不是「修煉」時累的,我發現我後半夜總是睡得非常香甜,基本上一覺睡到日上三桿,而且醒來時,忘川一定不在身邊。

  這件事有點奇怪,隻是我還沒來得及細究,我就莫名其妙的接到了一封邀請函。

  「於是……食神大宴?蝦米東東?」小九學了一堆網絡用語。

  「我也不知道。」我把邀請函翻來覆去地看,「不是央視組織的呀,好像是什麼食品公司私人贊助。」

  「參加吧!能提高知名皮哦。反正以你的水准,一定得第一名的。」三哥說,「你不是做夢都想全國人民都知道咱們妖精客棧的大名嗎?」

  「那倒是的。」我點點頭,「不過你們在人界生活,需知人界的騙子有多多,必須嚴加防範。」

  「也不用因噎廢食吧?」孫悟空也來插話,「或者這是拍電影呢?」他最近迷周星馳。

  「你們不懂,我嚴重懷疑這是虛假信息,為了騙錢的。比方,要參加大宴得先交多少費用什麼的,上面說有電視直播,很可能是忽悠人的。就算都是真實的,萬一是借機推薦品質差的食物、佐料或者廚房用具的廠家贊助的,怎麼辦呢?民以食為天,吃食是很重要的,不能讓別人因為咱們而錯識的吃下什麼東西。再說,這麼大個賽事,報紙電視上沒有宣傳,僅憑這一張紙,雖說印刷很精美,但總感覺不太給力。」

  「人類啊,已經誠信全無了,結果害得自己什麼也不相信。」哪吒最近在鑽研哲學。

  我沒說話,就是覺得這個「食神大賽」有點突如其來。可還沒等我們幾個人再試圖彼此說服,忘川就從外面走進來,手裏拿著一份報紙,並且叫我們打開電視看市經濟頻道。

  電視上,帥哥主播正播報一條新聞,說的正是食神大賽舉辦的消息,贊肋商雖然隻有一家而巳,但聯辦單位卻一長串,而且全是特別有名有信譽的。而忘川手中拿著的報紙也有這則新聞,還是頭務。

  這下子,我不得不信了,然後就不禁有些雀躍。要知道從報紙上刊登的受邀參賽者名單來說,全是些有名的大飯店,包括付而旦他老爹開的那家連鎖餐飲公司。我們這樣的小飯館根本沒資格參加,所以當我從最後一行的小字上看到「妖料客棧」四個字,又是好奇又是得意。

  「媽呀,這下可有的得瑟了。」三哥眼泛桃花,「咱們這片,整個餐飲街,就咱們一家受到了邀請。趕明兒我走路都得揚著下巴,不然不是低了身份嘛。」

  他的一席話,逗得孫悟空等三人笑了起來。

  其實我也挺得意的,琢磨著可能是某美食家無意中遠到過我們妖精客棧,品嘗過我做的東西,一來覺得特別美味,二來為了顯示這個比賽的全民參與性,所以才發出的邀請函。

  實話說,我這人其實挺謙虛的,有時候簡直算是沒有自信了,但對於廚藝一道,我超級自信。我很清楚的知道,在這條街上我是第一高手,不謙虛的講,在本市也是第一高手。甚至今中國……至少得排到前三名吧。這還是我為了給自己上升空間,所以故意把名次調低的結果。

  「那參加嗎?」孫悟空小心翼翼地問我.不過表面裝酷,內心超級愛熱鬧的他,眼神裏充滿渴望。就沖這小眼神,還是金髮美少年的小眼神,我能說不嗎?

  「我需要幫手。」我搓搓手,「沒看央視播的食神大賽,還有電影裏演的那排場嗎?一個大廚三個幫啊。」

  咧的一下,除了忘川,全體舉手,包括一條火焰在內,也在頂部竄出了個小火苗。就連肉包也舉起前爪,忘川與應龍也不落人後。

  「用不了這麼多啊。」同志們太熱情,我倒有些為難了。

  「依我說……」忘川插嘴,「你需要兩個幫手,就哪吒和悟空好了。小九的這模樣……又是免女郎,又是女妖怪的,還沒進門就得讓人轟出來,不健康文明啊。肉包,哮天,應龍別跟著鬧,做吃的東西的地方,動物根本不能出規,你們四個守在客棧裏,提防有人借機生事。」

  此四隻一聽就要反駁,我連忙說留守的任務特別特別重要,簡直算得上是關鍵,才勉強擺平這事,順便很瞪了三個幫工一眼,讓他們把要求參加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那我呢?」三哥舉手。

  忘川哼了聲,「你說呢?這是食神大賽,不是選美大賽,你去了,人家是看菜還是看你?」

  這話連打帶誇,三哥吭哧半天也想不出好話來反對,幹脆嘆口氣道,「唉,紅顏禍水,你們說長這幅好皮相有什麼用。得了,我上觀眾席總成吧?六六給我弄張票,以後在選舉最上鏡觀眾時,我也能占一份兒,說不定攝像機照觀眾席時會一個勁照我呢。

  「於是……第六天尊長比你好看,怎麼不見人家禍水來著?切。再說,悟空哥哥也比你帥。」小九不服氣的道。

  另一個不服氣的華裳,連忙嚷嚷著哪吒最帥。結果小二和小三藉著機會又打了一架,興奮過頭的霍炎再燒了一回屋頂,還叫著,「我有文武之火,再吵鬧就把你們全燒糊了!」

  我聽這話,看著霍炎上下色舞的身影,靈機一動。

  「霍炎,你來當我的灶上火吧?」我提議,「但是要聽我的命令,隨意由我指揮。如果你敢不聽話的亂來……哼哼……後果自己考慮。」

  霍炎雖然失憶,也失去了修為,但暴烈多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沒變,而且因為忘川的術法,特別黏我,因而聽到我這話,立即歡快地飛舞了一圈,最後靜靜懸浮於我的頭頂,表示他一定會聽從命令。

  我望著忘川,「這樣行了吧7那你呢?要為我參加食神大賽做出什麼貢獻?」

  他回望我,眼神裏浮動著一些奇怪的、帶著笑意的情緒,「我來為你站腳助威啊,不過別管我做什麼了,你得快准備參賽菜品。這次此賽要冷、熱、湯、甜品、四通菜,參賽者全是高手,其中包括你的師傅哦.不是那麼容易贏的。」

  既然付家的連鎖餐廳參加了比賽,我師傅必然出手的。我回來這麼久,也沒去看過他,現在想來真有點內疚。但是我師傅很看中我,假如我的廚藝突破了魔障,甚至能夠贏他,我相信他一定會高興的。

  真正的天上諸神已經遠離人界,讓人類自己管理自己,所以命運什麼的,已經真正成為偶然,但也確實存在,隻是無法從某些地方更改,更大的動力在於自己的努力和機運的輪轉。唯有生死一事還操縱在冥王的手中,他雖公正,從不近私,但賣個人情總還是可以。

  我覺得我師傅.活著的時候,我儘量多看望他、幫助他,等哪天他墜入輪迴,我也會求冥王幫把手的。這,是我唯一的報答了。

  「放心吧,我是天才,外加青出於藍。」我大言不慚地說,「不過四道菜而已,憑我的廚藝天份和千年的努力,我怎麼會不贏?」

  「還有我,還有我!」霍炎叫起來。

  我隨手一指,他像被抽痛了似的大叫起來。

  「記著,從現在開始,我不允許,你就不能出聲。」我警告。好傢伙,萬一正在現場直播的時候,一團火突然說話,所有的觀眾都得給嚇死。然後我和他,甚至我們全體妖精客棧的成員都得被抓起來,讓科學家們做殘酷的科學試驗。

  「不過,做菜最講究火候,你隨著我的要求調整火力,老老實實當灶上火,我就為你記一大功。」我又安撫了一句。

  就這樣,在我的安排下,一切准備活動都做好了,我也開始試做菜品,同時訓練哪吒和孫悟空打下於。這兩位都是倔強人物,兩人憋著勁兒要贏過對方,再加上有神智神力,不過一週的時間就掌握了最好的刀功和廚藝的基本技能,成為完美的助手。

  煞後,又一週後,食神大賽終於開始了。

  當忘川陪著我走進比賽場地,我看到主辦方代表的臉,差點當場噴了。

  居然是他!



(大結局)第八章 我反對!!

  「他怎麼又偷跑過來了?」我驚訝地指著四不像。

  四不像感覺到我們的出現,做為主辦方的代表,坐在主位的嘉賓,居然轉過身對我點頭哈腰,一臉諂媚。幸好電視台還沒有直播,但有記者拍照也夠嗆啊。

  對於我能夠參賽,這些天本來就有記者來探頭探腦了,而且有的不良媒體枉顧我們妖精客棧高朋滿座,回頭客百分之百,並且人人誇獎的事實,為了博關註,居然採用沒根據的妒忌者的謠言,說我們是憑美色出位。四大美男是吸引女客的,小九和變成女相的三個幫工是吸引男客人的,而我親身潛規則了主辦方。

  對人類喜歡潑臟水的行為我已經很淡定了,但現在四不像來這麼一出,不是讓我有苦說不出,坐實了我從沒犯過的罪名嗎?

  「冥王真差勤。」孫悟空評論,「居然讓一個傢伙在他手裏逃了兩次,所以說,上回我把他的生死薄全劃掉,也怪不得我,是他管理不善麼。」

  罕見的,哪吒沒有反對他,而霍炎窩在我隨身攜帶的特製盒子裏,聞言隻跳動了幾下,倒沒立即竄出來發表意見。

  「先比賽吧,別為小事分神。」忘川安慰我。

  我一想也對,狠狠瞪了四不像一眼,帶著兩個年輕坤氣,吸引無數眼球的幫手下去准備食材什麼的。臨離開時,還聽到有人悄悄說,「我相信妖精客棧的菜色香味俱全了,至少色之一字上,連廚師帶伙計都很入眼哪。」

  藝高人膽大,所以在比賽的時候我半點也不緊張,無論是刀功、造型、營養搭配和最後的烹飪火候,我都游刃有餘。隻是看著四不像試菜時的一臉陶醉,很想抽他。不過我遠遠和我師傅打了個招呼,他在自己做菜之餘還品嘗了我的,之後讚歎不已,由衷的說我這個徒弟比他做得好,贏得了場上的一片掌聲。

  冷、熱、湯三道菜做完,已經過了整整半天時間了,而我的分數一直保持領先,但後面我師傅和另一家七星飯店的大廚還保持著對我的壓迫,假如在甜品上失敗,我也有可能得不到食神的稱號。

  可我很有信心,所以當主持人問我要做什麼甜品時,我大聲說出那四個字:情比金堅。

  「哦,是創新菜品嗎?我們鼓勵創新,有創新人類才有進步。而且,也從沒女廚師得過食神的稱號,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主持人廢話完畢後,最後比賽開始。

  很普通的、甚至是心形的形狀,外麵點綴著七色的花瓣。但心形是以豆腐做的,染做紅寶石一樣漂亮的顏色,入口軟嫩香滑,可是其形不變,很堅固。

  七色花瓣並不是真的花,而是以七種營養搭配絕妙的食材雕刻出來的,姿態優美真實,甚至還有露珠點綴其上,吃起來是七種不同的口味,象徵著喜怒憂思悲恐驚等七種難以言表的人類情緒。這些情緒在戀愛的人身上會無限放大,吃起來自然也各有滋味。

  這些東西放在細潤的鑲金邊白瓷盤裏,造型華美動人,有深有寓意,再加上美味絕倫,怎麼能不徵服評委和現場觀眾呢?而且,這是我與忘川愛情感悟。最普通的愛,隻要用心經營,也會成就美味人生的。

  四不像更是吃得如痴如醉,差點當場掉眼淚。為了吃得美味而哭泣的,我生平還是第一次看到。不過算了,我承諾給他做三頓飲而沒有實現諾言,今晚讓他如願以償,也算我還了債。

  最後的結果自不必說,我成為了一代女廚神,然後我成了名人,被無數燦爛光圈包圍,電視雜誌採訪不斷,無數星級大飯店高薪聘請,妖精客棧人滿為患,全體成員怨聲裁道。

  最後的最後,我們全體後悔了。

  我隻是喜歡廚藝、希望更多人品嘗到我烹調出的美味而已,並不是為了出名。這下,我不僅不能專心於自己的愛好,反而令所有人工作量加大,快樂變成了麻煩。而四不像,天天跑來蹭吃蹭喝,被威脅毆打也不氣餒,直到被不耐煩至極的孫悟空扔回了洪荒界才作罷。

  不過在臨走前,他為了多吃一口點心,又出賣了一條重要的消息,那個大賽的主辦人並不是他,是有幕後主便者。畢竟他就算有這個心,也沒這個力,一時之間弄不到這麼多錢。而那個人……居然是忘川,他為了讓我開心,操辦了這場比賽,因為他覺得我需要在眾人面前證明自己,需要承認感。

  「第六天尊說想讓妖祖你事業愛情雙豐收。」四不像一邊往嘴裏塞朗姆酒霜降草莓甜點一邊說,「他老人家說妖祖曾經是妖界神廚,自然也要做人界神廚,以後再成為洪荒界神廚,聽聽呀,三界神廚,多了不起。唉,這世人怎麼沒人這麼疼我呢?」

  我看著他這麼胡吃海塞,第一次沒有教訓他,因為心裏正HIGH呢。忘川不聲不響的為了哄我而做這麼多事,我怎麼會不感動呢?雖然,結局有點失控。隻是……既然他說要我事業愛情又豐收,那麼他最近又經常玩失蹤,是不是在准備什麼呢?豐收?成功?這些字眼都是表示「成果」什麼的吧?但願是我渴望的那個。那前些日子我辦夜睡得特別沉,也肯定是他為了操辦食神大賽的事,而對我施了法。

  既然他要給我驚喜,玩人類男女間的小花招,我自然就應該配合,於是我在妖精客棧中下了封口令,不許任何一個人提及四不像的變節事件,假裝沉浸在「事業成功」的幸福中。

  我等著愛情成功,隻希望在這方面不要像事業成功時一樣失控。

  然而令我失望的是,忘川這幾天不萬了人影,卻是去辦另一件事,並不是我所期望的。隻因為付而旦的老爹對敗家子兒子特別失望,無心再發展事業,要移民加拿大,所以轉手了大部分產業。

  接手的,正是隱形富翁忘川。他是上神,錢又是真的,自然沒有人懷疑他的神秘背景。大約有懷疑的人,也會被施法屏蔽這個念頭吧?

  付而旦和他的賤人女友侮辱和傷害我已經是兩年多前的事了,我幾乎已經忘記,但忘川卻小心眼兒的記著。也不知他跟付老頭兒怎麼談的,大約是付老頭兒覺得兒子應該再受磨礪才能學好,所以高價收購這些產業的附加條件就是付大少爺得留下來做下屬員工。

  其實根本不必這樣安排,隻要付老頭臨走時不帶走付而旦,並且不給他留錢,他就隻能還在「他家飯店」的後廚做雜工,反正之前他和楊脂玉一起做過,現在再上手也很熟練。

  我從沒想過報復,但也從沒想過報復是如此痛快。當我做為飯店的新主人視察後廚時,我不僅看到我師傅欣慰和鼓勵的目光,原二廚和三廚的羨慕與妒忌,還看到不再衣著光鮮、趾高氣揚的付而旦和楊脂玉無措的看著我,有著巴結和恐懼,生怕我炒他們的魷魚,斷了他們最後的生路。當然,還有地位顛倒的不甘和羞愧。

  那感覺……真是美啊!

  曾經嘲笑我的一無所有,現在他們卻失去了一切。不過我雖然心裏很爽,卻還是要求後廚的不要欺侮他們。我受過那樣的傷害,如今不,會再這樣傷害別人,隻求一視同仁。

  人,無論如何,一顆心不能向惡,不然總沒有好下場的。

  現在我擁有了一家大飯店,因為員工眾多,妖精客棧的原人手也不用大累了,可以專心做些降妖除魔的工作,又由於我女廚神的名聲,飯店的生意好到爆。一切,似乎都很完姜,除了我那個愛情豐收……

  忘川,不是忘了吧?或者,他在搞什麼怪?

  我心裏忐忑不安。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初夏時節,我幾乎要沉不住氣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我又睡得很沉,醒來時發現自己不是在妖精客棧(付氏的飯店也被我改名為妖精客棧了),而是在一個奇怪的房間裏,屋外似乎很黑暗,影影綽綽的有光影浮動。房間內,擺著一件衣服。白色的……婚紗!

  我幾乎一躍而起,心裏狂跳不止。

  再看那件婚紗,美麗得難以形容,不是式樣或者設計的美感,而是質料。似紗非紗,似綢非碉,似錦非錦……不是人界的東西。

  怎麼回事?

  正當我疑感時,兩個人走了進來。

  「胡姥姥?」我大吃一驚。看到胡姥姥,證明我回了洪荒界了。我怎麼回來的?為什麼要回來?這婚紗……是忘川要娶我時穿的嗎?他人哩?千算萬算,就是沒想剄這個情況。

  「您怎麼來了?」我又問。

  「我家小六子的大喜之日,我怎麼能不來?」胡姥姥笑著抹了幾滴眼淚,「你媽和兩個姨媽不在了,我就是你的娘家。出嫁的姑娘,沒有娘家可怎麼行?」

  出嫁?!好吧,確定了。但忘川也太大男人了,這麼大個事,直接就把我連昏帶來了,怎麼感覺像搶親?

  「於是……這是第六天尊殿下送給姐姐的婚鈔。第六天尊說了,知道姐姐等急了,可是要讓仙女們以雲霞織出這件衣服,實在需要些時間。這已經是最快了,也用了半年時間。」小九走過去,羨慕的摸摸婚紗。

  原來啊,他一直知道我的心意,可卻裝作不知道,實際上是暗中籌備去了。

  「真不理解現在的年輕人了,嫁人是大好日子,為什麼要穿白的?」胡姥姥咕噥著。

  我微笑不語,把婚紗棒起,放在臉頰上摩挲,感覺到忘川的心意,分外甜蜜。

  「於是……快准備吧,吉時就要到了。」小九興奮的催促我,「地藏王菩薩不能等太久的。」

  「你說誰?」

  「於是……地藏王菩薩啊。」小就一幅受不你的神情,「第六天尊對姐姐真好,請了地藏王菩薩主婚呢。還有冥王是見證人,哮天犬和肉包是伴郎和伴娘,姥姥、三哥和我,還有咱們全妖族的人都是娘家客,平馬滾大哥,霍炎和十四山的人是男方家人。哦,對了,孫又聖、哪吒三太子是咱們這邊的,應龍歸在那邊。」

  「魔童哩?」我迷迷糊糊地問。

  「他說會來炸掉地獄路,已經被小天庭派人看管起來了。」胡姥姥笑道,「這小子不依不饒的,吵鬧不休,果然是年紀小,精力太旺盛了。」

  「啊?地獄路!」我哀嘆,簡直受不了了。

  地獄路就是當初我穿越到洪荒界時走的第一條路,直通地藏王菩薩鎮著的懸崖火海。

  天哪,雖然地藏王菩薩很偉大,但哪有人結婚是在地獄裏,由地藏王菩薩主婚,冥王殿下見證的。我們這是冥婚嗎?真服了忘川了。

  我理解他想給我特殊婚禮的想法,但這也……這也……太囧了吧?

  我心情複雜矛盾,又是即將嫁人的欣喜,又是難以置信的感覺;又是覺得高興,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慌亂;又是感覺真實,可又是覺得一切盡是虛幻。就在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中,我都不知道是怎麼完成的換裝和打扮,直到被三哥輓著,走上鋪滿彼岸花的地獄路,腦子裏還一片混亂。

  一切太古怪了,明明周圍全是古裝人,可婚禮卻是西式的,兩邊座位上坐滿了奇形怪狀的人,因為是在洪荒界嘛,好多人並沒有變成人形。一條通向聖壇的路,其實是通向的是懸崖火海之處,地上鋪的不是玫瑰話,而是彼岸花。

  天哪天哪天哪,這是什麼情況?我的驚喜都變成驚慌了。若以特殊論,我相信沒有人的婚禮比我的更另類了。忘川是想讓我體驗與眾不同的婚禮,可這也太超過了,他怎麼就沒考慮到我的承受能力?

  好在,站在路盡頭的那個人是對的。白金色的長髮在昏暗中也熠熠生輝,挺拔的身軀、無敵的氣勢、高貴的姿態……

  算了,人對了,一切都無所謂!

  包括發出低沉喜悅聲音的伴郎哮天犬和見了我就興奮狂叫,脫離伴娘位置,直撲到我懷裏的伴娘肉包。還有我的妖族子民,十四山的原叛黨,小天庭裏來觀禮的人,孟婆和一眾鬼差無常,以及就算藏身迷霧中,也讓人感覺情緒陰沉的冥王殿下。

  不過,當我看到地藏王菩薩慈悲的佛顏,我的心安定了下來,開始堅信我會得到最好的祝福,儘管是身處地獄之中,踩著血一樣的花朵。

  我不知道忘川是如何做到的,居然讓地藏王菩薩說著西式婚禮中牧師那樣的問話,程序和電影裏的西式婚禮一樣,諦聽充當了聖童的角色,一本正經的頭頂著小錦盒,裏面放著兩枚杠寶石戒指。

  「這是當初為你煉心時剩下的碎寶石做的,意義重大。」我心裏傳來諦聽的話,「祝你這段神妖之戀修成正果。」

  我做夢一般抬頭仰望……

  不是新郎,我愛的忘川,不是我願匍匐於其腳下的菩薩,不是從賓客,而是虛空處,因我還是迷迷糊糊的。

  「有人對他們的結合持有異議嗎?」地藏王菩薩問。如果沒人搗亂,我們就會被宣佈結為夫妻了吧?這隻是個程序。

  然而……可是……偏偏……

  「我反對!」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後排賓客中傳出。

  忘川面色一沉,目射寒光。

  我連忙扭住他,怕他大喜的日子發飆。

  「胡六六是我的老婆。」稚嫩聲音的主人,也就是魔童越眾而出,「當初是上任狐族長老親口把她許給我的。現在雖然那人已經沒了,但約定就是約定。忘川,把我老婆還給我!」

  「這麼說,我似乎也記起來了。」一團火苗突地躥了出來,「胡六六好像嫁給過我,一女怎可嫁二夫?快給我過來!」

  「那我也反對!」孫悟空站了起來,「沒有原因,我就是反對。」

  「我還反對呢。」哪吒起哄,「溫柔鄉就是英雄塚,我二哥一世英雄,怎可娶妻。

  「切,那我更反對。我家六六是九尾天狐誒,怎麼能嫁得這麼寒酸?」

  「於是……我反對。」

  「我反對!」

  「我兵對!」

  「我反對!」

  一時之間,哪裏還是婚禮,簡直成了批鬥大會,反對聲此起彼伏,有的反對者,我根本不認識。我想這就是洪荒界吧,所有人都唯恐天下不亂,不管是神,還是妖魔鬼怪。我最不想看到的結果出現了,所謂的事業愛情雙豐收,忘川想為我實現的美好願望,結果全部失控。而且這一次此上一次還厲害。

  忘川筆直地站著,臉上有淡淡的嘲諷,那更像是傲慢,意思很明顯,哪怕天地都反對,也不能奈他何。他要娶我,就沒有人攔得住。

  於是,我起了惡作劇之心,弱弱地抬起手說,「我……我其實也反對。內個……你還沒向我求婚呢,理論上你這是搶親,我不能嫁給你。」

  全場靜默,忘川眯起眼睛,很危險。

  沉默很有張力,地獄路上滿是工爆炸的氣息。然而就在這時,一向不苟言笑的冥王突然破天荒的大笑起來,指著忘川,手指都抖了。

  「你啊你啊……成了全洪荒界的笑柄了吧?這則軼事怕是幾千幾萬年的談資了。我讓你狂妄、讓你無禮,現世報,來得快啊!」那樣高高在上,嚴肅認真、公正強大的存在,這時候居然幸災樂禍,還說出這麼弱智、失身份的話來。

  忘川愣了一陣,卻沒有怒,隻突然笑眯眯地俯向我,「胡六六,看起來,咱們兩個又得私下裏、私自的,好好的,談談!」最後兩個字,他是咬牙說出的。

  我,我想跑。

  可是卻給捉到一個懷抱中,並且當著幾乎全洪荒界的人的面,被抱著飛到遠方無人處!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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