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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柳暗花溟 -【飄飄欲仙】《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07:04 PM     標題: 柳暗花溟 -【飄飄欲仙】《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24 09:56 PM 編輯

【書名】:飄飄欲仙

【作者】:
柳暗花溟

【內容簡介】:

  沒進蜀山,也不拜崑崙,誤入民間修仙……呃村?!

  本村人人皆二,個個神經,農具煉法寶,靈寵扮家禽。

  加入二仙門,福利高,待遇好,有前途,全年可輪休,課業無壓力。師傅師兄都老實,隨便欺侮不反抗。

  只記往一點:行事千萬要低調,別和皇家搭關係。

  因為在本地,無證修仙是違法的!

  *******

  現代女樂飄飄,魂穿後被迫成為二仙門的「公共」弟子,無奈又無恥地混戰在六道之間。

  可既然從極品良民變成了犯罪分子,既然是天生的修仙廢柴,做人還需要底限嗎?

  誰說大道無情,二貨們其樂融融。

  我們的修仙生活:爆笑!逆天!歡樂!狡猾狡猾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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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07:04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12-30 11:38 PM 編輯

上卷 廢柴聯盟

楔子:桃花大陣 

  「樂飄飄,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真心話。」

  「好,請回答,你還是處女嗎?」

  「……我改主意了,選大冒險。」

  「不後悔?」

  「不後悔。」

  「那好,今天是農曆七月十五的鬼節。有道是,七月半,鬼門開,你半夜十二點去江邊的桃花林擺個桃花大陣,並大喊三聲:老天啊,請賜給我一個男人!一定要喊得很大聲,聲嘶力竭、如泣如訴的那種。」

  「別那麼無聊好不好?算我求你們了。」

  「遊戲規則嘛,再說能求個鬼丈夫也不錯。哈哈,記得哦,拿手機拍下全過程,上面有時間顯示,不能作弊的。」

  樂飄飄無奈答應。

  於是鬼門大開的時節,江邊的桃花林裡,她腳踏七星方位,周圍擺著七色水晶燈,怨婦一樣的仰天嚎叫……

  咦,天氣真好,晴朗無雲,天幕就像一塊上好的深藍色絲絨,靜謐恬靜,令人感覺心曠神怡。空氣質量也不錯,了不得,居然在污染嚴重、燈火喧囂的大都市中,看到了浩瀚星海。

  星海誒!

  似乎,從小到大都沒看到過。

  原來,星星是這麼美的。

  她舒服的歎口氣,卻接著看到了更大的異相……

  眼前一花,突然之間,天空像被撕裂了似的,強光中驀地出現了一道奇怪的蛇形閃電,張牙舞爪的直砸到她的頭上,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天地間暴發出震耳欲聾的滾滾雷聲。

  「哎呀,看來2012真要到了,居然出現晴空霹靂。」不遠處的酒吧中,樂飄飄的一幫損友還在等她回來。

  「有人渡劫升仙吧?」

  「走,一起出去看上帝。」

  「你們玄幻小說看太多了!明明是天氣異常好不好!」

  「誒?樂飄飄怎麼還沒回來?不會出事了吧?」



第一章:無證修仙者,死!  

  冷。

  簡直要冷死了。

  樂飄飄感覺身子都凍僵了,手腳全不是自己的。寒風,像刀子似的割在身上。額頭,還有陣陣冰涼的濕意傳來,更是冷徹心扉。

  她奮力睜開眼睛,就見鵝毛大雪紛紛洋洋地落下來,白茫茫的大地真……真是好多人哪。

  咦,周圍好像全是圍觀群眾。

  什麼情況?!

  她記得,她是死了,因為她親眼看到自己的身體和手機變成了焦炭狀。想到這個,她就很生氣。不是害怕,不是留戀,就是覺得倒霉的沒有理由。

  玩個老套的真心話與大冒險、擺個桃花大陣而已,怎麼就遭雷劈了?敢情柿子專找軟的捏啊,就算老天打雷打偏了,怎麼也輪不上她吧?她是孤兒,長大後又是死宅,賺錢花錢,基本靠網,連社會資源都很少佔用,也沒礙著誰啊。

  那現在她不是魂魄的話,一定就是重生了。

  模糊記得,她還很好運的連穿了兩次,先是被一股巨大的漩渦力吸到一個莫名其妙的漆黑空間中,身邊有四個男人在打架。

  不是肉搏,也沒有武器,而是每個人都打出各色光球,害她以為穿越到仙俠遊戲中。鬱悶的是,她居然處於光芒的中心,好像破壞了人家的群毆,最後更是變成了壓倒巨人的最後一根稻草。由於她的介入,空間轟然爆炸。

  瞬間,她只來得及看到其中一個男人的臉。

  紫發、金瞳,怎麼看也不像人類,雖然他有半邊帥絕天下的男人面孔。不過他是獨目,好像還不良於行,坐在木頭輪椅上,有點半身不遂的樣子。

  什麼叫殘缺美?那個男人就是。更奇怪的是,不知為什麼,看到他的眼睛,樂飄飄突然感覺到一種絕望的悲傷,心窩酸到不行,若非她是魂體,可能會痛哭流涕的。

  那個男人,回過頭來望著她,淒涼又溫柔的微笑,卻什麼也沒說。

  可他的眼神,令她突然心平氣和起來,原諒了老天對她的不公,心想即來之,則安之,真是奇之怪哉。

  然後她看到一根紅色的羽毛,鮮艷如血,指引著她穿過無邊的黑暗,撲入一個襁褓中凍死的女嬰身上。

  無論佛與道,幹嗎要看不起皮囊呢?是軀體給了魂魄以溫暖的保護。當時她非常虛弱,似乎要飄散了似的,所以她昏睡,不管外界如何。期間有幾次要甦醒,都感覺身上熱辣辣的,沒醒過來,直到此時被凍得回魂。

  現在似乎……她是在高台上,俯視著下方眾人。那些人圍觀者,指指點點的,不是她吧?!

  樂飄飄嚇了一跳,試圖活動身子,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其中有極寒的原因,她從小就特別怕冷,大雪天在外面久了,凍成冰棍兒是有可能的。可很快她駭然發現,不是那麼回事,而是她被捆綁著,限制了自由!

  這認知可真是驚詫莫名!

  她拚命轉動脖子,四處觀望,想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圍觀者裡三層、外三層,人數著實不少,男女老幼全有,古裝,還有好多大兵。眾人的臉上,鄙視者有之,同情者有之,興奮者更有之。

  觀看殘酷的死刑,好像是恐怖的集體娛樂,是各種族人民的惡劣通病。可是死刑?她?恐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急則生力。

  她身體扭動的幅度增大,看到自己是跪趴在刑台處,頭頂上,黑漆漆、明晃晃的鍘刀,好像隨時會落下來,把她斬得身首異處!

  不是吧?她已經被雷劈死了,魂魄還被奇怪的男人們再殺了一次。現在,還殺?

  這次,因為知道面臨的是什麼,她怕了,怕得要死,用力掙扎了起來。

  「冤枉!」她是真的很冤。真的。

  她才甦醒,不知道這肉身犯了什麼王法,居然要砍頭。

  「別亂動!」身邊那個穿著大紅袍子的劊子手踢了她一腳,低吼,「現在知道怕死了?不嫌晚點嗎?違背大秦的王法,暗中修仙時怎麼沒想到這個後果?老實點,不然老子先斬下你的手!」

  什麼什麼什麼?修仙?還違反王法?大秦?是始皇哥哥家那個嗎?

  「這位大哥,我真的……真的冤枉。」樂飄飄想不出別的詞來,急得不行,「死刑那麼嚴重的事,一定要慎重,我要求重審。這裡面有誤會!絕對是誤會!」

  「屁話,無證修仙者,逮到就殺,不用審判的。」那劊子手憐憫地瞄了樂飄飄一眼,「若不是看你年紀輕輕的,實在是糊塗又可憐,身為行刑者都不該和你說話。你別白費力氣了,下輩子記得別修仙,老老實實做你的良民。」

  「那你還等什麼?」樂飄飄有點急了。

  什麼世道?修仙也是違法!她只聽過無執照營業,沒聽說過修仙也要憑證的。她連肉身帶魂魄已經死了兩回,現在再加一回也沒辦法。她就是怕疼,砍頭應該很疼的。而且,這麼等死實在太可怕了,不如卡嚓一下解決。

  「等太子殿下來監斬。」劊子手哼了聲,「你好運,正趕上太子殿下有空,不然一個七品小官就打發了你。」

  他管這叫好運?叫好運?叫好運!

  樂飄飄又怒又怕,死神來得快些倒沒什麼,就這樣獰笑著躲在一邊,舉著鐮刀……那種處於生死邊緣的痛苦,不身臨其境是難以理解的。

  「太子殿下到!」因緊張和恐懼而變得急促的呼吸中,士兵嘹亮的唱名聲傳來。

  樂飄飄用盡力氣,抬起頭。

  人群自動分開,留出中間的路。一行騎兵,正慢慢行來,越來越近。

  漫天大雪,飛舞。

  他,居高臨下。

  沒有打傘,也沒有戴頭盔,大片的雪花就那麼落在他的銀色盔甲、腰間的配刀,以及,略顯凌亂的、黑到發出暗紫之色的短髮上。在滿眼全是長髮的古代男中,顯得極為特別。還有他的睫毛,也掛著雪,凝結著,令他的臉孔看起來比這極寒之天還要冷酷,終年不化。

  他臉部線條分明,鼻樑挺直,目光深邃,唇角卻緊抿著。他的脊背挺直,渾身上下瀰漫著不經意的傲慢和尊貴來。胯下那匹帶了玄鐵護具的大馬,帶著從地獄而來的氣息。偏偏,在這陰沉的天氣中,他就像明亮的陽光。

  耀眼,卻沒有溫度。

  而隔著朦朧的雪花,樂飄飄模糊的目光與這個感覺極為矛盾的男人,對視,膠著。

  「行刑。」終於,那男人輕輕吐出比雪天還要冷的字。

  樂飄飄驚呆了。

  隔著雪,兩人好像距離很近,其實,卻是天差地遠。並不是,互相望著,就有什麼不同。

  那男人是太子殿下,她是要被處絕的草民。她在期待什麼?重量級人物登場,然後英雄救美?太戲劇化了。雖然還什麼也不瞭解就要死去,但在大秦太子的眼中,她只是螻蟻和草芥。

  算了,沒有奇跡。

  樂飄飄閉上眼睛,不知道下一刻,要魂歸何處。她不想再喊冤,反正也沒用。劊子手說得好,不要白費力氣了,真的好冷啊。不過她卻冒出了冷汗,頭頂上的鍘刀,實在太恐怖了!

  「刀下留人!」

  「刀下留人!」

  「刀下留人!」

  就在樂飄飄快認命的時候,突然有三個男人的喊叫聲響起。聽起來,分外焦急和關切。

  誰?是誰要救她?她在這世上的親人?但,是不是來得太晚點了?又但是,在這種情況下還來相救,太感人了。好吧,她又相信人生了。

  「太子殿下,有人喊冤,怎麼辦?」一個小兵上前回報。

  「殺了。」太子殿下有點不耐煩的揮揮手。

  什麼?殺了?連問也不問!這個人是壞人,惡魔,草菅人命的昏君!現在還不是,但將來一定是暴君!

  瞬間,樂飄飄因其美色而生的好感,直降為零。不,負數!

  「殿下,這樣不好吧?」溫柔的男聲響起,「百姓們都看著。私下,已經叫咱們大秦為暴秦了,臣以為,還是不要雪上加霜的好。」

  樂飄飄循聲望去。

  這才見到在太子殿下身側,還有一個騎白馬的男人,像是侍衛。很年輕,大約二十二、三歲。同樣的盔甲,只是胸口沒拓上龍頭,比起看著很高大的太子殿下,略顯得有些瘦弱。清俊的眉眼,瓜子臉和薄唇略顯得有些凌厲之色,但被溫厚和煦的眼神彌補了過來。

  「你待如何?」太子殿下皺了皺眉問。

  「把那三個人拉過來問問不就得了。」侍衛答著,望向樂飄飄,「若真是冤枉了那姑娘,快年關了,只當做善事吧。」

  太子哼了聲,掉轉馬頭,側對樂飄飄。

  而那侍衛則連忙揮手,叫小兵把喊冤的人帶過來。

  片刻,人群中連滾帶爬的閃出三條身影,個個身上泥水遍佈,蓬頭垢面,衣衫破爛。其中的瘦高個,棉衣上露出了好幾團黑乎乎的綿花。身材高壯的那個卻敞開著衣襟,大冷天的也不怕凍著。就那個最正常的中等個子男人吧,也看不清頭臉。

  難道,她這肉身是乞丐?所以親朋好友全是要飯的?

  可惜她看不到自己長什麼模樣,身上的衣服倒還正常,就是單薄,一雙細瘦的小手,可見平時確實是營養不良的。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07:05 PM

第二章 男人的奶  

  「草民參見太子殿下!參見燕大人!」中型男被帶上來後,立即下跪。

  瘦高男和壯漢跟在後面,亦步亦趨,有樣學樣。

  「哦?你們認得我?」被稱為燕大人的侍衛好奇地問。

  太子殿下一言不發。

  「草民等全是皇莊上的人。」中型男連忙道,「以前見過太子殿下天顏和燕大人的威儀,所以是認得的。」

  「皇莊上的?」燕侍衛輕皺了下眉,問。

  「是。」

  「那你們為何要保下那名女子?」燕侍衛又問,「難道說她也是皇莊中人?」

  「是。」

  聽到這個回答,不僅太子,連燕侍衛的臉也沉了下來,「身為皇莊中人,怎可知法犯法?」

  樂飄飄一旁又聽又看,心裡巴涼巴涼的。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對於維護皇權的人來說,如果連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事也管不了,如何服眾?這樣一來,就算她有萬分之一的活命機會,也全沒了。雖然她是不明白,為什麼在這個世界,修個仙是犯王法的事。穿越前,她好好一個遵紀守法的大好青年,怎麼就一下變成犯罪分子了?!

  「她犯什麼法了?」壯漢扯著嗓子問,看起來脾氣十分不好。

  「沒有得到許可,私下修仙。」燕侍衛道,「你們身為大秦子民,該知道這是死罪,而且不得通融的。別說只是普通百姓,就算皇族中人犯此律例,也一視同仁。」

  「冤枉啊,那根本不可能!」逮到這個話頭,中型男哭喊起來。

  「你的意思是說,官府錯抓了好人?」太子陰森森的插嘴。

  「我家阿花是不是好人,草民不敢妄語。但她,確實是不會修仙的。」中型男道。

  阿花?是說她嗎?怎麼聽起來像叫一隻貓?什麼破名字啊!

  可中型男說得言之鑿鑿,燕侍衛不禁回頭看了太子一眼,見太子仍然面無表情,就隨手指了指一個看似管事的大兵。

  那大兵上前,「此女無證修仙,是經人舉報。當時,有好幾個人看到她身上冒出金光來。」

  燕侍衛回過頭,問中型男,「這,你怎麼說?」

  「說不定舉報的人看錯了,也說不定他們為了賞錢胡說八道。」壯漢嚷嚷道。

  「放肆,燕大人還沒問你,你多什麼嘴!」大兵喝斥。

  燕侍衛擺擺手,問中型男,「你們說別人冤枉了你家……阿花姑娘,可有證據?」

  「草民沒有證據證明他們說謊,可是有證據證明我家阿花絕對是不能修仙的。」中型男急道,「她從小就是個癡兒,靈智未開,連生活都不能自理,怎麼可能修仙?這件事,我們全村的人都知道,大人不信,可隨便找人問問就是。」

  話音才落,人群中就有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大叔高聲道,「說得沒錯,我就是他們村子的,我能作證。阿花就是個傻子,連話都說不利索,怎麼可能修仙呀。」他這麼一說,又有好幾個人躥出來作證。

  樂飄飄無語問蒼天。

  穿越成個傻子還叫阿花,無論做人還是做鬼,她都太失敗了!

  「你有證人,官府也有!」那個管事的大兵一見,立即反駁道,「你們都是同村人,說不定串通一氣。」

  「卑職也可以作證,此女神智正常,甚至可以說是刁鑽,剛才還跟卑職說話來著。」劊子手突然上前一步,大聲道。

  刁你娘的爪!小爺喊兩聲冤枉就刁鑽了?難道乖乖讓你們砍了才叫良民?樂飄飄暗罵,卻保持著目光呆滯,裝面癱。

  現在這個情況,她已經完全糊塗了。她到底是誰?有沒有修仙?真是個傻子嗎?拚命要救她的三個男人是誰?這個大秦是不是歷史上的大秦?她完全沒有認知,乾淨裝傻。反正,她這個本體就是個白癡不是嗎?

  看著一時騷動嘈雜的人群,太子殿下回過頭來,就見那個蒼白瘦弱的年輕姑娘伏在刑台之上,被巨大的刑具和沾著暗紅血跡的鍘刀襯著,顯得特別無辜的脆弱。是傻子嗎?可是剛才與他對視時,那雙眼睛清澈而明亮,竟讓他多看了兩眼。這樣眼睛的主人,絕不可能是靈智未開之人,說是開過頭了倒是可信。

  可看那些村民的樣子,又不像是說謊……

  「不是說了,我家阿花靈智未開。說不定,這連嚇帶凍死,就正好開了啊。」壯漢強辯道。

  管事的大兵一聽,頓時火冒三丈,手按在刀柄上,看樣子要搞鎮壓。

  燕侍衛蹙起了好看的眉,沉聲道,「退下!」他的聲音不大,卻令那管事的大兵莫名的心頭一顫,立即消了戾氣,躬身退後。

  「太子殿下,您看要怎麼辦?」隨後,他又掉轉馬頭,恭敬地問。

  「讓那三個人拿出切實的證據來。」漫天飛雪中,太子殿下的聲音仍然沒有一點人類的感情和溫度,「否則立即行刑,大秦律法,不容玷污!」

  「有!草民有!草民們有證據!」中型男焦急地跳起來,「草民雖是普通人,卻也聽人說起過,修仙講究靈根。單系靈根最好,雙系次之,三系勉強還有救,四系基本就是廢物,五系比四系還不如,只要敢修行,一時三刻就會死的!我家阿花就是五系靈根,而且雜駁不堪,以前一位持證的修士給看過。曾言道,她還不如沒有靈根之人,至少五行不會在體內衝撞,能得個長壽平安。以她現在這種體質,五行在體內相生相剋,吃飯多吃了利於哪一行的,破壞了本有的平衡,輕則重病在身,重則爆體而亡,怎能修仙呀!」

  一席話,群情沸騰,議論紛紛。

  大八卦啊!五行靈根齊全的人!簡直聞所未聞。就這樣還修仙?能活到現在都是奇跡了。

  燕侍衛愣了下,習慣性的再看向太子殿下。

  後者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燕侍衛立即上了刑台,將手掌虛按在樂飄飄的頭頂之上。很快的,一團光暈從她頭頂滑過,直到腳底。

  做X光啊。

  「稟殿下,此女確實是五系雜靈根,修仙必死。」燕侍衛回報。

  那管事的大兵一聽,立即臉如死灰,等太子殿下冷電般的目光掃過去,更是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冷的天,居然頂出一頭的冷汗,「卑職該死!卑職該死!」

  他的額頭,彭彭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很快就染上了血。看樣子他也是有點修為的,卻不敢靈氣護體,「卑職見證人眾多,一時疏忽,沒有核查。卑職罪該萬死,太子殿下饒命!」

  「孤說過,大秦律法,不容玷污。無許可而修行者,死。無需審判,也可就地正法。」太子殿下慢悠悠地說,可語氣森寒無比,「但若官員玩忽職守,也是死罪。你是大秦的男人,理當保持驕傲,自行了斷吧。」說著,他提馬上前。

  雪,越下越大了,他的身上已經覆蓋了大半,睫毛也凝結成冰,若不是他呼出的白氣,就宛如冰雕一般。而他踏馬緩行,週身卻形成凌厲的殺伐之氣,嚇得在場眾人噤若寒蟬,潮水般退後,讓出一個大圈子,連呼吸聲也不敢發出,剛才還嘈雜不已的周圍瞬間一片死寂,靜得就連飄雪也似發出了沙沙聲。

  這就是傳說中的威壓吧?樂飄飄心想,反正她感覺不到。別忘記,她是個傻子嘛。

  再看那管事的大兵,匍匐著退後,嚇得臉無血色。隨後,他突然站起來,踉蹌著原地走了幾步,雙手按在胸口。眼睜睜的,樂飄飄見他臉色變成死灰之色,面部的毛細血管像細小的樹枝那樣浮凸了出來,不到一分鐘,就倒在雪地中死去。整個人就像乾枯的樹幹,死狀格外恐怖。

  人群中,發出害怕的抽泣聲。其中有幾個人,蜷縮在場地邊緣,嚇得渾身哆嗦,顯然就是此案的舉報人和證人。

  「那幾個舉報作證的,拉出去砍了。」太子殿下又吩咐。

  燕侍衛連忙上前,低聲道,「殿下,按大秦律,他們沒有死罪。」

  「那割掉舌頭,趕出大秦國土。」太子殿下揮揮手,「你來辦這事,孤回宮了。」

  「恭送殿下。」燕侍衛連忙下馬。

  太子殿下沒再說什麼,揚長而去。他的侍衛隊緊緊跟在後面,僅餘燕侍衛一人。

  「燕大人,您看那個姑娘……要怎麼辦?」劊子手連忙上前。

  「放了吧。」燕侍衛歎了口氣,「眼看到了年關,可能有想領了賞錢過年的舉報人。你們千萬記得要查清楚,不然不是有人妄死,就是有人像他那樣。」他瞄了一眼那個死在地上的總管大兵,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了局。

  「是,卑職等必當盡心盡力。」劊子手說著,快速跑到刑台上,解下樂飄飄。

  這邊,燕侍衛招招手,救人三人組立即歡天喜地的上前。

  「你們是這姑娘的什麼人?」燕侍衛問。

  「哦,阿花是我們三個收養的。」中型男連忙道,「十六年前,我們三個逃荒到潼川,半路撿到一個快凍死的女嬰被拋在路邊,見她可憐,就帶著一起上路了。」

  「養父?三個都是?」燕侍衛有點驚訝。

  「是養母。」一直沒說過話的瘦高個突然說,還抹了抹淚,「阿花是我親自奶大的。」說著就拉開衣襟,露出平坦的胸部來。

  這下不僅燕侍衛,連被拖過來的樂飄飄都愣了。

  瘦高個絕對是男人,如假包換的男人!難道說,世界上真有男人的奶?她這肉身就喝那種液體長大?天哪!



第三章 你摸哪兒?  

  「大人莫怪,我家老二腦子有點不清楚。」中型男連忙擠上前,尷尬的解釋,並連丟眼色給壯漢,後者把瘦高個緊緊抱住,拖死豬一樣往後拽。

  「我們三個撿到阿花時也才十歲,這個年紀當爹有點太小。又想著將來讓她跟我們學一門手藝維生,於是共同收了她當徒弟。我是這丫頭的大師傅。」中型男說,指了指壯漢,「這是她的三師傅。至於這個……」他無比哀怨的又看了眼瘦高個,「是阿花的二師傅。」

  「不,我是大師娘。」瘦高個一本正經的糾正。

  樂飄飄凶星才過,閒星又起,實在忍不住,在這種情況下笑了出來。幸好她被風雪嗆得連連咳嗽,把詭異的笑聲掩蓋了過去。

  燕侍衛也忍俊不禁,清了清嗓子加以掩飾,揮揮手讓樂飄飄一行人走了。

  樂飄飄凍成棍狀,根本走不了,被那個壯漢背在背上。

  三師傅是吧?他的肩背寬闊又溫暖,趴上去很有安全感。樂飄飄甚至把冰涼的手從人家的領窩伸進去,冰得三師傅一個激靈,卻硬生生扛過去,哼也沒哼一聲,令她暗讚一聲:好漢!

  不過,那耳根子變紅了是什麼意思?

  「冷,我還冷。」她哼哼嘰嘰地說。

  「小可憐,凍成這樣。」二師傅說著,脫掉了他那身破爛爛的棉衣,給樂飄飄裹在背上。

  他空身穿著棉襖,裡面連件中衣也沒有。別說,雖然外表髒兮兮的,身上卻乾淨,皮光肉滑,瘦歸瘦,卻肌肉結實,看起來很有彈性,發育不錯的樣子。

  「二師傅,你還是把衣服穿上吧,凍到你就不好了。」樂飄飄沒什麼誠意地說,同時用力把棉襖裹緊。那上面還帶著體溫,熨帖得她舒服。

  「乖啦,就知道你孝順。」二師傅拋了個媚眼。

  他一臉的泥灰,也不知從哪裡摔的,只能推斷出肯定是狗吃屎、嘴啃泥的姿勢,所以臉上除了一口白牙和偶爾翻轉的白眼球,就沒有一個地方不是黑的,其實,大師傅和三師傅也是一樣,再加上頭髮蓬亂到像雞窩般,根本看不清長相。

  但……為什麼?那個媚眼竟然有波光灩瀲的感覺?讓她的心有如小鹿撞?重生前,她可是慣喜歡調戲人的,現在狼爪子有點控制不住。

  再見二師傅,居然真的不怕冷,光著膀子在雪地上行走,皮膚上連點雞皮疙瘩也沒起,情況實在是詭異。

  「記得,下回叫我師娘。兒是娘的心頭肉,我不疼你,誰疼你啊。」不過,只這一句,就讓樂飄飄有崩潰之感。

  「他腦子……」大師傅湊近了,指指自己的頭,無奈地攤開手,「不總這樣,情緒一激動就分不清男女,會覺得是我老婆。你差點被殺掉,他受刺激太大。這回,說不定犯病的時間會長一些。」

  很好,耽美,男男,基友,這是個神奇而思想先進超前的古怪世界。

  「呀,你的腳冷吧?大師傅給你捂捂?」大師傅突然說。可他那是什麼表情,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不,修正,像是狼看到了肉,興奮得兩眼放光。

  可她的腳確實很冷,已經沒有知覺了,所以這個要求她願意接受。

  但下一刻,她驚叫一聲,對中等體型的男人怒目而視,「你摸哪兒?」

  她的屁股上,正印著一隻爪子,屬於那個被稱為大師傅的人。好吧,雖然全是下肢,但屁股離腳也差很遠吧?至少距離三尺!關鍵是,他按上後就沒離開,還搓了搓,恨得樂飄飄也不知哪裡來的一股力氣,憤而拍下去。

  「大哥你再這樣我揍你了,徒弟的便宜也占!」背著樂飄飄的三師傅吼道,聲若宏鐘。

  好漢,這種事要不要這麼大聲講啊?你考慮一下身為女性的徒弟的感受好伐?

  「你懂什麼,我這是試驗一下,看她有沒有正常的反應。難道你們沒發現,阿花不再是白癡了嗎?說了這麼多話,還這麼有條理。以前,她有哪句話是超過三個字的?」

  三師傅驀然停住腳步。

  二師傅發出一聲幸福的嗚咽,「阿花,阿花,告訴師娘,你真的聰明了,真是老天保佑!」

  「首先,我不要叫什麼阿花,這名字誰起的?忒難聽了!」樂飄飄一字一句地道,「從今天開始,我要叫樂飄飄!」

  「好聽,樂得都飄起來了,那得多樂呵啊。」三師傅高興的雙手揮舞,卻忘記背上還有個人。結果某人沒有飄上去,反而撲通一聲掉到雪地裡。

  不過好漢三師傅力大無窮,瞬間又把她撈了起來。這回是公主抱,他跪在雪地上,把樂飄飄抱在懷裡,一隻手還給她搓著沒了知覺的腳,「快給三師傅說說,怎麼變聰明的?」

  「我本來就不是白癡,不過是靈智蒙塵。」樂飄飄說瞎話連眼也不眨,「正像三師傅所說的那樣,我連嚇帶凍,一下子撥雲見日,自然就恢復了正常。」

  這話,跟誰說,誰都會產生懷疑的,可這三位師傅竟然瞬間就相信了,就那麼在雪地裡手舞足蹈起來,掩飾不住的真心喜歡。這情形令樂飄飄決定,放心跟這三個素未來謀面的男人走。

  她對新身份與新世界都一無所知,但是這三個自稱是她師傅的男人把她從斷頭台上救了下來,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他們就是這新肉身的親人,畢竟鬧法場是冒著生命危險的。她看得清清楚楚,當時那什麼太子要殺掉三位師傅,若不是燕侍衛,現在已經丟了四條人命。

  之後她是有疑慮的,畢竟大師傅看起來是色鬼,連徒弟的屁股也摸。二師傅是個腦子有病的,男女不分。三師傅呢,對她不錯,但看起來有暴力傾向,不那麼靠譜。

  只是此刻,看到那偽裝不了的開心,樂飄飄知道,至少這三個男人是真心對她,而且目前看來沒有什麼企圖。那就跟他們回去吧!反正,她也沒什麼地方好去,更不知道以後要如何生存在新的環境中。

  不管到哪兒,有家總比沒家強。這是身為孤兒的樂飄飄,內心裡最真實的感受。

  想到這兒,她仰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

  大片大片的雪花飄下來,落在她的臉上,融化,濕涼之意,沁人心脾。她告訴自己,不管是哪裡,既然死裡逃生,就好好活一場!

  新世界,我來了!

  可是正自我激勵,卻突然發現空中有好大一團雪花,忽悠悠的,並看不真切。

  她沒有在意,而是扯了一下三師傅的衣襟,「我們回去再說好不好?外面真冷死了。」

  大師傅左右看看,就見雪原中連半個人影也沒有,連忙低聲道,「沒人,不如我們用神行術回去。我看阿花……不,我看飄飄扛不住了。」

  「好主意!」二師傅高興的應承,隨後彎下身子,在鞋子裡摸呀摸的,最後抓出幾張符咒來,「把這個貼在膝蓋上,等師娘施法,一眨眼就到家了。」

  樂飄飄一愣。

  什麼情況?這三個人會法術?他們有證嗎?看那偷偷摸摸的樣子,肯定是沒證的。這就是說,他們是犯罪分子,那她也是團伙中的一員啊。天哪,她連穿兩次,卻穿到斷頭台上。好不容易虎口脫險,卻又跟罪犯走了。

  這是什麼樣的人生啊。唉,不管了,有奶便是娘,她先得活下去是正經!

  「飄飄,大師傅幫你貼符咒。」一抬眼,一臉黑泥的大師傅笑瞇瞇的伸出爪子。

  「我自己來。」樂飄飄一把奪過符咒,啪的貼在膝蓋上。

  很神奇,也沒有漿糊或者膠,卻就這麼粘上了。剛才大師傅要幫她捂腳卻捏她的屁股,現在符咒要貼膝蓋上,照他的誤差來看,還不直接按上她的胸啊。

  隨後她等了會兒,發現二師傅光著膀子在雪地上比比劃劃,嘴裡唸唸有詞,令她突然不那麼確定起來。

  他們是修仙的,還是跳大神的?不是……應該念了咒就走嗎?這真的太不靠譜了。

  「飄飄,給你把傘撐著。你二師傅動作慢,還得小半柱香時間才能施法成功。」三師傅在袖子裡抽出把破油紙傘來,遞給樂飄飄。

  咦,他能從癟癟的袖子裡抽出這麼大把傘,可見也是有神通的。是什麼?儲物袋?

  再看那把傘,賣相那叫一個淒涼。傘面呈棕黃色,還有點發灰,傘柄是黑的,也不知是多少年的舊物了,上面一圈圈的暗紅色紋路,像是以前上面有花,但現在褪色了。顏色不好就罷了,少半邊傘還有破損,看起來像掃把。

  不過,聊勝於無。

  樂飄飄撐開傘,發現傘內也有花紋,卻是暗綠色的。

  「謝謝三師傅。」她肚子裡非議,但嘴頭甜甜。

  三師傅不好意思的抓抓一頭亂髮,「你喜歡?那就當作慶祝你恢復靈智的禮物吧,送給你了。我覺得它應該是一件法寶,不過我不記得怎麼得來的,也不記得怎麼用了。」

  她不喜歡,可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再者三師傅一片誠摯,她先收下就是了。

  「準備,快好了。」身邊傳來二師傅的開心叫喊。

  樂飄飄連忙抓緊三師傅。

  她有預感,萬一路途出問題,三師傅絕對會給她當肉墊。

  可事實上沒有那麼恐怖,開始只是眼前景色快速變幻,隨後就只見白晃晃的一片,連顛簸也沒有。很快,她就坐在一個冰涼涼的土炕上了。

  師徒四人誰也沒有注意到,樂飄飄無意間看到的那團很大的雪花始終也沒有落下。而是在四人快速消失後,在空中展開了翅膀。

  竟然是一隻通體雪白的怪鳥,人面,尾分兩岔,眼珠子通紅。

  它望著樂飄飄離開的方向,隨後掉轉過身,向相反的方向飛走,很快消失在雪花中。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07:06 PM

第四章 咱們村,我最帥  

  所謂的皇莊,其實就是個大村子,位於兩座不太高的小山環抱之中。

  那兩座山的山形別說雄奇飄逸,簡直半點仙氣也沒有,甚至都算不上好看,土土慫慫。不過,山上種了不少果樹,還有泉溪水道,山下有大片田地,只因為是冬天,又下了雪,到處是冰雪琉璃世界,看不太真切。

  村子大,但村民卻不多,住的地方零零散散,鄰居間都隔很遠。樂飄飄的新家,就在村子最盡頭,拐過一個小小的山坳就是。進村後,她一路也沒見著幾個人,村子冷清得可以。也不知本來就人氣不足,還是下雪下的。

  她的家是竹籬笆圍起來的一個院子,挺寬綽,還有口小小的水井。房子是土坯加石頭建成的,迎面一溜三間正房,兩側各一間小廂房放雜物,茅房在正屋後面。

  房子面積倒不小,看起來雖然樣子丑,但很結實、很保暖。想想一路走過來看到的其他村民的茅草屋,她家根本就是豪宅,顯然三個師傅在村裡是有點地位的。

  可這裡……是皇莊嗎?別說青磚大瓦房了,連個管事的也沒見著,更沒半點莊子樣兒,純粹的放羊狀態。

  而那三間正房的中間,是客廳兼廚房兼飯廳兼書房,進門就是灶台和水缸,裡面一張黑乎乎的大桌子,大約吃飯、學習、聊天都在這兒。

  進門後,三師傅直接把樂飄飄背到了右邊那間。她旁敲側擊的問了下,得知左邊那間是三個師傅住。和她這間一樣,全是一條大土炕佔了半間屋子,就像中國北方的農村,炕上有炕櫃炕桌什麼的,地上除了洗漱用具和簡單的桌椅外,就沒別的了。

  灶台搭在右邊房間一側,燒火做飯的時候,順便就燒了熱炕。很快,屋裡就不那麼像冰窖了,有了熱乎氣兒。

  「你是木系法術,應該你來燒火才是。」坐在炕頭兒上,樂飄飄聽到大師傅說,還吭哧吭哧的,好像在用力扇火。

  「死德行,如果不是我,柴火會這麼充足,這麼好燒嗎?」二師傅嬌嗔道,「還是你能煮得好粥?你做的飯,豬都不吃,能喂飄飄嗎?」

  「咱家哪有豬?就算整個莊子,連一隻都沒有。」大師傅不岔地道,「再說了,要不是我這水系修行者在此,你用水不得去挑?我一個引水術,水缸永遠是滿的。」

  天哪,這裡皇莊嗎?樂飄飄再度疑問。連農村也不算吧?哪個村子不養些家畜家禽的!

  「都少在那標榜自己了!」三師傅從屋裡吼,「若不是我這土系大高手,你們連房子都沒的住。快點做飯燒炕,飄飄又餓又冷的,再生病怎麼辦?」

  外面立即噤聲,顯見他們三個人對這個公共女徒弟,而且以前還是個癡呆兒,很是寶貝。

  因為大雪,天色昏暗,在刑場上時就是中午了,折騰到現在已近黃昏,但有雪映著光,卻並不黑暗。

  很快,大師傅二師傅手腳麻利的燒熱了炕,一大瓦盆的棒子面粥也煮好,並端了進來。大師傅手裡還拿著個缺角的小木碟,裡面放了兩塊醃姜做為下粥菜。

  樂飄飄餓得前胸貼後背,也顧不得在現代養成的良好衛生習慣,張著兩隻骯髒的爪子,抱過粥盆,搶過鹹菜,西裡呼嚕吃得風捲殘雲,連盆都舔了兩遍,乾淨像像刷過。

  身上暖和了,肚子裡有了食物,立即精神十足。

  「師傅們為什麼不吃?」她「好心」地問。

  「你吃的,是咱家三天的口糧。」大師傅嚥了嚥口水,無奈地說。

  樂飄飄很內疚。

  同時,對這個家的狀況更加感到憂慮。怎麼窮成這樣啊!這種飲食標準,三師傅是怎麼長成那麼大塊頭的?快有一米九高,肩膀寬得像門板。

  「那要不……麻煩二師傅再煮點?」她小心的建議。

  「不成。」二師傅堅定的搖頭,「我們都是煉氣期大圓滿的修士,還不能辟谷,所以糧食是有定量的,今天超過太多,年就沒法兒過了。」

  「二師傅您真是……賢惠又會持家……」樂飄飄簡直不知說什麼好。

  「這丫頭,靈智開後,眼光也不錯。」二師傅很欣慰,「不過,記得叫我師娘。」

  「好吧,師娘。」

  咕……

  師傅四人正尷尬的大眼瞪小眼,三師傅的肚子叫了,是胃壁摩擦的可怕聲響,「算了,咱們去喝水吧。」他豪氣地左手一揮。

  「這個我可以解決,水有的是。」大師傅得意洋洋地率先往外走。

  「燒點熱水喝吧?順便洗洗……身上的風塵。」樂飄飄欠起身子,在後面叫道。

  師傅們冒著生命危險救她,她還搶了人家的口糧,實在是有點過意不去,於是只能付出點廉價的關心。哪想到就這麼一句有誠意但無實質的話,卻令三個師傅非常開心。

  「飄飄真孝順。」三師傅說。

  「多燒熱水沒關係,柴火有的是,水也方便。」二師傅說。

  「等會兒我幫你擦擦背吧?」大師傅色迷迷地笑,然後被二師傅三師傅聯手架走。

  過了片刻,三師傅端了大盆熱水給樂飄飄,又用土系法術封了門,這才回自個兒屋去。從這一點上來看,大師傅好色到經常占徒弟便宜的地步,所以三師傅早有防範。

  樂飄飄咬牙離開熱炕,先從炕櫃裡找出一身灰色的粗布棉衣褲,放在炕頭上捂著,然後用熱水洗臉、洗頭、擦身、燙腳,換好衣服後,又找到面銅鏡出來,雖然模糊,但好歹觀察一下新身體……

  個子不矮,據目測有一六五左右,很瘦很瘦,還好該鼓的地方還是膨脹了。五官看起來湊合,算漂亮,但扔在人堆裡也不太顯眼,大概營養不好,頭髮枯黃,皮膚蒼白,松答答的,沒什麼光澤。

  總之,需要好好保養,仗著年輕,只有十六歲,應該能變美一些。

  可是這種生活條件……

  真愁人,看起來要想過好日子,她還得努力想辦法並積極參與才行。而在此之前,必須要先瞭解這是個什麼世界,師傅們是什麼人,這個皇莊到底是什麼皇莊。

  這麼想著,她重新上炕,圍上被子。才坐好,土牆消失了,洗削乾淨,換了衣服的三位師傅煥然一新的出現。

  瞬間,樂飄飄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就此憋死……她,彷彿到了美男的國度,被美男包圍著,死而無憾了。

  大師傅,一身白袍,玉樹臨風,像是飽學的才子,清俊的眉眼之間,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像是有點地位的那種人,有上位者的氣質,特別容易令女人心生嚮往和崇拜。

  二師傅,風華絕代,雌雄莫辨,絕對妖孽。一頭長髮過腰,似乎有點暗紅色。眼珠也有異色,長睫毛襯著一雙水潤大眼,那叫一個明眸善睞,那叫一個勾魂攝魄、男女通殺。

  三師傅,高大威猛,英氣勃勃,身材健美,有如性感的野獸。下巴上留了點鬍子,眼神就像烈火般燃燒。此時沒穿上衣,那漂亮的八塊腹肌,完美的胸肌和手臂,色女必撲啊。

  色狼、神經病、暴力男,不過是三個二貨,居然長這麼漂亮!這麼漂亮!實在太逆天了!

  「你們……」她有點不確定,此三人是那三人嗎?

  「這丫頭,怎麼把頭髮也洗了?」瘦高美人蹭一下竄上床,拿出把梳子,「天色晚了,寒氣重,就不能等明天嗎?來,師娘給你梳順了,包塊包頭。」

  沒錯,是二師傅。

  「身上擦乾了嗎?不然容易風寒,要不,我幫你?」白袍男一笑,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

  沒錯,是大師傅。

  猛男一提溜大師傅的衣領,「想被打得像豬頭嗎?你再調笑試試?」

  沒錯,是三師傅。

  簡簡單單幾句話,樂飄飄有如從雲端跌入凡塵。眼睛是會騙人的,這三個帥得人神共憤的男人,確實是她的三個二貨師傅。

  垂頭,反差實在太大了吧?就這姿色,在法場上幸好渾身泥水,掩蓋了真面目,不然會引起圍觀的。

  「飄飄,怎麼不說話?」二師傅柔聲問。

  「那還用說,一定是為我的美色所傾倒。」大師傅啪的取出折扇,打開,輕搖。

  果然有病,大冬天,還下著雪,還要扇扇子。

  樂飄飄很崩潰,那邊三師傅已經拎了大師傅要打,二師傅捨身而出,要替「相公」承受。

  「怎麼了?你個野人永遠不明白,咱們村,我最帥!」大師傅不畏強權地嚷嚷。

  一時之間,三位師傅團團轉,怎麼一個亂字能形容的。

  「我頭疼,可不可以先睡?」樂飄飄大叫道。

  不大聲不行,蓋不過三個大男人的吵鬧聲。而且,她真的很頭疼。或許,她的魂魄穿越了千萬年,又在一個凍死的女嬰身上沉睡了十六年,但於她而言,不過是一瞬。在今天短短的一個白天裡,她接受了太多信息,必須消化一下。

  說來也怪,三位師傅本來吵翻天的,但樂飄飄不過提出小小要求,他們就立即停止無聊的爭鬥,輪流囑咐她好好歇著,轉身離開了。他們就住在對面,大約怕吵了她,也沒再爭論。

  所以有一件事樂飄飄是肯定的,三位師傅都很疼愛她。

  這,是她重生後的第一次幸運。

  外面,寒風呼嘯。屋裡火炕上,暖意融融。胃裡雖然裝的是流質食品,但也飽脹著。

  樂飄飄又累又不安,很快進入夢鄉。

  但她睡得極不安穩,夢裡三個美男師傅不斷出現,做出種種古怪行為。可最後出現的,卻是那個紫發金瞳的獨目美男。他的半邊臉不知被什麼毀了,但另半邊臉卻完美英俊,似乎三個師傅也有所不及。

  他坐在輪椅上,對她笑。還伸出手,說了兩個字。只可惜太模糊了,她聽不清。

  然而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原來最溫柔的溫柔,是會讓人想落淚的。



第五章 皇莊有寶  

  喝了太多粥,第二天天才亮,樂飄飄就上了趟茅房。

  這種地方為了散味,當然是四處透風的,所以雖然雪停了,樂飄飄還是凍得不行,於是特別懷念起現代的衛生間、抽水馬桶和有熱水的洗手盆。

  還好,茅房的門有鎖,不用擔心大師傅會突然闖進來。

  回屋後,她也睡不著了,洗漱了下,依舊圍著被子坐在炕上。炕不怎麼熱了,所以她又想念暖氣和空調,心中大罵:誰說穿越古代好!直到三個師傅起床,重新燒起火。

  「師傅們,我靈智雖然開了,可是卻有點失憶,以前的事全記不得了,你們能不能給我講講?」沒有早飯,師徒四人捧著熱水灌水飽時,樂飄飄問。

  三個師傅打開了話匣子,爭先恐後的給她講解,東一句西一句的。

  開始,他們三個只是標榜自己多麼疼愛徒弟,把她拉扯大的艱辛。仔細想想,也是,三個奶爸一個娃,而且還是三個年輕的,年僅十歲的奶爸,又攤上她這種特異體質的,把她全息全影兒的養到十六歲,確實很不容易,算得上是奇跡了。

  後來,從零零碎碎的話中,她得知大師傅名叫小一郎,二師傅叫鳳九,三師傅叫無跡,也沒有姓氏,自打懂事來就是孤兒,不知道父母,不知道家鄉在何處,只四處流浪,彼此間就結為了兄弟。

  最後,他們的話終於讓樂飄飄對這個世界有了基礎認識。

  這個世界不是中國有歷史記載的古代,而是異時空,確切地說是平行時空,因為語言、習俗、甚至有些哲人和治世安幫做人的理念都和中國古代一樣。

  朝代上有點像春秋戰國時期,據當地人的認知,這片大陸本來大約有二三十個國家,不過目前還只剩下七國。

  他們所處的國家,是大秦,皇族是百里氏一族,傳承了幾千年。

  至於修士,千萬年前就已經存在,具體多久,史不可考,只是很久很久以來,都沒聽說有人飛升過了。但修士們有超越凡人的力量,哪怕只是煉氣期的菜鳥修士,於是每個國家都會請修士來做國師或者凌駕於皇帝之上的權臣。

  唯獨大秦國的祖先百里氏是硬骨頭,天性驕傲無比,認為天賦皇權,高於一切,不允許任何人超越和踐踏,加上大秦土地貧瘠,沒有大型優質的靈脈,修士們也不屑前來。所以,當大秦以純凡軀對抗有修士幫助其他國家時,就造成了各國強,而大秦弱的局面。五百年前,在強權夾縫中苦苦掙扎的大秦更是接近被滅亡的邊緣。

  不過許是天意,五百年前爆發了一場仙魔大戰,直打了兩百年,致使修仙界風雨飄搖,普通人類社會也差點滅頂。各國應付不暇,結果反而令大秦存活了下來。

  二十六年前,二十四歲的當今皇帝百里松濤即位,年號昌德。

  他幾乎算是橫空出世,居然是萬年不遇的修仙良才,也不知有什麼奇遇,即位時就有修為在身,如今他年及半百,卻結了丹。

  修仙的層次大體是煉氣、築基、胎動、金丹、元嬰、化神、度劫、大乘八個階段,每個階段又分初期、中期、末期、和大圓滿四階,跟得了癌症的分期一致。金丹期雖然並不特別了不起,但天才修士要結丹也要修個千八百年,哪有人才五十歲就成功的!

  說到底,大秦皇帝百里松濤是個傳奇般的存在。而他的兒子,就是差點監斬了樂飄飄的太子殿下,是皇帝即位元年得的獨子,名為百里布。私下,大家叫他布太子。

  百里松濤對這唯一的兒子寵愛有加,並極為驕傲,因為百里布繼承了父皇的天賦,雖然並沒有那麼驚世駭俗,卻也以二十六歲的「稚齡」築基成功。要知道築基在修仙界並不算什麼,只能算起步,但不在名門大派中,沒有師傅,也沒有輔助,要想成功也胡為不易。也因為修行,大秦的太子殿下至今沒有成親,連一位側妃都沒有納。

  而有這對父子在,大秦就有了底氣。又由於真正修仙大能者不願意沾染塵世之俗,被奉為國師的修士也不過和百里松濤的水平差不多,於是大秦再不懼怕其他國家。更可怕的是,百里松濤不知得了什麼秘法,居然訓練出一隻體修與劍修相融合的精銳之師,縱然只有千人,最高修為者也只是築基,但那卻是多麼可怕的存在啊。傳說,他是金系修士,還可以操縱金屬製作的甲士與野獸!

  所有人都明白百里松濤有奇遇,有天大的機緣,可沒人知道那是什麼。加之百里父子都是軍事上的天才,自從百里布十三歲從軍,目前大秦已經吞併了周邊小國,成為七雄之霸。不過其他六國都有金丹末期甚至大圓滿的國師罩著,又有其背後的門派暗中支持,國土又富饒,大秦一時還無法統一。

  在民間,因為大秦好戰,為了養戰又橫徵暴斂,被稱為暴秦。偏偏土地貧瘠,雖然掠奪了其他周邊國家的巨額財富,老百姓的日子還是不怎麼好過。

  最過分的是,其他國家允許百姓自由修行,只要有靈根,想加入什麼仙門都可以。但大秦卻禁止百姓修仙,除非官府頒發許可證。否則,就像樂飄飄才甦醒時的待遇一樣:格殺勿論!

  「他是為了把權力集中在自己手裡吧?」樂飄飄聽到這裡時說,「如果百姓都修仙,能力變得強大的話,他還怎麼統治?能修行的全是他看中的人,或者是皇親國戚,這樣就能保持軍隊的最高忠誠度。」

  「你說的他,是指誰?」三師傅無跡愣愣地問。

  「百里松濤。」

  「丫頭,你怎麼直呼皇上的名諱?被逮到要打板子,師娘心疼啊。」二師傅鳳九西子捧心。

  美!真是美啊!

  「這裡就咱們師傅四人,咱們不說,誰會知道啊。」樂飄飄攤開手,看向大師傅。

  小一郎似乎正在思考,半天才展眉道,「飄飄說得對,皇上可不就是這個意思嘛。」隨後又欣喜,「咱家飄飄要麼就傻到底,要聰明就聰明到連我也比不上的程度了。」

  樂飄飄只「謙虛」的笑笑,卻沒說話。

  畢竟她生活過的那個時代,實在是資訊太發達了,對人類的歷史也有精闢的總結,所以她能想通這一點並不難。她所謂的智慧,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所得,不值得驕傲。而對這個禁止修仙的政策,她說不上支持還是反對,但能理解大秦皇帝的心理。

  以前看過一本網絡小說,提及過仙人之禍,就是說修仙有成者對普通人類視如螻蟻般的蔑視,修仙者之於普通人類的威脅和危害。

  不過事有兩面性,大秦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暴政,也有點說不過去。對此,樂飄飄心中覺得哪裡不對,可一時卻想不出來。只是她既然重生在這個世界,這個國家,自然還是先保住小命為上策,她可沒那本事抗衡整個制度和國家機器。

  其實基本上,在這種制度下,普通百姓想領了證件修仙是不可能的,因為有很嚴苛刻的條件限制。不過樂飄飄一點也不遺憾,她又不想長生,只想好好活一場。再說她那五系靈根雜駁的體質,也根本修不了仙,能活著就是勝利。

  那她的三個師傅是怎麼回事呢?他們是煉氣期的低級修士,說到底是違法犯罪分子,若被抓到的話,那是馬上要被殺掉的。

  「其實吧,咱們整個皇莊就是個散修的門派。」二師傅說出驚人的事實,「村裡的人,都是有志修行者。不過嘛,因為資質的問題,被各大門派退貨的退貨,拒收的拒收,於是村長就把大家集合起來,自行修行。」

  「啊?!」樂飄飄吃驚不小。

  這不是……這不算是到了賊窩了嗎?整村的犯罪分子!

  「大道無邊界。」三師傅目光堅定,「都說我們是廢物,可誰說廢物就不能成功?全村的人都有決心,有毅力!」

  只憑決心和毅力就成功,除了島國動畫片,基本上是絕不可能的好不好?樂飄飄腹誹,卻不好意思打擊三位師傅的積極性。因為他們此時雙眼發亮,就跟小宇宙爆發了似的。

  「那為什麼要在這裡修行?多危險啊。萬一被發現……剛才二師傅不是說,修為高者可觀氣,看得出修為低者的修為嗎?」樂飄飄擔心地道,「不如全村遷徙吧?這皇莊我看也不怎麼富裕,不值得留戀。」

  「你到底還小,有好多事不明白。」小一郎興奮的搓手道,「外人只道大秦貧瘠,靈脈少之又少,而且還質量不高,其實不盡然。你知道嗎?天下之靈脈全被大門派佔據了,要想修為有成,就必須加入門派。可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那天地間的造化神奇,又豈是凡人可能看通?」

  「皇莊有寶?」樂飄飄立即來了精神。

  看大師傅那賊眉鼠眼的風騷得意勁兒,就知道皇莊有異。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07:07 PM

第六章 春天的芹菜和秋天的菠菜  

  「飄飄果然聰明得沒話說。」鳳九高興地輕輕拍了拍樂飄飄的頭,「你猜得沒錯,我們這村人死賴在皇莊不走,寧願冒險待在大秦,就是因為皇莊下面有一處極好的靈脈。這麼跟你說吧……我們三個從小流浪,遊遍山海大川,見過靈脈不計其數,卻從沒有一處像皇莊下面這條那樣靈力強大而且特別純粹。」

  「這麼年輕就雲遊?真了不起!」樂飄飄心生嚮往。

  「其實……」無跡羞愧的扒了扒頭髮,「我們是四處拜山門,這才四處跑,結果卻連最小最不怎麼樣的門派也不肯收我們罷了。何況,我們還到處帶著你。」

  「我拖師傅們的後腿了。」樂飄飄沒什麼誠意的道歉,「可你們……資質都是什麼樣的?」

  這下無跡更慚愧了,「大哥還好點,是單系水靈根,但雜質特別多。照說,單系靈根是不會這樣的啊。我和二哥嘛……靈根很不明顯,很虛弱,修行多年,才能強行分辨出二哥是木靈根,我是土靈根。」

  分辨?還強行?

  樂飄飄同情的拍拍三師傅寬闊結實的肩膀,不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但事情明擺著的,如果資質好,怎麼會各門派都不收?世上根本沒有有志者、事竟成這種事。凡人壽命有限,若沒有大機緣,修不到目標就死了。所以還是她好,珍惜眼下,不管將來。

  只是,她之所以差點被砍頭,是因為有人說她身上冒金光。那些人只是為了領了賞錢好過年,這才誣陷她一個傻子嗎?還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發生?

  樂飄飄想了一下,只覺得頭疼,乾脆拋開這個念頭,好奇道,「既然有這樣一處靈脈,為什麼那些修行大能者沒有發現?」結果,卻便宜了一群二貨?

  後半句,她沒敢明說。

  「這是個更大的秘密。」鳳九神秘兮兮地說,「看到抱村而立的兩座山了吧?樣子是不怎麼起眼,但在山腹中有兩個秘洞,洞裡各一塊黑底白紋的斑斕石。可別小看這兩塊巨石,它們有隔氣的作用,正是它們掩住了靈脈的氣息,隱藏了這塊寶地。村裡的人還都佩戴了一塊從斑斕石上砍下的小石頭,有了它,就算是化神期的大能,也沒辦法看出我們是修仙的人。」說著,從懷裡拿出個黑白花的小石片來,放到樂飄飄手中。

  屏蔽?!樂飄飄目瞪口呆。真是神奇啊!怪不得在大秦皇城潼川的眼皮子底下,有這麼一群修仙的、而且腦子不太好使的傢伙,居然瞞過了朝廷的耳目。

  「我也要一塊。」她很堅定地要求。雖然她這身體修不了仙,可那金光的事令她不安,能屏蔽還是屏蔽的好。不過,沒有輻射吧。唉,不管了!火燒眉毛,且顧眼下吧。

  「你要這個幹什麼?你也不能修行。」小一郎納悶。

  「怪好看的,我在上面穿個洞,當手鏈或者項鏈不行嗎?」樂飄飄順嘴說。

  「行,怎麼不行,回頭三師傅帶你去秘洞,你說砍哪塊,咱們就砍哪塊。」無跡似乎在三個師傅中最寵樂飄飄,忙著答應。

  「可以隨便砍嗎?」樂飄飄不放心的問。

  「不可以。」無跡認真的搖頭,卻又囂張地說,「不過你是本村三大絕頂高手的徒弟,誰敢反對。」

  三大高手?還絕頂的?沒記錯的話,她的三個師傅只是煉氣大圓滿的修士,還沒築基,這就是高手了?可見本村的實力有多麼低下。

  又東拉西扯了會兒,樂飄飄終於搞清楚此地本屬於大秦皇族,五百年前,夏村長的祖先無意間立下大功,被當時的皇帝封賞,允許他經營耕種這兩片山頭,及所轄的土地,隸屬於皇家之下。

  夏氏一族癡迷修仙,卻從來沒有一個築基成功的。說白了,就是沒有一個人能超脫人類的正常壽命。但修仙的傳統和祖訓卻代代流傳,後來更是發現了這處靈脈和能掩蓋其氣息的斑斕石,於是到現任村長一代,便形成了由三十來個廢柴散修組成的村落。小一郎等三人在十年前無意中和村長結為好友,村長愛慕三人的「才華和強大修為」,就加入了村子。

  大家一起做著這砍頭的勾當,人人有份,自然也不用擔心誰會走漏風聲。一來二去,倒形成了很緊密的情誼出來。每年,他們只需要供奉大秦皇宮一些糧食蔬果就行,按照幾百年前的約定,朝廷和官府並不來騷擾村民。村裡的男人連徭役都免除了,可算得上世外桃源。

  不過村裡人都癡迷修行,懶於勞作,除了定量供給皇宮的東西,大片田地閒置,果樹倒是種了不少,但很多果實來不及摘掉賣錢,除了吃的,也就爛掉了。

  簡直暴殄天物!這是樂飄飄唯一的想法。所以,全村人才窮得叮噹亂響。

  聊著聊著就到了中午,雪也停了。她再也扛不住飢餓,見賢惠的二師傅為了過年,不肯拿出僅剩的糧食做點固體食物來吃,就琢磨著,看要怎麼倒騰點東西,填飽肚子。她很苦惱,前世生在一個和平而現代化的社會,身為一個手工強人,她做了東西在網上賣,賺錢很方便,躺著都能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從沒想到有一天倒退到要為溫飽發愁。

  「師傅們,我靈智即開,怎麼也得帶我到村裡各家各戶去串串門,認認親吧?」她說。心裡道:正是午飯時刻,趕這個點到別人家去,誰好意思不留飯。雖然蹭飯這種事很猥瑣,可人要是餓極了,哪還管得了這麼多。

  小一郎心眼兒多,立即就明白了樂飄飄的意思,極力贊成。他平時也想蹭飯來著,不是沒有今天這麼好的借口嘛。而鳳九以「夫」為天,無跡是徒奴,師傅四人達成一致,略收拾了一下就出門。

  可才到大門口,迎面就見二三十口子賭在那兒,竟然是全村人來探望經歷無妄之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也就是變聰明了的樂飄飄來了。每個人,都帶著禮物,有的是一碗米,有的是一根白菜,有的是幾把花生,有的是幾個凍梨……肉和蛋是沒有的,因為全村都沒養家畜和家禽,打獵的話沒功夫,都趁著農閒,在家引氣入體呢。

  為首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叔,中等個兒,挺壯實,笑起來有點圓滑狡猾,居然是樂飄飄認識的,就是在刑場上證明她是癡呆的那個人。

  「村長,夏凝風。」小一郎介紹道,笑得合不攏嘴兒。

  這麼些東西,足夠吃好幾天的了,說不定省著點,還能過個肥年。鄉親們也不富裕,卻對他們家飄飄這樣好,實在令他與有榮焉。

  「村長的名字真風雅啊。」樂飄飄躬身為禮,讚美著,心裡卻道,一個村長叫劉老根或者陳二狗就好了嘛,夏什麼凝什麼風啊。而她的動作其實並不標準,但鑒於她以前是白癡,如今行動正常,就引起了村民們的驚歎和喜愛。

  人,果然起點低才舒服。

  屋裡地方小,加上大家都是有修為的,不怕寒風,就乾脆站在大雪地裡說話。

  樂飄飄冷眼旁觀,發現她的三個師傅都很受歡迎。雖然此時鳳九是神智不清的狀態,還以為自己是女的,可他就是有吸引女性的本事,所有的村姑都用愛慕的目光看他。他無意中瞄到某人,某人就立即像被蒸熟的螃蟹一樣紅。

  而已婚女人似乎更愛無跡,就那身板,還有一把好力氣,只要經了人事的,誰不知道跟他一處,肯定會「性福」無比。鳳九是好看,但無跡也很漂亮,而且更實用啊。

  從村中女性村民的反應來看,她們離成仙還遙遠,因為很煙火氣,春天的芹菜(春情)蕩漾,秋天的菠菜(秋波)亂飛,別說六根清淨了,道心亂成這樣,怎麼修?

  至於小一郎,可憐的沒有一個女人關注,似乎還都刻意離他遠一點,倒是村裡的男人們圍著他。並不是村民們有特殊愛好,而是找他討教修行上的事,或者求他拿主意,誰讓他一臉睿智的德行呢。

  後來樂飄飄打聽到,小一郎的好色之名遠揚,不僅皇莊本村,附近的莊子和村子裡的人都知道。傳說,一隻小蟲從他眼前飛過,只要是母的,瞬間就會失貞。跟他多說幾句話,有可能就此懷孕的。

  全村三十來口人,站在場院裡聊了足有一個時辰,樂飄飄實在扛不住凍,要回屋了。無跡這時才想起什麼似的,提起要給樂飄飄砍一塊斑斕石做首飾。

  村長夏凝風立即點頭道,「應該的,應該的。雖然這孩子鑒於資質,不能修仙,但畢竟是我們村的人,別人有的,自然她也該有。」

  而這話,聽得一眾女村民眼睛發亮,其中一個濃眉大眼圓圓臉,一根辮子粗又長的可愛村姑站出來說,「做首飾好呀,我們怎麼沒想起來?天天揣懷裡一塊石頭,經常硌到不說,還會弄丟。爹,我們也要把石頭做成首飾行不行?飄飄真聰明哪。」

  「這是村長的女兒,村花紫墨。」小一郎色迷迷的上下打量紫墨,對樂飄飄解釋。

  「話是不錯。」村長夏凝風點頭道,「可是咱村誰會做首飾呀。」

  「淮鐵匠。」紫墨提議,指了指人群中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

  樂飄飄很崩潰。

  鐵匠和首飾匠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好不好?再說,鐵匠不都得像三師傅無跡那樣嗎?怎麼可能是白面書生?

  不過,若能做得出首飾……她可是手工強人,或者能想出一條發財致富路。她對修仙沒興趣,吃飽穿暖打扮漂亮,得閒勾搭各路美男美女,才是她庸俗的人生目標。



第七章 雜技藝術  

  樂飄飄前世是手工強人,不管是首飾、衣服、鞋子、包包,都能山寨出來,並加入自己的設計靈感,使製品更漂亮。加之手工、用料又都考究細緻,因而開的網店生意超好,是死宅在家的小富婆一名。

  如今物質貧乏,但式樣她卻畫得出來。或髮簪、或手鐲、或者戒指、或項鏈、或梳子胸針等等,看得一邊的村姑們欣喜萬狀,幾乎瞬間就對她產生了崇拜。就算如此,居然也沒人懷疑她一個傻子怎麼突然變成這樣,都認為這是天生異能。

  全村人果然都很二啊。

  而她卻小看了淮鐵匠。在她看來,鐵匠打首飾,就是張飛拿繡花針。可萬沒想到,這個外形像書生、全村農具全是經他手打造的奇人,居然照模照樣,花了三天時間全做出來了。算不上精美,但外形也不差,對於拿筷子插在發間當釵環,包塊花布或者戴朵鮮花就算盛妝的村姑們來說,簡直就是藝術品。

  樂飄飄給自己設計的是貓頭鷹造型的吊墜,黑底白花的心型石頭當貓頭鷹的身子,鵪鶉蛋大小,頭部造型是以雕了花紋的黃銅做的,融了小一郎的銅壺,眼珠兒是兩顆紅豆子,從山上一顆奇怪的樹上採摘,下部樂飄飄用紅絲線做了流蘇墜上,居然……很好看。

  村花紫墨的手鐲也要的類似花樣,只不過腕帶用的是皮革。村長夏凝風看到後,一個勁的跺腳嚷嚷,「怎麼弄了兩隻夜貓子,多不吉利啊。」

  紫墨不理她爹,為著自個兒的手鐲能和樂飄飄的項鏈湊成一對而開心。

  樂飄飄也很高興,因為她聽說自從她十年前跟三位師傅來到這個皇莊,一直是紫墨照顧她的起居,這讓她終於放下心理負擔。好歹,這新身體也十六歲了,若是因為生活不能處理而讓三位師傅輪流照顧,豈不是被看光了?他們是才二十六歲年輕男人,而且長得都還很好看。

  於是,她對紫墨多了一番親近的心意和感激。

  還有,她聽「師娘」鳳九講過,道門有六藝,就是煉丹、制符、煉器、佈陣、通神,以及咒法,其他五藝她不知道,但淮鐵匠明顯是煉器的天才啊,能拿鐵匠爐打造首飾,這控制力和技術,這麼浪費了豈不可惜?

  眼看臘月過半,還有十五天就過年了,可村裡一片清鍋冷灶,樂飄飄不禁動起腦筋,想要改善一下村裡的生活。於公,大家都有好處,於私……她到哪兒都會想盡辦法過舒服日子的。

  村裡窮成這樣,節流是不用想了,再節就得餓死了。村裡人沒一個人是築基期的,再說就算是築基期也只能間斷性辟谷,只有到了金丹期才能完全斷食人間煙火。所以,村裡人都覺得自個兒是在修仙的大道上奔跑,樂飄飄卻覺得他們已經筆直的跑偏了。

  那麼,只有開源才行。

  可現在是冬天,什麼也種不了了,現養家禽家畜也來不及,就只能開發自身。

  去做苦力?誰都知道年關上下找不到工作。

  到為富不仁的闊佬家裡劫富濟貧?不行,這種有組織的犯罪活動是很需要技術性的,配合也得好,沒經過訓練的村民,還個個這麼二,肯定不能勝任,回頭再全村一起被逮到,在大牢裡過年可怎麼是好?

  想來想去,在這普天同慶的時刻,也只有搞娛樂活動才靠譜,而且賺錢的機會很大。

  「雜技?」當樂飄飄在全體村民代表大會上提出這個想法時,夏村長非常驚訝。

  三個師傅臊眉搭眼的坐在一邊,因為之前聽過樂飄飄的奇思妙想了,所以並不震驚,而是有點抬不起頭來。飄飄變聰明後,經常有些可怕的想法,是他們三個沒教育好,照顧好。他們對不起飄飄,對不起自己,對不起全村的人。

  「是雜技藝術。」樂飄飄摳字眼兒。

  村子是很民主的,反正才三十來個人,有事大家就集中到祠堂裡商量,然後舉手表決,少數服從多數。

  「可我們是修士啊。」田有佳皺著眉頭反對,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雖說是隱藏在民間的隱修,卻怎麼能做那些娛樂普通百姓的事?而且還是上街賣藝?不行,我反對。」她是本村中最富裕的人,過年還能有新衣服穿,買得起瓜子和糖果。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她有一手祖傳的醫術,附近村莊的人偶爾會找她來看病,付些診金。

  「不要急著反對,聽我說說理由。」樂飄飄一揮手,胸有成竹。

  眾人安靜下來。

  「自我靈智恢復以來,這幾天聽我三位師傅講解,我也大致瞭解了修仙是什麼。」樂飄飄正色道,「我知道只有成功的到了築基期,才能將壽命延長到三百多年,否則就算是煉氣期大圓滿,也不過百年人生。可我們村,從來沒有出過築基期修士對不對?」

  眾人低下頭去,慚愧啊,悲傷啊。要知道煉氣期內的進展對於沒什麼天賦的村民而言還算可以期待,但突破到上一層次卻是難比登天似的。

  「所以,為了增加修煉的時間,也就是壽命,就需要淬體,把身體保養到最佳狀態。那樣的話,就需要吃好喝好。」

  「食物中有濁氣,吃太多對修煉無益。」田有佳拿出村醫的范兒來。

  「誰說食物有濁氣的?天下萬物,生皆有靈,世上諸般,全靠靈氣滋養,就算再微弱的靈氣,我們積少成多,也能走上大道。」樂飄飄早知道會被反對,也早想好說詞,這時候侃侃而談,看起來很有氣勢,「再者,咱們腳下有靈脈,種出的糧食與眾不同,不然皇宮怎麼會要咱們的進奉?至於食物中的濁氣,我們只要去其糟粕,取其精華,分而對待,不就好了?我們引氣入體時,也要去蕪存菁吧?」

  「這倒是。」紫墨插嘴道,「我爹總說吃多了東西不好,可我吃飽了才有力氣,似乎修煉時精神也好很多。」

  「對嘛。」樂飄飄趕緊拉過話來,「還有,為什麼神仙也會下到凡間歷劫?為什麼那些大能者要入世?不接觸塵世,如何培養道心?沒有道心的頓悟,又怎麼能有進境?」說完,她看著眾人的反應。

  所有村民都愣住了,包括她的三個師傅在內。她這段話似是而非,目的也是為了哄著村民們去賺錢,卻不是沒有道理的。苦修永遠進境緩慢,修道需要修心,這個道理大家都懂,但因為他們資質不好,都和時間賽跑似的,就怕死之前不能成功築基,所以除了日常勞作,以保住這片有靈脈的土地外,他們哪有時間和別人接觸?明擺著的道理,卻沒人想到過。

  好半天,夏村長歎了句:「飄飄真是心如明鏡石,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這麼說,是她成功的忽悠了大夥兒?樂飄飄心中暗喜,卻不敢表露,仍舊一臉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神態。等所有人都表示贊同這一觀點後,她才說出具體執行方案。

  三師傅無跡身強力壯,肌肉發達,胸口碎大石。

  二師傅鳳九身輕如燕,姿態優美,走索。

  大師傅一臉高深莫測,手段利落,變魔術。

  夏村長踩高蹺、田有佳一文錢診脈一次、淮書生打些普通農具去賣、其他村姑和村民們分成幾組,配合各項演出,再留幾個人守莊子……

  齊活。

  眾人商議並認同後,第二天就開始準備。雖然村民們友愛,平時也交換修行的心得,但這樣集體性的操練卻從來沒有,一時之間倒有點熱火朝天的意思,很有幾分生機。最後,竟使得大家更賣力氣,也更加熱心和專心。

  臘月二十,樂飄飄帶隊到了皇城潼川專門演雜耍戲的市集,有點類似於老北京的天橋,老天津的三不管地帶。在那邊,交了場地費後,大家就按照事先練習的進行表演。

  村民們都是隱修,很少與外人聯絡交往,到了人多的地方就侷促,還有點怕羞,於是樂飄飄只能硬著頭皮上,賣力的招攬觀眾、介紹節目、活躍氣氛。

  她在現代時也沒打把式賣藝過,但在電視上了學了幾招,居然有模有樣。而村民們的表演在這個世界是很少見的,著實吸引了不少人,再加上樂飄飄收費靈活,不僅收錢,還收年貨什麼的,三天來他們所得頗豐,吃的用的甚至鞭炮都有了,看來美美的過了正月,閒閒地等開春耕種完全沒有問題。

  樂飄飄樂得真要飄起來了,眼看轉天就是臘月二十三小年,她決定不再表演。畢竟到了這天,過年活動正式開始,百姓們都忙著自家事,也不會來看節目了。

  正招呼人收拾攤子,忽然覺得有人在盯著她似的。那是一種突如其來的感覺,說不清是怎麼發覺的,只覺得有好幾處銳利的目光。

  抬頭向市集入口處的門樓看去,卻見有一團烏漆麻黑的東西,像是一隻鳥,但保護色太奇妙了,居然和屋頂的瓦片融為了一體,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的。其實就算發現了,因為那鳥團在一個球狀,離得又遠,也沒看得太清楚。

  往近看,有一個男人站在不遠處,似乎是普通看節目的觀眾,但目光卻不斷掃在她身上。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07:08 PM

第八章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變態  

  那人三十來歲,個子不高,相貌普通到扔在人堆裡都找不出來。可當他看向樂飄飄時,那目光的陰鷙和興奮摻雜,令樂飄飄渾身起雞皮疙瘩,寒意從骨子裡散發了出來。

  這時候,她也顧不得深究還有其他視線鎖定她,連忙鑽到後面放雜物的帳篷裡。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躲開,等回到村裡,那人就不能拿她怎麼樣了。若敢來鬧騰,村裡的人好歹也是煉氣期的修為,對付普通人很有把握。她那三個愛徒成狂的師傅,也不是省油的燈。

  至於那個人的目的,她覺得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變態吧?大概這兩天她拋頭露面,引起登徒子的注意了。這個世界的風氣說不上開放,只能說不文明,有點野蠻,普通百姓家的女子隨意上街做事情的。而她的新身體算不上美人,還有點瘦,頭髮也不好,但至少算普通漂亮,打扮乾淨利索了,再穿件簇新的小紅花棉襖,有股子村姑的清新勁兒,可能會吸引吃慣油膩東西的混蛋。

  而她突然鑽進帳篷的行為,卻令對面酒樓上的三個男人眼前一空。

  在二樓的臨窗處,站著一個年約二十四、五歲年輕男子,高個子,身穿白袍,頭髮用一隻白玉鶴形冠束住。他長得很好看,有一雙神采飛揚的長眉和亮晶晶的大眼睛,明明是站在窗口的陰影處,卻像陽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似的。

  大冷的天,窗子大開,他抱在胸前的雙臂卻半挽袖子,一邊饒有興味地看樂飄飄一邊自言自語,「這個姑娘很可愛啊,需要相處一下。」略略一笑,似乎雪地裡都開花了,神色間,還躍躍欲試。

  「洛城東你個笨蛋,看到好多姑娘時都這麼說。」一個細嫩的聲音罵道,有點氣急敗壞。

  被稱為洛城東的年輕男人身邊並無其他人,那聲音又細弱,旁人沒有聽到,但只要注意一下,就會發現說話者是他的白玉鶴形冠。那居然是一件會說話的法寶,或者是靈寵幻化出的形態,總之神奇至極。而洛城東的腰間更是懸了兩把長劍,雖然劍都不太起眼,但他整個人已經非常扎眼了。

  「我是下山來尋找命定之人的,自然見到有可能的人選,都要搭訕一下嘛。」洛城東無所謂的聳聳肩,「小丹你別扯我後腿,總惦記著回山,像你這麼懶的仙鶴靈寵簡直聞所未聞。」

  「你修為低,帶累得我才孵出來,身體虛弱,受不得凡塵的污濁!」小凡跳腳,結果就是洛城東的冠發顫抖個不停。

  他們主僕二人在這裡鬥嘴,可就在他們頭頂的三樓雅間內,也有人從窗縫中望向樂飄飄。

  「北天,你把孤拉來市集,就為了看雜耍?」百里布沒什麼興趣地問。

  他身後,正站著他的貼身侍衛燕北天。

  「不是很好看嗎?至少我沒有見過這種表演。」燕北天好脾氣地解釋,「太子殿下正為正月十五皇上的壽誕發愁,到時候叫上這些人到宮中獻藝,至少能搏皇上展顏啊。」

  「嗯,還好。」百里布點頭。

  「殿下沒發現,那個在前面吆喝的姑娘有些面熟嗎?」燕北天又問。

  百里布沒回話,好像是不記得了。實際上,他記得。記得很清楚。

  他監斬過很多回了,但沒有一次,罪犯能讓人從法場上救下,他怎麼能不印象深刻?再說那姑娘的眼神,如此明亮清澈,那天在死亡的恐懼中,仍然有著熱烈的感覺,大雪紛揚之中他都看得清楚,何況現在她那麼意氣風發?

  「她不是個白癡嗎?」他突然開口,「還有皇莊中的人作證,為什麼此刻看起來是如此聰……正常?」

  「原來殿下記得這個姑娘。」燕北天微笑,「法場上的事過後,臣派人調查過那個皇莊,真的並無問題,那姑娘之前也確實是不省事的。如今,只能說造物神奇,那天的驚嚇,令她開了靈竅也說不定。」

  「若真有這種情況,那她必定是修真者,普通人身上,怎麼會發生這種奇怪的事?」百里布皺起眉頭,「可那天,你又確定她是全五行雜靈根。」

  「臣很確定,她不能修仙。」

  「那就太不可思議了。」

  「不然,臣再查查她?」燕北天問。

  也正在他問出這句話時,樂飄飄轉身進了帳篷,令他們君臣二人的話沒有繼續下去。

  可是對於樂飄飄來說,躲起來並沒有好過些。不知為什麼,她甚至感覺那不懷好意的目光穿透了帳篷,依舊落在她身上。

  邪門了。那人不是修士吧?普通人怎麼會有這種威壓?不然,向官府舉報他吧。她的三個師傅全是煉氣期大圓滿,離築基看似只有一步之遙遠,其實突破階段是很難的。也所以,不同級別的修士之間,實力天差地遠,他們一村的煉氣期大圓滿也未必打得過一個築基的修士。那個古怪的中年男如果等級再高,她會連怎麼死的也不知道。

  彷彿印證了她的不安,她正猶豫著要不要跟三個師傅說一聲,帳篷的簾子一挑,那中年男就這麼闖了進來。

  「你是誰?出去!」樂飄飄下意識的抓起一把很光滑的木劍。

  那木劍是村長夏凝風玩吞寶劍的雜技時用的,根本不能稱之為武器,頂多算是道具,大約一碰就斷。但倉促間,她也沒別的東西防身。

  那男人並不回話,只威脅性的一笑,隨後突然拉住樂飄飄的手腕。

  樂飄飄連一聲救命也沒叫出來,只感覺眼前一花。不是景物的變幻,就像空氣都扭曲了似的,身上被擠壓得疼痛非常。再定晴細看,哪裡還是帳篷裡,明明是在潼川城外了。

  「拿來!」中年男向樂飄飄伸出手。

  樂飄飄愣住了。

  拿什麼?難道這是搶劫?眼紅他們村三天來的豐厚收入?可錢和東西都在村長那兒,她哪有錢?不過等等,這人會法術,而且不像二師傅那天那樣,折騰半天還用了神行符,才快速回到村裡。這中年男只是拉住她,一步就踏到城外了。明顯,這是瞬移。聽二師傅說過,瞬移要金丹修士才能做得到啊。

  金丹期!大秦皇帝百里松濤,或者其他六國中,國師才會到達的修為。對於普通小民之輩來說,就是神一樣的存在,可以有三千年的壽命,捻死她,比捻死螞蟻還容易。可這樣的高階修士,要找她搶劫什麼,而且還是親自動手!

  「什麼拿來?」她情不自禁地向後縮著。

  「少廢話!只要你交出來,道爺可以饒你不死!」那人惡狠狠地說。

  樂飄飄發誓,如果她知道中年男要的是什麼,她一定給。她真的真的一定給!還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的,特別是對於她這種死了一回,連穿兩次的特異人種來說。可是她真的不知道這人要的是什麼啊。而且她身上,也真的沒有特別的東西,除了那串斑斕石的項鏈。但這人,要的應該不是項鏈,否則它已經從衣領中掉出來了,他也沒動手搶。

  「快點!難不成你真想死嗎?」中年男抓住樂飄飄的前襟,把她人整個提起來,吊在空中一通猛搖,「像你這種螻蟻般的凡人,那東西在你手裡,你也保不住!」

  「你要我交什麼啊!」被搖得頭暈眼花,五臟六腑都要甩出來了,樂飄飄吼道。

  「還跟我裝!神器!那件神器!」中年男暴吼,看樣子,真是急得不輕。

  神器?大師傅小一郎對她啟蒙過,器類分為靈器、法器、寶器、道器、仙器和神器,六大類。普通修士,可以得到和駕馭靈器。修為高些、有錢些的修士,可得到法器。寶器就很上檔次了,數量不多。道器的話,要修為更高才能用,而且只在大門派中才有。仙器是可遇不可求的,哪怕是下品仙器,也極為難得。至於神器,則是傳說中的東西,世上根本沒人見過。

  現在,這中年男找她要神器!她改保證,她身上絕對沒有。如果面前的是個女人,她可以脫光了給人檢查,但現在顯然不行。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樂飄飄極力解釋,「如果我有,還能讓你這麼欺侮!」

  「哼,如小兒執巨寶,如何能驅?快交出來,不然我把你拆骨分筋,無論如何,也要把神器找出來!」

  喵滴,這是修道的人?這樣的人能成仙,天地法則就是白瞎的了!如此執念,如此凶神惡煞,墜入魔道都是便宜的,就算到了渡劫期,劫雷也劈死他!

  可是現在,雷不劈此人,此人就先弄死她了!到這個時候,她突然覺得大秦的「無證修仙違法」論是有好處的。至少,她敢斷定這個金丹期修士不是秦人。

  「你要我怎麼說才明白?我真的沒有什麼神器!」樂飄飄要急哭了。「好嘴硬!那本道爺自己找!」中年男再沒什麼耐心,突然把樂飄飄丟在地上,然後一手撕開她的衣襟,一手扯住她的頭髮。

  又疼又怒,樂飄飄的恨意瞬間鼎盛。

  這是找寶還是強姦?眼見四野無人,難道她就由著別人這樣欺侮?不行,寧死也要咬下他一塊肉來。雞蛋碰石頭又如何,就算粉身碎骨,也要灑他一身蛋黃子!

  樂飄飄骨子裡的倔強在這一刻抬頭,就在那中年男要勒住她脖子時,身上突然冒出一道耀眼的金光!



第九章 又來一個送死的  

  啊的一聲,中年男的身子飛出數丈之遠,落在地上。隨後,就是一口鮮血噴出。

  但他不怒把笑,笑得面容扭曲,咬牙切齒,搭配著慘白的臉色和下巴處的腥紅,顯得格外猙獰恐怖,就好像從地獄裡跑出來的惡鬼!

  「神器啊!傳說中的神器啊!果然在你這兒!」他大笑,聲音裡充滿了驚喜,「一個肉體凡胎的賤丫頭,都能發揮出這等力量,若落入我手,必定天下無敵!就算是化神期大圓滿的大能者,也不是我對手!」說著,突然一躍而起。那等修為的人,瞬間又到了樂飄飄的面前。

  樂飄飄呆住了。

  原來她身上冒金光是真的!可這是怎麼回事?她身上並沒有特殊感覺,只陣陣發熱,就好像她的靈魂沉睡在這個軀體內十六年,每回要甦醒時的情況一樣。那麼,她身體裡真的有所謂的「神器」嗎?到底是什麼?

  而此刻,中年男雖傷重,對付她卻還綽綽有餘,加之對她生了必殺之心,就格外凌厲可怕起來。她不甘心就這麼被殺人,奮力反抗,可金光卻像段譽那種靈時不靈的六脈神劍一樣,再也不出現了。好在中年男似乎也不知神器是什麼,大約怕損壞,雖然撕扯著樂飄飄的衣服,揪她的頭髮,卻並沒有下狠手。

  千鈞一髮之際,天空中驀然出現兩個黑點,迅速迫近。眨眼間變大,落地。一白一紅。

  白的是一隻小仙鶴,仙氣盈然,超凡脫俗,背上馱著一個陽光型白袍懸雙劍帥哥,正是洛城東。紅的是一隻怪鳥,長得有點像鴨子,卻渾身火焰般,頭兩側各長出四隻小肉珠兒,眼睛卻被閉著,展開翼翅有丈餘,離人還有好遠,就凶氣逼人。它的背上,是大秦太子百里布和貼身侍衛燕北天。

  兩隻靈寵看起來均不是凡物,不過年紀卻都幼小,羽毛還不怎麼齊全,這回強行帶著主人飛行出城,才落地就都趴下了。小仙鶴哼哼嘰嘰,小怪鳥雖然體型大,卻馭了兩個人,此時蹬了蹬小鳥腿,直接就睡死過去了。

  「來者何人?」百里布喝道,「在我大秦之地,擅用仙法,違禁當死!」說著,人已經飄身而至。他本就高大,又兼有氣勢,永遠顯得居高臨下。

  與此同時,洛城東也同樣衝上來,燕北天自然隨護百里布左右。無意間,三人呈「品」字形,包圍了中年男,以及像破布偶一樣被他拖在手裡的樂飄飄。

  本來,樂飄飄危在旦夕,就快被中年男掐死了,這下救兵趕到,也不管對方是誰,張口就狠咬在中年男的手腕之上。那中年男是金丹期的修士,自有靈氣護體,樂飄飄一口凡牙是咬不到的,但對方神思全不在自身上,又在奪寶過程中被打擾,難免疏忽,又氣又驚,居然被她一擊得手,疼痛之下把她甩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她呈拋物線飛行了一段後,重重落在趴在一堆的兩隻靈龐身上。若非那二隻不是凡物,非被她砸成肉醬不可。而她自己,倒是沒有大礙,奮力又爬了起來,雙手緊緊拉著衣襟,凌亂得披在臉前的頭髮中,憤怒的目光盯著那中年男。

  兩隻靈寵的主人聽到自己寶貝的哀鳴,心痛到不行。

  他們本來在市集酒樓的二樓和三樓觀察樂飄飄,見她突然鑽進帳篷,本來各有打算的,哪想到同時感覺到異氣流動,表明有修仙者正在施法。

  身為大秦的太子,百里布是律法的制定和維護者,自然立即就衝過去看。他今天穿的是便裝,暗紫飾金紋的長袍,頭戴八寶紫金冠,腳蹬小羊皮快靴,渾身上下仍然透著華貴,身邊的燕北天一襲天青色,自然也是不凡。結果,那群二貨的村民以為是貴人主僕參觀帳篷,在那兒得意洋洋,都沒人注意到樂飄飄丟了。

  可敏銳的百里布卻感覺到法力還未消散的氣息,隨後趕到的洛城東也是。但他們兩人全是築基期大圓滿的修為,雖然一隻腳踏入胎動期,卻畢竟還不是能馭劍飛行的階段。幸好他們兩人都有仙級的靈寵,於是循著蹤跡追上來。

  不過,中年男帶著樂飄飄是瞬移,靈寵飛得再快也需要時間,所以差點追丟了。若不是一道金光沖天而起,他們幾乎失了方向。當然,他們從沒以為金光是樂飄飄發出的,全算在了中年男的身上。到底,能瞬移的是金丹期修士,冒金光的自然也是他。

  感謝人類的思維誤區,讓樂飄飄逃過被懷疑的境地。

  「我當是誰,原來是大秦的皇太子。」中年男冷笑道,「你那皇帝爹還真是疼你,連鬼車這種極品仙寵都給了你,可惜你不過是築基期小輩,今天只有死路一條!」

  樂飄飄在一邊,心裡拔涼拔涼的,甚至沒義氣的思考要不要先跑路?後來一想,不管什麼原因,人家畢竟是救她來的,她這樣走了太沒人性了,就堅定了陪死的決心。

  築基期對金丹期啊,就算築基期的是三個精力旺盛的年輕人,金丹期那個卻正重傷,但兩個不可逾越的檔次,就像兩座高山一樣橫亙,所以……反正跑也跑不了的……

  「廢話真多!」百里布慢慢抽出刀,絲毫不猶豫,驀然飛身而上。

  那把刀,黑沉沉的,全無半點光華,還似乎很舊似的。唯一的傲人處,大約只有尺寸,是普通刀的兩倍長寬,看起來很重的樣子,說明使用者要極強的臂力和腕力。

  當那刀虛空劈斬,一道烏光凌厲激射。

  可是噹的一聲,刀光並沒有擊中中年男,而在在他身外三尺處被一層氣罩阻攔。頓時,火星四濺。不過刀氣卻並沒有消散,而是返回在刀身之中,不斷嗡鳴,戰意更勝。

  中年男心頭一凜。

  百里松濤到底有什麼奇遇?他的兒子修為尚低,卻有仙級鬼車靈寵傍身,連崑崙蜀山這種天下大派,也未必擁有。而那把刀雖不起眼,卻凶氣隱現,似乎能吞噬週遭能量,顯然絕非凡品。只是因為持有者修為低下,所以寶氣內斂。

  想到這兒,他心中更恨。

  憑什麼,傳說中的神器在一個凡人丫頭之手?憑什麼,仙器仙寵要歸屬無用之人?天下萬物,有德者居之。他就是有德者!他要得到所有這些東西!

  貪念一起,中年男冷笑數聲,右手收回靈氣罩,左手一揮,掌心中多了一把類似於公堂上令牌似的東西,紅色,法咒出,即噴出火來。

  「殿下,小心。」燕北天提劍助戰。

  百里布並不回話,兩指按在刀身上,由刀柄處直掠到刀尖,立即,淡淡的黑幕瀰漫,把火焰擋在外面。

  「黃口小兒,居然有超越築基期的戰力。」中年男叫囂,「今日不除你,將來必成後患。澄明之火。殺!著!」

  呼的一下,那火從四處冒出,遠處、地下、甚至空中,把百里布和燕北天團團圍住。火焰靈活的吞吐,有橙色,夾雜著一絲藍,艷麗異常,也非常熾熱恐怖,遠在幾丈外,樂飄飄都被烤得痛苦不堪,只覺得連地面也要烤焦了。

  中年男知道這是大秦國土,得罪了秦國唯一的太子,落不到好處,不如乾脆殺人滅口,速戰速絕。何況他想要樂飄飄身上的神器,絕不能讓人知道,因而拼著傷上加傷,上來就是最強大的攻擊,毫不保留。

  樂飄飄連忙拖著兩隻靈寵往後縮,幫不上忙,至少做點力所能及了。

  那小仙鶴還算配合,那只怪鳥靈寵似乎發覺主人的危機,拱著身子想起來,被樂飄飄死死抱住,「乖,別去,不然太子殿下要分神照顧你,會更麻煩的。」她也不知道靈寵聽不聽得懂她的話,只這麼說。

  還好,兩隻不動了,只焦躁不安的扭動。

  那邊,百里布催動刀氣,阻擋火焰,沒有半點逃走的意思。

  燕北天是劍修,忠誠的守在百里布身邊,劍氣揮舞縱橫,似織成一張網,在百里布身邊加了一層防護。但就算如此,金丹期和築基期的修為差距還是太大了,看起來他們很難再撐一時半刻。

  「我來幫你!」這時,一直站在一邊的洛城東突然開口。

  「閃開!」百里布拒絕。

  可洛城東哪裡聽他的,拔劍加入戰團,嘴裡還說,「不是幫你,是最看不慣男人欺辱女人了。何況,還是我看中的女人。」

  誒?什麼意思?這裡可只有她一個女人,難道是她的愛慕者?這情況……太混亂了。

  「又來一個送死的!」中年男冷哼,右手一展,一隻黑白花貂竄出來,凌空向洛城東而去。

  「連靈寵都放出來了,看來非要我們死啊。」洛城東笑道,「最喜歡和比我厲害的人打,痛快啊痛快!」嘴上說著,手上卻沒停。

  他腰懸雙劍,抽出的是一把劍身雪白的迎戰。隨著劍氣的催動,黑白花貂竟然在熾熱的空氣中被冰封了。

  竟然是五行之變異冰系修行者!

  中年男又是一驚,開始不那麼自信了。世上萬物,皆屬五行。為人者,單系純靈根是最好資質,但如果擁有由此變異出冰風雷靈根,只能用天才形容,而且少之又少。他記得,崑崙有一個新崛起的年輕人是單系冰靈根……

  這幾個人必須死!他更下了決心,因為天下修真者的翹楚崑崙,是他惹不起的!而這三個年輕人雖然修為不高,可戰力卻全是超越了等級,他又受了重傷,此消彼長之下,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不能拖得時間久了。否則,他被神器所擊的傷勢發作,只怕情況難料。

  他咬破舌尖,含著咒術噴在令牌之上,令火焰騰起幾米高,把百里布等三人一舉全部吞沒。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07:09 PM

第十章 懷壁其罪  

  樂飄飄嚇壞了。

  身為現代人,身為修仙違法之地的大秦村裡人,她從沒有見過這種程度的打鬥。此時她驚得已經忘記了怕,同時還有絕望。因為,這是不能戰勝之局!

  漫天火影之中,百里布、燕北天、洛城東的身影若隱若現。

  「狂妄無知的小兒們,受死吧!」狂笑聲中,中年男再度催動法力。

  「殿下,我頂著,你撤!」燕北天仗劍向前,雖然劍氣凌厲,擋住了一叢火苗,但他的頭髮和衣服都有烤焦之勢。在這種程度的攻擊下,防守是沒有用的,很快就會破碎。

  百里布並不說話,身子騰然而起。但他並不是後退,而是合刀一握,縱身向火焰最中心處撲了過去。他修為尚淺,達不到人刀合一的境界,氣勢卻渾然天成,不可阻擋!

  「等著,我不會輸給你的。」洛城東大叫一聲。這種時候,不見恐懼,反而更加興奮。

  他雙手抱住那柄雪白的劍,幾乎用鑽的,也闖入赤焰之中。

  中年男心頭又是大震。

  這兩個年輕人帶給他太大的意外,雖然他重傷,但此時被壓制住了,並沒有發作,所以築基期的修士,根本不合他一擊之力。可他們,不僅抵抗住了,居然還能反擊。就像兩隻小野獸闖進了瓷器店,橫衝直撞,無所畏懼,儘管弱,但店裡的瓷器全被他們打破了!

  憤怒和惶惑,以及不解、不安之中,他的目光穿透火焰,落在了樂飄飄的身上。見她身子站得筆直,就像狂風中一株細瘦的小樹似的,儘管看著弱不禁風,卻令他突生恐懼。她的頭頂上,似乎蒙著一層金紅色的微弱光芒,令她整個人恍如天仙。

  神器!神器在她的頭上。或者說,在她的腦袋裡!

  貪念一起,心中大急,傷勢就壓不住了,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連退了數步。

  百里布和洛城東雖然年輕,但一個是大秦太子,一個是崑崙之星,都是天縱奇才,又是各自長輩著重培養的對像,因而平時實戰的機會並不少。此時在苦戰之下,哪怕戰機只是稍縱即逝,仍然立即抓住。

  只見一道雪亮光芒和一道烏沉沉的黑光有如兩條蛟龍,在一片赤紅火海中上下翻飛,銳不可當。那火焰本就虛弱了幾分,就像是柴禾不足似的,被蛟龍帶起的狂風一吹,很快就四分五裂,化為烏有。

  而那中年男又踉蹌著倒退兩步,若沒有那支變大的令牌支撐,差點坐倒。

  「金丹期修士,不外如此。」百里布輕蔑地道,舉止和神情都極為驕傲。

  一邊的樂飄飄似乎看到了曙光,卻又高興不起來。

  她很猶豫,要不要幫忙呢?雖然她不知道怎麼幫,但剛才焦急之下,她身上開始發熱,正是金光冒出的前兆。不過這次她感覺得更真切了,那熱量的源頭來自她頭頂偏左,就在她左耳的上方,好像有什麼,要衝出她的顱骨,她的皮膚,她的頭髮。

  她甚至都不敢去摸,卻感覺到那熱力與她的心力相連。假如她運用得當,也許金光是會自動攻擊的。就像,那中年男要傷害她時的自然反應一樣。

  那是什麼?神器?她真的半點不知情。可若她這模樣被百里布看到,事後一定把她砍頭的。

  可以說,樂飄飄對百里布沒有半點好感,因為他差點監斬了她,可此刻,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居然挑戰修為高出兩檔的大高手。雖然她並不認為他是為救她,他只是盡一國太子的職責,維護大秦的律法而已,她還是暗中挑了下拇指。

  暴秦,也是強秦,正是有這樣的皇上和繼承人,才有這樣的國家。

  要命的是,她若表露出半點異常,就會成為強秦車輪下的石子,會被輾成齏粉。可是不幫手的話,中年男勝利之後,還是會殺了她吧?

  唉,不管了,先活命再說。至少百里布不會變態的把她大卸八塊,找什麼神器吧。本能之中,她明白所謂「神器之說」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那樣,中年男死了,是最好的結果。

  她不知道怎麼運功,怎麼施法。但她知道什麼叫意念,於是拚命想著左耳上方的熱點,然後想像著金光飛出去傷人。

  而在她笨拙的想幫手時,作為金丹期修士的中年男也意識到了危險,雙手連連揮動,結下法印。即刻,一道白光從他頭頂竄出。

  那是一柄長劍,飛至空中後化一為三,盤旋飛舞,殺氣凌厲。

  「小心,他祭出了本命法寶!」燕北天喊道,聲音裡有濃濃的擔憂。

  樂飄飄也是心頭大跳。

  這些日子,三位師傅輪流給她惡補修仙知識,所以她很清楚本命法寶的威力。除非生死惡戰,不然修士不會輕易動用本命法寶的,因為其威力雖然強大,但若損毀,本主也會受損甚至身隕。而且本命法寶要金丹期修士才能修煉,說到底,也是低階修士和高階修士的分水嶺。

  如果結了嬰,就是絕頂高手之列,元嬰大圓滿及以上,就是大能者了。

  現在,兩個築基期的小輩,居然逼得金丹期修士動用了本命法寶。就算此金丹修士重傷在先,也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若傳出去,必會轟動修真界。

  另一方面,說明中年男到了強弩之末的情勢,要拚個魚死網破!

  眨眼間,破空之聲傳來,那三柄本命法寶鍛造的長劍分三處,激射而來。一柄是攻向百里布,一柄是攻向洛城東,另一柄……預料是攻向燕北天,哪想到卻像樂飄飄而來!

  這是中年男的昏招。

  他只想著,神器在那個臭丫頭手上,他傷了眼前的築基小輩後,就會靈竭力枯。臭丫頭那時跑掉,出了意外,世上僅有的一件神器為他人所得怎麼辦?畢竟,知道神器之事的人雖然少之又少,卻也有那麼幾個。

  可他忘記了,當樂飄飄面臨生死關,隱藏在體內的神器會突然暴發出莫名的力量。他,之前不正是為神器微弱的一點攻擊力就受了重傷嗎?

  所以,本命法寶一出手,他就看到了死神的身影。他還看到,樂飄飄身上的金光並不是純金之色,而是金中夾雜著一絲紅。

  那紅,艷得像血,卻又有高貴之氣,仿若天外飄渺。

  離得還很遠,金紅色光芒一閃即逝,並沒有攻擊到他身上。可是他感覺到了一股狂暴的力量在體內衝撞,令他再不能控制自身的靈氣、法力,髓海、絳火、丹田內頓時虛空。

  而這不過一息的軟弱,就被百里布和洛城東利用。片刻的軟弱遇上瞬間的強大,本命法寶的三劍之二頓時為白劍與黑刀斬斷。

  第三劍,劍勢稍緩,卻仍然餘力不衰,向樂飄飄而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樂飄飄對己身的危險來不及反應。燕北天離得她最近,見狀毫不猶豫的合身撲上,抱著樂飄飄就地滾出數丈。但那劍是本命法寶所化,自有靈識,轉頭又斬了下來。燕北天揮劍相迎,噹啷一聲,第三劍也折斷。

  噗!

  樂飄飄只聽到噴血的聲音,還有後頸中溫熱的液體。再抬頭看,那中年男面色蒼白灰敗得和死人沒什麼兩樣,身子直挺挺後倒。本命法寶毀盡,他眼見也不得活。

  百里布與洛城東都很狼狽,吐了血,以弱勝強之戰,令他們損耗過度,而且身上都被劍氣所傷,掛了彩。最慘的當屬燕北天,他雖然與其他兩人同樣修為,戰力相同,但即無百里布的強悍冷酷,又無洛城東的囂張自信,生性溫和的他,在戰意上遜色不少,所以受傷很重,不僅是內傷,整條手臂都被被傷得血肉模糊。

  「燕大人,你怎樣?」樂飄飄臉朝下趴在地上,問著背上的燕北天。

  這男人看著瘦,但是好重,她翻不過身。

  燕北天苦笑搖頭,奮力坐起。

  「對不住。」他臉孔微紅地說。

  臉紅的年輕男人最可愛了啊。樂飄飄心想,有些感動。她是一介平民,身為貴族子弟,大秦太子貼身侍衛的燕北天卻為她擋劍,為她受傷。她不會以為人家是為她美色所迷,只能說燕北天是一個善良的好男人,一個保護國民的勇敢戰士。

  「你誰啊,英雄救美的好事讓你搶了。其實,我也來得及!」洛城東嚷嚷。

  話音未落,異變又起。三個男人雖然趴下來,三隻靈寵卻突然活動起來。那只黑白花貂解了冰凍狀態,箭一樣衝到中年男的屍體邊,然後又迅速逃走。速度之快,瞬間就消失了蹤影。

  「不好,那金丹修士的元神沒死,附於靈寵身上,逃了!」燕北天有點發急。

  「怕什麼?他只是金丹,又沒有結嬰,不過此許元神,即不能奪捨,也不能獨活,附在靈寵身上,很快就迷失消散的。」洛城東無所謂的聳聳肩。

  其實,靈寵的本事和主人的修為是相輔相成的,剛才那黑白花貂是沒料到洛城東是冰系法術,所以一時著了道。此刻,已經迅速解除。

  「怕只怕他有接應,讓別人知道他身死的消息。」燕北天仍然不放心。

  「那又如何?」百里布冷著臉說,「在我大秦境內,就要守我大秦律法,別說他只是金丹修士,就算是化神期大能,孤也不怕與他一戰。」他的臉微微有些發白,更襯得眉目漆黑。

  人類男子間有能媲美他之容色的嗎?樂飄飄突然想。她三個師傅雖然帥,二師傅更是傾城傾國,但如此男性化的臉卻還如此英俊,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而她的心隨著三個男人的對話,揪緊又放鬆,然後再揪緊。從沒有這樣,她這樣希望一個人死。因為倘若中年男還活著,或者透露了什麼消息,她就會永遠面臨追殺。

  這就是所謂懷壁其罪。



第十一章 多嘴鳥和應聲蟲  

  忽啦!

  黑白花貂閃走後片刻,一隻怪鳥從空中跌落,是鬼車和仙鶴小丹給趕下來的。似乎這兩隻還下了黑爪,怪鳥落地後就已經奄奄一息。

  儘管在集市上時離得遠,樂飄飄還是一眼認出這就是那只監視她的鳥。不過顏色變了,不再屋瓦的顏色,而是天空的蔚藍。尾巴是兩叉,眼珠子是紅色的。她不知道,她重生斷頭台的那天,化作雪團跟蹤她的,也是這隻鳥。

  「這是什麼?變色鳥?」情不自禁的,她問。

  「多嘴鳥!」燕北天驚呼,神色凝重起來,「這是有人馴養來,專門探聽情報的。多嘴鳥和應聲蟲是一對,它這邊看到,那邊以主人肚子為居的應聲蟲就會知道,並告知馴養人。多嘴鳥擅會變色,但極為難得,普通人絕對不會擁有!」

  這就是說,有地位很高、能力很大的人在暗中注意他們。若不是小丹和鬼車機警,他們還被蒙在鼓裡!

  樂飄飄的臉都綠了。

  因為她感覺到,多嘴鳥的出現是因為她。那麼,中年男逼她交出神器的事,已經摀不住了?

  不不,照常理和中年男的反應來看,他應該是想私密下那不知是什麼玩意的神器。不可能讓別人知道吧?如果她身上真有神器,那就是傳說中的東西,說不定天下間僅此一件,修行者誰不想據為己有?除非……鳥的主人與中年男不是一路。可那樣的話,以他金丹期的修為,不可能發現不了啊?

  「這鳥應該是才飛來的,什麼也沒看見,不然小丹不可能這時候才反應。」洛城東插嘴道。

  他不說話還好,一開口,百里布立即怒道,「你是何人?雖然助孤消滅了那金丹修士,卻並不證明你可以大秦國境隨意施展法術!」

  「喂喂,我是齊國使節團裡的人,身上有證件文牒的。」洛城東攤開了手,「雖然知道在秦國不准隨意用武,但剛才那種情況算是特例吧?」

  「殿下,他沒說謊。」燕北天接過話來,「臣奉旨見過齊國使團,確實見過洛大人。」

  百里布沒說話,心下卻打了個結。

  看這個洛城東在戰鬥中的表現,像是崑崙山的人。秦國佔據大陸西邊的廣袤土地,崑崙還在秦國以西,雖沒有並入秦國國土,屬於修士盟的地盤,但離東方強國的齊國,還隔著千山萬水,為什麼這個洛城東是齊國使節團的人?難道,也是修士入世,做了齊國國師府的屬臣?可是崑崙子弟一向清高,不染凡俗的。

  不禁意間,百里布對洛城東留了心。

  其實,洛城東對百里布也很注意。本來以為,不過是仗著自己不知得了什麼天大仙緣的皇帝爹才成為秦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可今天一聯手,才發現居然是有真才實料的。他是崑崙之星,連掌門都格外看重,所以表面上嘻嘻哈哈的,但內心很驕傲,今天卻為百里布所折服。同為築基期,卻有超越這一等級的戰力。而且,在對戰時那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沉著和英勇的氣度,非普通人可以擁有。

  終於,他有了可以比肩的人!這非但沒讓他氣餒和妒忌,反而激起了強烈的好勝心。在修為和戰鬥上,他不會輸給布太子的。

  「你將是我洛城東一生的對手。」想著,他就大喇喇地指著百里布,說了出來。

  這番言語,豪氣干雲,他很是得意這種宣戰式的表示,覺得自己特別光明磊落,有英雄氣概。而百里布卻惱火於他的無理,一介屬臣,居然敢跟他你啊你的說話。

  可是他們倆個的眼中火花還沒有對上,民女樂飄飄突然做出一個令人震驚的舉動。

  她……突然抽出洛城東懸在腰間的另一把劍,揮劍斬下了多嘴鳥的頭!

  三個年輕男人全愣住了。

  「飄飄姑娘,你這是幹什麼?」燕北天驚問。

  「解除它的痛苦。」樂飄飄擺出悲天憫人的聖母狀。

  這鳥被鬼車和小丹從天下轟下來,摔了個半死,鳥腳和翅膀一直抽搐不止,她這麼裝善良順理成章。其實,她是殺鳥滅口。不管來不來得及,多一分保障也是好的。

  她是從斷頭台上被救下來的,但她現在才感覺她一直沒下來過。誰知道還有多少人知道神器的事?誰知道那些人為了奪神器要對她做什麼?她唯一肯定的是,這種人應該不會太多,如果多嘴鳥沒有放回消息,她躲藏得好,小心別再冒金光,說不定能長長久久的活著。等她壽終正寢,自然死亡,誰愛拿她的屍體怎麼著,她就不管了。皮囊而已,她看得很開。

  聽到她這樣古怪的回答,燕北天受傷很重,如今只是略止了血,卻還差點被逗笑了。這姑娘,真是有趣。若不是每天她在市集上高喊:今天我樂飄飄率領全村,初來貴寶地,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不過,她有秘密。

  燕北天想著,深深看了樂飄飄一眼,又轉向百里布道,「殿下,鬼車尚未徹底恢復,不能馱著人飛,容臣往城裡送張傳音符,等兵部衙派人來接殿下。」

  「你傷著,不要妄動。」百里布沉吟,自己拿出傳音符。

  他的手段可比樂飄飄的三位師傅強多了,姿態也好看,就算是施法,也透著那麼一股子命令者的派頭。而隨後,他雖然也受了傷,卻還是先扶燕北天坐好,又去安撫了鬼車,再到中年男的屍體邊調查。

  可見,這位太子殿下雖然平時一幅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酷高傲模樣,其實對手下的靈寵都是很好的,甚至算得上溫柔體貼。

  樂飄飄好奇的在心裡評論,轉頭看向大齊使團的洛城東,不禁嚇了一跳。

  洛城東和他的靈寵仙鶴小丹不知在搞什麼怪,雙雙呈木僵狀態站在一邊,不言、不語也不動。洛城東是目瞪口呆的樣子,小丹的一隻腳還沒放下,金雞獨立,好像被凍住了。

  「洛大人。」樂飄飄輕輕叫了聲,又回頭看燕北天和百里布。只見前者傷得重,正閉目養神,後者在全神貫注的搜查著什麼,根本沒人理會她。

  「劍……還你。」沒辦法,自己處理,連忙把隨手從人家腰上抽出的劍插回劍鞘,可洛城東仍然沒有反應。

  被魘住了?還是頓悟到了突破的境界,於是就地入定了?可他這樣子不像入定,倒像是嚇著了似的。樂飄飄壯著膽,摸了一把洛城東的胸口……跳動得很有力。光滑如玉的臉……溫度正常。戳戳肋下……他還怕癢似的哼哼了兩聲。可就是……仍然不動。

  「洛大人,那我不吵你了。你繼續。請繼續。」樂飄飄實在搞不懂洛城東是要幹什麼,但想來修士都是有點神神叨叨的,總做些正常人不可理解的事,也就不管了。

  他愛裝臘人就裝去吧,又不是她害的。

  而很快,接到傳音符的兵部衙由衛尉大人親自帶兵來迎接太子殿下。百里布還算有點紳士風度,雖然高貴如他,沒再和低賤民女樂飄飄說一句話,卻還是沒忘記叫人帶上她一起回城。

  「小心些。」臨分別時,燕北天突然對樂飄飄說。

  是關心?還是警告?他那意味深長的神色令樂飄飄有點心驚。剛才她身上的金光要冒沒冒的樣子,百里布和洛城東在戰鬥中,或許沒注意到,燕北天可就說不誰了。

  但隨即,樂飄飄釋然。

  提心吊膽的活著不叫活著,如果燕北天真的發現了什麼,可既然他沒舉報她,事情就有緩衝的餘地吧。何況,那什麼神器的事才是真正威脅她生命的,怕有屁用。

  「燕大人保重。」樂飄飄端莊的斂衽為禮,「大人為救民女受傷,民女無以為報,只能祝大人早日康復了。」

  看慣了她在雜技上神采飛揚的模樣,突然文靜下來,燕北天還真有點不適應。而且這番對話被周圍的幾個小兵聽到,都投來曖昧的目光,燕北天不禁感覺臉上發熱,點了點頭,掉輕馬頭離開。

  走不多遠,趕上了前方的太子儀仗,「你喜歡這個姑娘嗎?」百里布問。

  「殿下,這從何說起?」燕北天溫文一笑。

  「看你對她多方維護,剛才還特意囑咐。」百里布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名為君臣,實為兄弟的人揶揄,「若你喜歡,我就不治她的罪。」

  「她有什麼罪?」燕北天心中一緊,問。不會……太子殿下也發現了什麼吧?

  「剛才她當著我的面亮刀,按大秦律,屬於謀逆。」

  燕北天頓鬆一口氣。

  這個向來冷靜、理智、克制、但偶爾性格暴躁、唯我獨尊、性格矛盾的太子殿下,是開玩笑。若他真介意樂飄飄剛才的舉動,當時那姑娘就活不成了。

  「解除它的痛苦。」百里布哈的一聲,臉上露出笑意,「這種爛借口,虧她想得出來。不過是怕多嘴鳥和應聲蟲的主人發現現場有她這號人物罷了。」

  燕北天愣住,沒想到從來不太注意無關事情的太子殿下會留心這些細節。但想起來,樂飄飄當時那個表情,確實是很搞笑的。

  「還有。」百里布很快又冷下臉來,恢復平時的樣子,「回宮後你好好養傷,但要派你最得力的手下查查多嘴鳥的事。世上能養這種鳥的人不多,我怕是其他六國派來的。去歲各國的年成都好,又都招了不少修士入國師府,此前雖然也派了使節團來示好,難保沒有暗中行動,伺機對我大秦動手的。」

  「知道了。」燕北天認真應下。

  在私下,兩人稱呼和說話隨便的多。百里布不稱孤,燕北天也不道臣。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07:09 PM

第十二章 以身相許  

  而另一邊,樂飄飄回到集市,發現這麼久了,全村人居然還在原地等她,無一人意識到她中途被人綁架,若不是那三個年輕男人突然出現,她現在死得連渣也不剩了。

  果然沒心沒肺快樂多啊。

  「你這丫頭,自己跑去玩,也不告訴我一聲,想急死我啊。」大師傅小一郎拿扇子敲了敲樂飄飄的頭,正敲在她左耳上方一點。

  奇怪,只是輕輕敲擊,她卻感覺極為疼痛,眼淚都出來了。

  三師傅無跡立即心疼的把樂飄飄護在身後,微怒道,「大哥你這是幹什麼?飄飄之前靈智未開,從沒痛快玩過,這幾天更是勞心勞力,好不容易玩一下,就算忘記時間也情有可原。你若再打她,告訴你,是兄弟也不饒你!」

  「看這娃!看這娃讓你寵的!」小一郎委屈得不行。他也沒使勁啊,飄飄就哭,成心給他上眼藥,讓老三跟他拚命的。這丫頭,變聰明後彷彿長了一肚子壞水兒。

  「行啦,別吵了,趕緊的回村,天就要黑了。」二師傅鳳九上來打圓場,妖妖嬈嬈的,「一個是我徒弟,一個是我兄弟,一個是我相公,你們不合,搞得我三面為難。唉,真頭疼,維持這一大家子容易嗎?你們體諒一下我!」

  小一郎、無跡和樂飄飄都不說話了。

  鳳九這回犯病時間長,還沒好轉的跡象,現在還是男女不分,跟這樣一個精神病人上什麼論哪。回頭再影響他病情的恢復,不是造孽嘛。

  再看周圍,只要是女人,上到八十,下到八個月,沒一個不為鳳九的風情所迷的。真是個死妖孽,專門吸情的妖孽!

  鑒於東西早就收拾好了,全村人就有秩序的離開潼川城,回到郊外的皇莊去。出城後沒多久,眼見四野無人,大家就施展開神行術,雖說修為有高有低,但二十來個人在荒野中飛奔如兔,場面何其壯觀?幸好,天擦黑時到了家,不然那情形會嚇到路人和夜晚覓食的野獸。

  樂飄飄一直被無跡背著跑,倒不怎麼累。不過她經歷了生死,有點心力交瘁的感覺,推說不舒服,也沒跟著大伙到祠堂去歸置東西,直接回了自己屋裡。

  她左耳上方的地方一直隱隱作痛,就像有什麼東西要鑽出頭皮似的。而且明明是頭頂的不適,她為什麼感覺像長出新牙?

  對著鏡子照了半天,可惜天色已暗,燭火昏昏,加之家裡窮,鏡子質量不好,根本看不出所以然來。可碰一下,真的很疼啊。長癤子了?長瘡了?不會……長癩痢了吧?

  這念頭把樂飄飄嚇得不清,咬著牙,使勁按了一下左頭頂,結果疼得她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天哪,碰不得了,那痛感彷彿是一把鋼針,不理還好,一理就像全身所有的毛孔都被瞬間扎透了似的。每一點都不是很疼,但成千上萬的痛點加在一起,害她差點失禁。

  「飄飄,怎麼啦?」鳳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二師……師娘,您怎麼回來啦?不是還要分東西嗎?咱家出力最多,要多拿點肉和雞蛋呀。」樂飄飄在這種情況下也沒忘記吃。果然,吃貨本色,穿越和重生也無法改變。

  「放心,村長論功行賞,很公平的。」鳳九柔媚地說,「你三師傅不放心你,叫我先回來看看,結果才進院就聽見你叫喚,怎麼了?」

  「師娘,我頭上怕長了東西,你幫我看看。」樂飄飄連忙道。

  鳳九個子高,也不用樂飄飄低頭,就著燈光細細觀察她的頭頂,然後輕觸碰了下異處,樂飄飄就又疼得跳開了。

  「會疼嗎?」鳳九疑惑的問。剪水雙瞳,美則美矣,卻有呆氣。

  「這不廢話嗎?不疼我能冒汗?」樂飄飄指指光潔飽滿的額頭。

  「可是沒長什麼東西啊,就是有一縷頭髮變紅了。」鳳九說到這兒,突然摀住嘴,驚訝又心疼的叫,「丫頭,你不是流血了吧?」

  他這樣說,樂飄飄也慌了,讓鳳九再幫她細看。這一回鳳九不敢隨便動手,但看了半天才說,「不是血染的紅色,就是……黑髮變紅了。別擔心,只有一縷,而且顏色還蠻漂亮的。」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關鍵是她好好的,怎麼會有頭髮變紅?跟那什麼神器有關係嗎?她才想要好好隱藏自身,假如那神器從她腦袋上冒出來,天天讓她頂著,那不純粹是找死嗎?

  樂飄飄又撲到鏡子前去看,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也看不出所以然。鳳九在一邊手足無措的看著,終於不知從身體的哪部分摸出一個盒子來。

  那盒子烏漆麻黑的,大約尺長,破舊的像要散架了似的,隱約有些雕花,也看不清楚,上面捆了三道麻繩,兩橫一豎。

  「我這兒有面寶鏡,照人可清楚了。」鳳九解釋,「我這麼愛美,本來是留著自己照的,但誰讓我是你師娘呢,好東西都得緊著你。拿去吧?記得啊,千萬別把鏡子從盒子中拿出來,它會跑掉的。」

  不是照妖鏡吧?樂飄飄欲哭無淚。但轉念又一想,以她三個師傅的本事,也弄不來那種高級貨,說不定只是沾了靈氣的什麼東西。現在對她來說,什麼都無所謂,只要能照清楚就行。

  「謝謝師娘。」她上前一步,「不知師娘是借給我,還是送給我?」

  鳳九戀戀不捨的把破木盒放在吹彈得破,潔白細膩如凝脂臉頰邊,愛憐的蹭了蹭,才戀戀不捨地遞給樂飄飄道,「我聽聞為了慶祝你靈智開啟,老三把他寶貝傘送你了,我這當師娘的豈能落於人後?這寶貝,就送你了。反正就算沒鏡子,你師娘我也還是美若天仙。」

  「到了我手,可就拿不回去了。」樂飄飄半天玩笑道。

  「是有點肉疼哦,但師娘也不會做那種拉出便便又坐回去的事。」鳳九風雅地說著噁心的話,「再說這鏡子……我依稀記得是我撿的,滴了血也不認主的,給了你也是機緣,說不定你才是它命定的主人呢。」

  樂飄飄當玩笑似的聽著鳳九的話,也不知是不是幻覺,感覺手上的盒子,盒子裡的鏡子突然顫抖了幾下,似乎很不屑師徒二人的對答。

  「說起來,大師傅還沒給過我東西呢。」她氣呼呼的說,又想起小一郎那道貌岸然下的好色嘴臉。

  「包在師娘身上,讓他大出血。」鳳九拍拍胸脯,「行了,你慢慢照吧,我去看看祠堂那邊怎麼樣了。你大師傅和三師傅全是男人,不懂得操持家務事,我得去盯著點。」說完,閃走。

  樂飄飄歎口中氣,因為怪異的感覺太多了,倒也不覺得什麼了。她坐到炕桌邊,把燭火拉近,然後解開了盒子上的麻繩,打開盒蓋,向裡看去。

  盒子外表很陳舊,裡面卻襯著極好的紅色絨布。不過,盒底並沒有什麼東西。可是當樂飄飄伸頭往裡看時,卻活活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的腦袋掉進盒子裡似的。

  原來那鏡子水晶一樣透明,就安放在盒底,光線昏暗下,讓人看不到它的實體,可是遇到實物,卻映射得格外清晰。

  這一次她可走眼了,鳳九手裡果然有一個高級貨,超高級的,這面鏡子從裡到外透著不凡。

  果然器不可貌相啊,誰能想到破麻繩捆著的破盒子裡,居然有寶貝!什麼等級?靈器還是法器?總至於是寶器那麼貴重吧?

  樂飄飄伸出手,才發現鳳九的擔心是多餘,她根本拿不動那面透明水晶鏡,使了吃奶的勁兒出來,它也紋絲不動。無奈之下,她只好把盒子豎起來,仔細照著自己的左耳上方,當真看到小指粗細的一縷頭髮變成了紅色,極艷麗的紅,血一樣,卻並不恐怖噁心,而是像漂亮的紅寶石顏色,居然還有點透亮感。

  怎麼回事?為什麼感覺這紅色很熟悉。

  她極輕極輕的又摸了下頭頂,確切地說是那縷紅髮……疼痛蔓延,卻沒有剛才那種莽撞的穿刺感了,而是一種存在性的疼,並不嚴重。

  「飄飄。」一個男人的聲音呼喚她。

  她嚇了一跳,莫名其妙的就想起那個紫發金瞳男,那酸澀的溫柔,讓人想落淚的無奈。

  鏡子叫她?頭髮叫她?還是……

  「飄飄。」那男人又叫,小小聲的,像怕驚到她似的。

  她猛然扭頭。

  太好了,不是鏡子發聲,不是頭髮說話,而是個大活人!

  他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反正她沒有半點感覺。他身穿白袍,卻不是小一郎,那只可愛的小仙鶴已經變回髮冠的模樣,攏在他的髮髻上。

  「洛大人,你怎麼來了?」她驚訝莫名。

  下意識的,她極快的扣上了盒子,掩蓋住子寶鏡。財不露白,這是不管在哪兒都要遵守的原則。若不是因為她身負神器的事洩露了,怎麼會遭到中年男的追殺?眼前的人,難道也是搶所謂神器來的?

  「叫我城東就行。或者……叫東哥?」洛城東羞澀的表示。

  嘔!都不認識他,哪來的東哥?有句話說得好,哥哥妹妹的,容易出事。

  「洛大人,你夜入民宅,有何貴幹?」樂飄飄正色道,渾身戒備著,考慮要不要尖叫。

  洛城東是築基期,她的三個師傅才是煉氣期大圓滿,若打起來,會傷到師傅們的。雖然相處時間不多,但身為孤兒的她被如此愛護照看,心中早就生出感情。何況,她的性格有點光棍兒,不願意連累人的。

  「我……你……是這樣。」洛城東突然舉起一把劍,「你拔出了我的凌絕劍,所以我決定對你以身相許。」



第十三章 帥哥都有怪癖  

  娘誒,什麼情況?

  樂飄飄有一瞬間的恍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以及感覺。才從傻子變回正常人不久,就有人求婚……不,應該說求歡了?畢竟人家只說以身相許,沒說要到娶她。難道她這麼有魅力,自己怎麼不知道?

  不是要被採花吧?要不,採補?聽說部分修士好這一口!但,等等,等等,這和拔出他的什麼凌絕劍有什麼關係?至尊寶,你不是這麼膚淺的人吧?

  「嚇著了吧?」洛城東見樂飄飄瞪大眼睛,卻不答話,問。

  「很顯然。」

  「其實你不必急著答應……」

  「我沒打算答應。」樂飄飄硬邦邦的頂回話去。

  哪想到洛城東卻笑了起來,哈哈大笑,很開懷,「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說話直截了當。」

  不是吧?帥哥們都有心理怪癖?捧著他們,哈著他們,他們不希望得甩你。你給他們撂臉子吧,他們倒美得不行。真賤啊。

  「聽我給你解釋。」洛城東向前一步。

  樂飄飄連忙揮手,讓他後退,「別靠近!有什麼事到院子裡去說。雖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可你也不能隨便闖姑娘家的閨房。不然,你拿我當什麼人了?」

  「唉,真是,我忘記這一點了,對不起對不起。」洛城東抓抓頭,忙不迭的退出屋子。

  看他神情真誠,舉止無措,倒生出一種直率的可愛勁兒來,令樂飄飄硬不下心趕他走。

  「洛大人,民女福薄,擔不起大人錯愛,您還是回去吧。」

  「不,你聽我說。」洛城東連忙道,「咱們倆是命定的姻緣,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讓我去哪兒啊。」

  不是吧?連老天安排的最大這種話也搬出來了?有點新鮮詞沒有?

  「你愛去哪兒去哪兒,與我不相關。而且我不信命定。」她堅定搖頭,「我命由我不由天!」

  洛城東愣了下,隨後又是咧開嘴大笑,顯然對樂飄飄越來越滿意,「你這話,頗合我的道心。道法自然,修道自然應該順應天道循環,豈能一味由天做主?果然你是我的命定之人,錯不了的。」

  樂飄飄差點崩潰。隨便說說的話也能讓他找到證據,他到底是道癡還是花癡?

  「你說我就信啊?之前我都不認識你大人貴姓,當我白癡啊你。快走吧,念在今天你救過我的份上,我就不叫人了。」

  「不,你聽我說……」

  「我不聽!你快走!不然別怪我大秦禮儀之邦的百姓,做出無禮的事來!」

  「飄飄……」

  「你怎麼知道我名字的?誰允許你叫的?」

  「在市集上賣藝時就報了真名啊,我觀察你好幾天了,而且燕北天不是這麼叫你嗎?」

  「他的凌絕劍是上品仙器,這種檔次的法寶,天下間也沒有幾件。」突然一個細嫩的聲音不耐煩的插進來,「可是他一直拔不出劍,於是他的師傅告訴他,所以仙器都有來由,這把凌絕劍以情封印,只有有情人,也就是他命定的伴侶才能拔得出,之後他才能祭煉寶劍,為他自己所用。為了找他的命中注定,他五年前就下了崑崙,仗著自己的背景身份,在各國遊歷,四處尋找,見了合眼緣的姑娘,就要和人家相處一下,讓人家拔劍試試,但一直沒有找著。直到今天,你拔出了那把劍,看起來還很輕鬆的樣子。所以不僅他,我也確定你是他的命中注定。」

  「小丹,你怎麼全說了?」洛城東抱怨道。這是他的台詞好不好?醞釀好半天,正要開口。

  「切,多大點事,磨磨唧唧的。」小丹仍然化形在髮冠上,不屑一顧地說。

  好可愛啊。樂飄飄盯著洛城東的頭頂,兩眼冒光。身在一個修仙的世界,什麼時候她也能養兩隻靈寵玩玩?就算等級沒有小丹高也行啊。之前只看過它和鬼車轟下那只多嘴鳥,沒想到說話這樣利落,性格這樣暴躁,她甚至能想像小丹跳腳的樣子。

  洛城東一邊見到樂飄飄的神色,討好地說,「你喜歡小丹嗎?我讓它變成鶴形,給你摸摸?」

  「不要!」小丹尖叫,「你娶老婆,憑什麼要我犧牲色相!」

  「娶老婆?」

  「誰娶?」

  「娶誰?」

  三個聲音依次想起,是樂飄飄的三個師傅背著大包小包回來了。

  「你是誰?」無跡警惕性高,立即閃身到樂飄飄前面,高大的身子完全把她擋在身後。

  「在下崑崙洛城東。」洛城東知道此三人是樂飄飄的長輩,倒也禮貌。

  「你是崑崙洛城東?」小一郎驚叫。

  他是八卦黨的忠實信徒,平時就愛搜集世間修行者的消息,樂飄飄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全是來自他的講述。基本的修仙知識,也是他教的,雖然樂飄飄修不了仙。

  「人稱崑崙之星,二十歲出頭就築基成功,如今築基大圓滿,崑崙掌門向天笑唯一的入室弟子,未來的掌門熱門人選的洛城東?」每說一個字,小一郎的眼睛就瞪大一分,令樂飄飄懷疑他的眼球會不會脫窗。

  「我這麼出名嗎?」洛城東先是扒了扒頭髮,然後就得意的大笑起來,「怎麼樣,以我的身家,向飄飄求親夠資格吧?」

  「不是要來求娶我?」鳳九很詫異,自尊心受傷似的把頭放在小一郎肩上。

  後者,毫不猶豫地把他甩開。

  平時為了鳳九的病情,小一郎很配合,如今在名門大派的嫡傳弟子面前,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就有些不耐煩。鳳九立即眼淚汪汪,一臉屈服於小三忍辱負重模樣。

  再看洛城東,居然遲鈍的沒發現鳳九是個男兒身,目光也沒在他身上停留,而是專注而熱烈的盯著樂飄飄,令她渾身像著了火似的,沒地兒藏,沒地躲的。

  「娶我家飄飄啊……」小一郎拖長聲調,瞇著眼睛說,「你給得起彩禮嗎?先介紹下,我們三個是飄飄的爹,我是大爹,這是飄飄的二爹和三爹。」行,直接升格為爹了,小一郎腦筋轉得倒快。

  一邊的鳳九提醒他,自己其實是娘,直接被無視。

  「不知三位爹要什麼彩禮呢?」洛城東真誠地問。

  樂飄飄差點噴了。

  這娃真老實,人家自稱爹,他就這麼叫上了。幸好她明白小一郎只是為了顯示兄弟三人的重要,並不是要佔便宜,不然洛城東這個大當上的。

  「若說是財帛之物,實在太俗氣了。」小一郎大冬天的又抽了扇子來扇。不過,他身上總有仙人臨風而立的氣質,很是唬人,「不如這樣,我們把飄飄嫁給你,你必須引我們三人上崑崙,成為內門弟子。」

  「不行,我不許你賣徒求榮!」無跡激烈反對。

  小一郎並不理會,風度良好,只對洛城東說,「閣下可否退到院外,並保證不聽我們說話?」

  洛城東聳聳肩,照做。

  「我是那種人嗎?兄弟這麼多年,還不瞭解我。」洛城東的身影一消失,小一郎就拉著其他人進屋,當下氣急敗壞,「我是試探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咱們三個,從小到大,被無數門派拒絕,以咱們自己的資質,哪進得了崑崙?崑崙、蜀山,兩大絕頂高門,若非真正說得上話的人,咱們想當外門弟子,撿柴燒火也不配。可若他真辦得到,說明是有地位的,飄飄跟了他也不虧啊。」

  「相公我支持你!」鳳九眼含淚花,為小一郎被誤會而悲傷。

  「你早說啊。」無跡搓搓手。

  「廢話,你自己腦袋不會轉彎啊。」小一郎橫眉立目,「光長個子和肉,你就長長心吧。」

  「那如果他辦得到,就把飄飄嫁給他?」鳳九提出實際問題。

  小一郎忍不住得意,「咱家飄飄就是了不起,才恢復靈智,就帶著全村人過了肥年。現在剛滿十六歲,拋頭露面兩天,就給大人物看上。你們看村花紫墨,除了我和淮鐵匠,都沒人惦記著,白長這麼漂亮。」

  無跡笑起來,顯然也是得意,「我看這個什麼洛城東長得還不錯,飄飄如果嫁給他,崑崙掌門肯給她伐毛洗髓,用大神通給她改改靈根,她就能活得自在些,免得天天提心吊膽,怕她體內五行紊亂,丟了性命。」說到這兒,又是歎息。

  「不錯,崑崙掌站向天笑是元嬰大圓滿,一腳踏入化神期的大能者,只要他施法,剃除飄飄的一系靈骨,就能救她。」鳳九也說。

  樂飄飄在旁邊聽了個目瞪口呆。

  原來,不僅她身上那神器隨時能讓別人要了她的命,她的特殊體質也能隨時要了自己的命。

  這是什麼悲劇般的命運啊。可是,她能坐以待斃嗎?能嗎?能嗎?能嗎?

  「三位師傅。」心中突然閃過一個絕然的念頭,樂飄飄鎮靜開口,「你們商量得熱鬧,可有問過我的意見嗎?」

  三人同時低下頭,看著這個從十歲起,辛苦養大的女孩子。

  「我不想嫁人。」樂飄飄展開笑容,「我要和師傅們在一起。」

  如果生命短暫,讓她享受一下親情吧。上一世就是孤兒,好不容易有了三個這麼疼愛她的師傅,還那麼帥。再說,以她有點光棍的性格來說,這麼被命運操縱,她肯定是要反抗的。

  這一天她接受的信息太多:她身上有不知名神器!她被人求親!她隨時會掛!

  但無論如何,她不想通過嫁人改變人生。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07:10 PM

第十四章 可憐的姑娘遇到了色狼  

  「飄飄,好孩子!」三個師傅突然抱頭痛哭,令樂飄飄一腔與老天鬥爭的豪情登時就給澆滅了,只得上前勸哄。

  「好啦,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我還要好好跟師傅們過一輩子呢。不哭不哭。」樂飄飄大大咧咧地拍拍三人的肩,「不過那個洛城東看起來是個難纏的,咱給他軟刀子上。」

  「什麼軟刀子?」無跡好奇地問,目光閃閃,貌似崇拜。

  這是一個師傅應有的態度嗎?樂飄飄很無力。愛徒成狂,對徒弟百依百順就算了,居然還凡事問徒弟要怎麼辦?到底誰是師傅啊!

  「大師傅說的彩禮,咱們照提,讓他回去問明白了師門再說。我覺得吧,就算他是什麼崑崙之星,說話有份量,這種大門派也容不得他胡來,未必能應得下。然後,就說我要考慮一陣子,反正我年紀還小,你們也要留我幾年,先打發他走再說。不然他真耗在這兒,多煩哪。其實過個幾年,時間長久,再加上師門有阻力,說不定他的心就淡了。大師傅不是說,修仙的女道都長得天仙一樣美麗嗎?以他的資質和地位,肯定有女修追求吧?一來二去,我就成了昨日黃花,可以擺脫他的糾纏了。」

  「若他做得到呢?」鳳九擔心。

  「那證明他誠意十足。」樂飄飄很無良地說,「至於我應不應下,咱說的是活話,到哪兒他也不能強迫我。」

  「可是飄飄啊,大師傅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嗯,我相信您很真心,就不用肢體動作表達了。」樂飄飄拍掉小一郎的手。那只爪子摟在了她的腰上,並有向下滑的趨勢。

  「這個洛城東如果不是西貝貨,真正是個不錯的人選。你跟師傅們窩在這個小村子裡,師傅們也不知能不能在有生之年築基成功……你以後,怕再難遇到這樣好的男人。」小一郎這回說得很真誠,「過了這村兒,就怕沒這個店兒了。」

  「誰說我將來一定嫁人啊。」樂飄飄笑道,「再說有了師傅們這三碗酒墊底兒,至少要超過你們的男人,我才看得上。我今年剛十六歲,慢慢等,不著急。」

  而且,若她修仙呢?破除這個身體的限制修仙呢?她心裡熱乎乎的冒著念頭。以前是不想修,怕耽誤大好人生,現在看來,她的人生不大好,如果不改變的話。

  三個師傅一聽她的話,頓時又是感動,又是得意,被她哄得答應了,出門和洛城東談判。

  「她是我命定之人,無論如何,我要娶到她。」洛城東很堅決,「至於條件,我會努力辦到。」

  「不用玩這種『老天安排得最大』的把戲吧?」樂飄飄實在忍不住說,「我能拔出那把劍來,說不定只是碰巧。」

  「所謂巧合,就是緣份。」洛城東含情脈脈。

  樂飄飄不知洛城東哪裡來的強大自信,就認定她一定會答應嫁他。可說實在話,這人雖然傻傻的一根筋,卻並不令人討厭。

  「不信,你們拔劍看看?」洛城東解下腰間佩劍。

  實話說,那劍的外形並不起眼,但小丹說它是上品仙器,天下罕有,大約不是說謊,而是因為洛城東修為不高,所以帶累得法寶也沒有光芒。

  不過,當凌絕劍遞過來,以無跡那樣力大無窮的人,也差點接不住,真不明白它是怎麼懸在洛城東腰上的。而且那天樂飄飄隨手一抽,沒感覺劍身很重啊。

  再看三位師傅,使出吃奶的勁來,也沒拔劍出鞘。輪到樂飄飄時,她還故意放很小力,卻一下拔出劍來。

  「看到沒?」洛城東得意,好像這能證明什麼,然後他自己也拔了下,同樣成功了。

  「之前,我拔不出劍,經了飄飄的手,這寶貝就認我了。」他喜滋滋的,「之前我師傅也不能奈何這把劍,如今我回去找他,什麼條件他不能答應?」

  樂飄飄欲哭無淚,因為洛城東此人認死理,好像決定的事就不回頭,頑強堪比小強啊。

  好說歹說,終於把洛城東糊弄走。一想到第二天他就要跟齊國使節團離開大秦,樂飄飄多少鬆了口氣。可沒想到第二天,就又有不速之客出現。

  「燕大人,您怎麼來了?身上的傷如何?」見到燕北天,樂飄飄沒來由的感到高興。

  燕北天穿著軍裝,容色整齊,只是那條受傷的手臂僵在身側,顯然還沒大好。

  他笑得春天般溫暖,「是來宣太子口諭,命皇莊一眾人等,於正月十五元宵節,也是皇上壽誕之日,進宮表演雜耍戲。昨天太子殿下在市集中看到,覺得很好。」

  樂飄飄吃了一驚,隨後又心中暗喜。

  雖說沒有出場費,但以前看電視劇的時候知道,皇上一高興,那是要大把打賞的。再說但凡進宮表演過,以後到哪兒都身價倍增,跟上春晚的效果差不多。就是說,村子如果以後還想以此賺錢,那真是錢途無量啊。

  「能為皇上表演,是草民們的榮幸。」她說著場面話,「還麻煩燕大人跑一趟,可惜我們皇莊清貧,沒什麼好招待的。」

  「太子吩咐下的事,還是我自己來辦才能放心。」燕北天的目光極快的向四周掃了下,似乎在確定周圍有沒有閒雜人等,「具體事宜和宮裡的規矩,過了年就有內監來教導聯絡,你們只要準備好節目就行。另外……」

  他又看了下周圍。

  「我師傅們都去村長那裡開會,討論過年的事。我們皇莊人少,商量要一起過呢。」樂飄飄不著痕跡地說,「我身子不好,就留下看家,不然哪有人迎接燕大人,那就太失禮了。」這話擺明了告訴燕北天,這裡就她一個人,想說什麼儘管開口。

  燕北天如何不明白?心裡只覺得樂飄飄態度大方,不似普通村姑,倒像見過世面一樣。突然間,又想起太子殿下對她的懷疑,一個沒有修為的普通姑娘,怎麼可能開了靈智後就變聰明了?除非明珠蒙塵,本來就非凡人。又想起昨天自己的親眼所見……

  「飄飄姑娘,咱們大秦……沒有官府的許可,是不能修仙的。」他努力微笑,怕驚到樂飄飄,可在後者眼裡,他的笑顯得高深莫測,倒緊張起來。

  難道,是她露了行跡?皇莊有那靈脈和斑斕石鎮著,靈氣內斂,外人是無法發現這裡隱藏著一個修仙村,村裡三十來個煉氣期的最低級修士的。

  「燕大人,民女被誤會的事,那天在斷頭台……已經解釋清楚了啊。」她硬著頭皮說。

  「可昨天,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金光,雖然隱而未發,但金紅色光暈籠罩於你,絕錯不了。」

  「大人有話請直說。」樂飄飄低下頭去。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讓人抓到把柄還強辯就落了下品。而燕北天既然來找她私下談,而沒有舉報,想必就沒有惡意。不知為什麼,她對燕北天的印象相當好,從沒往壞處想過他,自然也不認為燕北天放過她,是要潛規則。

  「說是欲修仙者可以向官府申請,其實只有貴族子弟和皇上及太子的近衛和御林軍子弟才可修行。」燕北天沉吟了一下,「所以,你想光明正大的修仙是不行的。但,昨天那個金丹修士找上你,恐怕不是普通理由。若你提升修為而自保,行事就一定要小心。進宮表演時,千萬不能讓太子殿下和皇上發現端倪。否則,太子殿下對於違法修仙一事上,向來鐵面無私,那時我是救不得你的。」

  昨天的事,處處透著奇怪,一個金丹修士,為什麼要為難一個普通姑娘?太子殿下雖然當場沒說什麼,但私下卻跟他議論過。得出的結論只有兩個:一,樂飄飄是天生難得的那種爐鼎之體,那金丹修士是想將她據為己有,方便修行。二,那修士是個色坯,為樂飄飄那臉活潑的氣色所迷,想帶到郊外無人處,采之。

  第一點,很快被否定了。因為他親自查過,這姑娘確實是五行齊全的雜駁體質,修仙必死不說,也肯定當不了爐鼎。

  第二點,樂飄飄長得是很漂亮,但比起修仙的女子們尚且不如。不過男人有急色,左右大概也能說通。再說,當他們趕到時,那修士確實在拉扯樂飄飄的衣服,她的頭髮也散亂了。

  所以結論就是:可憐的姑娘遇到了色狼。

  事後,太子殿下就把這事扔到一邊,只讓他暗中調查一下那個金丹修士的來歷。可他既然親眼睛見過那道金色夾雜著紅線的光芒,毫不摻假,自然就會想到更深的原因……五行雜駁之體,居然身上有那種光芒,說明她有修為,也許是其特殊的秘法引來了別人的覬覦。

  「大人是想說,我是個修仙者嗎?」樂飄飄輕聲問,心中充滿感激。

  說起來,燕北天是高官,她只是一介平民,可他居然關心她的生死。這等好男人,簡直世間罕有了。不知誰將來會嫁給他,真是有福氣呀。

  以她的體質來說,修仙很危險,可她身上又往外冒光,透著不凡,於是燕北天自然以為她是有秘法的,不僅能修,而且能隱藏,繼而猜測那金丹修士是為秘法而來。

  在這種情況下,他希望她刻苦修行以自保,畢竟可能有別人也找上她,官府不能保護。但又怕她進了宮,露出行跡,所以才好意提醒。



第十五章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樂飄飄猜中了燕北天的心思,可燕北天卻正想擰了。

  燕北天不可能知道神器的事,事實上連樂飄飄自己目前還搞不清楚狀況。

  「飄飄姑娘,雖然你體質特殊,但我曾聽過世間五行平衡之法。若方法得當,並非完全不可修行。不過,道路比常人要艱險很多。」燕北天微微一笑,「我能理解皇上頒布此條律法的初衷,也很贊成,因為修士之亂世,常人無解。」燕北天嚴肅的說,也不知道為什麼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話,居然和一個才謀面兩次的姑娘說出來。或者,因為他們同病相憐,而這姑娘有把柄在他手上吧。

  「只是,我覺得此律法過於嚴苛……」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之所以幫樂飄飄,是希望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悄悄維護一些人。雖然這對他而言冒了很大的風險,因為萬一露了行跡,他就是連坐之罪。

  好在,無證修仙是死罪,誰也不會去自找倒霉的。

  「燕大人高義。」樂飄飄壓抑著心頭那一點點竄起來的火苗,真誠的道,「大恩不言謝,飄飄心領了,有情後補。」

  很多話,點到即可,不用說得太深。

  燕北天見樂飄飄明白,心下安慰,話題就轉向進宮表演雜技的事,略談了幾句就走了。

  樂飄飄送到村口,回屋後就做了決定。

  這念頭,昨天遇險,又遭遇求親的時候就萌生了,只是今天燕北天的來訪,令她更加堅定了而已。

  她要修仙!

  因為她要自保,神器之事,前途不明,就算她現在修行未必有成果,總勝於任人魚肉。以她的性格來說,就算死,也要咬對方兩口。如果她身上真有神器,既然能無意識的傷到那個金丹修士,說不定她可以利用來保護自身。

  最關鍵一點,她現在不能偷溜,不然三個師傅非得瘋了不可,可若她仍在村子中,有強權者覬覦她的寶物就罷了,連累了三個師傅怎麼辦?禍及了全村又怎麼辦?所以不僅她要修,還要想辦法讓全村人都強大起來。

  要不怎麼說,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至於說修仙要冒的風險,自從三個師傅說,她就算不修仙,一輩子小心翼翼,也可能因為五行無意間哪個突然強盛而隨時掛掉後,也就沒什麼可在意的了。

  左右是個死,既然她想要的平靜平凡的生活過不了,那麼,死也要修仙!

  可是,燕北天說的平衡之法是什麼呢?她是決定修行,但卻不會莽撞。

  帶著這疑慮,她恍恍惚惚過了好幾天。三個師傅以為她不舒服,也不敢吵她,很快就到了除夕之夜。全村人依舊之前的約定,聚在祠堂過年守歲。因為考慮到沒有人會這時候來,全村人以各自施展修為作為娛樂活動,火系修行者還把祠堂弄得超暖和。

  樂飄飄又開心,又絕望。

  開心在,她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這種集體生活,就好像是對她前世孤兒出身和死宅生活的補償。這個朝代的人真的淳樸、講信義,雖然那個要殺掉她的金丹期修士死不是東西,但村裡人對她是真心的好,她在短時間內就愛上了和三個師傅組成的家,愛上了這個村子。

  絕望在,全村的人似乎沒一個正常的,有點相同的二,各自不同的傻,而且實力弱小得另人發指。若說乾脆沒修行就算了,這種半吊子不上不下最危險了。

  怎麼才能帶領全村奔小康呢?

  所謂窮文富武,雖然修行與練武是不同的,但大抵也有相通的意思。現在村子窮得叮噹亂響,別說弄好裝備、好藥品配合了,一群沒到純辟谷期的,連民生都成問題。

  而為了保有這片擁有巨大靈脈還能自然屏蔽的土地,大部分時間還要下地幹活。若交不上皇糧,說不定皇莊要被沒收。這樣一來,修煉的時間就被擠佔了不少,全體疲於奔命。加上大家全是資質不佳的,各大小門派不收,全憑自己摸索,都沒多少修行秘籍,能成功才怪。

  這麼想著,心思就鬱結了,多喝了兩口酒後,身子開始真的不舒服。說不清哪裡疼,可就是沒抓沒撓,沒著沒落的,內息亂得可以。

  「她體內火氣大盛,快讓她回屋躺著,不許燒火炕。」村醫田有佳給樂飄飄檢查了一下身體後,嚴肅地說,「今晚的酒太烈,帶著火氣,她是五行雜靈根,全天下也沒幾個,體內平衡一旦被打破,很容易死的。」

  三師傅無跡立即把樂飄飄抱起來,撒腿就往家跑。

  田有佳在後面追著喊,「也別太過了,不然凍死她也是個死。」

  大師傅和二師傅也沒心思四處飛媚眼了,緊跟著回來。

  安置好樂飄飄後,三個人就輪流守她。她曾擔心大師傅小一郎會趁亂揩她的油,沒想他只是拿把破扇子在她頭頂邊上扇著,嘴裡還喃喃地道,「臭丫頭就知道折騰人,從小到大都是這樣,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死要活的,當個師傅容易嘛我。得了,你如果快點好起來,師傅這把五火扇就送你了。雖然叫五火,可從來沒冒過火,點爐子時扇風倒是不錯。我聽說你二師傅和三師傅都送過禮物給你了,一把破雨傘,一個破盒子裡帶塊破鏡子,哪有咱這把扇子顯得文雅呀,上面正經有五團小火苗呢……」絮絮叨叨,拉拉雜雜說了一堆。

  聽到後來,樂飄飄有點明白了,小一郎是緊張,怕她會死,卻又不願意表露感情,所以才不停的說話。此時,她漸漸失了力氣,手腳都動不了了,意識卻突然清晰異常起來,心頭不禁柔軟。

  她要盡快找到燕北天說的五行平衡之法,就算天生廢柴,修煉不能大成,至少可以平安的活著,將來嫁個好老公,看著師傅們都娶了師娘,生下好多漂亮的師侄、師侄女。

  在現代時,好多人說生命多麼無聊,說自己的內心多麼痛苦,其實一個個吃飽穿暖,可以自由的活著,就是最大的福分。不過身在福中不知福,只有到了她這一步才能明白。

  迷迷糊糊的,她似乎睡著了,卻又似乎清醒極了。也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一陣歌聲,也不見多麼悠揚,更沒有多麼仙音飄渺,歌詞也聽不清,曲調古怪。而歌者聲音很小,但音質卻雄渾……很歡樂的。

  她全身已經僵了,不知是五行之火在體內作祟,還是在冰涼的炕上凍的,反正連脖子也不能轉動,只拚命斜了眼珠,向歌聲之處瞄去。

  還是看不到,眼角餘光只看到一團暖暖的土黃色,巴掌大小,胖胖的,扭著扭著就突然消失了。接著,疑惑之中,她驀然感覺到了那紫發金瞳男。他就坐在她的床邊,奇怪小一郎怎麼就看不見的。

  他仍然溫柔又淒涼的笑,好像永遠失去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似的。也仍然吐出兩個字,模糊不清中,看口型似乎是qi……hua……

  七花?企劃?氣滑?

  什麼意思?人名?地名?咒語?

  再看那紫發金瞳男,反覆重複著這兩個發音,似乎就這麼呼喚一輩子。

  望著他,樂飄飄心情古怪。很少有人能這麼美的。就算她重生以來,遇到了很多骨灰極的極品帥哥,身邊三個師傅就是,卻絕沒有人像他,殘缺著,卻仍然驚心動魄般的美麗。

  這令她不自禁地想:若這人沒有毀掉半邊臉,沒有不良於行,天下間的女子,有誰能夠抗拒他的魔力?就連布太子也比不上他吧?

  咦,為什麼想起那個冷冰冰的國家機器?那兩個古怪發音……

  樂飄飄甩甩頭,把腦海中的殘像清除,卻驀然發現自己居然能動了。可等等,動的不是她身體,而是她的靈識。略一掙扎,眼前景物變幻,是一個虛無的空間,也不知有沒有界限。而她,正站在一棵樹下。

  那樹是紅色的,血樣的紅,卻並不可怖,而是像紅寶石一樣清透,漂亮,閃著瑩光。

  驀然,她覺得左耳上方有什麼東西頂出來,伸手一摸。

  咻的一下……她掉到了地上。

  「哎呀,疼死了。」她大聲叫起來,驚訝的發現因喝了太多含火氣的酒而紊亂的體內安靜了。當然,她也恢復了「健康」,除了摔得比較狠以外。

  「大哥,你怎麼看著飄飄的,居然讓她翻身摔到地上。」二師傅闖進屋來,一臉譴責。

  「我連眼睛也沒眨,她豎著睡的,可是橫著翻到地上,這是摔嗎?這是飛!」小一郎辯解道。然後,雙眼又笑成月牙,「哈哈,老二,你恢復了。不當我老婆了?」

  「大哥,你笑得很賤哪。」犯病和恢復正常一樣快的鳳九習慣性地拋了個媚眼,把樂飄飄扶起來,「你這孩子也是的,你這是做夢翻身呢,還是翻跟頭。幸好你三師傅給你找水氣很大的凍梨去了,好平衡你體中火,不然又不知遷怒於誰。」

  「師娘,不,二師傅快給我看看,我頭上又長什麼東西了?」樂飄飄急著把頭遞到鳳九的面前。

  鳳九咦了聲,「你的紅髮沒了。」

  「沒了?」

  「嗯,不過長出個紅色的小疙瘩,像個小癤子。」鳳九仔細的檢查,還拿手指輕碰了下。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07:11 PM

第十六章 皇莊雜技團  

  樂飄飄立即長聲慘叫,「疼疼疼疼!」

  「別怕,癤子嘛,生的時候疼,熟了就好了!不過生的時候應該是青的,變紅的話應該是熟了啊。」小一郎說。

  可你說就說吧,幹嘛還摸啊?結果,又疼得樂飄飄大叫,乾脆順手抽過那把許給她的五火扇,另一隻手還猛擰了小一郎一把。

  小一郎捂著後腰,怒視樂飄飄,「你!你不敬尊長!」

  「我現在在生病,生病的人不可理喻。」樂飄飄吼回去,怎麼這麼疼啊,「現在你立即在我眼前消失,不然我保證,絕對會弒師的!」

  看她凶巴巴的樣子,小一郎吞了吞口水,閃得很快。鳳九恢復神智後很機靈,沒等人吩咐就跑了,那身段扭得,麻花也不過如此。

  等兩個師傅都離開,樂飄飄立即搬出那個拿不出盒子的透明鏡子,照了又照,但因為角度問題,不管她把燭火撥得多亮,也看不見那個所謂的「癤子」。

  她有個荒謬的想法:那抹奇怪的紅色,千變萬化,不會就是那個神器吧?

  調查未果,她只得坐下來仔細回憶,梳理線索。那抹紅色是怎麼來的,她不知道,但確實是在這身體內沉睡十六年後,隨著她的甦醒而出現。並且,是在那金丹修士危及到她生命時才展示力量。

  那之後,她先是莫名其妙的長出一縷紅髮,接著,「神器」變形了,變成血肉的一部分。

  再想想,剛才因為多喝了幾杯火氣大的酒而影響了體內的五行運轉,陷入植物人狀態,那個紫發金瞳男突然出現。肯定不是實體,而是靈識一類的。他吐出模糊的兩字發音,她情不自禁地跟著呢喃時,突然就進入了虛空界。隨後,她感覺頭頂有異,伸手一摸,就回到現實中。

  等等,還有個細節。當時她動不了,卻聽到很快樂的歌聲,有一團土黃色肉呼呼的東西出現過。在那之後,才是紫發金瞳男。這其中,有聯繫吧?那個唱歌的肉團,是什麼?是她的幻覺,還是真實存在?

  七花……

  她無意識的模仿那個發音,然後咻的一下,又進入虛空了。她靈機一動,忍痛摸了摸頭頂處長出異物的部分,於是真的又回到現實。

  原來,紫發金瞳男不斷重複那兩個單音節,是為了告訴她要如何進入虛空?而她左耳上方長的東西,是長出來的鑰匙?

  可拜託,哪有人把鑰匙長在頭頂的?那她成什麼了!

  然而問題又來了,紫發金瞳男是誰?為什麼要引導她?如果神器真的存在,又為什麼選擇了她?善意?惡意?無意?有意?她一個修仙廢柴,怎麼會得到這種機緣?是福?是禍?還是注定的?

  她第一次見紫發金瞳男是在魂穿過程中,他正和三個人鬥法,抬頭看了她一眼,微笑。然後她就被一根紅色羽毛引領著,在第二次魂穿後附著在快凍死的女嬰身上,活到今天。

  紅色羽毛!回憶到這兒,樂飄飄終於明白為什麼總感覺那抹紅色熟悉了。因為,正是那羽毛指引她,來到了這個時代,異時空大秦朝。

  為什麼是她?為什麼啊!如果她是紫發金瞳男選中的,是什麼倒霉的理由啊。

  她是個懶散的人,胸無大志,不想捲入是非或者權利或者感情的鬥爭,不想刻苦修仙,不想長生,更沒興趣以證大道。她信奉難得糊塗的人生哲學,過得過且過的生活,想有個溫暖的家,喜歡那樣的人生: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長歎一聲。果然啊,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面對事與願違的命運,只能順應了。

  樂飄飄把那一堆無解的謎題壓在心底,好奇之下,口念七花,又進入了虛空一次。不知是不是想通了某些事的原因,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一棵紅色的樹,而那根引領她的紅色羽毛。

  可是,很大根,大到就像一棵生長了幾百年的紅色寶石樹。

  什麼是羽毛?是禽類表皮細胞衍生的角質化產物。覆在體表,質輕而韌,略有彈性,具防水性,有護體、保溫、飛翔等功能。但,絕對不是能種在地上,自然生長的那種。

  再細看,那古怪紅羽的羽柄深植於地面中,羽莖在無光線來源卻明亮的虛空中閃爍著七彩光芒,而羽片和羽枝就是深淺不一的紅色,美得帶著神聖氣息了。

  可它,幹嘛用的?

  琢磨了半天也沒有頭緒,只得又出來。正好三師傅無跡回來了,但她已經身體恢復,就沒吃他弄回來的水氣很大的水果。

  破五(正月初五)後,皇宮裡來了個內總管太監張公公,聯繫進宮表演的事,包括節目單子,表演者的情況什麼的。同時還來了一個嬤嬤,教導各人入宮的禮儀。嬤嬤姓容,但跟人們都很熟悉的那個容嬤嬤完全不像,才二十來歲,頂多算個大齡宮女不說,長得還很漂亮,不知道皇上是瞎了還是怎麼的,居然沒收了自己用。

  像胸口碎大石這種有危險性而且粗糙不雅觀的節目被砍,在樂飄飄的設計下,增加了幾個力量和柔韌性強的項目。為了保證演出成功,連日來眾村民苦練不休,忙碌非常。樂飄飄自己並沒有節目,自封為藝術總監兼皇莊雜技團團長,順便敲了皇家竹槓,給全村人都做了漂亮的演出服和常服。

  畢竟,進宮表演和街頭賣藝不一樣,他們村又沒錢,皇家不負擔誰負擔?

  容嬤嬤不僅是個美女,還是個精明的,看出樂飄飄的小心思,卻不但沒有反感,還對她很有好感。這種連皇上的血也敢扎的主兒,放眼大秦朝也沒幾個。

  「皇上對已故的先皇后感情很深,所以內宮中除了幾位嬪妃,並未設後。太子殿下又沒有大婚,所以後宮的事都是雪妃來管。」容嬤嬤告訴樂飄飄,「我看皇莊上的人都老實,必不會生事的,只要別讓他們亂跑就行了。」

  「嬤嬤是雪妃身邊管事的嗎?」樂飄飄恭敬的問。

  以容嬤嬤這等姿色和年紀,必是能力很強,在主事者身邊侍候的。

  果然,容嬤嬤點了點頭,「雪妃是相國大人的獨女,沒入宮之前,就是我侍候的。」

  「多謝嬤嬤提點了。」樂飄飄嘴頭甜甜地道,「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嬤嬤千萬要提醒。」

  「你這丫頭聰明伶俐,大方不畏縮,很合我脾胃,就放心吧。」容嬤嬤笑道,「就是進宮之後,得閒兒去拜見一下雪妃。聽說,你這前十六年都是癡兒,被咱們太子殿下拎到斷頭台上走了一遭,受了驚嚇,靈智便開了。」

  樂飄飄一愣。

  這種事,宮裡怎麼知道的?不知會不會對她贊成威脅。畢竟養在深宮的皇帝寵妃都對她產生了好奇。引人注目得太過,終究不是好事。

  「別擔心。」容嬤嬤看出她的擔憂,微笑著拍拍她的頭,「你一直在皇莊,不怎麼出門,豈不知那日的事,市井早傳開了,盡人皆知。皇上聽說後,跟雪妃念叨了幾回,都當做是奇事笑談。相國大人還說,此乃吉兆,於絕處逢生,於逆境謀福,皇上很是高興,還要特別賞你。你們在街上賣藝的時候,並沒報來歷,所以百姓們不知。若是知道了,只怕得圍觀你。」

  完了,成吉祥物了。不會哪天出點大事,拿她這祥瑞祭旗吧?

  她一心想要低調,怎麼越來越高調了?她發現,她在自己規劃的人生大道上,義無反顧且不知不覺的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幸好這是在古代,如果是現代,會不會把她抓走,做殘酷的科學試驗?

  容嬤嬤走後,樂飄飄逼著二師傅鳳九帶她到山腹密洞中,砍下一大塊斑斕石,叫准鐵匠連夜給她做了一套首飾。

  她實在太惹人眼了,還要面對皇上那種等級的修士,要面對各種對她突然變聰明的質疑和探尋,多弄幾塊石頭屏蔽自身氣息太重要了。她是廢柴沒錯,但她身體裡不是有神器嗎?

  轉眼,正月十五到了。

  這一天是元宵佳節,民間本就很熱鬧。偏偏,還是皇帝百里松濤的壽誕,所以簡直算得上是普天同慶了。

  一大早,皇莊雜技團就被召進了宮。不過畢竟不是上街賣藝,人員要精簡,總共也就十個人。樂飄飄一家四口、村長夏凝風和村花紫墨父女,身段優美、適合做活動佈景板的村醫田有佳、看似瘦弱,但卻是力大無窮系列的淮鐵匠、柔韌性超好,表演鑽筒的村姑明月、村文藝青年,配合小一郎表演魔術的大白。

  此外,還有一隻雞,不,是鴿子。也不,好像也不是。反正就是個長得像雞,但灰色帶黑色斑點羽毛,以及個頭大小有點像鴿子的不明飛禽類生物。

  它是小一郎表演魔術,大變活鴿時要用的道具。因為村裡連雞都沒養,鴿子又不好弄,夏村長特地提前兩天從潼川城裡買的。人家看他要得急,又傻乎乎的不會還價,是生生敲詐了一兩銀子的高價雞。不,鴿子。

  不過雖然早就到了皇宮,卻被圈在一處屋子裡,除了如廁,不許亂走半步。好歹還供應食水,一直耗到晚上壽宴才開始。而身為表演嘉賓的一群二貨做為娛樂活動的一部分,隆重登場。



第十七章 裸體男人  

  「都是修仙者,在人間權貴面前,記得要保持風度。凡人,如同螻蟻。」上場前,樂飄飄淡定對眾人說,「尤其三位師傅的仙人之姿,豈是普通王公大臣可比的?」

  村民沒見過世面,在後台準備時,不知多少條腿打晃,於是樂飄飄連忙進行心理輔導,不然演砸了可怎麼辦?

  真演砸了,賞錢是不用想了,大好日子,砍頭倒也不至於,但讓皇上不痛快,還不是想什麼時候修理你,就什麼時候修理你?而要想消除緊張情緒,沒有什麼比培養人類的優越感更管用的了。再說她說得也不算錯,三位師傅打扮起來,還真是頂級帥哥,放眼整個皇宮,除了個別人,誰也比不上。一路上,多少宮女臉紅羞澀,恨不能上來搭訕。

  之前她還囑咐三位師傅,媚眼要拋,但需要掌握火候和度,勾搭宗室貴女是死罪。但如果力道合適,惹得各位妃子和郡主、皇侄女以及皇外甥女一類的多多打賞,那就是本事。她三位師傅美色超群,哪能不好好利用一下。

  樂氏理論:能賺就賺,絕不嫌棄。

  在她的大力安撫下,眾人立即挺直了胸脯,精神情況大好。不過她還是有點怕二師傅在關鍵時刻犯病,他若又以為自己是女人就麻煩了。

  前夜又下了雪,但壽宴是在一個大殿裡進行的,據說皇宮下有地熱溫泉,不知哪位能工巧匠引了熱水在地板之下,所以整個大殿溫暖如春,擋住了雪後的寒意。

  皇上自然坐在主位,其下左右兩側,坐滿了高品階的文武群臣。這個時空的風俗,和中國歷史上唐以前的朝代差不多,採取跪坐或者席地坐在墊子上的方式,桌子是憑幾或者琴幾那樣的矮几,很是粗獷自由。

  至於低級官員,卻又夠資格入宮的,在大殿下的台階處叩個頭就被安置到別處了。

  從事娛樂活動的人有好幾撥,都安置在偏殿裡,除了安排順序的內監以及維護秩序的御前侍衛,並沒有多少看守。其實想想就明白,皇上是金丹期的大高手,在不允許民間修仙的大秦國,多少凡人刺客也傷不了他。

  而事實證明,鳳九的魅力不僅男女通殺,連半男不女的太監也被他的媚眼煞到,骨頭酥酥的允許樂飄飄趴在偏殿的門邊往大殿上看。樂飄飄做為非技術工種,不能上場,可好不容易來皇宮一次,怎麼也得看看皇上長什麼樣吧?

  衣香鬢影間,她看到大秦皇帝的龍顏。也沒有三頭六臂,只是個威嚴高大的老者,模樣長得很英挺,不過沒他兒子那麼俊俏。但畢竟是皇帝,那種上位者的威嚴,還是令人自然就生出畏懼來。今天是他五十整壽,比起這吉祥的數字,不得不說他真不是個鋪張虛榮的皇帝。

  在他身邊,坐著幾位嬪妃,當然全是頂尖美人,其中一個三十來歲,皮膚雪白的,坐得離百里松濤最近,八成就是雪妃。只是除了太子殿下,秦國連一位公主也沒有,皇上的膝邊,著實有點冷清。

  咦,為什麼布太子不在?

  樂飄飄的目光掃射了半天,意外的沒有見到百里布和他的貼身侍衛燕北天。難道在壽宴的前半段就走了?不能吧?他可是皇上的心頭肉,唯一繼承人,聽說父子關係相當親密,怎麼會失蹤於這樣正式的場合?而當她正八卦的生出無數想像,卻突然被小一郎拉到一邊。

  「別拉我呀,我還想看看相國大人什麼模樣呢。」樂飄飄很不滿的抗議。

  小一郎哭喪著臉,低聲道,「你還有心思看相國大人,你師傅我就要被砍頭了!」

  「什麼事這麼嚴重?」樂飄飄嚇了一跳。

  這種時候,小一郎是不會開玩笑的。可她一直在門邊看著,村裡其他節目表演得不錯,得了很多掌聲和讚許,只剩下小一郎的壓軸好戲,大變活鴿了。

  「鴿子沒了。」小一郎愁眉苦臉。

  「什麼?你連道具都丟了,還表演個屁啊。」樂飄飄壓著聲音吼。

  這事放平常就可大可小,但這是百里松濤的五十大壽,突然出現問題,若有某人不懷好意地說這是欺君之罪,他們全村都吃不了兜著走!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鴿籠明明是扣著的。」小一郎說得認真,「今天是什麼日子,我怎麼會不小心?之前還仔細檢查過,但我剛才去看,籠子開了,鴿子不見了。」

  這麼詭異?樂飄飄冷靜了一下。道具什麼的,就放在偏殿的角落。人來人往的,要有人做手腳很不容易。而且他們村子非常低調,之前也沒正式露過臉,有誰會針對一群二貨?

  「你等在這兒,我去找找。」樂飄飄當機立斷。

  那鴿子之前試過,不會飛,笨得只能用腳跳。而且,為了表演,鴿子身上還掛了鈴鐺,好歹算是有尋找的目標。不過皇宮這麼大,一隻鴿子要躲藏在角落裡,找起來真的像在大海裡撈針一樣。倘若它跑得早,就更難了。

  對結果,樂飄飄不太樂觀,可她不能任何努力也不做呀。有一分機會,就要做一百分的努力,是她的人生信條。

  小一郎拉住她,「還是我去!皇宮不能亂闖,你身子弱,被逮到都跑不掉的。」

  大師傅是真心疼她,可這提議卻是根本行不通的。她知道在皇宮中不能亂跑,但只要她小心些,在普天同慶的狀況下,應該沒人會注意到她。

  「幹嗎總想著被逮到,太沒有信心了。」樂飄飄拉住小一郎,「你待在這兒,不能亂動。雖說中間要插一段歌舞,然後才上你的魔術,可你得在這兒盯著。萬一我不能很快回來,你前面不是有其他魔術表演?先頂一陣,爭取時間。」

  「那讓老二和老三……」小一郎話到一半,住了嘴。

  因為他也知道,鳳九和無跡那樣子太惹眼,做不了秘密尋找的工作。在皇宮裡,又是不能動用法術的。

  「你要小心哪。」他囑咐,特別不放心。

  「你要拖延時間哪。」樂飄飄也囑咐。

  她今天穿得雖然是新衣,但卻是普通至極的灰色。為了方便,還做男裝打扮。只是頭上那個「癤子」大了些,只好包了同色的包頭掩蓋。可惜因為雪夜的映照,雖然已經是晚上,但外面的天光卻還亮著,不易隱藏。

  她盡量溜著牆根和光禿禿的花木叢走,也不敢踩堆在路邊的雪,怕發出咯吱聲,又累又緊張之下,才小半個時辰,她這種超級怕冷的人,居然在雪夜裡出了一層細汗。

  找不到啊!找不到啊!怎麼辦?她支愣著耳朵聽了半天,可除了遙遠的絲竹聲,連一點鈴鐺聲也沒發常。再這樣下去,她必須放棄,回去想辦法面對。

  怎麼辦?

  正焦急得到了極點,突然眼前一花,那紫發金瞳男出現在前面。他那半邊絕美的對著樂飄飄,輕輕揮了揮手,好像叫她過去似的。

  想也來不及想,樂飄飄跑過去。奇怪的是,她似乎永遠也追不上他,兩「人」的距離始終如一,直到她追到一處宮院外,他消失了身影。

  不知為什麼,樂飄飄有點心痛。因為……那男人似乎非常疲倦和虛弱,每一次出來,連影子都更淡些,似乎隨時會消散。又似乎,他在拼上性命在幫她。

  如果真是這樣,她寧願他不出來。可是,他是幫她的吧?

  她抬頭看了看那宮院,位置有點偏僻,造型也不巍峨,顯然不是貴人們住的。這讓她稍稍放心了些,不過院門前倒是掛了兩個燈籠,院內也有燈光映出,大約是有人在。

  要怎麼想個辦法進去呢?莫名其妙的,樂飄飄極為信任紫發金瞳男,就算他來無影、去無蹤,鬼魂一般,她也不怕他。而他引她過來,十之八九是鴿子跑到這院子中了。

  「抓住!它飛了!」突然,一聲叫喊從院內傳來。接著,就是很多人的腳步聲和呼喝聲。

  樂飄飄來不及觀察,只隱約感覺頭頂飛速飄過陰雲,連忙深深縮在角落的陰影裡躲藏。雖然好奇,卻不敢探出頭來看,只等著突然湧出的人聲漸漸遠去,才站出來。

  飛走的絕不是她要找的那只鴿子,因為陰影有好大一片,而且她要找的鴿子不會飛。再說了,一隻鴿子而已,哪動用得了這麼多人追?也許,這宮院是專門養大鳥的地方,剛才是跑了什麼特別珍貴的。現代時,不是有明星專門養猛獸嗎?說起來鴿子也是鳥類,它大約是來找同伴了。而細聽動靜,院子裡的人似乎全追出去了。這樣的話,她正好可以溜進去搜搜。

  心動不如行動,樂飄飄跑到院門前,謹慎地向裡張望,見院子中空落落的,沒有任何花木和人跡,立即閃身而入。在快速找了一圈後,卻沒在庭院中發現鴿跡,只好硬著頭皮,躡手躡腳地進了寬大異常的正屋。

  她在外面沒聽到聲音,應該沒人。

  到底是皇宮,就算這樣冷清的院子,擺設什麼的還是很華貴。正廳佈置得典雅大方,偏廳似是休息室,雖然沒有床,但有一處紗蔓重重處,鋪著厚厚的獸皮墊子。

  「快找,然後快離開。」樂飄飄對自己說。

  隨後,聽到了動靜。

  她驚喜的循聲望現偏廳,以為是那只殺千刀的鴿子,結果卻是一個人,從屏風後面轉出來。

  一個男人。裸體男人。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07:12 PM

第十八章 皇家元宵晚會  

  四目相投,兩人都吃了一驚。

  不過,沒有傳說中一方尖叫、一方怒罵、然後雞飛狗跳的場面。

  而是……

  男人淡定的垂下雙手,護住了自己的第三點,仍然筆直的站著。

  做男人打扮,頭上有包布的姑娘也很淡定,但以超光速上下打量了男人好幾遍,然後規矩地低聲道,「民女參見太子殿下。」

  「唔,怎麼不跪?」百里布淡淡地問。

  同學,現在不是挑理的時候好不好?如果說她在現代接受了古代女人無法想像的信息,太子殿下現在被看光了誒,怎麼也這麼無所謂?

  切,遮住第三點有什麼用?男人們不懂,其實大多數女人不太喜歡男人正面全裸,女人們欣賞的,只是男人的身材而已。

  別說,身材真好啊。比例勻稱、完美。肌肉不誇張,但賁張著,形狀優美,似乎在適度粗糙的皮膚下飽滿著力量,讓人幾乎感覺得到奔騰的血液。寬闊的肩膀和胸懷,那雙腿……真長啊。不像有些男明星的小細腿兒,百里布的,是屬於男人的腿。

  完了,這回要被殺頭了。那還跪什麼跪,有用嗎?欣賞完美色,樂飄飄心都涼透了。

  所以,她不明智的仍然立著。

  太子殿下,也仍然直挺挺的立著。

  然後,身後傳來喧嘩聲。燕北天闖了進來,嘴裡還稟報著,「太子殿下,鬼車突然發瘋是因為一隻鴿子……呃,雞……或者是什麼玩……」

  「意」字還沒說出來,燕北天就倒吸一口涼氣,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

  怎麼回事?飄飄姑娘為什麼在這裡?之前她和皇莊的人進宮時,他遠遠瞧見了,只是沒有上前打招呼。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太子殿下為什麼一絲不掛的站在那兒?

  是,沒錯,在壽宴上,皇上被一個大臣講的笑話逗得手一抖,把酒灑在太子殿下的衣服上了。於是太子殿下就到平時歇腳的宮院來沐浴,順便換件新衣。可沐浴快結束時,與殿下形影不離的鬼車突然撲騰起來,大家怕鬼車闖禍,攪了好日子,就全去追它了,怎麼樂飄飄偏偏這時候進來了?而且太子殿下還是這種情形?

  「啊,燕大人抓住小灰了。」樂飄飄注意到燕北天手中抓著那隻小灰鴿子。

  鴿子本無名,她順嘴亂起的,以示重要。

  「它闖進來,差點被鬼車吃掉。」燕北天說著。

  在沒回太子殿下的話前,他本不應該多說什麼的,可現在情況特殊,好歹說句話,才能讓氣氛不那麼緊繃,不然他都無法呼吸了。

  「多謝燕大人保護它。」樂飄飄也心煩意亂,沒話找話。

  「只是不讓鬼車吃髒東西而已。」百里布突然挺嘴。

  樂飄飄恨得牙癢癢。

  這樣的話,這樣的語氣,要多看不起人,就有多看不起人。什麼叫髒東西?鴿子也是一條小生命好不好?就算這鬼車是上古種的凶禽,世上難得,也不至於這樣吧?連吃這鴿子一下也怕髒了嘴?但這也算了,誰讓他是太子殿下,大秦未來的皇帝,平民百姓的天呢?他骨子裡天生的優越感本身就討厭。關鍵是她和燕北天故意聊了好幾句了,他怎麼還不藉機去穿衣服?大冷的天,就全裸著站在石頭地面上。不冷?

  「飄飄姑娘怎麼會在這兒?」燕北天一咬牙,終於問出來。同時,一邊揮手讓想靠近的近侍們都閃遠點,一邊向太子殿下猛使眼色,讓他至少回到屏風後面去。

  可後者就跟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動也不動。當然,第三點一直遮著,沒有露出真面目。

  於是樂飄飄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回話,還得像聊天氣一樣自然,就是旁邊杵著一具果男,讓她這在現代接受不良資訊無數,看愛情動作片都臉不紅、心不跳的主兒,渾身不自在。

  「小灰本來是我大師傅變戲法所用,沒想到它居然自己跑掉了。」樂飄飄藉機解釋,努力減輕自己的過錯,「本來只是一隻鴿子而已,但為了戲法變得有趣,讓皇上龍顏大展,民女雖然知道皇宮不得亂闖,還是要出來尋找。如果犯了什麼宮規,請恕民女不知之罪。」她才不會說「請降罪」之類的話哩。難道還要自請懲罰啊,她沒那個覺悟。

  「皇宮內確實不應該亂走的,你應該叫個小太監跟著。」燕北天額頭冒汗,咬著牙越俎代庖,「不過你也是為了顧全大局,再說不知者無罪,快回去吧,皇上還等著你們變戲法呢。」

  沒辦法,太子除了說一句「不讓鬼車吃髒東西」外,就完全不發表意見,好像沒他什麼事似的。詭異,太詭異了。他從小和太子一起長大,這情形從來沒有見到過。

  而他說完這句話,樂飄飄如釋重負般的趕緊行了禮,跑掉了。

  出院門的時候,見鬼車那傢伙氣啾啾的站在院子裡,頸上拴著鐵鏈,兩三個人牽著。看到小灰的時候,往前竄了兩步,撲稜著翅膀,還是非吃不可的樣子。

  現在是晚上,它的眼睛上沒有蒙著布,一對黑森森的鳥眼凶態畢露,樂飄飄感受到懷中的鴿子小灰抖得像人類得了帕金森綜合症。

  再看侍候它的幾個鳥僕人,沒有身上不帶傷的。真是什麼人養什麼鳥,弄這等凶物來當坐騎,真是有夠要命的。以後如果她有可騎行靈寵,就要極溫順的。

  這麼想著,樂飄飄快速跑出宮院。

  其實她並不太認識路,但元宵佳節和皇上壽誕,雙重節日令皇宮中燈火通明,而皇上與群臣共宴的大殿更是有絲竹和歡笑聲傳出,只要認準方向,想迷路都難。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終於趕到時,三師傅無跡急得都要頭頂冒火了。

  「你可來了。」無跡幾乎是把樂飄飄扛到偏殿裡,「我又怕來不及,又怕你出意外。」

  「大師傅那邊怎麼樣?」她急問。

  「快得羊角瘋了,已經折騰半天花樣戲法。」無跡道,「現在你二師傅在場上客串戲文,引得各位貴客聽曲兒,爭取了一點時間。你也知道,他樣子生得俊俏,學東西又快,年前在市集上看了幾出戲,居然被他現學現賣,倒還受歡迎。」

  樂飄飄鬆了一口氣,「幸好來得及。」

  無跡上下打量著樂飄飄,確實她沒事後,立即就去做準備了。接下來還算順利,驚險無比的完成皇家元宵晚會加壽誕堂會後,一行人被送出皇宮,回到皇莊。

  本來,雪妃是要見見樂飄飄的,但皇上今天特別高興,結束了宴席就去了雪妃那裡,樂飄飄就沒被召見。她心裡一鬆,祈禱這起子皇親國戚把她這小小民女忘了,特別是某太子。

  他應該不會找她麻煩吧?不會報復她吧?他那樣子不像是個寬容的,會怎麼樣對她呢?可他只是被看了幾下,又沒掉塊肉,做大事者不拘小節,他應該會惱怒一陣子就忘記才對吧?

  一路上,她都在忐忑不安地想著。並不知道在她離開那處宮院時,對她的初步處理決定已經下達了。

  當她離開的下一秒,百里布從腳底蔓延出可疑的紅色,一直沒頂。

  原來他的淡定,全是假像。

  「我的衣服。」他陰沉著聲音對燕北天說。

  「殿下的衣服早就備好,就在屏風後啊。」燕北天不知說什麼好。太子殿下雖然貴為一國儲君,但因為是從小修行的,所以衣食住行並不用人特別侍候,至少內衣是自己穿的。

  聽到這話,百里布終於動了一下,見燕北天已經側首迴避,就快步走到屏風後。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光著身子見到那臭丫頭的瞬間,身體突然僵了?他不是不動,他是動不了,但太子的尊嚴不許他流露軟弱。可今天,他還有尊嚴嗎?

  他二十六歲了,又不是練的童子功,所以雖然沒有正式娶妻納妃,但並不是不經人事的男人。怎麼會?見到那個丫頭就動不了了?他很肯定,並不是因為喜歡,可就是僵住了。

  那個丫頭太古怪,從第一天見到她,在斷頭台見到她時就古怪得很。他之前疏忽了,其實應該好好查查。

  「明天開始,把那個女人和她所在的皇莊給我仔細調查。」他穿上中衣後,對燕北天吩咐。

  燕北天連忙進到內間,幫他套上外套和靴子。看他神態懊惱,又幫他整理了下儀容。

  「殿下,之前臣查過,並無特殊。」燕北天怔了怔,說。

  「不需要有多特殊,細無鉅細,所有情況全錄下來,交給我看。」

  「殿下,您不是要懲罰樂飄飄吧?」燕北天驚訝道,「她雖然看到了您的龍體,確實有些不像話,但她不是故意的呀。再者,剛才我讓她離開了,是揣測著您的意思辦的。你忙當時也沒有反對,現在若再找補回來這事,豈不顯得殿下出爾反爾,又心胸狹窄?」

  「還說你不喜歡她。」百里布哼道,「多方維護。」

  「您就當臣喜歡吧,原諒她這一次可好?」燕北天請求。

  太子殿下的臉色已經平靜了,但眼神裡的風暴卻正在醞釀。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再瞭解不過那種神情。對於一個身居高位的男人來說,讓一個民間小丫頭看光了,肯定會不爽。

  「正因為你喜歡,才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難繞。」

  「殿下,您不是這麼小心眼兒吧?你要怎麼處罰她?」

  「我就是這麼小心眼兒。」百里布咬牙切齒,其實更恨的是自己剛才木僵的反應,「不過我還沒想好怎麼做,你先把調查情況早點報上來。」



第十九章 靈寵  

  樂飄飄並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雖然也有些懷疑好東西不能白看,她大約是要付出一點點代價,但還是處於劫後餘生的輕鬆中。

  更何況皇上大賞了他們皇莊雜技團,那些修仙者眼中俗氣的黃白之物,倒是深深的慰藉了她的心靈。不過,對那只闖禍的小灰鴿子,她還是很遷怒,像對待小狗似的,用一條麻繩拴在鴿脖子上,直接丟進自己屋裡。

  所謂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樂飄飄自從在大秦昌德26年臘月初十,於刑場上甦醒後,這才過了短短的一個來月,已經成為了全村的主心骨和唯一智囊。作為勞心者,她當然不必負責善後和整理的工作,三師傅無跡更是貼心的把熱炕都燒好了,她就盤腿坐在炕頭上,盯著那隻雞……呃,鴿子。

  「瘦點,但煮湯應該還可以吧?」半天後,她得出結論。

  那只鴿子本來軟趴趴的伏在地上,看起來又像萎靡又像享受似的,此時似乎聽懂了樂飄飄的話,一下子蹦起來。它飛不高,繩子的那一端又拴在桌子腿兒上,所以滑翔了數步,最後撞在炕沿兒上,摔得那叫一個狠。

  樂飄飄驚奇地看著它,挪到炕邊找鞋子。

  那鴿子以為樂飄飄要下來抓了它直接殺掉,急得口吐人言,倒把樂飄飄嚇得不輕。

  「別殺我!」它尖著聲音叫,不過因為個頭兒小,嗓門並不大,「我沒有肉的,就算煮湯也沒有油水。不過我會跳舞,我跳舞給你看,哄你開心行不行?」

  好吧,這是個神奇的世界。樂飄飄合上張大的嘴。既然洛城東的靈寵仙鶴小丹會說話,既然百里布的騎寵鬼車像凶神似的,那麼一隻鴿子開口說話也不用太意外了。

  「如果跳得不好,哼哼,殺掉你餵狗。」樂飄飄無良的威脅。其實村裡哪有狗啊,能喘氣兒的就只有人。

  可那只鴿子卻聽話得不得了,聞言立即扭了起來。

  各位,能想像一隻雞形生物扭屁股甩腰,雞脖子一探一探的,還不斷呼扇兩個短小的雞翅膀嗎?確實非常歡樂,笑得樂飄飄腸子快斷了。但很快,她看出點意思來了,這只不管是雞還是鴿子的生物,跳起舞來相當投入,姿態雖然笨拙難看,卻很有特殊而神秘的節奏,並隱隱有一種吸引人的特質,令人看得目不轉睛,並且心情跟著大好。

  用現代的話來解釋:這是用舞姿催眠?

  正琢磨著,雞形生物越跳越歡樂,身上覆蓋的羽毛一片片甩了下來,就像人跑熱了,脫掉外套一樣。

  樂飄飄目瞪口呆,見過光豬跑,但光雞跳卻從來沒有。冷凍雞超市有賣,不過卻不可能突然跳起來。

  「我說,沒打算烤你,怎麼自己連毛都拔了?」樂飄飄問。

  「我們跳舞高興時,都這樣。」雞形物且舞且說。

  「還長的回去嗎?」她好奇。

  雞形物沒說話,而是快速扭了幾下腰身,那散落一地的雞毛像電影倒帶的,又回復原位。

  太神奇了!

  再接著,又有特殊的、正常人智商無法理解,但在修仙世界卻很有可能的事發生。隨著雞形物的舞蹈,一陣快樂的歌聲響了起來。正是除夕那晚,樂飄飄五行失調,第一次進入虛空世界時聽到的歌聲。

  循聲望去,一團土黃色的肉球滾了過來,似乎為舞蹈所迷。它陶醉的唱著歌,圍著雞形物打轉,歌聲慢慢合上了舞蹈的節拍。兩隻一唱一和,完全當樂飄飄是透明。

  這還得了。在皇莊,她樂飄飄現在是一等大人物。論頭腦,全村二貨綁在一塊兒也不及她的水準,論武力,雖然她沒有,但她有三個如狼似虎的師傅,還個個超級護犢子。這樣偉大而光榮的存在,能容許別人無視?

  樂飄飄來不及穿鞋,雪白的棉布襪子直接踩在青磚地面上。一彎腰,把唱唱咧咧的那巴掌大的肉球拎起來。

  手感沒有想像中柔軟,因為那肉球的表皮覆蓋著細小的鱗片,額頭還有兩隻小角。它個頭兒本就不大,那兩隻角就像兩粒花生似的。

  樂飄飄一撥,它癢得在樂飄飄手心中打挺,「別逗別逗!正唱一半呢。」

  呵,還挺自來熟的。誰和它逗了!不過,怎麼又碰上一個會說話的「動物」?

  「你是誰?」樂飄飄拎著它同樣佈滿鱗片的小尾巴,把它倒提過來。

  「老子是……呀,你怎麼看得到我?我為什麼在你個小丫頭面前顯了形?」它突然驚駭的大叫,這麼半天了,才發現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快說,你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麼夜闖民宅,本小姐的閨房?」樂飄飄凶巴巴的。

  沒想到那肉團更凶,張口就要咬樂飄飄的手指。樂飄飄反應很快,連忙甩手,直接把肉球丟了出去,附帶著一線金光。

  她不知道那金光何時會出現,現在也很微弱,細細的,但對那肉團卻足夠用了,登時將它定在原地,就像石化了似的。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肉團難以置信的在那兒不斷的十萬個為什麼。

  樂飄飄當然也不知道,但裝出高深莫測的樣子來,對兩隻非正常生物,用三師傅無跡經常吼人的口吻嚷嚷,「他媽的給我老實點!」

  肉團和瘦雞週日望向她,有點誠惶誠恐。哈,果然人要表現得橫點,才能震住場子呀。

  「快點自報家門,以及為什麼會出現,不然……有你們好看!」她不知道要拿這兩隻怎麼辦,只能籠統的威脅。

  不過,她也不會傷害它們,因為它們看起來是無害的。

  「老子是囚牛!」肉團開口,那金光讓它很害怕,卻還死撐面子,「誰闖到你家了?明明是我先來的好不好?夏村長的祖上還沒佔了這塊地兒,老子就在這生活了。別看我個子小,正經五百年大壽。論起來,你這小丫頭片子得喊我爺爺。是你三個笨蛋師傅非要選在我家上面蓋房子,你說說,到底什麼是先來後到?」

  「我們不以年紀論大小,以個頭和拳頭來論。」樂飄飄揮手,威脅。驀然,她發現她很有當惡人的潛質,都不用培訓的。

  囚牛……囚牛……名子挺熟啊,在哪兒聽過。樂飄飄敲著下巴想。

  「不用想了,你這種平凡的人類,怎麼能理解我們這麼高貴的種族。」囚牛輕蔑地道,「老子是龍族,正經的龍子。」

  啊。樂飄飄腦海中靈光一次,終於想起來了。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其中有一位,酷愛韻律,所以後世的琴頭,多有雕刻囚牛的。

  樂飄飄不理囚牛狂妄自大的繼續吹噓,而是把目光投向雞形物,「想必,你也身世不凡?」

  雞形物挺了挺雞胸脯,自豪地說,「我不是雞,也不是鴿子,我是重明鳥,是古神鳳凰一族的。雖然並不是鳳凰,但是鳳凰很近的親戚。」

  「你喜歡跳舞?」樂飄飄問。

  「我們重明鳥都喜歡跳舞。」重明鳥又挺了挺雞胸脯。

  樂飄飄很挫敗,認為老天很不公。

  人家重生、穿越、修仙,進的全是大門派,身邊的帥哥帥叔叔一片一片的。她呢?進了這麼個廢柴兼窮光蛋村子,身邊二貨如雲。

  人家養靈寵,都是異種神獸,個個威風凜凜,至不濟也還漂亮,麒麟朱雀啥的。她呢?遇到條龍,還是愛唱歌的囚牛,遇到個鳳族,卻是愛跳舞的鳳凰親戚。

  她才要問十萬個為什麼哩。

  有心要收它們為靈寵,可要它們除了浪費糧食,還能有什麼用?唱歌跳舞,難道叫她搞個鄉村歌舞團,做民間藝人啊。

  真是的!她才下定決心要修仙的,五行平衡的方法還沒找到,又多了兩個二貨靈寵。人生啊,都是淚水。

  她沒了興致,就不再多問。倒是那兩隻自己絮絮叨叨,把自家身世說了個清楚,弄得像憶苦思甜大會似的。

  囚牛不知道自己身為龍族,是怎麼滾落到凡間的,但它還是龍蛋時就感受到此地的充沛靈氣,於是自埋於地裡孵化。斑斕石騙得過人類的感應,卻騙不過這種上古神獸的感覺。而龍族生長得極為緩慢,加上它先天不足,於是五百年了,智商雖然發達了,但外形還是嬰兒肥兼百分百幼齒。

  重明鳥也是由蛋孵化的,但不知哪個殺千刀的偷了蛋形的它,於是它生來就在凡間,可雞不像雞,鴨不像鴨的,又沒肉,以不能生蛋,於是被當鴿子賣給了傻佬夏凝風。

  最後,兩隻一致感歎:虎落平陽被犬欺,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啊。

  在它們的訴苦聲中,樂飄飄見三位師傅還沒回來,乾脆脫了衣服釵環,熄燈睡覺。她心理感覺很平靜,斷定那兩隻不會做對她有害的事,乾脆也不管。

  而她才睡熟,兩隻「貴獸」湊在一起,以只有它們自己才聽得懂的獸語商量起來。一邊商量,還一邊興奮的瞄著樂飄飄的背影。

  第二天一早,樂飄飄才睜眼睛,就見它們就趴在她枕頭旁邊,上來就說,「我們給你當靈寵吧好不好?」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07:20 PM

第二十章 紅色羽毛  

  「我不要。」樂飄飄直接拒絕。

  要這一對娛樂系的活寶幹什麼?難道江湖寂寞,打發時間用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囚牛又來這種問句,「你一個凡人,我們兩大貴族神獸主動給你當靈寵,你不樂瘋了就算了,怎麼還不要?」它的自尊大受打擊。

  「因為你們不懷好意。」樂飄飄哼了聲。

  「你怎麼知道?」重明鳥是個老實頭,一下就洩了底,恨得囚牛直跺腳。

  「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

  「別跟我在這兒掉書袋,相信我,你絕不是對手。」樂飄飄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用腳趾頭想的就知道,除非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則你們怎麼會選我當主人?」

  靈寵也是有等級的,像重明鳥和囚牛這種雖然不是頂極神獸,但出身高貴的,更有機會修行到最高境界。而一旦擇主,主人的修為高低直接決定了他們的前途,就像現代的捆綁銷售似的。她是五行雜駁靈根,到現在沒修行過一天,靈寵跟著她沒有好處。倒不至於因為她死而跟著死,至少等級提升方面很困難。那麼這兩隻主動找上她,肯定有特殊理由。

  「我們是為了能長長遠遠留在這裡。」囚牛無奈,好像被拆穿後不得不說實話似的,「這地下那條靈脈,遠比你能想像的還要厲害。」

  「少來。」樂飄飄根本不信,「想跟我定下主與寵的契約,至少要跟我說實話吧,免得毫無誠意。」小樣的,跟現代人的花花腸子、以及背信棄義比起來,它們可差遠了。

  村裡人防火防盜防小一郎,但絕不會防著兩隻靈寵。地廣人稀,它們藏在兩個山包裡刻苦修行,有誰還會知道,並且非找到它們趕走不成?再說之前囚牛一直在皇莊裡藏了五百年也沒被人發現,聽它話裡話外的意思,還是因為她,它才顯形的。

  「咱說實話吧。」重明鳥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央求囚牛。但也沒等囚牛同意,就對樂飄飄說,「昨天主人卸了釵環睡覺後,身上隱隱有一層金紅色光芒。那光有神聖氣息,說明主人必不是凡人,會有大成就的。」沒等樂飄飄答應,它已經叫上主人了。

  那是神器發出的光芒。樂飄飄暗說,小爺確實不是凡人,但也不是神仙,只是個穿越人士而已。但重明鳥的話說得靠點譜了,說明這兩隻把她當成了潛力股。

  她想對它們講明,跟著她有危險,但卻把話嚥了下去。因為……重明鳥的目光向上移,落在她頭頂後,然後就崇拜的望著,不吱聲了。

  「神器擇主,神息擇主,我們神獸也要擇主嘛。」囚牛哼哼嘰嘰地說。

  樂飄飄伸出手,摸摸自己的左耳上方。

  那個長出「癤子」的地方已經不疼了,但卻越長越大,這兩天沒什麼感覺了,難道……

  她不摸還好,一摸嚇了一跳,因為那地方支出一個東西,適度的柔軟,適度的彈性,手感上……似乎是羽毛!

  她連忙從炕櫃中拿出鳳九給的鏡子照,結果驚駭的發現,在原來癤子的地方,真的長出一根紅色的羽毛來。和虛空中那根一模一樣,但才只有小指長,而且確實是長在頭上的,因為拔不下來,疼得她掉眼淚了也拔不動。還支愣著長,倒像是印弟安人插在頭上的發羽裝飾品。

  漂亮倒是很漂亮,紅寶石樣的顏色,配著黑髮,斜插著,憑添一份俏麗。

  可是,太怪異了啊。

  她是正經八百的人,不是鳥人,長什麼羽毛。

  也顧不得眼前還有兩個活寶,樂飄飄口念七花,咻的進了虛空之中。那裡,紅羽仍在,無風自動,赤晶琉璃般奪目。神念指揮肉身摸摸頭頂的紅羽,同樣立即回到現實。

  作用都沒有變,只是形狀變了,到底是什麼意思呀?

  「大師傅、二師傅、三師傅!」樂飄飄大叫起來。重生前,她習慣了照顧自己,但現在有人疼她寵她,她很快變得有依賴性了。

  聽她叫得急切,三位師傅跑了進來。

  「這是什麼?」他們三個分別指著樂飄飄的頭頂紅羽、囚牛和重明鳥。

  「別管它們,快看看我頭上的羽毛。」樂飄飄把頭依次扎進三個師傅懷裡。

  最後,他們三個的研究結果是:那羽毛確實是從她頭骨中長出來的,要弄掉也行,只怕不去根就還會繼續長出來。若要連根拔起,除非把腦骨敲開。

  那樣,樂飄飄自然活不成了。

  所以結論是:人在羽在,羽死人亡。

  「憑什麼啊,不帶強買強賣的啊。」她仰天哀叫。

  這根紅羽引著她第二次穿越,是那個紫發金瞳男給她的嗎?為什麼要給她?前世或者前前世有淵源?這是為她好,還是害她啊。

  「飄飄,這個挺漂亮的。回頭師娘和紫墨那丫頭學學梳頭,再手把著手教給你。」鳳九突然裊裊娜娜地說,「梳那種側盤的單螺髻,用髮絲把羽毛繞上、掩住,就跟特意在頭髮上插上一根鳥羽似的,美得很哪。」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樂飄飄又急又惱,但卻沒有發作,而是詢問地看向小一郎。後者無奈的點頭。明白了,二師傅昨天又是表演又是大塊分金,大口吃肉,興奮過度,又糊塗了。

  「飄飄,自從你清醒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我們不知道的?」三師傅無跡問到重點。

  樂飄飄看了看兩隻看戲一樣,差點嗑瓜子、喝茶水的靈寵。

  三個師傅心領神會,聯手布了個結界,把那兩隻封了起來。誠然,三個師傅沒一個築基成功的,層次很低,但那兩隻除了出身良好,天生會吐人言外、靈智大開之外,也是菜鳥,沒多大正經本事。

  隨後,師傅四人可以隨便說話了。樂飄飄就把除了她是穿越人士以及有關紫發金瞳男的事以外,竹筒倒豆子,全講了出來。

  不擔紫發金瞳男,是因為她下意識地要保護他。心底總是以為,他必不容於世。

  但,她說了決定要修仙的事。

  三個師傅聽得很認真,此時看他們嚴肅而英俊超群的臉,會以為他們三個是一代宗師,怎麼可能是皇莊的二貨村民。

  「首先,你身上有神器的事,再也不能讓別人知道。」小一郎正色道。

  他正經的時候,本來就像那種很有地位的人,因而說出的話,自然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神器是在你體內,神氣內斂,外人無從得知,只要你裝作若無其事就行。到於那兩隻神獸發現你身上有異氣的原因,是你摘下了斑斕石做的飾物所致。以後睡覺時,屋子裡別放進外人就是。我們要當心的,是那個金丹期修士,畢竟他是不是死透了,無人知曉。但修道人得知神器的下落,必定會自秘,不會到處宣傳,否則等於拿自己當靶子。而他只是金丹,又沒有結嬰,只憑神識附在靈寵上,只怕活不了多久。就算能活,想要恢復實力,再奪捨,也不是一年半年能做到。對此,注意即可,倒不用太擔心。」

  「神器都自有靈識,會擇主的。」無跡接過話來,「它即選了你,必定有理由。所以三師傅認為,你修仙雖然危險,卻是正途。若你終究是個凡人,神器又如何會選你?從今天開始,你沒事就到虛空界去看看。我想,那裡一定藏有可供你修煉的辦法。不過你找到方法後,必須跟我們三個講明後再開始修行,不能獨自進行,免得出了狀況,無人能施以援手。」三師傅平時傻愣愣的,如今這一板著臉,煞氣十足,帥死個人。

  「至於外貌你不必在意。」二師傅鳳九接過話來,「正如我剛才所說,梳個好髮髻,那紅羽就像裝飾物一般,說不定以後就成了你的標誌。若你不喜歡,頂多在拿把傘遮遮,你三師傅不是給你一把?」

  說到三師傅,他突然站起來,嗖一下子就不見了。小一郎愣了愣,隨即也立即消失。

  樂飄飄莫名其妙,鳳九微笑著撫撫她的頭髮和那根紅羽,溫柔的微笑道,「別擔心,他們是想到,說不定以後會有人為了神器想傷害你,所以急著修煉去了。畢竟我們越厲害,就越能保護你。師娘我先去找紫墨丫頭,然後也去勤奮修行。」

  這話,聽得樂飄飄感動非常。

  果然,還是親人最靠得住。只有三個師傅,父親一樣的存在,才會處處為她想,對於神器也半點貪念不起,只想要為她好吧。

  上一生,她沒有家庭親情。這一生,她要全部補回來。她樂飄飄發誓,動她沒關係,要敢動她的家人,她就跟誰死拼到底!

  眼看鳳九也要走,樂飄飄連忙攔住,指了指兩隻靈寵,問,「它們怎麼辦法?」

  「收著。」鳳九想也未想,「靈寵一生只能有一個主人,除非主人死了,不然不得背叛。但對於主人來說,可以擁有很多靈寵,假如實力夠的話。」

  「可我萬一修仙無果,不是害了它們?」樂飄飄終究有些不忍心,也不自信。

  「丫頭,你要明白。」鳳九正色道,「對於每一隻靈寵來說,尤其是高階的,也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它們選了你,就要承擔後果,與人無怨的。再說,你不會修個大道出來,證明它們有眼光嗎?」

  鳳九笑了笑,揮手撤掉結界,伸出纖長完美,如玉雕般的手指,輕點了一下重明鳥的額頭。

  那隻鳥,立即被迷暈了,僵直倒地。

  留下囚牛恨鐵不成剛的聲音:「冤孽啊!身為神獸,卻讓一個凡人給迷了心智,丟臉!



第二十一章 大吉大利 

  出了正月,春耕的季節就到了。

  樂飄飄在現代就是個四體不勤勞、五穀不分的,重生在這裡,頂著個病秧子的頭銜,又被三個師傅無理由寵愛,自然不用下地幹活,每天就像無跡說的那樣,進入虛空中尋找適合自己修煉的方法。

  至於那兩隻靈寵,她倒是收下了,但採取了放養的態度,也不去管。每天,它們兩個都手拉手到前院去,又唱又跳的一通折騰,日出一次,月出一次,說是靈寵的修行方法。全村人看了幾天熱鬧,見它們根本沒丹好吐,也就不理會了,只張羅著自家也弄個靈寵玩玩。總之,大吉大利的出現,把全村人本來勉強站在及格線上的的智商拉得又降低了。

  樂飄飄給重明鳥起名大吉,囚牛叫大利。

  兩隻曾經強烈抗議,重明鳥甚至覺得小灰這名字都好些,但樂飄飄拿出主人的強勢,直接拍板。因為,這兩個活寶除了讓人高興之外沒有任何用處,當然要取個吉祥的名字。

  總之,小日子過得蠻舒服,可惜有一個巨大的遺憾:她還是沒有發現紅羽以及虛空界的用處。而且在潼川城的皇宮之內,針對她的事正在發生。

  「父皇。」百里布求見百里松濤。

  「皇兒,什麼事啊?」百里松濤對人嚴厲,施政也苛刻,但對自己的獨子寵愛有加。當然他的寵愛比較正面和積極,該磨練和管教的部分,都絕不會含糊和猶豫。

  而百里布,對父親尊重、崇拜、絕對服從。皇家的父子之間有他們這樣感情的,歷史上極為罕見。

  「父皇可知道城外的皇莊?」百里布直接問。

  百里松濤愣了一下,點頭。

  「近日兒臣翻看一些事關宮廷的資料,發現皇莊那處田地是五百年前,先祖獎賞一位有功的百姓的,但具體細節並沒有記載,父皇可知詳情?」

  百里松濤眼睛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但卻掩飾得很好,沒讓百里布發現。同時,他還是搖頭道,「年代久遠,往事成塵,誰還記得呢?皇兒怎麼突然對皇莊有興趣了?」

  「他們來為父皇祝壽那天……」百里布陷入突然的回憶,但立即又拔出來。實在是……現在想起來,他仍然渾身彆扭。其實有什麼,不過是被看光了而已。男人嘛,怕什麼。

  「那天怎麼了?」百里松濤問。

  「沒什麼,就是覺得莊子上的人『有趣』,就『順便』留意了下。」百里布不帶什麼情緒地說,「結果發現,二月初二龍抬頭那天,正好是五百年租期到了。」

  「哦?」百里松濤挑了挑眉,「朕竟沒留意。皇兒的意思,是要收回嗎?」

  「正是。」百里布點頭。

  身邊的燕北天別過頭去,低聲咕噥了兩句。真是的,不過是太子殿下沒穿衣服,被個可愛的姑娘看了兩眼,他就要斷人全村生路,太狠了吧?

  「為什麼要如此呢?」百里松濤也有些疑惑,「就算租約到期,只要他們願意,繼續在那片土地上耕種,和戶部重新過一遍程序即可,何必勞民傷財的折騰?難道,是有什麼人看中了那塊地嗎?」說了最後,眉頭微微一皺。

  在大秦,大片土地全由朝廷封賞,民間小宗土地買賣控制比較嚴格,就是為了防止有可以動搖國體的大地主出現,也便於戶籍的管理。但仍然有富人看中某塊地,通過權貴來達到巧取豪奪的目的。

  「沒有人看中那塊地,是兒臣研究之下覺得,那裡出產的農作物特別好,往年要供給宮裡不少,但從土地的面積和最後的產出來看,他們簡直是浪費良田。以前,念著皇先祖的天大恩典,無人管束他們。現在既然租約到期,何不換一部分屯邊的將士來駐紮。那樣,一來可以養兵以拱衛京師,二來可以令良田的產出更高。多出的作物用於與各國的禮尚往來也好。」

  「有些道理。」百里松濤想了想道,「不過,畢竟是有功於大秦之臣民,就算租約到期,也不好直接趕人。這去與留之間,朕有點兩難。不如這樣,此事就交於你辦,具體要如何,你決定吧,不必來報了。」

  「是。」百里布應了聲,帶著燕北天退下。

  百里松濤望著兒子英挺的背影,一陣驕傲,又是一陣疑惑。布兒說得好聽,但布兒不是看中小節之人,今天特意去研究一個小小的皇莊,必有緣故。

  是什麼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於是乾脆把事先扔下了。

  而在另一邊,百里布正和他最信任的貼身侍衛爭論。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沒有旁人的時候說話並不顧忌,倒顯出些真性情來。

  「殿下,您這是何必呢?」燕北天道,「他們不過是一介草民,離了土地就沒辦法生存下去,您這樣是斷人生路啊。您是太子,未來的皇上,臣民也稱為子民,怎能不愛護?」

  「我正是愛護她,才出此下策。」

  「她?」

  「對啊,你的小心上人。」百里布想起樂飄飄就頭頂冒火,「若不是你說喜歡她,我要留著她的命,她早就活不到今天了,又怎麼有機會連累村民?」

  「殿下,我沒說喜歡她。我只是……順著您的意思說,不耐煩解釋了。」燕北天無奈,「就算我真的喜歡她,您的道理也不通。」

  「怎麼不通?」百里布停下腳步,半側過身。

  「京城內外已無可耕種的土地,若您把皇莊收回,她和村人就得外遷。臣若喜歡她,您不是讓臣與她生生分離嗎?」

  「我正是要你們分離。」百里布突然歎了口氣,正色道,「我允許你喜歡她,但絕不能跟她有瓜葛。你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心裡清楚,婚事豈由得自己做主?我是未來的皇上,你是未來的天子第一近臣,有些事,是不能隨心所欲的。」

  這話,說得充滿無奈和無盡的寂寞,令燕北天愣了一下才道,「殿下您扯得好遠。現在的情況是,您收回皇莊,要村民們怎麼辦法?現在正是春耕,一年中最重要的時候啊。」

  「那皇莊叫什麼名字來著?」百里布突然問。

  「沒名字,一直皇莊皇莊的叫。」

  「嗯,那你親自去一下,把這消息傳達了,聽聽他們怎麼說。」

  啊?這算是什麼政令?要走要留,太子發句話就行了,怎麼倒像是試探似的。燕北天愣了下,終究忍不住問,「殿下,臣愚鈍,您告訴臣,這麼做到底和那件事有什麼關係?」

  「我就是讓她滾遠點,滾到我看不見的地方。」百里布突然惱火,「眼不見,心不煩。誰讓為著你的緣故,我不能殺她呢?」

  「殿下……」

  「快去!」

  「是。」燕北天無可奈何的領命而去。

  於是下午的時候,樂飄飄就聽到了這個消息。照常理,這種事應該通知村長才對,但燕北天知道問題的根源在哪裡,所以直接找到病根子身上。

  樂飄飄立即就跳起來了。

  原來,長達五百年的租約也有到期的時候。而且,若只是收回土地就算了,反正村民們都無心種田。現在春天到了,他們有雜技班的基礎,暫時不會凍餓而死。可是天知道,這莊子地下有靈脈!

  再退一步,村裡的人都是修仙廢柴,被搶走靈脈雖然可惜,可是也沒有話講,就像小孩子抱著金元寶似的,不被搶才怪。但以百里父子的脾氣,知道自己的地盤上有一群人一直佔據靈脈,偷偷修仙,只怕追到天涯海角,他們跑到別的國家去,也要被抓回來,以正國法。

  所以,靈脈的秘密不能洩露!皇莊,也絕不能被收回!

  「續簽,我們續簽可以不?」她立即想到這種可能。

  燕北天有點為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皇莊的出產太少……」

  「要加租?可以可以!加多少?兩成夠不夠?要不五成?八成?算了,兩倍好了。」樂飄飄討價還價。

  她心裡有准。雖然她不懂種田,但村裡的土地利用了沒有三分之一,這群不合格的農民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所以出產才少。其實只要肯努力,別說兩倍,五倍也交得出,她已經是保守打算了。

  「飄飄姑娘,我實話說吧!」燕北天不忍看樂飄飄的緊張勁兒,一咬牙道,「太子殿下這麼做,不過是因為正月十五那天,飄飄姑娘的無心之過……」

  「就因為我看到他沒穿衣服?」樂飄飄立即拔高了嗓門。

  她這個人吧,基本上很隨和,別人小小欺侮一下也沒關係的。關鍵是,別把她惹毛了。

  燕北天尷尬得玉面飛紅,沒想到樂飄飄說得這麼直接,而且這麼露骨,居然答不上話,只咳嗽了兩聲,加以掩飾。

  樂飄飄原地亂轉,「我也不是故意的。」她委屈得不行,「如果他身材差,覺得丟臉,所以才針對我,我還能理解。他長那麼好看,怕什麼啊?」

  「呃……」問題不在這兒好不好,姑娘?身體對一個高位男人來說,也是尊嚴。

  「如果怪我多看了兩眼,請燕大人轉告太子殿下,我那是出於對美的欣賞,沒有其他意思!」

  「她真這麼說?」當晚上,燕北天趕回太子寢殿,把樂飄飄的話原原本本告訴太子殿下之時,百里布簡直瞠目結舌。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10:35 PM

第二十二章 離恨宮  

  這是哪門子的村姑啊!一點不淳樸,見了當官的以及皇族中人根本不害怕以外,還說出這種奇談怪論。她確實是腦子有問題,斷頭台上的一幕,他終於相信了。

  「她還說什麼了?」百里布沉著臉問。

  敢在背後對他的身材長相評頭論足,那女人真是膽大包天。哼,平民!不可理喻!

  「飄飄姑娘聽說太子殿下是因為不滿皇莊出產少,所以要收回土地,承諾明年會交兩倍的供奉。」燕北天拿話擠兌百里布,故意把他的動機說得一心為公。

  其實,太子殿下之所以這麼暴怒,是因為……害羞吧?

  「我頒的是太子令,哪容她討價還價,以為是在集市上嗎?」沒想到百里布鐵了心要把樂飄飄趕走,所以半分退路也不留。

  「可是殿下,聽取民情也是必要的吧?何況,飄飄姑娘要求見太子殿下,要當面陳情。」

  「不見!」

  「殿下……」

  「孤是大秦太子,未來的天子,豈是她一介小小村姑說見就見的。不見!明天下午你帶著孤的手諭,去收回皇莊。頂多,給他們三天時間準備!這是孤最後的,也是最大的恩典了。」

  燕北天為難至極,但聽百里布連「孤」都說出來了,這樣擺架子,明顯是不能再勸的。

  第二天一早,他趁著太子殿下和皇上議事,暫時不能離宮的機會,先跑到皇莊來向樂飄飄透露消息。他是築基期大圓滿的劍修士,不能御器飛行,只得讓鬼車帶他飛。鬼車速度快,不過性格暴戾,除了太子殿下外,無人能駕馭。也幸好是他,鬼車認得的,哄了半天才給面子。

  不過他們到達皇莊門口的時候,卻看到了奇景。一隻囚牛和一隻重明鳥正在那兒迎著陽光唱歌跳舞,好不歡樂,正是大吉和大利。

  大吉當日在皇宮差點被鬼車一口吞了,明顯有心理陰影,此時見到那渾身血紅色羽毛、黑布蒙眼的巨大鴨形飛禽,嚇得尖叫一聲,跳得比兔子還快。大利也感覺到了煞氣,本能地想逃走,卻又自恃身份,不肯丟面子,於是一邊假裝無意的退後,一邊還大言不慚,「哪裡來的鴨子,把我的家小雞都嚇走了。哼,老子都不稀得理你。」

  鬼車眼睛看不見,但感覺敏銳,飛撲上前,一爪子按住大利,要踩死它。

  燕北天連阻攔住。

  大利在魔爪下逃生,嘴巴卻還硬,「死鴨子,你給老子等著。老子是龍族,現在還沒有長成罷了,等長大了個兒頭,再找你報仇不晚!」說著,直接土遁而去。

  樂飄飄預感到今天一早就有回信來,因此是站在村口樹下等的,所以目睹了自家靈寵窩囊又無恥行徑的全過程,羞愧得差點找地縫鑽進去,奈何燕北天看到了她。

  「飄飄見過燕大人。」她走上前,開門見山地問,「不知那事如何了?」

  燕北天不知說什麼好,只輕輕搖頭,愧疚地說,「對不起,飄飄姑娘,沒能幫到你。」

  樂飄飄早知道事情不會那麼容易解決,但聽到這話還是有點失望。昨天燕北天走後,全村人得知了這個消息,一片愁去慘霧,到現在還都在唉聲歎氣、惶惶不可終日的狀態中。指望他們出主意?那真是老貓鼻子上掛鹹魚,休想啊休想!

  她三個師傅倒是有想法的,只可惜全不靠譜。鳳九要去色誘太子,無跡覺得以暴制暴是最有效果的。到底小一郎考慮得比較周到,說要想辦法毀掉靈脈,村裡人得不到,誰也別想佔便宜。關鍵是,沒有罪證,他們就安全了啊。

  「那麼,民女也不能面見太子殿下嗎?」

  燕北天只得還是搖頭,神情尷尬。

  「不當面陳情的話,事情就沒辦法挽回。燕大人,求您想個辦法吧?」樂飄飄知道這樣說是難為燕北天,可她實在也沒別的招兒了。

  「飄飄姑娘,你可曾想過,就算見到了太子,他也未必通融。」燕北天想了想說,「太子殿下性情剛毅,決定的事,就算是皇上勸他,也未必肯改變主意的。」

  不如說是剛愎吧!剛毅?說得好聽!樂飄飄腹誹著,可又不敢表露不滿,只正色道,「民女知道事情難辦,但若連努力一下也不肯,不是更沒有活路了嗎?不然這樣,要燕大人擔個風險,把我偷帶入太子東宮,就算民女撞駕,也要見太子殿下一面的。」這樣做非常莽撞,但她若不冒這個險,全村人早晚是個死。零敲碎打的,不如直接來個痛快。

  燕北天吃了一驚,只覺得這個想法太過大膽,但見樂飄飄的神色鎮定,不似做假也不似衝動,想了想道,「這個風險,我是擔得的,因為我知道你並非要傷害太子殿下。只是,你確定要這麼做嗎?若太子殿下惱怒起來,我怕救不了你。」

  「多謝燕大人成全。」樂飄飄深施一禮。

  這舉動表明了她態度的堅決,畢竟是她的眼睛吃了太子殿下的冰激凌,沒道理她不承擔後果,而讓村裡人受她的牽連。再說她已經上過斷頭台了,還連穿過兩次,算是死過三回了。雖然還是怕,卻可以非坦然的面對。

  「好吧,只不知鬼車願不願意馱你飛。」燕北天道,「若靠走的,只怕晌午時沒辦法到達太子的東宮,那就一切來不及了。下午,太子就會頒下太子令。」

  樂飄飄看向鬼車。

  這傢伙長得很凶,氣質殘暴,體型巨大,任誰看著都有幾分害怕。可奇怪的是,樂飄飄雖然沒有和禽類相處的經驗,小時候還讓一隻公雞追出過半條街,卻一點不怕鬼車。

  她走上去,摸摸它翅膀上的羽毛,好奇地問,「它有眼疾嗎?為什麼白天總要蒙著它的眼睛,好可憐哪。」

  燕北天很驚訝。

  這個姑娘,真是與眾不同哪!鬼車的性格特別易怒,就連日夜照顧它的靈寵僕人都它咬傷過無數次,還有為此到致殘的,可當樂飄飄那只白生生的小手撫在鬼車身上時,鬼車只是不滿的哼哼了幾聲,卻沒有傷人,更沒有躲開,實在太令人感到意外了!

  「它的眼睛直對日照時會出血。」他壓下心中的驚疑,回答,「民間傳說,鬼車眼睛裡的血滴在哪片地上,就會給這片土地帶來凶兆和不吉。」

  「誰這麼討厭,傳這種沒有根據的話。」樂飄飄一向喜歡小動物,因而不滿地道,「我們車車可能只是眼睛生病,和吉祥不吉祥有什麼關係?若天下大事,憑這個就能斷定,還要朝政做什麼用呢?」說著,抱住了鬼車的脖子。

  車……車車?燕北天持續驚訝,而且越來越驚。因為,鬼車的鳥頭居然就勢伏在樂飄飄的肩上了,雖然差點把這才十六歲,個子不矮,但體型有些偏瘦的姑娘壓趴下,但那撒嬌的姿態……真的是鬼車嗎?太子殿下說過,鬼車是戰士、是夥伴,不是寵物,可現在,它是不是個寵物很明顯。

  既然這樣,同騎鬼車是沒問題的。

  於是在晌午前後,兩人順利的來到了太子東宮。有燕北天帶著,樂飄飄自然出行無礙,再說伏在鬼車的背上,也沒人發現她。

  「你在這兒等著。」燕北天把樂飄飄安置在書房側面的小花園,「太子殿下從皇上那裡回來後,必定要來書房處理些公務的,到時候聽我暗示,你就出來面見太子。可能……會受些雷霆之怒,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被砍頭的。」

  說著,燕北天寬厚的笑笑。那溫柔平和的神色,令樂飄飄心裡一暖。說實話,她不喜歡古代,更不喜歡這個異時空暴秦,但如果位極人臣的大官都像燕北天一樣,大秦不會太差勁兒的。

  「大恩不言謝,燕大人的心意,飄飄代全村的人領了。」她大大方方地說。

  這時候如果還婆婆媽媽,就顯得太矯情了。燕北天是太子近臣,卻還肯伸出援手,這樣的人還能貪圖他們這些平民什麼呢?只有她把這恩義記在心裡,反正日子還長。

  而燕北天正是喜歡她這種大方爽朗的態度,雖然是個女子,卻有男兒氣概。當時特別注意到她,不就是因為她和普通姑娘不同嗎?別說村姑了,就算皇室貴女,大家閨秀也有所不及。

  他也不再多說,點了點頭,拉著鬼車就走。

  鬼車還似乎有點捨不得似的,啾啾的叫了幾聲,一步三回頭,搞得樂飄飄心軟。別看鬼車體型大,其實還是幼鳥期,羽毛摸起來都不太硬的。倒不像她的大利,年紀五百掛零,還老黃瓜刷綠漆,裝嫩。

  她百無聊賴的站在花樹的陰影中,思考要怎麼和百里布交流,最後制訂了厚著臉皮,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死氣白賴,也要把皇莊續租的策略。然後,開始觀察起太子東宮裡。

  百里布的住處,名字很奇怪,叫離恨宮。她之前聽過離恨天,沒想到有人以此來命名全大秦最尊貴的年輕男子的宮殿。也不知當初取名之人是有巨大的傷心傷懷事,還是就為了風雅強裝明媚憂傷。



第二十三章 被搶了,麻煩了  

  離恨宮不大,但背靠一座小山,在整個皇宮的東面,離皇上的寢宮非常近。那小山並不是假山,而是天然的。不高,但山姿俊秀,起伏舒緩,是一座城中山。可惜樂飄飄還沒有開始修仙,所以不知道此山是大秦絕少的靈脈之所在,風水也特別好,否則,皇宮為什麼會蓋在這裡?

  在皇宮以西,是中央辦公之所在,還有御林軍隊的駐紮地,不過與東面以結界相隔。除非輪值的侍衛和燕北天這樣的人,身上有通過結界的令牌在,普通人是不能突破結界的。

  離恨宮裡外三進,最裡面是太子殿下的寢室、書房、修煉室。後罩房那邊養著鬼車和他的另一隻靈寵飛廉。書房旁邊,有一個小花園,就是樂飄飄藏身之處,裡面的花木打理得整潔漂亮,但沒什麼特色。一看就知道,這位太子是個喜歡簡潔整齊、適當優雅情調的貴族軍旅中人。

  不知平時侍候他的,都是什麼人呢?太監?宮女?有沒有暖床的女人哪?

  樂飄飄正八卦地想著,突然聽到有人聲傳來,大約五六個,都是年輕姑娘,穿著打扮像是宮女,前面兩個約十七、八歲、一個穿藍、一個穿紫的,衣服首飾雖然在規制之內,但細節處很是精美,顯然是有權勢的。

  她不願意惹事,立即縮回身子,可偏偏有個宮女眼尖,看到了她的衣角,立即大驚小怪的叫喊起來,「有刺客!有刺客!」

  樂飄飄一聽,立即閃身而出,低頭垂肩的表示謙卑。若再躲著,就是不明智,這幾個誇張的宮女再喊幾聲,誰知道有沒有侍衛蹦出來,二話不說,上來就殺她?

  怎麼這麼不順利呢?似乎老天故意玩她,在這兒貓著等人也會被撞見!

  「你是誰?在這兒幹什麼?」藍衣宮女冷冷地問,很是威嚴。

  「民女見過各位姐姐。」她姿態放得很低,「民女奉太子殿下傳詔,等在這裡,若有驚擾到各位姐姐之處,民女這廂賠罪。」

  在現代生活了二十多年,早知道閻王好擋,小鬼難纏,越是接近權利中心的僕役,越擅長用權勢壓死不如他們的普通人。她做人一向有彈性,為免於惹事,低頭什麼的又不難。

  「太子殿下傳詔?我怎麼不知道有這事?」紫衣宮女皺眉道,顯然是個管事的。

  「誰帶你來的?」藍衣宮女又問。

  樂飄飄不願意暴露燕北天,雖然百里布肯定能猜到,但很多話就算是真的也不能直說,免得落人口實,可眼見幾個宮女咄咄逼人,她又不得不開口,只得道,「姐姐們不必懷疑,若非太子傳詔,民女一介草民,又如何進得來皇宮呢?」

  藍衣宮女和紫衣宮女對望一眼,覺得樂飄飄言辭閃爍,都大為不喜。

  紫衣宮女性子比較急躁,哼了一聲,就要上前質問。

  藍衣宮女急忙拉住她,低聲道,「別多事,太子殿下一向討厭身邊侍候的人干涉其他,到時候出了差錯,我可不幫你求情。」

  「宮裡進了陌生人,我問問都不行嗎?」紫衣宮女不服氣。

  「你也不長點腦子。」藍衣宮女瞪了紫衣宮女一眼,「她能進到這裡來,沒有觸發禁制,必定不是自己硬闖的。看她的樣子,也不是有大本事的修仙者。你若真不放心,乾脆自個兒在這盯著點,等太子殿下來了不就明白了?倒還顯得你盡忠職守,多好。」

  紫衣女子一聽,神情緩和了不少,揮揮手,讓那幾個小宮女先走,自己則和那藍衣宮女踱到樂飄飄面前,上下打量她。

  大秦民間的物資是很匱乏的,除了綾羅綢緞那種高級貨,普通粗布就只有灰、白、藍、黑四色。而所謂要想俏,一身孝,或者皂,說的就是一身純白或者純黑。樂飄飄畢竟是女人,愛美是天性,家裡的白布全讓醒愛白色的小一郎拿去做衣服了,她就是全身純黑常服。因為個子在古代姑娘中算是高挑,腰肢又細,皮膚白嫩,倒真穿出幾分俏麗來。

  她的天然氣色比宮中女人多了份兒鮮活勁兒,激起紫衣宮女和藍衣宮女的妒忌心來,難免目光如錐。無意間,看到樂飄飄身上幾件斑斕石做的首飾,不期然多瞄了幾眼。

  石頭的材質,在市俗的價值觀中並不珍貴,妙在黑色石頭上有白色花紋,很有些搶眼。金屬鑲邊用的是赤金,就是所謂的銅,也不值錢。不過樂飄飄前生是手工強人,做的就是自己設計首飾在網上賣的生意,還很有名氣,經常一推出新品就被秒殺。所以,她甦醒後為村民們設計的首飾樣子就帶幾分驚艷,她身上卡通貓頭鷹式樣的套飾:包括吊墜、手鐲、戒指、兩隻專門圍繞在紅羽旁邊的髮簪,都特別可愛有趣,而且是大秦朝從沒有過的。

  她戴那麼多首飾,目的很簡單:非漂亮也,乃掩飾爾。畢竟,斑斕石有神奇的屏蔽作用。

  她身上有神器,據估計很可能是那根虛空中的紅羽,而她頭上還長出了那神器的化形。三位師傅已經研究過,因為她自身還沒有半點修為,神器的氣息卻難免外洩,所以必須分外小心。

  可是她沒想到,居然有宮中「貴人」看中她的東西!

  「戴的什麼,拿來看看!」紫衣宮女伸出手。

  樂飄飄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如果她身上有金銀,她很樂於全拿出來行賄,偏偏身上的斑斕石,是絕計不能離身的。

  兩個宮女看她閃躲,頓時有氣,紫衣宮女罵道,「看你那兒下賤的樣兒,眼皮子淺的!難道我們還貪圖你幾件破爛東西不成?不過是拿來看看,到底你是要在太子殿下面前回話的,誰知道你身上的東西乾不乾淨!」


  「是呢,要藏了什麼危險東西,倒是我們貼身侍候的人罪過了。」藍衣宮女不懷好意地說。

  「拿來!」紫衣宮女伸出手。

  樂飄飄心裡這個罵,可卻毫無辦法。

  照這麼下去,她相信兩個宮女會強行搜身,說不定還要叫人來,打她一個暗藏凶器的罪名,就算之後證明無礙,她肯定先被扒得精光。無奈之下,她只好褪下手鐲,指望這兩人適可而止。

  她估摸著,身上的斑斕石有好幾塊,拿掉一塊應該沒事。

  可她又一個沒想到,沒想到女人對美麗的貪婪。

  兩個宮女觀察了下手鐲,都有些愛不釋手,對視了一眼後,紫衣宮女居然說,「這石頭暗藏玄機,我們要拿去給侍衛大人鑒定一下。」擺明要「沒收」了。而且,是全部。

  那哪成啊?幾件首飾不是身外物那麼簡單,算得上是她的保護盔甲,若失了,神息為外人所注意,她小命還能活嗎?

  事關自己的性命,她當然再不能退讓。可她還沒修行,力氣又小,哪抵得過兩個年紀比她大的女人聯手攻擊?而兩個宮女有恃無恐,則是因為進宮貴人們都要巴結太子,自然會有所孝敬,何況一個村姑?現下四周無人,太子殿下也不會從別處聽聞到,她們吃拿卡要慣了,哪還懂得收斂?

  藍衣宮女還是個陰險的,轉到樂飄飄身後,伸腳踢她的膝彎,令她猝然單膝跪倒,若不是她閃得快,臉上也得給抓傷。

  再回神,身上的首飾一件也沒有了,包圍圍繞在紅羽外面的兩根簪子。

  同時,咻的一下,她頭頂上冒出金紅色光芒。

  若平時,她情緒正常,已經可以控制自己不隨處隨意地放光,可她簡直是氣得要爆了,哪還顧得其他,恨不得抽死兩個賤人。

  「你們!」她跳起來,氣得臉色雪白。

  而那道金紅色光芒很微弱,微弱到兩個宮女沒有看到,樂飄飄也沒有發覺,但在遠處的御書房中,百里松濤卻是一凜,鷹隼般犀利的目光投向離恨宮的方向。

  「父皇,怎麼了?」百里布正要離開,發現父親的異樣。

  「有修仙者強行入宮。」百里松濤迅速站起來,大步往外走。

  百里布修為尚淺,一時沒有感覺到,但他雖然才是築基期大圓滿,實際的實力卻因良好的血統而高於常規,所以跟到御書房外後也感覺到了那微弱、而且瞬間消散的神息。

  「走了?」他皺著眉問。

  「沒有,是斂住了。」

  「兒臣去看看。」百里布說著就要走,卻被百里松濤一把拉住。

  「不,氣息外散後立即收斂,說明來者修為與朕不相上下。」百里松濤沉聲道,「朕親自去!」

  「不行。」百里布反攔父親,「您是一國之君,萬金之體,不能輕易涉險!」

  「好,一起去!」百里松濤的猶豫只是片刻,立即做了決斷。

  這個兒子,他愛若珍寶,願意犧牲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去保護。但是,布兒該經受的歷練,他一點也不會讓布兒退縮。只有他知道,這世道是多麼殘酷,要完成他的理想,布兒要面對什麼?

  他的兒子,必須堅強,而且必須是最強者!

  「示警!」他對跟上來的貼身太監說,然後攜帶百里布飛速前往離恨宮。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10:44 PM

第二十四章 血羽之精  

  當法螺一樣的聲音響了三長兩短共五聲時,樂飄飄還在奮力要搶回自己的首飾。從沒有這一刻,她變強的願望如此強烈。三個師傅沒有跟在身邊時,在離開皇莊那個雖然貧窮,但溫暖而平和的地方後,原來她是如此弱小,誰都可以隨便欺侮,甚至任意捻死!甚至皇莊,若不是因為強權,會擔心失去嗎?全村人如果有強大的修為,還怕被朝廷追殺嗎?

  她想平靜生活,可惜重生在亂世。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個世界根本不以她的意願而改變!

  「還我!」她凶悍大叫。

  兩個宮女哪受過這樣的對待,有氣之中也有點心虛,哪見過這麼捨命不捨財的?可到手的東西,怎麼可能讓她們放開?正僵持,突然聽到示警聲。

  「快躲起來,有修仙者闖宮!」藍衣宮女聽出意思,立即驚慌失措地拉著紫衣宮女就跑。

  樂飄飄沒搶回東西,不肯讓她們走。可才追上兩步,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闖宮的修仙者不會那麼巧是指她吧?不會是那些首飾被搶走,紅羽的神息被發現了吧?

  這想法真真的嚇著她了,慌亂中,她只有一個念頭:快躲起來,躲得越遠越好,越隱蔽越好。因為若她被發現,連斷頭台也不用上了,直接在這裡被斬成兩段!

  可是躲去哪裡?沒有燕北天帶著,她想跑也跑不出離恨宮結界。若藏在宮裡,一時半刻就會被發現的!而那兩個惹事的賤人此時跑得影子不見,她取回斑斕石,以得重新掩飾自身氣息的想法根本實現不了!

  情急之下,她恨不能鑽進花根土地中。而那紫發金瞳男,她一焦急就會出現的,這會兒卻根本沒有冒出來的意思。偏偏這時,她甚至聽到了破空之聲傳來,大批侍衛還有大高手,正向她這邊而來。

  天要絕她樂飄飄啊!

  冷汗,順著全身毛孔往外冒。

  也許是本能,她這時候突然暗誦七花,進了虛空界。進入之後她又覺得自己可笑無比,只隱藏神識有個屁用,她的肉身在外面呀。肉身不能躲避,就萬事皆休,等著被大卸八塊吧!

  「怎麼辦怎麼辦?」樂飄飄急得抓耳撓腮,突然又火大得很,對著漂亮得沒話說的紅羽大吼,「你不是神器嗎?好歹表現出點高級貨的特質來,別總呆呆的好不好?」她撲過去,猛搖那根紅羽,順便還洩憤似的猛踹了兩腳。

  近日來,她一直泡在虛空界,想找到神器的秘密,但一直未果。不過她始終小心翼翼,哪敢這麼對待「神器」?輕易都不敢觸摸的,何況還猛搖?何況還大喊著,「你要是真神器就保護我,開門,把我的肉身弄進來!」

  唰!眼前空間扭曲,再安定下來時,她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更奇怪的地界:空蕩蕩而巨大的宮殿,每隔十幾米就有一根兩人才能合抱的盤龍青色石柱。地面,是光鑒可人的白玉石,鑲嵌著一行行巴掌寬的金磚,纖陌縱橫、錯落有致。四壁上有壁畫,不過離得遠,看不清楚。總之,這地方給樂飄飄的第一感覺就是:極致的華麗,無邊的寂寞。

  不知為什麼,她突然想起紫發金瞳男。似乎,他就是那樣一個高貴又孤獨的人。可以得到全世界,可卻填不滿自己的心。

  最奇怪的是,宮殿四面皆牆,沒有門窗,穹頂卻朦朧著看不清楚,有一團黑色的霧氣盤踞在上空。而從那高不可測之中,垂下無數條銀色絲線,每一根絲線上都吊著一枚玉簡。

  她是從何處進來的?難道是上面?

  不欺然間,她抬頭望去,卻見黑霧中幻化中一行白色小字:血羽之精,內藏大法一百八十有九,小法兩萬四千餘。

  難不成,所謂的神器是個能自動防禦的圖書館?並沒有攻擊之能?據說,各個修仙門派都是以玉簡記錄秘籍的……

  不過現在時間緊迫,她沒時間仔細研究,只急得想怎麼才能藏起肉身,掩飾了神息。慌亂之下,她居然滑倒在玉石地面上,疼得膝蓋骨像被人敲碎了似的。

  可是等等……疼……她知道疼,難道進入這個宮殿的,是她的肉身?

  她來不及爬起來,就勢猛掐自己的手臂。疼啊,真特麼的疼。可從沒有過一次,她為自己身體的疼痛這麼開心。哈哈,原來這根紅羽神器是賤骨頭,之前小心愛護就不理她,她又踢又打,反而打開了最關鍵的通道。

  而且不知是什麼孽緣,她跟「二」字簡直算掰扯不開。人家穿越都是一次到位,她非要經歷兩次。別人進入寶貝空間是一次,她也得進兩道門。再考慮那一村子人二貨的品性,皇莊裡面有兩座小山,靈寵是倆活寶,連斑斕石上的花紋細看之下,都是阿拉伯數字「2」。

  不過想到斑斕石,她立即又想到外面發生的事。而這一切也不過是一瞬,她居然發現玉石地面隨著她的心意變成了一面大鏡子,映照出外界的情況。

  她的肉身真的不見了,一片紅色羽毛好像無主飄零之物,極緩慢的落在地上。

  她立即伸手摸摸自己的頭頂,紅羽消失。這情形令她樂得快死過去了,好東西啊,她賺著了!之前還嫌棄來著,原來在生死攸關的時刻,紅羽可以自行脫落,令她遁逃隱身。

  這作用,是否相當於龜殼?

  不過紅羽本身怎麼辦?它沒有隱形,若是被踩,或者被人無意中拿走,丟到臭水溝裡……

  她糾結著,卻不知法螺響起的時候,燕北天正在從離恨宮到御書房的路上。聽到示警,他立即想到是不是樂飄飄這邊有狀況,因而第一時間趕來。好巧不巧的,親眼目睹樂飄飄先是急得團團轉,隨後身形定住,神情呆滯,明顯是神識離體。再之後,連肉身也不見了,只有頭上插的紅色羽毛落在了地上。

  遲疑之中,他快步走到花叢邊,把那根紅色的羽毛撿了起來,但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百里父子已經到了。

  「北天,發現什麼異常沒有?」百里布拍了一下燕北天的肩膀。

  倉促間,燕北天手中的紅羽不知藏在哪裡好,目光如炬的皇上正從另一個方向走來,他只得急中生智,順手把紅羽塞到百里布的衣袋中。

  百里布非上朝時不穿朝服,而是武將的短打配馬靴,很是英姿雄偉。這幾天是倒春寒的天氣,外面又罩了件帥氣的棕色短皮甲,衣襟內側有個暗袋。此時他沒有繫上帶子,燕北天假裝撞了他一下,紅羽就神不知、鬼不覺的藏在太子殿下的身上了。等危機過去,再悄悄取回就是。

  「聽到示警時,臣正在離恨宮附近。」燕北天鎮定的躬身回答,「從宮外一直到此地,沒有發現什麼異狀。」

  「果真嗎?」百里松濤問,略蹙了蹙眉。

  他似乎感覺此處還有異氣波動之後的餘韻,可燕北天是他兒子的貼身侍衛,他親自己挑選並從小訓練的,忠誠度無可質疑。那麼,應該是燕北天沒有看到,而不是隱藏了什麼才對。

  而百里松濤這樣問,燕北天心裡也打了個突。

  皇上是金丹期大高手,他心跳得異常些都會被發覺。好在他意念強大,居然壓抑得住血液流動,很認真的撒謊點頭,「臣確實什麼也沒看到。」

  「父皇,會不會是敵人躥到了別處,或者又離開了?」百里布問。

  可百里松濤還沒有回答,不遠處又傳來騷動之聲,靈氣也波動異常。此時,正有一批不知哪裡來的有修真者刺客,進宮刺殺百里松濤。

  這意外巧合的事件,解了燕北天和樂飄飄的圍。大秦如今和未來的兩位國君迅速做出了一致的反應,向喧鬧之地而去。燕北天及其他侍衛,也緊緊跟隨。

  紅羽被放置在百里布的皮甲暗袋裡後,身處奇怪宮殿裡的樂飄飄的眼前就一片黑暗,再也看不到什麼,只憑一點微弱的聽力了。同時她也明白了,她若連肉身帶神識全部羽遁,與外界的聯繫就全靠那根從她頭上脫落的羽毛,甚至出入第一層虛空界也要它做大門的開關,所以那羽毛也是很重要的存在,必須要好好保護。

  前面發生的事她全看到了,對燕北天發現她的秘密,感覺又緊張又慶幸。緊張的是,畢竟是被發覺了,燕北天若問起,她連抵賴的借口都沒有。慶幸的是,燕北天同情被隨意審判的修仙者,若她真誠的請求,他未必會舉報她。

  心思混亂中,她模模糊糊聽到外面的打殺之聲,偶爾有各色寶光射進百里布的皮甲暗袋之中,讓她瞄到一絲光線。也不知過了多久,外界開始沉寂,但百里布焦急的聲音卻響起,「父皇,北天沒事吧?」

  「他只是被修為比他高的人轟擊得閉了氣息,昏睡三五日就好了。」百里松濤說,「而且經此一役,加上你們上回對那名金丹期修士的經驗,對你與他的修為都是有幫助的。」

  「那就好。」百里布鬆了一口氣。

  可空間宮殿裡的樂飄飄卻嚇了一跳,直歎自己倒霉無極限。



第二十五章 大被同眠  

  只有燕北天看她藏身於紅羽之中,進一步講是在百里布的口袋之中,更重要的是只有燕北天才能把紅羽拿出來,並把她帶出皇宮。可現在他老大人陷入了昏睡?她怎麼辦?她沒到辟谷期,幾天不吃不喝會死的。難道就這麼一直被百里布貼身藏著?

  還有,她要怎麼從這個奇怪的空間宮殿出去?她連怎麼進來的都不知道。念「七花」二字只是進了第一層,至於這第二層……當時她對紅羽又踢又打來著。

  神器不是真那麼賤,不打不聽話吧?

  再有,她也不是拇指姑娘,若肉身出現,百里布的衣袋肯定是裝不下她了。再者,她這麼突然冒出來,不是找死嗎?要等百里布脫掉衣服,不在面前,或者暫時失去意識才行。

  那……只有等他晚上睡覺的時候了。

  儘管無奈,也只有面對,樂飄飄想通了各種關節,又見時間還早,乾脆靜下心來,研究起自身的情況。

  所謂神器,是聽那個金丹修士說的。但想來這種天地間僅此一件的高級貨,具體的真面目不是普通人可以知曉的。也就是說,這神器極可能是那根內有乾坤,外有化形的紅羽,而且從剛才的經歷來看,它名為「血羽之精」,作用應該是記載了很多玄妙的修行秘籍。以其神秘性來看,那些秘籍說不定是各大門派都不曾擁有的。或者,失傳的。

  說到底,它是流動圖書館,可以自動防禦外來攻擊,卻不是主動型武器。可是,若有人知道它真正的面目,只怕不惜一切代價要奪取它的人會更多。畢竟神器雖難得,但知識才是力量。

  而她,身上帶著這件天地異寶,只要消息洩露,絕對是各色人等的追殺對象。她像是被扔在了寶山之中,但同時也是在刀槍劍雨裡。若這寶貝可以隨意收取倒還罷了,偏偏要得寶,就得殺掉她才行,所以她和這神器已經是一體。

  神器在,她在。

  神器失,她死。

  可她才不想死,好不容易有重生的機會,要好好活一場人生呢。

  所以,她必須盡一切力量自保,並且,絕對死守秘密。現在的知情者有她、三個師傅、加上燕北天。可怕的是那個金丹修士,不知他到底死了沒有。還有,多嘴鳥的主人……

  彷彿,她的頂上總有把明晃晃的大刀在揮舞,害得她小命總活得不大安穩。若藏起來,天下之大,想來想去也沒有她容身之所。

  待在大秦被發現後,會以異能者身份被砍頭。出了大秦,各國對修仙者都沒有束縛,知道她身懷神器的人,追殺她更方便。而且她沒有任何生存技能,三個師傅也必會跟著她顛沛流離。

  倒不如,玩個光棍兒的。

  她就在皇莊不走,若真有大能者尋上門來,她直接自戕,或者自爆,大家一拍兩散。她死了,村裡人就平安了。也讓那些覬覦神器、拿普通人的人命不當回事的傢伙們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讓她活,神器也毀掉,誰也別想染指!

  而賴在大秦、守著皇莊不走的另一個好處是,鑒於本地的國政,那些修仙者的行事會有所收斂,至少不會因為遷怒村子而胡來。而萬一金丹修士死透了,多嘴鳥也沒及時傳回消息,她就是安全的,不跑路正好。

  她現在最不安的是,那金丹修士是如何知道神器之事並查到她身上的?其他,還有什麼人知道這個重大秘密呢?相信人不多,但肯定都是扎手的。

  想來想去,歸根結底,又回到一個問題上:她必須修行!

  她前生是孤兒,雖然今生有三個師傅心疼,有村民們愛護,到底還是靠自己最應當。所謂求人不如求己,何況她還存了絕不連累別人的心思。

  「我說,剛才我進來的方式不太禮貌,不過情況緊急,你不怪我對吧?而且,總是我有所求,你才有所應,是不?」她對著頭頂一片輕輕浮動的黑色霧氣說。

  雖然是黑色,但霧氣並不給人陰森沉重感,而是很威嚴。樂飄飄之前聽小一郎講過,神器都有器靈的,儘管不一定能化形,但總是能溝通。所以,她才開口。

  沒有回答。

  但她看到霧氣湧動得活潑了些,因而並不氣餒,繼續說,「我吧,想修仙,這裡既然有大法一百八十九,小法兩萬四千餘,應該總有一款適合我。要說明的是,我是五系雜駁靈根,平時吃用的東西,或者環境上有變化,五行中哪一行多吸收些,都會要了我的小命。但我聽說有一種五行平衡之法,不知你提供不提供這類秘籍?」

  仍然沒有回答。

  但在垂滿玉簡的懸空中,突然有一處發出清脆的聲響,就像夏夜裡被風吹拂的風鈴聲。

  樂飄飄立即循聲望去,雖然玉簡很多,但不遠處有一塊發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一下就吸引了她的目光。鈴聲,也正是傳自那裡。

  哈哈真好,比電腦管理還先進。畢竟要用電腦檢索,得打字搜索,還要看看合不合適。這倒好,只要說說,就有器靈幫著找出了最正確的來。

  她興高采烈地跑過去,人還沒到,那玉簡就從銀絲下脫落,害她手忙腳亂才接住,嚇出一身冷汗,生怕給摔碎了。

  再細看,玉簡上並無字體。

  對此,她倒沒有不滿和不解。因為小一郎說過,修仙者的秘籍玉簡都是要用神識來一探究竟的。她現在只是個普通人,連出入神器空間都是無意中發現的方法,根本無法調動神識,自然也無法自行學習。

  「這個……可以帶出空間借閱嗎?」她又抬頭問。

  黑霧無言,於是她就自動當成人家默許。可當她才把玉簡放在懷裡,宮殿的地面就似有極輕微的抖動。就像在現代有大型卡車經過時,地面的震動反應差不多。

  「放心,我若拿玉簡出去,必定當天帶回。就算學不會,第二天再取就是了。」從圖書館借書,不還還罰錢呢,何況這麼高級的東西?

  她感覺,血羽之精內的一切有微妙的平衡,所以只有她才能進來。也所以,裡面的東西要在一定時間內保持原樣才行。

  隨後,她又沒事可做了。豎著耳朵,仔細聽聽外面的動靜,似乎百里布還在忙著處理有刺客闖宮的事。她百無聊賴,就在這個巨大的神器空間中四處看看,見宮殿四壁上全繪著彩色壁畫,不過不知什麼原因,她不管多努力,多湊近,也看不清壁畫的內容。

  可能,這裡是修為不到,就不能觸碰的境界吧!

  於是她只好又去觀察那些石柱,見石柱上雕刻的全是龍,姿態不一,神情各異的龍。有的騰雲駕霧,有的凌空飛舞,有的很貴氣,有的很猙獰,看著就讓她心裡發毛「我給這裡起個名字好不好?就叫龍神殿吧?」她說著,自然又把沒人回答而當成同意。

  而後她突然想起自己是怎麼得了這個神器的。

  當時……是第一次穿越,肉身被雷劈,靈魂到了一個不知何處的山洞內,有四個男人在打架,那紫發金瞳的男人對她笑,她感覺心酸,差點哭了。接著紅羽,或者叫血羽之精引導她第二次穿越、重生、投身於一個快凍死的女嬰的身體裡。

  不知是不是兩次穿越令她的魂魄太虛弱了,反正她陷入沉睡,整整十六年,期間身體數度奇異的發熱,但都沒有醒過來。直到有人舉報白癡修仙,她甦醒於斷頭台上。

  這麼說來,血羽之精是紫發金瞳男給她的嗎?如果是,為什麼要給她?只是因為她無意中魂魄「路過」,還是他們之間有什麼淵源?話說,那男人的幻影出現過幾次,最近卻似消失了一般。

  樂飄飄奇怪的有一種感覺,似乎心裡自然就是知道。

  他累了,暫時不會出現。

  那會不會,是那四個人正爭奪這神器,結果讓她巧取了?

  她想不通,乾脆把這茬扔下不管了,反正東西現在是她的,她要怎麼用就怎麼用。現在的關鍵是:她要怎麼出去。

  在龍神殿裡待了很久了,她又累又餓,而且空間裡雖然不像外面那麼冷,沒有四季,但也不是恆溫且濕度平衡的,加上樂飄飄沒有修為,漸漸的身子開始發僵。

  「是不是我要出去,也要對你請求啊?」她望向黑霧。

  黑霧無言,也沒有提示。

  樂飄飄考慮到現在百里布還沒睡下,她也不能出去,因而商量道,「好吧,等太子殿下睡死了,你就把我放出去。」

  她習慣了血羽之精的器靈「默許」,說完這話,就倚著一根石柱坐下了。因為無聊,因為四周寂靜無聲,她聽著自己有節奏的心跳,居然被催眠一樣睡著了。

  之後不知多久,她被凍醒。

  似乎是平躺在一個地方,身子下面很柔軟,身上還蓋著東西。不過沒蓋嚴實,身側嗖嗖的涼氣跟刮骨似的。

  樂飄飄迷迷糊糊中,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家,躺在自家床上。雖然她的床遠沒有這麼軟綿綿的舒服,但重生前的大床還是很不錯的。

  她呢噥了聲,想讓三個師傅幫她燒炕,又恍然覺得一切都沒發生過,她仍然在現代,只是暖氣停了。很快,她感覺身子另一側格外的溫暖,立即靠了過去,還張手張腳的抱住。

  咦,抱的是什麼?人形物體,個頭很大。僵著不動,像是巨型玩具,可是……卻有心跳!

  跳得很急!顯然是被驚到了,或者,憤怒!

  樂飄飄猛得睜開眼,赫然發現自己正抱著百里布,在龍床上大被同眠!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10:52 PM

第二十六章 羽毛,開門吧!  

  四目相對,樂飄飄連呼吸都快斷絕了。

  什麼情況?她做春夢了?為什麼是百里布?三個師傅隨便拎出來一個,哪個都稱得上是國色天香,而且好感度絕對高。

  可現在……

  略打量一下,發現百里布雖然是躺在床上,卻沒脫衣服,想必處理完刺殺事件太累了,就那麼合衣而臥,伸長著四肢。身上,隨意搭著錦被的一角,大部分被子她佔據著。想起之前血羽之精的化形,那根紅羽就藏在他的衣袋中……

  我說器靈同學,你聽從我的命令,把我從神器空間龍神殿中放出來,不是你的錯。可之前你也不跟我說一聲,趁我睡覺就把事情辦了,有點太省略了吧!現在,跟人家一被窩睡了,清白什麼的是不用想了,還拉這麼大仇恨值,以後能活嗎?

  樂飄飄在心裡哀號。

  如今怎麼辦?化形紅羽在人家口袋裡放著,真人出現時就正巧貼在人家身邊躺著。或者……用貼字不太準確……她的頭枕在人家的右胸上,因為人家的皮甲是敞懷,裡面的內衣也拉鬆了領口,於是她的右爪也不知怎麼伸到人家衣服裡去了,正按在人家心臟的部位。還有她的腿,直接橫壓在人家的大腿上……

  說白了,她拿人家大秦的未來天子,如今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當了抱枕。關鍵是,她還玩襲胸那一套!

  奇怪的是,太子殿下為什麼不反抗?她的掌心感覺得到那溫熱的皮膚,皮膚下奔騰著的血液,血液下面有力跳動的心臟,突突突的,震得她發麻,從手指經由心臟,衝過大腦,沿後背而下,直到腳趾頭!

  她試著輕推了百里布一把,後者真是僵著身子一動不動。聯想起那天他出浴時的情形,難道他一和女人親密接觸就僵掉?

  這讓她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於是跪坐在百里布身邊,伸手,輕輕撫在他的臉上,「你在做夢,一個了無痕的春夢。」這是非常可能的,她就經常做真實得不得了的夢,醒來後,甚至還保有夢中的感覺,就好像才真切的發生過。

  她不知道能不能矇混過關,卻只有這樣一個辦法。畢竟,她之前看光了人家,現在又上下其手,又摟又抱,只怕太子殿下不會讓她活下去的。反正左右是個死,好歹試一下吧。

  「你在做夢,一個了無痕的春夢。」她繼續玩催眠,雙手還覆蓋上了百里布的眼睛。在她想像中,這應該和對待死不瞑目的人一樣,手掌一劃拉,對方就閉眼。

  可百里布身子雖僵,意識倒清醒得很,就是不肯閉上眼睛。他五官長得立體深邃,鼻樑很高,樂飄飄的手掌覆著他的臉,卻無法貼住他的眼瞼。他憤怒之下,用力眨眼,長而密的眼睫毛就刷了幾下樂飄飄的手心,令她微癢之下,突然產生異樣的感覺,觸電似的,猛得抽回手。

  沒了那層障礙,兩人互瞪。

  百里布是羞惱,樂飄飄也是羞惱。

  「你是在做夢!」樂飄飄提高聲音,很想霸王硬上弓,把百里布敲暈了算!

  而百里布的眼神如果會說話,此時會告訴樂飄飄:女人,你死定了!別說燕北天只是有一點點喜歡你而已,就像他對你情深不渝,你也死定了!

  不過他的眼神沒表達多久的情緒,就被遮蓋住了,因為樂飄飄拿被子蒙住了他的頭。然後坐在床上,對著他雙手虛揮,心道,「金光呢?閃出個一道半道,讓這傢伙失去意識再說!」

  她身體裡的金光,源於神器的自動防禦能力,之於她,就如同之於段譽的六脈神劍,時靈時不靈的。此時她甩得手要抽筋了,手指尖上才閃出一點銅錢大小的微弱金光,大約因為不是攻擊的神器,所以更顯得虛弱。

  可不知為什麼,她感覺百里布因為生氣而急促的呼吸平緩了下來,猶豫著拉下被子,果然見到他的睡顏。眼睛閉上,氣勢就沒那麼凌厲了。樂飄飄壯著膽子,又把手放回百里布心臟的地方,驗明他沒死,真的只是睡了,不禁大鬆一口氣。

  奇怪,很多奇怪的地方。不知是百里布太菜了,還是她身上的神器專門是克制他的,反正似乎對他很有效果。唉,不管了,還是先離開再說。雖然沒有燕北天帶路,她出不了皇宮,但她可以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勝於在太子寢宮被抓包!

  她爬下床,因為是在龍床的裡側,還要從百里布身上跨過去,又是一番心驚肉跳。好不容易來到門口中,卻被一道無形的牆給彈回來了。之後她嘗試了幾次,結果不管是門還是窗,都有那透明的存在。

  喵滴,結界!

  至於嘛,整個皇宮都有結界包圍,太子的臥室裡也有?怪不得一個侍候的人都沒看到,外面也沒有守衛,原來是有法術保護。

  樂飄飄不敢再試圖強行離開,因為怕觸發禁制,引來追捕。心裡絕望的知道,除非燕北天來救她,否則她出不去,必須在百里布身邊先找到一個躲藏之地。而且不知是不是用力過度的緣故,她身體突然感到不舒服,和除夕夜那天的五行紊亂一樣痛苦。

  伸手捧頭,驚訝的發現那根化形紅羽又「長」在了她的頭上。這說明只要她肉身出現,它就會回來。那麼,若她的意念強烈,能不能在龍神殿空間裡控制它,而不是任它隨意飄落,誰都可以撿到呢?

  想了想,她做了決定。

  「你在做夢。」她先是踉蹌到百里布身邊,也不管他睡得踏實與否,又強調了一遍,然後口念七花,進了虛空界。

  而到了虛空界之中,她又發了愁,因為上回進龍神殿是偶然,現在要怎麼做?

  還好進了虛空界之後,像上回一樣,體內因五行紊亂而造成的痛楚在迅速消減。她略休息了下就走過去,抱著巨大紅羽的羽柄猛搖,順帶著還踹了兩腳。

  沒用。

  這證明血羽之精不是變態,也不是受虐狂,非得踢打挨抽才讓進。肯定因為她無意中說了什麼,結果正合了法寶口訣,所以才開門的。

  可是開門?!

  仔細回憶,她上回嚷嚷的是:你要是真神器就保護我,開門,把我的肉身弄進來!

  想到這兒,她倒退了兩步,深吸了幾口氣,大聲道,「羽毛,開門吧!」

  眼前一花,空間扭曲。

  賓果!她猜對了口訣,再度進入龍神殿。同時,她感受到心裡的一絲喜悅,於是立即點頭對沒有實體的器靈道,「嗯,你很高興我回來。其實我也很高興,以後能隨意出入就更高興了。」

  頭頂,黑霧飄浮,歡欣雀躍。

  樂飄飄突然心生感悟:萬物皆有靈。靈智開者,似乎就脫離了愚鈍的狀態。可有句話說得好,難得糊塗。有靈就一定好嗎?有了靈,就會有情,然後就會有感情需要,倒不如無知的快樂。就像這神器,倘若不生器靈,也不過是個物件,不會因為新主人來了,就開心成這樣。

  算了,以後多陪陪它好了,免它萬古寂寞。

  樂飄飄心軟地想著,之後就趴在地上,從那白玉石的地面上,觀察外面的情況。眼前,黑漆漆一片,令她得到了意外之喜。

  她沒有猜錯,只要意念控制,化了形的紅羽就會定位在她希望的地方。比方剛才她拚命想著,要那紅羽還回到百里布的衣袋裡,而結果很令她滿意。因為暫時又逃脫了一次,樂飄飄心裡一鬆,疲憊感立即包圍了她。她想念高床軟枕,但那龍床不是她的,此時也只得席地而臥。

  白玉為地,金磚鑲嵌,看著漂亮,睡起來卻不那麼舒服。

  臨睡著之前,她沒忘記囑咐,「今晚放我出去前,一定要在我清醒的狀態下,把我移到房間的屏風後面去。」據剛才的觀察,那屏風是百里布換衣服的地方,離床很遠,現身時也不會被百里布發現。

  而她之所以非要出去,是因為她得弄點吃的、喝的,不然不知燕北天什麼時候來,她不能餓死在龍神殿中啊。

  器靈無言,執行任務很徹底。

  當天晚上,樂飄飄再度步出龍神殿空間之時,果然是在屏風後,離床很遠,她清醒著。可是……百里布也清醒著,而且正在屏風後面……換衣服。裸身的程度嘛,比第一回好點,比第二回暴露一點,上身是光著的。

  不得不說,身材真是好啊。

  「你在做夢!」她撲過去,熊抱。其實,是危險中的本能,想過肩摔的。但,沒扛動。

  而她一挨到百里布的身子,百里布百發百中的不能動了,恨得他想把自己殺了算了。接著他感覺身子一麻,失去了意識。

  但他並沒有摔疼,因為某村姑還算有良心,伸手接住他,雖然沒太接住,直接被壓趴在了地上,當了活肉墊。

  而活肉墊很生氣、很無奈。器靈是故意的吧,還是太不通人情世故了。第一次把她扔出來時,讓她直接進了百里布的被窩。第二次,她明明說了條件……壞了,她只說自己清醒,說要出現的地點,卻忘記說明百里布的狀態了。

  歹命!她使出吃奶的勁兒,把百里布拖回床上,造成他在睡覺,見到她是做夢的假象。之後慌忙回龍神殿空間,又忘記拿吃的東西了。

  「再出去時,百里布是要睡著的,睡得很沉、很死。而我是清醒的,地點……這回就在龍床下!」最後她明白了,器靈是忠誠的執行者,指令有一點不清楚也不行。

  那麼第三次,應該不會再出狀況了……是吧?



第二十七章 太子殿下的秘密  

  從黑漆漆的龍床下爬出來,樂飄飄很有當貞子的感覺。

  不知是不是找到了龍神殿的緣故,她的感覺敏銳了起來,所以在床下聽了會兒,聽到百里布的呼吸聲綿長而沉重,確實是在熟睡狀態下時,她才爬出來。

  可惜龍床,或者叫龍塌才對,四腿低矮,她在床下翻不了身,只得臉朝上、背著地,一點一點挪出來。好不容易見了天光,還半拉身子在床下,正平躺著休息時,百里布突然動了。

  樂飄飄只覺得烏雲罩頂,嚇得本能地緊閉雙眼,拚命忍著才沒有尖叫出聲。然而,片刻之後,她頭頂上仍然是寧靜的呼吸聲,並沒有其他意外狀況。

  小心翼翼的睜開一隻眼,然後是另一隻,發現百里布的臉正對著她的,卻是睡顏。

  原來,他只是睡夢中翻個身,現在是半俯臥在床邊,臉枕在床沿上,一隻手垂了下來,若不是樂飄飄還沒養胖自己,他的指尖就會碰到她發育不錯的女性第二性徵了。

  可這樣子,就好像他探出半邊臉來,在窺探她似的,令她沒來由的緊張……

  這樣近的距離,能看得通透。

  百里布長得很好看,但不是那種風流倜儻、雌雄莫辯、艷媚入骨的漂亮,而是硬朗帥氣的英俊,有軍旅的氣息和天生的貴氣。他的五官很完美,就算在黑暗中,面龐也很明亮,好像吸引了所有陽光似的。

  平時,他的唇總是緊抿著,顯得很是傲慢,萬物於他如草芥。但此時他在睡夢中,整個人都不設防,臉部線條放鬆,凌厲的氣息被平靜安詳取代,看起來竟有些脆弱無辜。特別是蓋住額頭的碎發,微微嘟起、似乎在邀人親吻的唇,都令樂飄飄的心被一種酸酸甜甜的溫柔所佔據。

  這樣的太子殿下,真是很可愛哪。

  咕!

  正在欣賞睡美男,突然而來的聲音大煞風景。但這也不能怪樂飄飄,她兩天兩夜水米未沾牙,餓得前胸貼後背,胃壁發出摩擦聲在所難免。

  只是因為太靜了,這咕叫聲顯得格外的大,嚇了樂飄飄一跳,首先的反應就是躲起來,卻忘記自己還有半邊身體掩在床下。猛坐起來的後果,就是又重重摔下去,後腦磕在地面上,她的疼叫和咚的一聲同時響起。

  百里布醒了。被吵醒了。

  他緩緩睜開眼睛,那眸上像籠著一層煙,淺淺淡淡,有如青翠湖水平上的飄渺霧靄,散發著令人心醉的疑惑神色。

  被這樣的目光鎖定著,這回輪到樂飄飄僵住不能動了。她的心,突然狂跳起來,從剛才差點被嚇得停止跳動,到現在的肆意奔騰。人的心臟,怎麼能跳得如此快法?突突突的要從喉嚨裡衝出來,或者就在胸腔裡爆炸。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百里佈施展了什麼妖法?還是她體內五行又紊亂了?

  正不知所措,百里布突然笑了。

  他本是個嚴肅冷漠的人,很少笑。可此時在迷濛中笑起來,就好像雪原上瞬間開滿了雪蓮花,妖嬈遍地,驚心動魄,涼沁沁,直入人靈魂深處的美麗。

  「我在做夢。」這回,沒等樂飄飄催眠他,他自己就說,懶洋洋沒睡醒的聲音含著說不出的誘惑,「我又在做怪夢了。」帶著一分自嘲,一分苦笑,一分無可奈何。隨後,他翻過身,縮進床裡,繼續睡了。

  樂飄飄挺屍般仰躺在地上,好半天才回過神。

  奇怪,她原是超級怕冷的人,但此刻卻身子發燙,感覺連地面都被她捂熱了似的。切,又不是沒見過帥哥,至於反應這樣大嗎?

  重生前在現代,各式男明星,簡直是亂花漸欲迷人眼。重生後在大秦,身邊美男如雲,早就習慣了啊,今天這是怎麼了?或者她見過美男,但這種由內而外,從骨到肉都散發著魔力般的男人,迷惑了她。

  懊惱一回,心理糾結終究抵不過生理需要。所謂飽暖才能生那啥,現在餓得她眼前一直冒小星星,於是她決定還是先解決民生問題。輕手輕腳的爬起來,四處尋找,生平第一次這麼憎恨不愛零食的人。

  整個太子殿下的寢居,竟然連點果子蜜餞也沒有,只幾盤防止殿下夜饑的糕點,花樣還不是很喜人。茶水也只有一壺,而且還是涼的。到現在樂飄飄才發現,百里布的住處別說燒地龍了,連炭盆也沒有一個,在這能凍死牛的倒春寒天氣裡,簡直像冰窖一樣。難道太子殿下是火系靈根,天生不畏寒?

  想到這兒,她不由得記起第一天在百里布被窩裡出現的感覺。太子殿下的身體很溫暖,簡直是人形生化暖爐,要是能長期抱著這樣綠色生態又節能的爐子睡覺,該是多舒服的事啊。

  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從幾盤點心中小心取食。為了防止被人發現,每一盤中她都不敢多吃,吃完後還略加修飾,掩蓋偷吃的痕跡。千層糕,她每塊只揭掉一層,涼茶喝光了,她把洗手盆裡的清水又給補進去。最後,她把兩枚果子揣在懷裡,準備回龍神殿了。

  觀察了一下,見屏風後整齊掛好的新衣中有一件鐵紅色繡金龍的小馬甲,估計就是百里布第二天穿的了,於是用意識努力記憶,好讓化形紅羽一會兒藏到這件馬甲的衣袋中。

  之後她鬼使神差的跑到床邊去,見百里布睡得正香,情不自禁的低聲道,「做人不要太過分,什麼好事都讓你佔全了,以後肯定會倒霉的。你說你,出身那麼高貴,有錢又有權,未來的一國天子,差不多夠好了嗎?結果……沒事長這麼好看幹什麼呀?」說著,她惡作劇般的捏了捏百里布的臉,這才回到龍神殿空間中。

  她不知道,她前腳消失,百里布後腳就醒了。

  他摸摸自己的臉,那微微的疼痛還在,不禁煩惱。這樣的夢,也太真實了些!而就算是在夢中,被那個丫頭如此對待,他仍然很火大。

  睡意全無之下,他想了想,乾脆穿好衣服,獨自到供奉歷代先皇的奉先殿去。跪了祖先的牌位後,他口誦咒語,腳下立即出現一個黑色七星芒圖案,一步踏入,轉眼間到了地下。

  很少有人知道,大秦皇城的地下,有一座不見日月的山脈,就像是另一個世界。如今活在世上的知情者,不過三五人。

  這座地下山脈比不得鐘靈毓秀的蜀山大川,也比不得群山之祖的十萬崑崙,默默無名,佔地也並不廣大,只是潼川腳下而已,但其邊界環環相通,也不知向下深的盡頭在如裡,是不是幽冥地獄。

  而當百里布沿著天然的石階緩緩向下,走了約數里之遙,前方突然現出一片地下河來。河面寬約數十長,長不知邊際,那漆黑的河水陰沉沉的,黑緞子一般閃著光,似乎不動不流,但卻瀰漫著吞噬一切的黑暗力量。

  就在河的中央,突兀的隆起一處巨大的平台,方園十餘丈,台面光滑如鏡,泛著刺人眼目的青光。台面之上,盤臥著一條巨龍!

  那龍,是如此之巨大,就算緊緊盤繞著,也把平台佔個滿滿當當。不過,它已經沒有了生的氣息,確切的說是一具龍屍。它滿身金黃色的鱗片已經黯淡、龍角殘破、龍爪鬆弛、龍目緊閉、龍身蜷縮,可就算如此,那天龍之威,神龍之勢,仍然撲面而來。漫說不相干的人突然到此,就算是百里布,在此地長大的百里布,也登時滿心崇敬,呼吸和腳步都放輕了。

  整個地下山脈,因巨龍遺體的存在,而變得威壓凌人,似乎就算有最凶殘的地獄魔鬼,也不敢進入這地下河一步,更不用說跑到地面上的人界去了。

  「師傅。」百里布走到河邊,跪倒。

  巨龍無言。

  百里布大約已經習慣了這樣,行禮之後極自然的盤膝坐在河邊,對著巨龍說話。似乎,巨龍是他最熱愛的師傅、最信賴的朋友、最坦誠以待的知己、他所有的心事,最不能對人言的秘密,都會對已經神逝的巨龍講出來。

  它,彷彿就是他的心。

  「師傅,最近在我身邊發生了很奇怪的事情。」他有點煩惱地說,「記得上次我同你講過的那個叫樂飄飄的丫頭嗎?」

  他頓了頓,「連著三天,我都夢見了她。第一回,她直接鑽進了我的被窩。第二回,她又偷看我換衣服。剛才,她躺在我床邊的地上,眼神奇怪的看我。」

  他突然暴躁起來,「師傅你說,天下那麼多美麗可愛又溫柔的姑娘,沒有一個入過我的夢境?為什麼她,樂飄飄,一個好色、粗魯、狡猾、壞透項的臭丫頭能讓我不斷夢見?」

  巨龍仍然無言。

  可龍神殿空間內,樂飄飄氣得跳腳。什麼叫好色、粗魯、狡猾、壞透頂?原來她這樣純情可愛的小白花,超級無敵美少女戰士,到百里布心裡是如此不堪?

  可能剛才進入空間太倉促,指揮化形紅羽時有點偏差,紅羽有一片羽片露在了馬甲口袋的外面。而她才吃飽喝足,絲毫沒有睡意。偏偏這時,龍神殿空間顫抖不止,似乎又是興奮、又是害怕,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於是她趴在玉石地面上,往外偷看。無意中,她看到了這個神秘的地下山脈,看到了古遠巨神的屍骸,看到了太子殿下的秘密。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11:09 PM

第二十八章 不討厭  

  原來,百里布的師傅不是他爸爸,而是一條巨龍嗎?可為什麼,到了這個地方,她的龍神殿空間變得異常了呢?她身上的神器和這條巨龍有關係嗎?百里布為什麼以龍為師?這條龍就算是死了也是那麼高貴,怎麼什麼屈尊在這地下山脈,一肩擔那萬古寂寞。

  她有很多疑問,但當她聽到百里布對她的評語時,立即暴跳,恨不得衝出去,掐死他。

  「那些夢太真實了。」百里布繼續煩惱地說,「我甚至以為……我不是在做夢。可是皇宮和離恨宮及我的寢室有三重結界,外人若強行進入,不可能不引發禁制的波動。而我醒來後,又沒在我身邊發現有任何藏身的可能。所以,那一定是夢。」

  廢話,小爺我有龍神殿空間,你個肉體凡胎怎麼會發現?樂飄飄得意的想著。本來她對她的催眠技術不太有信心,但讓百里布深信不疑的是「事實」,她自然也就不用太擔心了。

  不過……若他真的以為她的出現是個夢境,她是否可以再利用一次,以達成自己的目的?

  「為什麼會夢見她?」一邊,百里布還在煩惱這個問題,「為什麼她看到我……看到我沒穿衣服的樣子,或者她碰我一下,我就會僵住,動彈不得?她是有什麼妖法?還是她是我的命中注定?」

  不要吧?又命中注定!洛城東那邊好不容易打發走。樂飄飄聽到這些,都要哭了。

  而百里布突然沉默了,看起來神情糾結。好久,他的目光慢慢變得堅定,站了起來,「不會,我不會屈從於命運!就像師傅所說,若非我意,天命由我!」說著他深施一禮,轉身就走。

  然後十幾步後,他又停下,轉身對巨龍的屍骸,苦笑搖頭,「其實最令我不能容忍的,還不是她碰我,我就僵住。而是……我居然不討厭她的接近。照理,我應該討厭才對。」

  樂飄飄呆住了。

  這這這這……什麼意思?不討厭她?!那就是說,只要她肯厚著臉皮求他,皇莊是可能保得住的,他不是非要把她踢出潼川不可的。

  此認知讓樂飄飄歡欣雀躍,立即琢磨起具體的實施方案來,根本沒注意百里布怎麼和「龍與地下城」道的別,怎麼回到的離恨宮。她只知道百里布之後再也沒有睡,天色才亮就到院子裡去晨運。

  別人早上都是舞劍吧,要不就打打太極,百里布可好,脫掉上衣就開始實戰型的練習,雖然沒有敵手,但殺氣凌厲,就跟真的上了戰場一樣。

  不過,一個美男在清晨淡淡的霧氣中虎虎生風的做運動,身上似乎隱有熱氣蒸騰,被淡金色的日光籠罩著,不得不說,真的很養眼。

  「殿下。」正在樂飄飄進行美的欣賞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正是三天不見的燕北天。

  「北天,你怎麼來了?身子可沒事了?」百里布停下手中那把看起來很舊,並且看不出材質的超級大刀,關心地問。

  「多謝殿下關懷,臣已無恙。」燕北天抬起頭,模樣有點憔悴,但精神卻還不錯,「殿下這幾天安好?」他很鎮定,但眼神中一閃而過的焦急,說明他在擔心著什麼。

  「我能有什麼事?每天幫父皇處理政務,倒是因為你不在,三天沒有出皇宮了。」百里布沒瞧出燕北天的心事,但卻注意到後者在東張西望。

  「你找什麼?」他納悶地問。

  「沒……沒找什麼。」燕北天掩飾的抓抓頭髮,「就是三天沒在殿下身邊侍候,怕殿下這邊有什麼異常,習慣性的巡視。」

  「沒什麼事。」百里布這麼說著,心裡卻打了個突。

  不是沒事發生,而是他不可能把夢到某女的事跟燕北天說。他只是把刀遞給燕北天,走到放衣服的石頭邊,先是套上裡衣、中衣,然後套上外面的袍子,再馬甲……

  燕北天心裡急得不行,生怕這三天裡樂飄飄出狀況,如今聽太子殿下說沒事,他又擔憂樂飄飄的安危。正發愁,只見眼前紅色一閃,雖然微弱,但他卻捕捉到了,一根紅色羽毛的頂部羽片,從百里布的小馬甲口袋中露了出來。

  「你笑什麼?」百里布看到燕北天那鬆了一口氣的笑意,問。

  「笑?我有嗎?」燕北天摸摸自己的臉,「可能是看到太子殿下太高興了吧?臣從五歲起為殿下做伴讀,多年來可算是形影不離,這回是第一次離開這麼久,真不放心哪。現在看到殿下如此精神奕奕,真是……」說到這兒,燕北天突然上前,擁抱百里布。

  百里布一愣,輕輕推開,「別這麼肉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養的男寵。」

  燕北天嘿嘿笑,根本不介意。趁著抱抱的機會,他快手快腳的把紅羽偷了回來,那還有什麼介意的呢?總算有驚無險。

  「殿下若沒事,臣還是先回去了。」燕北天道,「其實還有點頭暈來著,只是心裡記掛著殿下,才一早跑過來。」這瞎話說的,連眼睛也不眨。他記掛的,明明是那根紅羽毛,還有藏在紅羽毛中的人。

  「快回去歇著。」百里布揮揮手,「徹底好了再來侍候。我身邊還真缺不得你,這三天來做事總是手忙腳亂的。」

  燕北天連忙答應,然後迅速離開。

  他無父無母,但也沒住在軍營,而是皇城北街的一個清靜的院子,離皇宮非常近。裡外三進,雖說只他自己並兩三個家奴住是太大了些,但周圍全是高門大戶,名府豪宅,他的家已經很不起眼,若真只是一個小獨院,就與鄰居太格格不入了些。

  進了書房,他也沒讓人侍候,連忙把紅羽拿了出來,放在窗前短塌上,自己則後退了好幾步,輕聲道,「飄飄姑娘?飄飄姑娘?若你還在,就出來吧。」

  樂飄飄在裡面聽得真切,也不猶豫,一咬牙就現了身。

  「參見燕大人。」她立即跪倒。

  燕北天虛扶一把,急道,「快起來,行什麼大禮啊。」

  「飄飄謝燕大人救命之恩。」

  「我把你放進太子殿下的衣袋,自然要帶你出來,哪來的救命之恩?」

  「說起來,燕大人救了小女好幾次了。」樂飄飄說得格外誠懇,「第一次在斷頭台上,若不是燕大人,太子殿下未必肯聽我三個師傅的辯解。第二次是對那金丹修士,燕大人發現我身有異氣,卻沒有舉報。第三次是三天前,燕大人看到我躲進紅羽,卻擔心我的安危,沒有向任何人透露消息。」

  「飄飄姑娘,我說過,不想無辜者為這重法所累。雖然生在這亂世,重法有時候是一種必須。我做的,只能盡量保證好人不受牽連。」燕北天歎氣,又伸手虛扶,「起來說話。」

  樂飄飄不想燕北天尷尬,也就起身道,「飄飄再不與燕大人客套,只想燕大人知道,這些恩情,飄飄記在心裡了。不過,燕大人對紅羽之事不好奇嗎?」

  「寶器空間?就像儲物袋一樣?」燕北天笑道。

  「差不多吧。」樂飄飄並不往深處解釋。畢竟,燕北天雖然是好人,而且她對他有莫名其妙的信任感,但神器的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也免得給燕北天帶來麻煩。

  燕北天也沒有追問這個下去,雖然他有疑問,但樂飄飄肯坦蕩談論這個問題,就說明並無敵意。很少人知道,皇宮和離恨宮除了有雙重結界外,太子殿下的寢室內,還布有一層非常特殊的禁制,是皇上親自設置,除非做了標記,否則任何法寶進入都會觸發警報。

  當時事情緊急,他順手把紅羽塞到了太子殿下的衣袋中。本想著在太子殿下回寢室前,想辦法把紅羽再拿回來,哪想到之後為保護皇上,他被刺客強大威能閉了氣,三天才醒。

  但,那紅羽跟隨殿下多日而無事,看來是了不起的物件。或者是其能量超越了皇上親自設下的禁制,不然沒辦法解釋這一切。

  說到底,飄飄姑娘的身上真是有很多秘密。他本能的覺得她無害,但事關太子殿下,他心裡還是起了疑,提醒自己不要太大意。

  哪想到,正在他內心築防之時,樂飄飄卻又提出,要回到太子殿下身邊一日。

  「為什麼?」他警惕起來。

  樂飄飄感覺到了燕北天情緒上的微弱變化,連忙解釋,「我是為了要保住皇莊,和太子殿下談一談。」

  「我可以安排你們見面。」燕北天道,「之前你能進皇宮,不正是因為我要帶你去嗎?」

  「可是太子殿下之前不想見我,就算大人把我帶到他面前,結果也還是一樣。我們當時只是賭一賭,現在我有了更好的辦法。」樂飄飄想了想,「不如這樣,放我進去後,大人就等在外面,若有不好的動靜,大人立即衝進去,殺掉飄飄。」她突然拉起燕北天的手,按在自己的天靈蓋上,「大人隨便偵測,我確實沒有法力,只是因為這紅羽乃是一件護身的寶貝,沒有半點攻擊性。」

  燕北天縮回手。

  樂飄飄若有修為,剛才的行為等同於自殺,他只要吞吐半點力量,她必死無疑。她若沒有修為,正如她說的只是防禦性的法寶在身,又為什麼非要偷偷近太子殿下的身呢?



第二十九章 不僅採了,還補了  

  看到燕北天糾結的表情,樂飄飄解釋,「我知道大人職責所在,必要小心謹慎。可飄飄若真想傷害太子殿下,三天的時間都沒動手,難道非要這時候再麻煩燕大人嗎?」

  「我看不出你這樣做,有什麼必要。」燕北天心下一鬆,知道樂飄飄說得有理。

  她,並無謀害之心,也沒有那個能力。

  「我不知道離恨宮和太子寢都有結界禁制,在太子殿下睡著的時候,從空間出來過,試圖藏到離殿下遠一點的地方。」樂飄飄雖然臉皮厚,說起來也有點艱難,「事實上……太子殿下見過我了,還是在比較……親近的情況下。但他,以為是在做夢……」

  燕北天目瞪口呆,完全而徹底的誤會了。

  他不知道樂飄飄身體裡是現代人的靈魂,只覺得一個姑娘講出這種話來,一定是千真萬確。

  他想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三個夜晚。

  他想到飄飄姑娘雖算不得絕色,但也很漂亮,特別是身上有一種明媚的氣息,分外誘人。

  他想到太子殿下血氣方剛,由於地位的崇高,對出身平民的女子可以隨意招來侍寢。

  他想到很多很多,唯獨沒有太子殿下僵著不能動,任由人調戲的可能。

  不過……以為做夢?

  是了,飄飄姑娘可以從空間中隨意來去,太子寢宮卻沒有外人能自由出入。這樣,當殿下早上醒來沒發現有人,又因為結界的關係,沒有法術、比如入夢術能遠程施展,那麼以為是做夢……雖然很怪異,但卻是唯一的可能。

  只是這樣,飄飄姑娘不是太吃虧了?雖然為什麼她的法寶可以存於結界之內,還是個謎。

  依大秦皇室的傳統,太子殿下成人那年,就有宮女教導過太子人事,之後也有不少陪寢之人。雖然殿下並不熱衷,但按歷朝歷代的規矩,那些宮女雖並不算妃嬪,卻可以在出宮時獲得豐厚陪嫁。若選擇長留宮內的,也有處院子,專門供她們平安富足的生活到老到死。甚至,會福澤父兄,以及全族。

  可飄飄姑娘呢?入了殿下的床幃,卻不明不白的,殿下甚至以為是做春夢。早上他問起的時候,殿下還說什麼事也沒發生,而且看樣子不是說謊。

  奇怪的是飄飄姑娘,除了有點羞赧之色,倒也未見多麼痛苦絕望。這有兩個可能,一,就像所有的姑娘一樣,仰慕太子殿下,願意獻身於他。二,飄飄姑娘是個修仙者,看淡了男女之情,隨性而為。

  還有……

  因為樂飄飄這兩天待在龍神殿中,被神器的氣息滋養,氣色非常好。結果,被燕北天猜測到另一種可能……太子不是被採補了吧?!

  啊?!

  現在,太子殿下和飄飄姑娘是「那種」關係,他就不太好阻攔了。況且,他非常確定不會對太子殿下有害,所以……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燕北天答應,臉有點發紅。

  鑒於太子殿下和飄飄姑娘的實力差距,殿下被采上幾次應該沒什麼問題。殿下既然隱瞞了做春夢的事沒說,早上還很有力量的練功,那說明是願意的。

  「謝謝燕大人。」樂飄飄歡天喜地的施了一禮。之後,又坦然地問人家有沒有方便的地方。

  她雖然三天來只吃喝了一點東西,肚子裡沒多少存貨,而且在空間中並沒有覺得新陳代謝的迫切,但這一出來,就有點想快點出清。燕北天一時還沒明白,她只得解釋說人有三急,鬧了燕北天一個大紅臉。

  這位大人以後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怎麼這麼愛臉紅啊?樂飄飄心裡想著,卻沒留神正印正了百里布對她評語之一:粗魯。因為古代女子再開放,也沒有她這樣坦然面對自然生理現象的。

  之後她又大吃大喝了一頓,央燕北天給皇莊送個平安信。三天前她出來時,因為沒有把握說服百里布,怕村民失望,就沒說上哪去。現在她失蹤這麼久,想必師傅們要急死了。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燕北天攜帶紅羽,來到離恨宮。

  「這麼晚,怎麼又來了?」因燕北天是貼身侍衛,身上做了法術標記,所以可以自由出入。

  「臣做了噩夢,特意來看殿下一眼。」燕北天意有所指的說。

  但百里布卻沒往旁的地方想,笑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種虛無縹緲的事,你也相信?我知道你忠心,不用再表現了。」

  「殿下身體如何?」他不死心地問,以為百里布故意不搭話茬,又徹底而完全地想歪一回。

  什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麼說來,殿下難道之前就心心唸唸著人家飄飄姑娘嗎?怪不得殿下好好的要收回皇莊。都是從少年時代過來的,誰不知道男人家喜歡了一個姑娘,很多時候會採取各種欺侮的手段,以期引起注意。而且只能自己欺侮,別人欺侮了就心疼。但沒想到太子過了年都二十七了,還這麼無聊。

  「很好,而且這幾天有所感悟,似乎能突破築基期。」說起這個,百里布很高興,「你呢?」

  「臣……還沒有機緣。」看來,飄飄姑娘不止採了,還補回去了啊。

  聽聞修仙之人中常常會選擇雙修,道侶之間取長補短,特別容易進步。

  「父皇常說,你天姿極高,不用急的。」

  「謝皇上誇獎,那臣明天一早就過來,聽候殿下差遣。」燕北天說著,趁百里布轉身的機會,假裝蹲下系靴子帶,把紅羽迅速塞到龍塌的支腳後面。

  不過他離開後並沒有走遠,雖說相信樂飄飄不會傷害百里布,卻隱約還有些不放心。他蹲在花叢之後,直等了快兩個時辰,大約亥時末才見屋裡的燈火黯淡了下來。

  此時,樂飄飄也等得不耐煩了,不知道百里布的精神怎麼這麼足,昨天半夜沒睡,今天晚上還熬這麼晚。而那紅羽很神奇,只要不是完全被蒙住,就能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觀察。所以從空間裡她看得清楚,百里布先是看了會兒書,然後打座了一個時辰才磨磨蹭蹭地躺下,似乎不願意睡覺似的。

  又等了會兒,聽到他的呼吸平穩了,樂飄飄立即閃身而出,躡手躡腳地靠近龍床。

  「出來吧。」她心中默念。

  下午在燕北天家裡時,她在龍神殿中待了半天,跟那沒有形體的器靈商量,既然她受到攻擊時會自動湧出金紅色光芒防禦,那麼可不可以請那龍氣主動出現一次,就幻化成地下山脈中巨龍的形象。也不用太逼真清晰,差不多能讓人看到個影子就行了。

  器靈雖然無語,但仔細體會的話,樂飄飄覺得能跟它意念相通。於是又加碼道,如果不能主動出現,那麼在她疼痛的時候可不可以?

  請求了半天,利害也分析過了,當她心底感覺到器靈應下後,這才實施自己的計劃。

  「出來吧。」她心裡哀歎著,又默唸一聲,並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真是的,少一道程序也不行。看來神器的防禦力,必須在她受到攻擊時才出現。

  此時再回身,驚喜的看到她在頭頂上果然浮現了金紅色光團,裡面隱約著龍形在飛騰。

  她眼淚還沒干,轉而就高興萬分,連忙壯了壯狗膽,伸手去推百里布。

  百里布是仰面躺在床上的,被子只搭在腰部,春寒之夜也不嫌冷。他是修道之人,睡得一向輕淺,樂飄飄一推,他立即就醒了。同時,因為樂飄飄兩隻冰涼的小爪子碰到了他光著的手臂,他也立即陷入僵硬狀態,只有眼珠子能轉動。

  夜夜被這個女人騷擾,他簡直無可奈何。之所以耗到這麼晚睡,就是想累極了,來一個無夢之眠。可誰知,這死丫頭又來了。讓他大為驚訝的是,這一次,她身後浮著一條龍,其形體與師傅一般無二。

  怎麼回事?

  「布兒,吾借此女之身,與爾說話。」樂飄飄假裝被龍神附體,寶相莊嚴的站在床邊。

  百里布瞪大眼睛。

  賓果,賭對!

  樂飄飄心中暗喜,面上半點不露,一臉滄桑之態。

  沒錯,這就是她的計策,冒充龍神附體,傳話給百里布,讓他不要收回皇莊。其實這個招數很二,但卻在情勢上相當配合。

  第一,夢境之說,百里布深信不疑。

  第二,巨龍的存在是個大秘密,旁人不可能知道。

  第三,在武狀元蘇乞兒中,周星馳就是這麼做的。

  綜上所述,雖然此計胡鬧,卻有一定的可信度。就算很荒謬,反正是做夢嘛,哪有邏輯可言。再說她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多可笑的法子都要用一用。

  「布兒,為君之道,在於仁慈愛民。且皇莊夏氏之祖於皇族有大功勞,豈可租期一到,就斷人生路?況此女福澤深厚,雖是凡俗之軀,卻受上天眷顧,傷之折福矣,甚哉。」巨龍歎息著,結束自己的附體之旅。

  其實這樣有點突兀,但樂飄飄怕說多錯多,只得草草結束。然後身子一軟,坐在龍塌的邊緣上,神情呆滯,做足龍魂離體的假像。

  百里布微闔上眼,似乎接受了勸解,掩飾了眸中的一抹黯光。

  而正當樂飄飄心中忐忑,不知是否過關時,百里布突然動了。雖然只是抬起一隻手,卻足以嚇得樂飄飄呆住了。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11:18 PM

第三十章 鳥僕人  

  為什麼他能動?不是應該僵著嗎?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他的手,伸向樂飄飄,卻不是想像中的掐住她的脖子,而是落在她的額頭上。但,接下來並沒有撫摸她的臉頰或者頭髮,卻是指尖輕輕落在她的左眼上。

  本能的,她閉上眼,心中大駭:百里布清醒了,果然她胡鬧過頭,他要挖出她的眼珠子!

  現在,換她不能動了,但她知道,她是嚇的。

  可是沒有想像中的疼,只微微有些又麻又刺的感覺,是他指尖觸碰她的眼瞼產生的。而接著,莫名其妙的,她睜開眼睛,掉了眼淚。

  不是因為傷心,因為她不傷心。且只有左眼流出了淚。點點滴滴,滾燙的,落在他的胸口。

  接著,他的手指下滑,按在她的唇角上,不動。

  兩人互瞪,確切的說是全部震驚於現狀,不能動彈。百里布眼神複雜,令樂飄飄根本讀不懂。似乎他的眼底閃過很多深沉而複雜的東西,瞬間,卻流過千萬年的光陰。

  也不知多久,百里布的手終於軟軟垂下,人也重新陷入昏睡中。

  樂飄飄屏著的一口氣,終於可以踹了出來。

  她跟自己發誓,這種事以後再也不做了。就像做賊被當場抓包,實在對心理承受能力的要求太高了,她沒有那種潛質。

  此時,就算百里布失去了意識,她這個無膽鼠輩也仍然僵了半天,才緩緩挪動身子,向窗邊走去,手中拿著窗邊黃花梨的台几上的蠟燭,向左晃了三圈,向右又晃了三圈。

  片刻,燕北天悄悄進來,她進入龍神殿空間,再由燕北天把她帶出了皇宮。

  潼川城除了每年的幾個法定節日外,全部實行宵禁。城池的上空,還設下了很複雜厲害的禁制。據說,是在五百年前那場幾乎令人類滅絕的災禍中,百里皇族的祖先不知種下了什麼天大的機緣,由一個天界的神仙擺下了此防護陣法。

  陣眼在哪裡,是什麼法器鎮守,只有歷代的皇帝才知道。而城門關閉,陣法啟動,那無比厲害的禁制,就連化神期的大能者也無法隨意穿越,更別說普通人了。

  於是樂飄飄只能暫居在燕府,只等第二天一早才出城。可她才踏出城門半步,一條黑影就從天而降,牢牢把她護住,就像她會突然消失似的。

  「三師傅!」樂飄飄很驚訝,「你一早等在這兒嗎?」

  無跡點頭,一邊的二師傅鳳九嚶嚶哭得哀傷,就好像迎來的是樂飄飄的死屍。他那一番梨花帶雨的神態,哭都哭得媚色天成,別說來往的行人了,連守城門的小兵都看呆了。

  「唉唉,注意形象!形象!」大師傅小一郎跺著腳道,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他一身白袍,舉止瀟灑風流,別人都當是哪裡的世家公子,前來接跑到城裡玩瘋了的妹子。

  「我們昨天接到你傳來的信兒,等到天黑也不見你回來,就只好到城門外等。」鳳九哽咽道,「你這丫頭,一跑幾天不見人影兒,你想嚇死師娘是怎麼滴?」

  「說來話長。」樂飄飄左右瞄瞄,那意思怕人偷聽,有什麼事回家再說。但她也是真沒有想到,三個師傅居然在城外等了一夜。她覺得他們真犯傻,可心裡卻熱乎乎的,似乎有什麼東西紮了根,再也拔不出來。

  「走吧。要不,三師傅背你?」無跡愛憐的拍拍樂飄飄的頭。

  「不,我自己走。以後我還要做大事呢,身體不強壯怎麼行?」樂飄飄拍了拍自己這一身的懶骨頭,率先大步離開。

  路上,鳳九絮絮叨叨地說起她三天不見,村裡亂成個什麼樣,「我們三個差點用了搜魂大法。那個送信的人再晚來一步,以後咱們師徒四人就陰陽相隔了。」

  「搜魂大法?」樂飄飄非常後怕,「下回不許這麼衝動,若然你們三個仙去,我回來以後可怎麼辦?以後誰保護我?誰疼我?我欺侮人,或者人欺侮我,誰幫我打架?」要知道他們修為不高,要用這種高階法術,三個人都得搭上性命才成。

  「你好歹留個口信,我們至於這樣嗎?」小一郎埋怨,「小死丫頭,還不如當癡兒時乖巧可愛,靈智開了,主意就這麼正!」

  樂飄飄忍著不解釋,到了野外無人處,才站定,把龍神殿空間的事、以及困在皇宮中的事都說了。當然她與百里布之間發生的可疑又可笑的狀況隻字未提,只說藏在皇宮的花樹下了。

  「這是個什麼寶貝啊。」無跡欣喜的輕觸又回到樂飄飄頭上的紅羽,深深為她高興,「我就知道,我家飄飄一睡十六年,醒來後必定是不凡俗的姑娘。」

  「我有一個想法……」樂飄飄把這幾天在龍神殿中想好的事,先跟三個師傅提起。三個師傅對她的設想很是驚訝,然後開心,最後樂得差點手舞足蹈,表示全力支持。

  可還沒等樂飄飄細說,身後就追來一隊人馬,領頭兒的正是燕北天。

  樂飄飄心臟緊縮,生怕是昨天百里布「夢中」出現的意外,令那位太子殿下來找茬,打算砍了她的腦袋。

  不過當她疑惑的望向燕北天,見他神色中並無焦慮,也就稍放下了心。安撫三個師傅先回村,她去去就來。

  「要不,我們跟你一起去吧?」小一郎提議。

  「皇宮豈是想進就進得的?」樂飄飄安慰道,「太子殿下宣我去,可能是為了商談皇莊的續租事宜。咱們大隊人馬一起去吵鬧,殿下煩了心,說不定會壞事。」

  結果,真被她猜中了。

  百里布見到她後,淡淡地說,「關於皇莊之事,聽說你有下情要奏?」他坐在青松樹下的石凳上,初春那暖洋洋卻不強烈的陽光透過樹葉,斑駁的灑落他一肩,滿身。

  這美景、美男,本來令樂飄飄心生嚮往的。可是她跪了很久,百里布也沒有叫她起來的意思,只一味拿著塊帕子擦他那把像從垃圾堆撿來的破舊大刀,似乎眼裡根本沒有她似的,真是傷她的自尊和膝蓋。

  「是。」她低頭,忍氣吞聲,免得她這凡人放肆的眼神驚動了築基大圓滿的修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這種良心有彈性的人,很知道怎麼妥協的。

  她想起一句電影台詞:懂得妥協才是英雄。嗯,她是女英雄。她自我安慰著。

  而聽完她的建議,百里布卻又半天不語。

  看他這樣,樂飄飄心思就像放了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的。

  以百里布的神情看,似乎他把昨晚的事還是當成了夢境,不然也不會妥協,是……吧?她假裝龍神附體,他是聽信了,才會軟化在皇莊一事上的立場。若他發現實情,這時候應該宰了她才對。可既然已經答應再給皇莊眾人一個機會,這麼擺譜折騰她又是怎麼回事?

  小氣的男人!哼,他就是不甘心,又不想違背龍師傅的話,所以才這樣!她心裡罵著,眼睛卻求助地望了望旁邊的燕北天。

  燕北天無奈,輕輕上前一步,想把事情趁機解決掉。可了還沒說話,就突然聽到了一陣喧嘩聲從後院那邊傳來。

  「鬼車又鬧什麼?」百里布頭也不抬地道,「這麼多人看養它,怎麼就侍候不了?」

  正說著,那火紅的凶禽已經飛到花園的上空,脖子上掛著一條鐵鏈,鏈上掛著一個僕人。

  情不自禁的,樂飄飄抬頭望去。

  鬼車桀桀怪叫,照樣在白天蒙著眼睛,可不知怎麼就「看見」了樂飄飄,陰險可怕的怪叫瞬間就變成賣萌的啾嗚之聲。

  接著,俯衝下來。

  雖然它還是神獸的幼小期,雖然它外形就像一隻火紅色的鴨子,可它凶名遠播,翅膀展開有一丈多長,個頭比樂飄飄還高點,這衝撞力,想想就可怕。

  於是,儘管百里布還沒說「平身」二字,樂飄飄還是一躍而起,以從未有過的快速,蹦到百里布的身後,反應那叫一個快,時機掌握得那叫一個准。

  好在鬼車見到主人,很有些收斂,好在百里布實力強勁,所以,人仰馬翻,雞飛狗跳的場面並沒有出現。不過,那鳥僕摔個半死,百里布生氣的揪住鐵鏈,鬼車在這種狀態下還掙扎著伸出腦袋,在樂飄飄身上又挨又踏,委屈的哼哼。

  百里布很鬱悶。

  他的騎寵啊,為什麼喜歡別人?他的侍衛啊,為什麼也喜歡這個女人?

  「你的條件,孤答應了。」他突然說,「但,每年的供奉要是原來的三倍,而非兩倍。」

  樂飄飄點頭。

  好,皇家的人不搜刮民脂民膏也不可能。幸好,之前她打出了富余,這種程度的稅賦不至於拖垮皇莊,只要村裡人勤勞一些就行。

  「還有,從明天開始,你要做鬼車的僕人,直到它成年為止。」百里布補充道。

  啊?!

  樂飄飄傻了眼。

  而鬼車似乎能聽懂人言似的,高興得一飛沖天,在空中盤旋飛舞。明明是一隻超大的紅鴨子,學什麼鳳舞九天啊!

  「殿下,民女不能住在宮裡頭……」她急急的編著借口。

  「誰讓你住宮裡了?」百里布冷冷地說,「每天天亮進城,午時後回去。鬼車每天下午要修煉,用不著你侍候。」

  就是說,每天要為這只死鳥服務半天?然後就自由了,還能保得住皇莊?也好,如果它肯接送她,倒也不會太辛苦。至於說鳥類嘛,應該成長得很快。樂飄飄想了想,點了頭。

  事實上,她不點頭也沒辦法。因為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她一個村姑有膽反抗嗎?



第三十一章 變廢為寶  

  在樂飄飄看來,現代人和古代人在行業意識上的主要差別,歸於兩個字:分享。

  古代人什麼都自秘,只家門、師門承繼,有的還傳子不傳女,很多東西不讓外人知道,捂著藏著,最後落得個失傳的下場。

  而對於現代人來說,核心機密當然也不能外洩的,但普通的知識就會交流,小秘密定期公佈,讓全行業都發展,這樣更能促進彼此的進步。

  龍神殿中,有大法一百八十九,小法兩萬四千多,樂飄飄好比坐在一座肉包子山上,撐死她也吃不了這麼多。難道,其他的就蒙塵、湮滅了?就算大法不輕易授人,小法至少應該找人發揚光大吧?退一萬步說,獨行俠總是不上檔次,帶著草莽氣,得有大門派才行。不然,崑崙啊,蜀山啊為什麼那麼有名,隨便阿貓阿狗只要報上身後大門派的名字,就讓人高看一眼?

  當然了,樂飄飄不是理想主義的白癡,不會以自己的超前意識對抗整個社會,她的分享決定在小範圍內進行。說白了,她打算把皇莊這些不入流的散修集中起來,組成一個門派。然後從龍神殿出找出適合的方法,讓大家以正確的方式修煉,不再瞎練習一通,走入歧途。

  她覺得,這個散修門派應該名為二仙門。沒辦法,一群二貨修仙,皇上中裡兩座山,連斑斕石上的白色花紋,怎麼看怎麼都像個阿拉伯數字2。

  這樣做,有公心、有私心。

  公心是,雖然相處時間不久,但她感覺得到全村人的真誠和厚道,以及,對她發自內心的好。她沒有能力就算了,如今有了一個超級圖書館,怎麼還忍心看著村民辛苦碌碌一生,卻連築基期這個修仙的基礎台階也跨不上去,窮其盡也摸不到修仙的大門,只能卑微的仰望?

  私心是,她身上有神器,是天大的寶藏,也是定時炸彈,如果有了組織,在某種程度上說算是有靠山。所謂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她背後有人撐,籬笆扎得牢,說不定那些個不懷好意的混蛋們就討不到便宜。

  「二仙門?這名字挺好,媚而不俗。」鳳九立即誇獎。

  樂飄飄想踹飛他,天天頂著妖孽的臉晃來晃去,她已經很免疫了,沒有憐香惜玉的心。真是的,拍馬屁也不會拍,二字和媚字隔著十萬八千里好不好?

  從皇宮回來後,她連夜和三個師傅商量她的大計,師傅四人直說了整整一宿,天濛濛亮時還都興奮著。最後決定……

  一,開山立派,成立二仙門,但不註冊,不宣揚。

  二,保持低調,千萬不要引人注意。

  三,大力生產以保住皇莊。如果有了好的修煉法,皇莊下這條靈脈就太重要了。

  他們的口號是:扮豬吃老虎。

  他們的宗旨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他們的組織原則是:分工合作,發揮每個人的專長。

  道門有六藝,煉丹、制符、煉器、佈陣、通神,以及咒法。全村加上樂飄飄一共是三十四個,五個人一組,分為六組,三位師傅一人帶兩個組,樂飄飄在組織之外,因為她自己的修行問題很複雜,顧不得別的。

  古代人啊,不懂得團結和聯手的重要性,要麼就盲目順從,要麼就唯我獨尊。樂飄飄對此很有智商上的優越感,特別是在村裡的時候。

  「大體就是這樣吧?」樂飄飄打開一條窗縫,看著呈現魚肚白的天色,「細節你們去和村長商量,我沒那麼大精力了。我得睡會兒,天一大亮就得去皇宮,做我宮女那份很有前途的工作。」死百里布!

  「你放心。」小一郎搖著扇子,豐神俊朗,看得鳳九兩眼冒星星,「為師不知為什麼,好像很懂得門派建設,全交給我了。」

  啪!樂飄飄拍掉小一郎搭上她腰的手。說話就好好說,又動手動腳,還有點師徒界限沒有?

  小一郎面不改色,好像那只色爪子不是他的,只道,「你顧好你自個就得了,為師的斑斕石你先拿著,回頭讓淮鐵匠給你做新首飾。你這樣光著進皇宮,我怎麼放心?」

  什麼光著?有穿衣服好不好?只是沒有首飾掩飾氣息。不過很奇怪,自從她發現了龍神殿空間,似乎那金光不隨便亂冒,能稍微順從一下她的心意了,昨天就那樣面對百里布,他也沒發現異氣。

  而且她私下和燕北天說過,請求燕北天幫她把首飾要回來。雖然不知道那天那兩個宮女是誰,但查一下應該不難。那種東西不能落在別人手裡,一時半會兒倒罷了,時間長了,終是怕漏餡。

  「飄飄,你以後就照玉簡上的內容修煉,別的事都不用管,家事也不用你做。」無跡摸摸樂飄飄的頭髮,「可惜那空間只有你進得,不然為師在空間中教導你,進步會快。」

  「她本來也沒做過家務。」鳳九嘟著嬌艷紅唇道,「以前靈智沒開,處處要人侍候,現在靈智就算開了,衣服還是紫墨丫頭幫洗,頭髮是我天天給梳。」

  「沒有飄飄,你哪來的修行玉簡,得了便宜還賣乖,小心我揍你。」無跡揮揮拳頭。

  鳳九一拉小一郎的衣袖,撒嬌道,「你看老三多護犢子,都說不得飄飄了,只管欺侮我。」

  小一郎只是不理,皺著眉頭在那兒想二仙門的門規章程什麼的。再看樂飄飄,已經倒頭大睡了。無跡怕她凍著,連忙施法,被鳳九攔住:「你個土系法術的土包子,你要埋了飄飄還是怎麼著?我來吧。」說著一揮手,木系法術的他立即幻化出各種乾草和樹葉,把樂飄飄包了個嚴實。真不知道,這和拿土埋起來有什麼區別。

  從龍神殿中拿出的玉簡,小一郎已經用神識探過了,驚訝的告訴樂飄飄,那不是五行平衡之法,而是五行輪轉之法。

  「高級貨。」小一郎鑒定後,鄭重地說,「五行平衡之法,是要你收集五行氣息,引氣入體修行。這樣的話,雖然你這種五行雜駁靈根的廢物也能修行了,但每升級一層,就要花費別人五倍的力氣。人的壽命有限,你肯定不能活著築基成功能。好處是,五行平衡之法練熟了,至少你再不會輕易因為五行紊亂而死。」

  「這個好在哪兒?」鳳九急切地問。鳳目中美波輪轉,可惜一屋子人都當他是翻白眼,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浪費了他勾魂的眼神。

  「這個五行輪轉之法,卻是你隨便吸取五行之氣,哪一系都行,可以隨時隨地引氣,土氣強就引土氣,火氣強就引火氣,然後在五行之間轉化,以一化五,一行之氣化為五行之氣,等於做一分功,得五分果,大大提升你晉級的速度。」

  「哇,這不是變廢為寶?」無跡喜得蹦了起來。

  樂飄飄也很高興,於是原諒了無跡亂用成語。什麼叫變廢為寶?到底說誰是廢?可這是偷懶的辦法啊,別人修行,還會因為受環境和資質的限制,有的地方益修行,有的地方不益,而她呢,在哪兒都行,而且效率高,練習一天等於人家五天的,實在太好了!

  高興之下,她強行默記了五行輪轉之法的口訣,有不明白的地方,以後隨時問小一郎就行。

  隱約間,她覺得三個師傅很奇怪。本來只是三個長得漂亮得太逆天的二貨、泥腿子、沒有門派收的傻瓜,可小一郎好色到無賴的程度,學識上卻淵博得過頭。鳳九個神智不清,連男女有時候都分不出來的人,卻對外界事物敏銳之極。無跡呢,看著跟大腦發育不全似的,可記憶力超強,剛她背了半天的口訣,他看一眼就全記住了。

  不過這懷疑也只是一閃念,她高興之下,還回舊玉簡的同時,又找出三個新的來,分別是水系、木系、土系法術,雖然比較基礎,但三個師傅一見之下還是嗷嗷直叫,興奮得兩眼冒綠光,顯然是超好的修煉法,而且是他們從沒見過、不敢想擁有的。

  後來村長夏凝風和樂飄飄說起,硬說那天晚上鬧狼災了,因為叫得那個瘆得慌。

  而當時,樂飄飄就在這種嚎叫聲中睡了,天才亮又被從乾草堆中挖出來,由著紫墨和鳳九給她梳洗換衣,然後閉著眼摸到村口。沒辦法,太睏了。

  大吉和大利有良心,反正也要到村口唱歌跳舞,就順便送她出來。而大利的一句話,把樂飄飄徹底嚇得驚醒。

  「鬼車那種上古神獸級的靈寵,要成年至少要五百年。」大利幸災樂禍,「你讓那個布太子給耍了。你以為過幾年就行?除非你死,不然一輩子得侍候鬼車。」

  樂飄飄不相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堂堂一國太子,豈會騙她一個小小村姑?

  她求助的望向善良膽小的重明鳥大吉,後者同情的點點頭。

  樂飄飄立即暴怒!百里布太壞了!而且她居然被一隻毛還沒長齊的雞投來憐憫的目光!

  大利看她的傻樣,笑得打跌,抱著肚子滿地滾,「哈哈,沒見識的小丫頭!你以為靈寵是平常養的家禽家畜嗎?幾個月就開始下蛋、生崽、出欄?那這天下豈不到處是靈寵,那還值錢個屁啊。像老子是龍子,五百年也才這麼點大。知足吧,鬼車還比不得老子高貴呢。」

  樂飄飄飛起一腳,止了沒有自覺性的某靈寵聒噪。

  只是囚牛大利飛到半空中時還不明白,他是龍子啊,怎麼就避不開凡人丫頭的一腳呢。就算她是主人,也太奇怪了吧!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11:27 PM

第三十二章 守約砂  

  呱!

  一聲叫,樂飄飄正納悶為什麼早春時間會有青蛙,抬頭見鬼車搖搖晃晃從天下飛落。

  大吉咻一下躲到樂飄飄身後,大利不那麼幸運,從天下掉上來後,正砸到鬼車腦袋上。

  「自己人!自己人!」它叫著從鬼車的鴨嘴下逃生,大約跑得太凶,嚇得太甚,到樂飄飄腳下時,吐了她一鞋子。

  「怎麼像鳥屎?」樂飄飄嫌棄的甩甩腳。

  大利很不高興的叫,「那是龍涎香,很高級的香料,你這種鄉下丫頭怎麼懂……」

  樂飄飄作勢抬腳,大利嗖的土遁了。每回它這樣,樂飄飄都嚴重懷疑它的品種,囚牛是龍子沒錯,但龍不是應該水系嗎?地龍,就是所謂的蚯蚓才是土系吧。

  「你來接我啊?」樂飄飄對歡天喜地跑過來的鬼車說。然後,不出意外的,被撲倒在地。

  她不惱,因為她很明白,體型大的寵物賣萌,從來就是悲劇。

  「呱。」

  「那是青蛙的叫聲,你換一種好不好?」

  「啾。」

  「那是小鳥叫。」

  「哞。」

  「我說,那是牛叫啊?」

  「吼。」

  「那是凶獸叫,不對。我說,你家太子沒都過你啊。」

  「嘎。」

  「對嘍。這才是一隻好鴨子應該有的叫聲。」

  樂飄飄誇獎。

  再然後,鬼車雖然蒙著眼睛,卻還是準確地叼住樂飄飄,把她甩到背上,張翅飛走了。不疼,真的不疼,只要能忍受得了被鵝擰著肉的疼痛,被鬼車叼住也就那麼回事。再忍受一下它喜悅的在空中上下翱翔翻飛、俯衝、急停、加速、穿雲追風,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四分之一個時辰後,樂飄飄扶著迴廊的柱子,梳得好好的頭髮散成了瘋子般,衣服也七扭八歪的,鞋子丟了一隻,臉色蒼白,不住的乾嘔。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鬼車,還在那裝小鳥、扮可愛。

  「飄飄,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在樂飄飄的強烈要求下,燕北天開始喊她的名字。她覺得,這樣顯得關係親近,以後求幫忙時,更心安理得一些。

  「我……暈鳥……」是,人家暈車,暈船,可她的交通工具是飛禽類。

  「鬼車很喜歡你啊,早上才解開它的鏈子,自己就飛去接你了。太子殿下還說不用管,它會帶你回來的。」燕北天想笑,但看一個姑娘這樣狼狽,若笑也太可恥了,只得忍住。

  「我看,鬼車是在太子殿下的授意下才這樣的。他一定吩咐鬼車折磨我,不然之前鬼車不會這樣飛的!」樂飄飄憤憤。

  「它是太高興了……」燕北天尷尬地抓抓頭,沒什麼辦法。之前鬼車一直以凶名著稱,誰知道它也能這麼歡快的。

  「就是太子殿下害我!」樂飄飄的胃裡翻江倒海,本能的要找一個攻擊目標,「沒從有見過這樣的男人,自以為是、不講理、還小氣巴拉……」

  樂飄飄住了嘴,因為燕北天一個勁兒對她擠眼睛,隨後她感覺後背涼嗖嗖的,一股子冰涼的威壓,令她抬不起頭來。

  「殿下早啊。」燕北天試圖打馬虎眼,「那個打獵的事,臣要與您商量一下。」

  「這個瘋婆子是誰?」百里布不理會,目光放在樂飄飄身上。

  切,以為罵她是瘋婆子,她就會受打擊,自尊心受傷?太低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了。樂飄飄想著,雙手分開額前亂髮,笑靨如花,「殿下早安,我是侍候鬼車的樂飄飄,不是瘋婆子。」

  「儀容不整,舉止狼狽,成什麼體統!」

  「侍候鬼車的人,都是這模樣啊。」樂飄飄「認真」的說,把百里布噎回去。

  燕北天見勢,連忙又說,「殿下怎麼到後園裡來了,可有事情吩咐?」

  「帶這個瘋婆子重新去梳整一下,再來見孤!」百里布說著,負著手走了,看也沒看樂飄飄一眼,就好像她是地上的塵埃。

  好在樂飄飄並不介意,還挑剔的對燕北天說,「是我要換宮女裝還是鳥僕裝啊?我看料子都不錯哦,裡面縫的上好絲綿吧,薄,看起來還很暖和的。要不,一樣給我一套,方便我在殿下面前行走。宮女裝要粉紅的可不可以,比較襯我的膚色。」

  燕北天知道樂飄飄不是貪圖東西,而是盡量讓苦日子過出滋味來,不禁笑道,「太子殿下既然沒有吩咐,就隨你挑吧。咱們皇宮裡服飾有規制,式樣顏色倒是不拘的。還有……」他拿出幾件首飾放到樂飄飄手裡,「還你的。」

  樂飄飄一看是那幾件被宮女搶走的斑斕石飾品,連忙收起道謝。

  接著樂飄飄挑了一件青灰色的鳥僕裝,因為她個子不算矮,鳥僕中又有好幾個身量瘦小的太監,穿最小號的,倒不需要特意改小了。宮女裝的話,她選了一套粉紅,一套嫩綠。春天了嘛,再說她穿越過來時,現代正流行水果色呢。

  她頭上長了一根鳥羽,所以不能讓其他宮女替她梳頭,偏她自己還梳不好螺髻,乾脆就編了一根大辮子,斜搭在胸前。左側頭頂再編一根小花辮子,盤在紅羽上,配著嫩綠色的宮裝和繡鞋,在這早春時節,生生扮出一分春意盎然的俏麗來,很是引人眼球。以至燕北天在帶她去太子書房時,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眼。

  「漂亮吧?」她嘻嘻笑。

  燕北天微笑,卻不回話。從來沒有姑娘像她這樣的,直白問男人家的觀感。好像,她打扮漂亮並不是為了取悅於誰,而是自己開心。於是這樣,她周圍的人很容易被她感染。

  「別頂撞太子殿下。」到書房外時,他低聲囑咐,「其實,他沒有看起來那麼不近人情。」

  樂飄飄想反駁,但考慮到燕北天是好意,不想讓他為難,於是也就什麼都沒說,通報了一聲後,硬著頭皮進了書房。

  百里布的書房很大,倒沒有樂飄飄想像中到處擺滿了兵器,書架上確實全是書。臨窗的位置擺著一張彌勒塌,除此外就是書桌和椅子,再無他物,空曠又簡單。

  此時,百里布坐在書桌後,一隻手撐在扶臂上,歪著頭看向樂飄飄,沒有好奇,只有一種奇怪的審視。這令樂飄飄突然又想起那晚他突然動了,心想:他不是回憶起什麼?懷疑了什麼吧?不會吧?沒來由的就開始背後汗毛豎起,開始侷促和冒冷汗。

  「殿下,您有什麼事吩咐?如果沒有,民女還得去侍候鬼車。」她小聲問。

  百里布不說話,而是站起身,向她走來。

  他走得慢,一步一步的,卻威脅感十足,很像傳說中龍行虎步。而且,到了距離樂飄飄很近的地方,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步態步頻步幅還是一樣。於是就在他的陰影籠罩過來,他的氣息纏繞過來的瞬間,樂飄飄情不自禁的退後一步,再一步,又一步。

  你進我退,分毫不差,就像舞蹈,直到她跌坐在彌勒塌上。

  「殿……殿下……」她得承認,她無恥的慌神了。

  百里布終於不再向前,卻伸手拔出腰間一柄裝飾華麗的匕首,噌的拔出來。

  窗外的日光透過窗欞照進來,正映在匕首上,那利刃反射出的寒光,刺激得樂飄飄瞄緊了眼睛,緊張萬分。

  他不是……要殺了她吧?還是,他知道了什麼?

  淡淡的血腥味瀰漫在鼻端,殷紅的血滴湧了出來。樂飄飄驚訝的瞪大雙眼,看百里布把自己的左掌心割破,舉到她面前。

  「殿下要幹什麼?」她駭住了,因為百里布的神色堅定又認真。不像是開玩笑,不像是嚇著她玩,不像是突然發病要自殘。

  百里布依然不語,突然把匕首扔在塌上,右手抓起樂飄飄的右手。樂飄飄本能的抗拒,拚命住回縮,但兩人之間的力量差距太大了,她掙脫未果,右手掌心被死死貼在百里布受傷的左手掌心上。

  血是熱的,這個她理解,可不能高溫到這個程度。驚駭莫名中,她感覺手心熱得厲害,似乎有一根燒紅的鐵絲,似乎是百里布的鮮血化成,凶狠滾燙的鑽進她的肉裡,融化於她的血脈之中。再抬頭,百里布垂著眼睫,口唇輕動,似乎誦念著什麼咒語。隨著他語速越來越快,樂飄飄疼得叫了一聲。

  「好了。」百里布甩掉樂飄飄的手,隨意從衣袖中抽出一塊帕子,胡亂裹住自己的傷口。

  而他一放開,那疼痛就終止了。

  樂飄飄驚訝得忘記禮儀,就坐在塌上,呆呆地看自己的手。右手掌心正中,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一塊紅色痕跡,圓形,黃豆大小,就像一滴鮮活的血珠兒。

  「這是守約砂。」不等她問,百里布就說,同時回到書桌後的椅子上,換了只手,撐著扶臂,支著下巴看她。

  守約砂?什麼意思?她聽過守宮砂,兩種一樣嗎?

  「守約砂上,附著孤的神識,你看到什麼不該看的,以後不能說出去。只要你說了,破壞約定,孤立即就會知道,然後就別怪孤不給你活路。」百里布好整以暇地說。



第三十三章 二仙門的誕生  

  「殿下是何必,怪疼的。」很快,樂飄飄回過神,從塌上站起來,「民女嘴嚴得很,再說很愛惜脖子上這顆腦袋。年前臘月天,差點被殿下砍下來呢。所以就算殿下不施法,民女也不透露隻言片語。其實民女已經忘了,結果今天倒被殿下提醒了。」

  聽出她語氣中的諷刺之意,百里布挑挑眉。才要發作,突然覺得這是樂飄飄羞惱所致,又有幾分開心,乾脆就什麼也不說,只盯著她。

  「殿下若沒別的吩咐,民女就退下了。」樂飄飄沒好氣地說,偏偏不能明著發作。

  她的手在背後用力擦擦,可那印跡毫無感覺,即不疼,也沒有變淡些,反而更鮮紅了。

  「你頭上的紅羽是怎麼回事?」就在她要退出門時,百里布突然問,「不是從鬼車身上拔下來的吧?」

  樂飄飄嚇了一跳,生怕他要她拔下來看,因為那是拔不下來的,除非砍掉腦袋。好在她素有急智,當下編瞎話道,「我是棄嬰,被三個師傅養大,這紅羽是我爹娘留下來的信物,將來指望它找到家。」

  「只怕是奢望吧,棄了的,誰還會回頭?」百里布哼了一聲。

  樂飄飄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知道他是大秦太子,她已經多次無理,再折騰下去難保不惹怒這位爺,到時候她吃不了兜著走,只好忍一時之氣,貌似恭順的退下。

  出了書房,她攤開右手,懊惱地看著那一點鮮紅,半點轍也沒有,又見手腕上有幾個淡青色的指痕,是讓百里布捏的,不禁心中問候了一個百里松濤和皇家的列祖列宗,氣呼呼離開。

  打那天起,她算正式開始了她的半宮女、半太監的生涯。幹的是太監的活兒,頂的是宮女的名頭。好在跟鬼車相處不錯,那傢伙每天包接包送,「上班」的中途時間倒不是很長。而且由於樂飄飄前生是手工強人,現在心裡回憶著《馴龍高手》中飛龍的鞍轡,跟村裡的小黑木匠聯手,也做了一幅出來,讓鬼車乖乖綁上,再從燕北天那裡求了不少避風符,每天的飛行時段終於不再是折磨,而是一種樂趣了。

  人類飛翔的夢想,自古就有,不管是仙凡古今,坐飛機還是馭靈寵,總之那自由的感覺非常美妙。於是樂飄飄近來盯著重明鳥大吉的時間就長了些,她那怪異的目光令大吉渾身的雞毛全豎起來了,驚恐不安地問,「主人,我有做錯什麼嗎?」

  「唉。」樂飄飄意味深長的歎氣,「你就長點毛、長點個頭兒吧。做為一隻飛禽,天天被大利拉著唱歌跳舞,真的沒前途的。不如,你跟鬼車學學怎麼飛?」

  大吉直接暈倒。

  總之,皇莊之危解除之後,日子像步上正軌了一般。他們皇莊正式更名為二山莊,私底下卻是成立的大秦非法組織二仙門。所有門派建設什麼的,樂飄飄全部撒手未管,等分工得差不多了,小一郎來告訴她,經過全村的民主選舉,她全票當選為二仙門第一任掌門。

  這著實嚇了樂飄飄一跳。

  選一個毫無修仙根基的人當掌門?才十七歲?還是個女的?

  平時聽小一郎談古論今,似乎還沒有一個修仙門派的掌門是女的。她不想太驚世駭俗,可是卻根本推托不掉。要知道二貨門堅持起來,那真不是一般的堅定,有道理都說不通的。後來想想也就釋然了,也只有這些人,才會做出這麼二的決定,乾脆她就陪他們二到底,她就當當這個二仙門的大當家又如何?

  全村三十四口人,選出了一個什麼也不會的掌門,外加不靠譜的四大長老,分別是掌門的三個師傅及原村長夏凝風,地位超然。其餘人根據各自所擅長的,分成了六個組,分攻道門六藝,每組配有小組長一名。道門技藝太多,個人學全了不現實,不如大家分工,打架的時候合作,那樣真是事半功倍,要知道集體的力量是強大的嘛。

  小一郎帶制符組和咒法組。

  制符組組長是本村唯一的書生穆天翔,反正他平時寫的字跟畫符差不多,沒人看得懂,算是先天就有優勢吧。咒法組組長是村民天飛,在村裡揭不開鍋時,他在附近的村子兼職當過屠夫,貼補村裡的用度,再說那模樣就像被人下過咒的,很威武。

  鳳九帶煉丹和通神組。

  煉丹組組長的人選明擺著的,就是村醫院田有佳,她平時就愛給人做大藥丸子吃。通神組組長是村花紫墨,要知道通神都要提著桃木劍舞上一回的,紫墨是村裡最漂亮的姑娘,舞起來一定賞心悅目,相信天上的神會喜歡的。

  無跡帶煉器和佈陣組。

  煉器組組長勿容置疑,淮鐵匠是不二人選,心靈手巧,看著瘦,力氣大,以鐵錘能做首飾,簡直非一般的有技巧。而佈陣組組長的呢,大家一致選了老茂大叔。此人素有規矩,什麼東西都得擺放整齊,不然就睡不著,曾經因為村裡的石子路鋪得亂,半夜裡冒雨去重鋪。在樂飄飄看來,這是強迫症。在村民看來,他這是尊重秩序,天生的佈陣天才哪。

  全部分工好之後,大家歃血為盟,先拜了虛無自然大羅三清三境三寶天尊,再背了足有一百餘條的門規,最後大家紛紛握手擁抱,熱淚盈眶,互相感歎:這回有組織了,有盼頭了,不會被人看不起了,好歹是有門派的人了。

  真難為小一郎是怎麼擬出來的,更難為大家是怎麼背下來的,反正樂飄飄是完全沒有記住的,除了絕對不背叛師門,否則不拉不拉了一長串懲罰的那條。

  就這樣,二仙門正式誕生了!

  鑒於春耕的時節已到,年底又要交出以往三倍的供奉,樂掌門還想過上舒服的好日子,一聲令下後,眾村民,不,現在應該稱為門人先行淬體,也就是勞動,把荒廢的田地都種上,山上又多種了果樹,然後買了魚苗在村中天然的小水潭中放養,又商定等掌門有閒,去市集買點雞隻豬羊來養養。

  結果這一忙活,本來死氣沉沉的村子,頓時煥發了生機。雖然沾了煙火氣,但正是人間好景象,那些長年覺得二山莊怪異的人們,太子殿下派來監視的探子們,終於不再好奇,也止住了是非之嘴。

  而全莊子唯一不勞作的,就是掌門樂飄飄。不過她也沒閒著,早上要到皇宮做白工,回來後就進入空間,一來自己修行,二來給門人們找點適合修煉的功法。

  「我們村子,不,應該說我們二仙門吧,大多是資質不高的人。」她在龍神殿空間中走來走去,為難地說,「但是所謂修仙,就是逆天改命,順應自然的同時,要和天命對抗是不?所以小人物以及笨蛋,也有通過努力,實現夢想的機會。而要達成目標,必須有合適的方法,極大的機緣和無私的幫助。」

  樂飄飄頓了一頓,望著虛空,對器靈說話,「我被龍神殿選中,就是天大的機緣,現在這裡一共有兩萬多種合適的方法,所以我需要你無私的幫助。」

  器靈無言,但頭頂黑霧翻滾,顯然也很樂意的。

  於是樂飄飄抓抓下巴又說,「我想過了,就像蓋房子要打好地基,基礎真的很重要。可我們村,不,我們門派的人都是沙地,地基軟趴趴,蓋不了大房子。而在我重生之前,在我那個世界中有一種東西叫武俠小說,我看了很多本名家的,總結出經驗:有一種能改變人資質的東西,有的叫《易筋經》,有的叫《九X真經》,總之是伐毛洗髓,令人脫胎換骨。不知道……這裡有沒有那種神奇的術法。」

  聞方,黑霧瞬間不動,似乎要滴出水來。可見,是為樂飄飄的要求犯愁啊。而正當樂飄飄以為世上根本沒有改變體質的神級書籍時,萬千吊在頭頂的玉簡中,突然有一支發出了耀眼的光芒,喜得樂飄飄直撲過去,牢牢接住掉在懷裡的寶貝。

  「剔筋煉骨經?」當小一郎以神識閱讀時,疑惑的念出幾個字。

  啊?不是易筋經嗎?怎麼玉簡上的書名怎麼像是要……要把全村人當小豬宰了,然後收拾齊整,擺在肉攤上賣?尤其那兩個動詞「剔」和「煉」,聽著讓人從骨頭縫中發寒。

  「要不,找夏村長先試煉,萬一煉死了,咱們二仙門也不會傷了根本。」鳳九提議,「反正他除了村長的身份,也沒什麼有用的地方。」

  「我同意。」無跡兩眼發亮,完全沒有道德感,「廢物就應該以身試毒,好歹算有貢獻。再說他若捐軀了,正好村長的位置也給飄飄,省得咱們門裡有兩個領導,太混亂了。」

  「你們怎麼能這樣?不是草菅人命嗎?」樂飄飄一臉正氣,說得三位師傅,二仙們的三大長老把頭低下來,很慚愧。怎麼能那麼對待村長?雖然他確實是除了吃飯沒有大用。

  卻又聽掌門徒弟說,「至少,讓他簽個自願書,再吃頓好的,這樣就不算咱們逼他,更不算咱們不仁義了。你們懂的,哦?」

  三大長老深以為然,只覺得掌門的境界就是跟他們普通門人不一樣啊。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11:34 PM

第三十四章 奇跡啊!  

  當天下午,村長夏凝風在威逼利誘之下慷慨就義,閉關練習。十來天後,他走出茅屋,非但沒有死,而且三系雜靈根還選擇性的向單系木靈根方向發展。他以自己的親身經歷證明:這玉簡就是名字可怕,實際上是有效的。

  於是,全村人在忙碌的農耕之餘,積極操練起來。

  當然,掌門同學還是半工半讀,每天早上都得到宮裡去伺鳥喂鹿。

  這隻鹿名為飛廉,長得很奇怪,鹿身,頭如雀,有角,蛇尾豹文,是操縱風力大氣的古神獸種。樂飄飄這才知道百里布是雙系變異風雷靈根,飛廉是他的主神獸,鬼車是他的飛行獸。

  金、木、水、火、土五行,萬物皆不出其範圍,但變異後又有風、冰、雷三種。在修仙體系中,單系靈根是最佳資質,變異的單系屬於天才級別。比如,洛城東,變異單系冰靈根。百里布雖然是雙系,但全是變異的靈根,而且每一系都十分精純,算是天才中的天才,操縱的法術是摧毀力強大的風與雷。

  而飛廉不像鬼車年紀這麼小,算是長成了……呃,少年時期吧?一天到底神氣兮兮的,驕傲得不得了,因為腦袋屬於鳥類,所以樂飄飄也得照顧它。好在它性子不像鬼車那麼暴戾,不過幾天就被樂飄飄摸到順毛,相處得不錯。

  「你別小看皇族,百里松濤一定有大機緣,不然這種神級的靈寵怎麼皇宮中會有,而且還是兩個?就算在崑崙和蜀山,這種神獸也是鎮山之寶級。」小一郎告誡樂飄飄,又抓了抓刮得乾乾淨淨的下巴,「咱們這位皇上真是疼愛兒子啊,什麼好東西都給他了,皇家父子間感情這麼好的,還真沒見到過。」

  「就跟你見過多少似的。」無跡哼了聲。

  「我真的好像閱遍了滄海桑田,但不知是不是前世記憶。」小一郎無所謂地敲敲腦袋,突然又對無跡怒目而視,「你質疑我是怎麼著?於公,我是大長老。於私,我是你大哥,你太沒有禮貌了,我很不滿意。」

  無跡不理他,倒是蹲在一邊的大利嗤之以鼻,「切,沒見過世面的凡人。那兩個就叫神級的靈寵了嗎?那把老子擺在哪兒?老子可是龍族!我家大利,雖然毛還沒長齊呢,好歹是鳳凰的近親,一龍一鳳,還比不過一隻鴨子一隻鹿?」

  「出身好有什麼用,沒本事,說什麼都是白搭。人家鬼車會飛,速度那麼快,眼一滴血就嚇死人。飛廉能操縱風雲。你們倆呢?除了又唱又跳,什麼也不會,邊待著去!」鳳九笑罵。

  他這一笑,重明鳥大吉再度露出崇拜的眼神,而後不出預料的暈過去。

  囚牛大利急得跳腳,大聲嚷嚷,「我們還沒長成,若再過幾百上千年,就給你們來一把龍鳳呈祥看看。哼,用飄飄丫頭的話來講,鬼車有什麼了不起,就會拉仇恨值,我和大利是增加愉悅值的。修仙寂寞,心情愉快才能進階順利,你們懂個屁呀!」

  無跡一把抄起大利,「你再說一遍看看?我家飄飄什麼身份?一隻靈寵,還反了你了,敢直呼掌門名諱,不想活了你!」

  大利,據它自己說是龍種,此時卻發出殺豬一樣的叫聲。

  而就在這嘈雜紛亂卻又井井有條且有目的性的生活中,時間如水般悄無聲息的滑過。一年的時間就那麼過去了,轉眼又是年關。

  這此期間,七國關係愈發緊張,互有小規模爭鬥。好在,七國大戰並沒有興起,天時也算是風調雨順,百姓好歹休養生息了一年。不過,百里布相當忙碌,整整一年裡,樂飄飄不過見過他五、六次,還是從遠處遙望。

  她很放鬆,一輩子跟那個傲慢的人沒關係才好。倒是燕北天,經常和她碰面聊天,兩人說說笑笑的,也不互相設防,彼此間成了好朋友。

  另一方面,門裡的修行氣氛很濃厚。白天勞動生產,晚上食靈果、飲靈泉,勤奮修行。因為改變了自身資質,又獨佔天然優等靈脈,加上大家互相切磋,無私的互助,天時地得人和佔了個足,還有心中充滿希望,短短三百來天,全村人都從煉氣期進入了築基期。

  這簡直就是奇跡啊,果然是集體力量大。門人的祖上很多代,歷經五百年,窮其一生都沒有人達到過築基期,雖然這只是修仙入門的階段,沒什麼了不起的,但他們終於踏進了修仙之門。當村裡的小裁縫小四終於成功晉級後,全村人抱頭痛哭。那是喜悅的淚水,他們創造了奇跡。從沒有一個門派,能集體在一年內突破煉氣期正式築基成功的。四大長老中除了廢柴夏村長,其他三位長老更是像跳級似的,進入了胎動期!

  胎動期!有著千年壽命,可以從容修行,下一步就是結丹的大高手啊。在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門人眼中,那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為此,樂飄飄這個掌門受到了空前的忠誠擁戴。大家心裡明白,沒有掌門,就沒有他們的今天。而且他們堅信,跟著掌門,以後會更好的。

  沒瞧見嗎?一個五系雜靈根,修仙必死的廢柴,一年時間就從煉氣期進入築基期,隨後就是築基末期,成為了本門第二大高手。之所是第二,因為三大長老勢均力敵,並列第一。這是什麼速度啊,還是那句話,奇跡般的速度,絕世大天才的速度!

  沒注意嗎?掌門根本就不怎麼用功,每天好吃好睡,在皇宮待半天,回來就變著法子的淘氣、找樂子、能躺著就絕不坐著,晚上隨便修行一下,整個二山和潼川城都讓她玩遍了。可這進境?一年下來修為提升飛快,人也越來越漂亮,那真是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

  他們不知道,樂飄飄練習的是五倍提升修為的五行輪轉法,而且隨時隨地都能修行,速度當然會很快。何況,不知是不是神器在她體內的緣故,她引導外氣入體,加以淬練,並為己用時,經脈中總有一縷若有若無的金紅色氣息,引導著她的神識在髓海、絳火、丹田中遊走。在她的藏精之府也、藏氣之府、藏神之府中積蓄力量,凝而不散,極為容易。

  這件事只有三個師傅和她自己知情,不過她也確實是不太用功,不然可能修行速度還會更快。她對師傅們說,是怕進階太快,惹人懷疑,其實她就是貪玩。當生存的壓力和生命的危險遠離,她好了瘡疤忘了疼,全身心投入到這個異時空的日常生活中。

  依例,從臘月二十三小年這天,全國的商舖除了個別提供年貨的以外,都要歇業了,衙門封印,朝廷免朝,直到正月初三開市。但百里布沒有下令,樂飄飄就不敢不去,再說鬼車既然來接了,她也只好繼續「上班」。

  這天下了大雪,紛紛揚揚的,片刻間天地皆白。

  樂飄飄本來可施展法術避雪,卻怕遭人懷疑,只得打著那把無跡送的油紙傘。好在燕北天給了她一大把防風符,那傘倒不至於被風雪掀翻。

  話說她甦醒後,三個師傅分別送了禮物,大師傅送了一把五火扇,二師傅送了一面彆扭的透明水晶鏡,三師傅送了把傘。這三件東西都很破舊,不客氣的講,是扔在垃圾堆也沒人要的玩意兒,可後來卻發生了變化。

  隨著樂飄飄從一個凡人,正式踏入修仙的行列,那三件東西似乎也變新了似的。這讓樂飄飄懷疑三個師傅走了眼,本以為是平凡的東西,其實是法寶一類的。

  五火扇倒沒出火,但能扇熱風了,就像冷暖空調。

  水晶鏡沒變化,就是長出了個如意狀的金手柄,包裝在外面的舊盒子雖然才一尺大,卻似儲物空間似的,能丟進去很多東西。

  那把傘則是模樣光鮮了許多,破損處像是自動修復似的,現在撐在頭頂上,不會襯得樂飄飄像個風塵異人,俗稱乞丐了。

  跟三個師傅仔細研究過,他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既然送給徒弟了,自己又煉製了其他武器,倒也沒心疼,更沒有收回。

  「小車車,你先到後園去,我把這些親手做的鹵雞給燕大人送去,然後就去幫你梳毛好不好?」到皇宮後,她一邊跳下鬼車的背,一邊哄著說。

  鬼車有很多小孩子的習性,哄著它比嚇唬它有用。而且,它的速度愈發快了。

  果然,鬼車雖然有點不樂意,但還是乖順的飛離了。這傢伙佔有慾很強,連她對飛廉好一點都會生氣。要不是樂飄飄之前餵它吃了好多它喜歡的桂花糕,它也未必這麼聽話。

  此時雪大,雖然走風雪長廊進去,路會遠些,但正常人都會那麼走。可是樂飄飄突然玩心大盛,乾脆直接穿過花園,還特意踩雪厚的地方,聽著羊皮小短靴的靴低踩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開心得輕聲笑起來。

  也恰在此時,她修行後異常敏感的神經感覺到了目光的流連,驀然向來處看去。

  只見百里布負手站在廊下,似乎望著飄雪,卻又好像是特意在那裡等她似的。



第三十五章 皇家相親  

  一年了,他們再次面對面。

  百里布穿著明黃色袍子,前胸繡杏黃色五爪金龍,兩肩則是行龍,腰繫鐵紅色玉帶,前鑲血玉,側面宮絛繫著白玉龍佩,足蹬黑色長靴。因為頭髮沒有留長,無法束冠,只勒一條黑色繡金龍的抹額。

  大秦皇室,在七國中最是尊貴驕傲,卻是以樸素無華著稱。皇帝勵精圖治,宮內只有十幾位嬪妃,不大肆修建行宮,也沒有豪華出巡,百官禁絕奢侈攀比。說到底,大秦國除了征戰四方,軍費開支特別巨大,皇室中還真沒有奢靡之風。

  當今太子殿下也是一樣,衣著雖然貴重,但從不走華麗路線,行事坐臥就像軍旅中人。而由於本身的氣質和長相,百里布走到哪裡都是奪目的,只是他今年週身華貴,搭配著他目光中固有的深邃與高華之氣,令每天與絕頂帥哥為伍的樂飄飄,心臟也忽地漏跳一拍。

  第一次見到他,也是漫天大雪之中,那飛絮般的雪片造成了奇異的視覺效果,令他看起來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那麼虛幻,卻又如此真實。週身寒意逼人,但又是風雪中的唯一溫暖。就好像……他是踏雪而來,雪融後就會消失不見。

  「參見殿下。」愣了又好幾秒,樂飄飄才彎身施禮。

  百里布嗯了聲,又打量了下樂飄飄。

  從很遠處就看到她了,只有她這種奇怪的女人才會在大雪天裡,在雪地上走來走去,還開心成那個樣子吧?她沒穿蓑衣,也沒戴斗笠,而是打著一把半新不舊的淡金色油紙傘,傘面上似繪了些美人,但看不太真切。

  但傘下,卻確實是個美麗的姑娘。

  身穿桃紅色琵琶襟短襦,衣擺和袖口領口都縫著白色毛毛,下系同色的繡玉色折枝堆花襦裙,腳下羊皮小蠻靴。頭髮梳成側髻,除了那根標誌性的紅羽,還斜插一枝翠玉蝴蝶釵,除此外並無首飾,只胸前一個寶相花玲瓏長命鎖。尺寸有點大,伴著金子的俗艷,若在別人身上就有點傻氣,但佩在她身上卻變得很是俏皮。

  這種時節,百花枯萎的花園中,風寒雪冷,可她就像一朵盛放的小花,並不艷麗,卻是視線的唯一,想不注意都難,肆意隨性,自由行走,那冬意都似被逼退了,溫暖撲面而來。

  這一年不是沒有看見過她,但不屑於理會。畢竟,他是大秦國的太子,而她不過是個無知的村姑,有什麼理由與她交談?

  想至此,情不自禁的張開左手,快速的瞄過去。給她種上守約砂時,沒想到他的掌心留了疤痕。平時,那樣小的傷口是不會留下痕跡的。

  這個臭丫頭,處處透著邪門。就連他的鬼車和飛廉也都很喜歡她,僅次於他這個主人。

  「殿下,您有何吩咐?」見百里布不說話,樂飄飄小聲提醒。

  在雪地裡行走很好玩,站著凍成冰棍就沒什麼意思了。敢情他站在迴廊下面,也太不拿普通人當回事了。鳥僕人怎麼了?也有人權的。

  百里布輕輕咳嗽了下,掩飾尷尬,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見了這丫頭就有點失神。

  「從明日起,你不用再進宮了。」他冷著臉說。

  樂飄飄高興得差點蹦起來,哇卡卡,傳說中的年假來啦!

  心裡美著,表面上卻得忍,低著頭,以盡量平靜的聲音問,「那年後,民女何時再來?」

  「年後也不用來了。」

  不用……來了?!樂飄飄本是低頭垂目的,聞言卻猛然抬頭,瞪大眼睛,直視百里布。

  「怎麼?不高興?你不是不喜歡往來皇宮嗎?」百里布微微冷笑。

  是不喜歡。能擺脫了這份鳥僕人的工作,她也很願意。但是……但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家裡養只小貓小狗都會產生感情,何況人性化的靈寵?現在熱辣辣的讓她再也不見鬼車和飛廉,她這心裡突然空落落的,割捨不掉。

  「殿下,那能不能偶爾……偶爾來讓民女看看它們?」樂飄飄鼻子有點發酸。

  「不能!」

  聽到百里布斷然拒絕,樂飄飄握緊了包在灰布小棉手套中的雙手。那是二師傅鳳九親手替她做的,上面由她畫了花樣子,村花紫墨繡出了栩栩如生的鬼車和飛廉像。手心部分,則是大吉和大利的卡通造型。

  冷血、無情、殘酷、沒人味兒!她心裡罵著,突如其來的分離,害她的眼睛有些濕意。從此就見不到了嗎?鬼車和飛廉雖然一個凶一個跩,可是對她很好的。

  「為什麼不能?這樣對它們的情緒也是不利的。」咬著牙,樂飄飄頂了一句。

  「因為……你是侍候鬼車和飛廉的僕人,怎麼能偶爾才過來?誰允許你隨性而為的?難道你敢違背孤的命令嗎?」

  樂飄飄的眼睛又瞪大一圈,愕然看著百里布,有點不明白,「殿下不是說,讓我不要來了嗎?」是她聽錯了,還是百里布耍著她玩?

  「年後,孤要出門辦事,自然要帶著靈寵同行。時間會久一點,既然不知幾時方回,又如何吩咐你何時再進宮?」百里布微微抬著下巴說,那眼神就像逗弄貓狗。

  啊?!樂飄飄只覺得站在這雪地裡,心裡忽冷忽熱的。她希望擺脫皇宮及皇宮裡這位仁兄的控制,但又捨不得那兩隻靈寵。矛盾心態下被百里布繞得暈暈乎乎,一時茫然。

  而她這神情極大的愉悅了百里布,突然溫和了態度道,「當初可是說好,你要侍候鬼車到它成年。」

  「民女倒是想,不過聽說鬼車長大需要五百年,民女螻蟻般的生命,很快就變成一杯黃土了,恐怕有負殿下的信任。」樂飄飄故意這麼說,就為了和百里布對著幹。

  其實她已經築基成功,贏得了三百年的壽命,就算她最後無法結丹,進入胎動期還是可能的,那麼至少還能禍害千年。在重生之前,這是她無法想像的結果,於是就很想得開,因為多活的年月全是賺的。

  百里布一窒,實在無法把眼前明麗的少女和鶴發雞皮的老嫗、墳塋枯骨聯繫起來,竟然心生一絲眷戀,恨不能留住時光。隨後,他又皺了眉,恨這臭丫頭似乎總是能壞他心情,沉著聲音道,「有約在先,哪管你人生百年。過來謝恩吧。」

  樂飄飄無法,只得快步來到迴廊邊。因迴廊比平地高出三四階台階,她只得先收了傘,而後手腳並用,爬了上來。然後上前一步……趴倒……

  她是想跪倒的,可腳底沾了雪,在積雪上並不滑,可踩到鋪了碎方石的地面就不同了。失去平衡的瞬間,她本能的張開手臂,把大秦的太子殿下抱了個實著。

  「民女謝太子殿下隆恩。」她仰著頭,眨巴著眼睛,語言能力倒沒喪失。

  「你這樣謝恩,倒也少見。」百里布冷冷的,把樂飄飄抄起來,扶穩。

  「殿下恕罪。」樂飄飄很尷尬。

  他給過她好色、粗魯、狡猾、壞透項的九字評語,她當然不認,可她的行為,卻好像時時印證著什麼似的。

  「若要治罪,你已經死了很多回了。」百里布諷刺道,「去給你的恩人送禮物吧,然後離開皇宮,不奉詔不得再來。」

  什麼意思?是說他容忍她是因為燕北天嗎?切,還不得入宮?以為她喜歡來嗎?行事坐臥都那麼拘束,似乎永遠有眼睛在暗處盯著。大秦皇宮中,她唯一喜歡的就是燕北天及一隻鴨形生物,再及一隻雀首鹿身的傢伙而已。

  這麼想著,再回神,發現百里布已經走了,只留給她一個修長挺拔的背影。猶豫片刻,又覺得長長的年假還是很不錯的,於是立即收拾起心情,去找燕北天。

  除了朝政大事,太子殿下的其他辦公、修行、讀書、起居都是在離恨宮內。作為貼身侍衛的燕北天,不跟在百里布身邊侍候時,就在後園的兵器庫那邊。當樂飄飄找到他時,他正坐在長廊上,慢慢擦拭長劍。

  「燕大哥!」樂飄飄看到他,開心地叫了聲。

  「飄飄來了?」燕北天轉過頭,微笑,被雪映得愈發面如冠玉,豐神俊朗。那笑容中的暖意,就連雪花都退避三舍。

  兩人已是朋友,稱呼也從燕大人變成了燕大哥,從飄飄姑娘變成了飄飄。

  「我帶了年貨給你。」樂飄飄一邊說,一邊把手中的油紙包遞過去,「我親手做的,雞也是莊上自養的。你知道,我們莊上出的蔬果糧食,養的牲畜,都比旁的好些。」

  燕北天也不跟她客套,接過東西後,就招呼樂飄飄坐下。兩人一道看雪,一道說話。

  「飄飄,你可以放長假了。」燕北天收起長劍。

  樂飄飄點頭,「我知道,剛才太子殿下吩咐過了。」

  燕北天有點驚訝,「他親自告訴你了嗎?」

  「剛才在前院遇到。」樂飄飄聳聳肩,「殿下說話總是說一半、留一半嗎?害我以為再也不用來皇宮了。」

  「就知道你捨不得鬼車和飛廉。」燕北天又微笑,心中卻暗道:太子殿下從來不在前院停留,何況一會兒要陪貴客賞雪,還要參加皇上的賜宴,若非特意,又怎麼會出現在那裡?而且此等小事,太子殿下又何必親自去說?

  耳邊卻聽樂飄飄又說,「太子殿下今天穿得好華貴,是不是從小年開始,都要盛裝啊。」

  「那倒不是。」燕北天突然感到好笑,「齊國公主外游,路過潼川,太子殿下奉命相陪,所以才被皇上逼著,刻意打扮。」

  「哦,是皇家相親。」樂飄飄立即燃起八卦之魂。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2 11:37 PM

本帖最後由 zauhuan 於 2012-12-23 11:10 AM 編輯

第三十六章 未婚夫君的口信  

  「別這麼直白。」燕北天輕敲了樂飄飄的頭,「不是正式的,見個面而已。齊國公主是崑崙弟子,崑崙在大秦以西,齊國為內陸東南,所以回齊國必經咱大秦的。至少,對外是這麼個說法兒。」

  「我說殿下怎麼這麼隆重呢,好像要參加大祭天似的。」樂飄飄心頭有些發酸,但很快就過去了,快到她沒有留意到自己的語氣,「我還沒見過真正的,也不知是什麼樣子?」

  「前幾天太子殿下忙於軍務,齊國公主是由我作陪的。」燕北天道,「雖然年紀才只有二十一歲,但因為是崑崙執法閣閣老的入室弟子,如今也築了基,修的是刀法正宗。相貌嘛,本來就號稱齊國第一美人,如今仙氣繚繞,算得上容色絕代了。」

  「燕大哥喜歡齊國公主哦。」樂飄飄調笑著,捅了捅燕北天的脈搏。

  燕北天一向脾氣好的,也不鬧,知道,「你這頑皮的心思,我不過是個侍衛,雖然有四品的品級,與皇室公主還是天差地遠。再者,公主雖沒,卻不是我心中之念。」

  「大哥心中有什麼念想?告訴我,我幫大哥留一些。」

  燕北天笑而不語,擺明什麼都不會說的。

  「那公主叫什麼名字啊?」樂飄飄又問。

  「齊國皇姓為魯,閨名含顰。」

  「嘖嘖,瞧人家這名字,多優雅啊多詩意啊,不愧是公主,不像我的名字。」

  「我比較喜歡你的名字。」燕北天認真的說。

  兩人相視而笑。

  「飄飄怎麼對齊國公主這麼有興趣?」沉默片刻,沙沙的雪聲中燕北天突然問。

  「好奇嘛。」

  不是因為殿下?燕北天想這麼問,終究沒有說出口。快一年,兩人之間沒有瓜葛,是他想太多了吧。

  「對了,年後太子殿下要去哪裡?燕大哥不會跟著去吧?」樂飄飄衝口而出,隨即就又後悔道,「啊,我逾矩了,不該多嘴的。」

  燕北天並沒有斥責她,當然也沒回答,直說,「你安心在家過舒服日子,這一去只怕快則三月,慢則半載,也許整年也可能的。放心吧 ,燕大哥帶好東西回來給你。」

  兩人又聊了會兒,燕北天送了一個棗子大小的小金瓜給樂飄飄,是年節下大人送給小孩子應景的小玩意兒,就算壓歲錢了。

  樂飄飄其實是超齡蘿莉,不過現在擁有個少女的皮囊,這樣被帥氣的男人嬌寵著,心情分外的好,一直倒到午飯時分才去和鬼車與飛廉告別,然後回了村裡。

  這個時代,窮人家一天吃兩頓,富人和貴族才一天吃三頓。但作為無敵穿越女,家裡窮得只能喝西北風時,她都每天站在路口三次,堅持張嘴喝風,一頓也少不得的。更何況經過一年的辛勤勞動,村裡戶戶有餘糧,家家有肉吃,又因為出產的東西特別好,還買了不少錢,貧農全變富農了。

  「不知道你回來,中午這頓沒做。」鳳九歉意地道。

  他們兄弟三人全是胎動期的修士了,縱然不能完全斷食,每天吃的也不多。不過是因為公共弟子樂飄飄沉溺口腹之慾,所以每天陪著用一些,就討個熱鬧勁兒而已。

  「昨天有剩的,做泡飯也行。」樂飄飄到不怎麼挑剔,因為鳳九的手藝格外好,垃圾食品也能做出滋味。真是賢妻良母啊,可惜鳳九清醒的時候知道自己是個男人。

  而二師父手快較快的碰上熱氣騰騰的吃食時,小一郎和無跡也聞香而來,師徒四人盤腿坐在火炕上,一個人吃,三個人愛憐橫溢的看著。他們之間,說是師徒,其實就是父女之間的感情,而且特別深厚。身為孤兒的;樂飄飄格外珍惜這份情誼,深深刻在心底和骨髓之中。

  一邊吃,一邊說了幾個月內不到皇宮去的是,無跡聞言,大鬆了一口氣,「什麼時候能徹底擺脫那邊的事就好了。」他有點擔憂,「雖說斑斕石能屏蔽氣息,可你現在已經築基,天天到哪龍潭虎穴去,被那些怪物盯著,終究不是個事。萬一不小心,洩露了一點,那就麻煩了。」

  天下間,把皇宮為龍潭虎穴,把皇族稱為怪物的,三師傅是獨一份兒。

  「怕什麼?」小一郎嗤之以鼻,「現在咱們二仙門雖算不得大門派,好歹有點根基,若真露了餡,就直接上崑崙,咱們這種根骨,難道全門投入,他們還不要嗎?大秦皇廷雖強橫,到底不敢到崑崙撒野。」

  「這些大門派不收散修的。」無跡反駁,「再者,二仙門是飄飄的心血,寧為雞首,部位牛猴,大家是一家人,何必去仰人鼻息。我就不明白大哥,為什麼對那些所謂的大門派那樣敬仰?」

  「我是說萬一,也沒說立即散派投誠啊。」小一郎甩甩扇子,「退一萬步說,不幸真到了那一步,咱們崑崙上層有人,哪會不伸出援助之手。不然,那小子就別想和咱家飄飄套近乎!」



第三十七章 掌門要嫁人  

  「今年三月初三,正趕上五十年一度的崑崙劍。」小丹解釋。

  「論賤?」無跡一時沒聽懂,蒲扇般的大手抓抓下巴。

  小丹不理他,繼續說,「雖說各修仙門派都想參加,崑崙也大開方便之門,到底還是需要資格的,不入流的門派,派中沒有元嬰期高手坐陣,金丹修士少於五個,都拿不到請帖。」

  「別提資格,先說說有什麼好處?」小一郎兩眼發亮地問。

  「說起好處,那可多了。」小丹得意地哼了聲,「且不說能參加此威會就是榮耀,算得上在修仙界掛上名的,單說實際上的好處……要知道,我崑崙是萬十祖,連綿十萬里,所藏奇珍異寶無數,連上古大神留下的法寶靈獸,只怕也是有的。崑崙派雖立派幾千年,也未曾探查過萬分之一。」

  「你是說,參加仙會的人可以隨意於崑崙界走動嗎?」鳳九眼睛一亮。

  樂飄飄立即一拉鳳九,低聲問「二師傅可有特別重要的東西要找?」

  鳳九壓低聲音,「叫師娘。我聽說,崑崙山有一種還顏草,是美容養顏的聖品。」

  「能保持年輕容顏?」樂飄飄也是女人,聽了立即興奮。

  「傻丫頭,能保持算什麼神效, 還顏,還顏,是能返老還童。」

  「今年二十,明年十八那種?」

  鳳九小雞啄米一樣點頭,令樂飄飄也興趣大增。

  只聽小丹又道,「你們若有見識,想必也知道,崑崙山上有上古神仙布下的法陣,若不開啟,外人只能看到尋常凡山,導不了仙家之界。」

  「到底是天下第一大派,居然不藏私。」小一郎嘬了嘬牙花子,「不過此間凶險,也不足外人道吧?」

  「凡人的俗語,富貴險中求。說到底,這也是一場歷練和比賽,最後能活著出來的人越多的門派,自然區蕪存青,往後會發揚光大。當然,若有機緣,神級的不敢說,仙級的寶物也不是沒有人弄出來過。」

  聽到這兒,師徒四人默然。以前閒談時,小一郎說過修仙界的殘酷,那真是於無聲處見驚濤,於微水處見狂瀾,實力就是一切。說到底,要修成仙道,就是與天抗爭,怎麼會輕鬆?

  不過無蕪存青這種說法,令現代靈魂的樂飄飄很反感。憑什麼有些人會被當成是垃圾一樣被拋棄?雖說適者生存是叢林法則,但從來沒有什麼理所應當。

  見屋裡的人都不吭聲了,小丹有點發急,「你們不是不敢去吧?果然是莊子上的就是膽小如鼠。哼!白廢了我家主人的一番心意。」

  「合著你家主人讓我們去送死,倒是好意了?」無跡粗聲粗氣地道,「再說了,我們這兒一個金丹修士也沒有,更別提元嬰了,根本沒資格。你說這些,可是洗耍來著?」

  「老三,它剛說是要送請帖來的,必定是洛城東在崑崙掌門面前討的恩典,讓我們去觀禮的。」小一郎依舊用扇子敲手心,那是他沉吟時的習慣,「這樣吧,你告訴你家主人,當初說的條件是他介紹我們入崑崙派,樂飄飄可以』 『考慮』嫁給他,如今我們不想拜入門派了,婚事就作罷了吧?」

  知道樂飄飄不想嫁,小一郎表達了拒絕的意思。再說,現在不是嫁徒弟那麼簡單了,掌門要嫁人,那可得好好掂量掂量。難不成,他們全門的人都當陪嫁嗎?

  「真是愚不可及!」小丹跺著它的仙鶴腳,聲音細嫩,說起話來卻老氣橫秋,「雖然我家主人是非飄飄姑娘不娶,但他並沒有逼娶之意啊,只是知道你們仰慕修仙,特意找到機會,讓你們見見世面,若真有根骨還不錯的,再想辦法納入門內。像尋寶啊,歷練啊這些,並不強求參加仙會的人必去,只要不怕丟人,王八脖子一縮,沒人強迫。你們知道請帖多不好弄嗎?我家主人威逼利誘,用盡各種辦法,掌門才點了頭的,你們居然還不領情。」

  「誰要加入崑崙啊,我們已經有門派了。名為二仙門,飄飄就是掌門。」無跡自豪地說。

  其餘三人都頹廢低下頭去。

  低調!低調!強調過很多次了,因此有各種秘密,所以要偷偷修仙,現在嚷嚷出來,未必有好處的。這個無跡,一急之下就口無摭攔。

  果然,小丹好奇的跳了兩跳,驚詫的探查了一番。

  它雖是靈寵,確實仙級,隨著洛城東的結丹成功,它的修為高於在場諸位。只是沒有高出許多,又沒注意,這才沒看出眼前極為都已經修仙入門,其中還有三個進了胎動期了。偏因為在家,大家全沒有戴斑斕石,小丹留了心,就看明白了。

  「你們不想活了?大秦可是不允許無證修仙的!」小丹好奇的歪下仙鶴的小腦袋,完全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神情,「 居然建立秘密門派,這罪過豈不是更大。話說,你們怎麼在這麼短時間內修煉成這樣的?」

  「別逼我們殺鶴滅口。」鳳九笑瞇瞇的說,但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中,寒氣迫人,「還有,王八脖子什麼的,我再也不想聽到第二遍。

  「你記著,對付可能威脅到自己的人,我們可以不講江湖道義,圍攻、使陰招,本長老手到擒來。 」

  樂飄飄驚訝的望著鳳九,發現這個經常男女不分的漂亮男人,居然在這一刻流露出王霸之氣。對的,沒錯,那威壓 ……二師傅實在是太會演戲了。

  小丹也哆嗦了一下,然後強行挺著小胸脯予道,「大家是同路人,我幹嘛多事去報告?就痛快說吧,你們到底去不去?名額有限哦,只有十個人能成行。若等下次,就得五十年後了。哦,對了,還忘記跟你們說,這次仙會還有其他獎勵,具體是什麼,雖然沒有透露,但我崑崙行事一向大方,必不會小家子氣。」

  三位師傅看向樂飄飄。

  樂飄飄也沒猶豫,直接問「包吃包住不?」

  「當然,但路費自理。」

  「行,那去!」樂飄飄一揮手。

  幹嗎不去?三個師傅看樣子都很期待,她不忍心讓他們失望。他們二十年來,不就是想看看大門派的樣子嗎?以前為了這個目的受了多少侮辱?多少排擠?多少嘲笑?如今也是有門派的人了,雖比不得別派的勢力,好歹也能參與其中。別人看不起他們,他們自己可得看得起自己,腰桿要挺直。

  反正涉險與否,全憑他們自己的決定,了不起不進山瞎攙和就是了。什麼叫怕?什麼叫丟人?在她這兒沒那種概念,他們是觀摩去的,當然要保存實力。再者來說,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見識一下修仙界的各大門派和高手們,說不定對以後的修行有幫助。

  還有一點最重要,她幾個月時間不用進宮,正好藉機旅行,看看這個世界。而且包吃包住的好事兒,誰會拒絕。至於路費,再想辦法就是。

  再看三個師傅,聽到她的決定都特別開心,她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對著小丹一伸手,「請帖快拿來。順便,給你家主人捎點果子干去,我親手做的,與婚事無關,只是一番謝意。」

  小丹哼了聲,好像不怎麼稀罕,但尖長的鶴嘴在羽毛上梳了一下,不知從哪兒叼出一塊巴掌大的青色石頭,丟給樂飄飄道,「別看它平平無奇,被靈氣封著呢,你們到了崑崙境內,上面的封印自然解除,會有人引你們進入真正的仙家之地。」

  閔波擺足了掌門的范兒,看也不看,直接把石頭丟給鳳九保管,驕傲的對小丹說,「那你拿了謝禮就回去吧,我們崑崙見。」心裡想著,以一點果子干換請帖,真是划算,不禁臉上蕩出甜美的笑意來。

  而與此同時,潼川城內的皇宮中,齊國公主含顰也正把一塊石頭交到百里布手裡。

  「布殿下會到吧?」含顰微微一下。

  她是有名的冷美人、公主、崑崙之星第二,身段高挑纖柔,氣質高貴典雅,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不可靠近的神聖氣息。所以這一笑,雖淺,卻真如百花開放般。

  百里布目光欣賞,卻並沒有癡迷之態,結果石頭道,「此事早就說妥,孤的瑣事也安排好了,含顰公主放心,孤必不食言。」

  「那含顰就期待大駕了。」含顰說著,微施一禮,施施然離開。

  站在不遠處的燕北天立即上前,望著齊國公主的背影道,「崑崙論劍的仙會,以我們的年紀來說,之前自然沒有參加過。但,每次不是只邀請夠資格的門派嗎?」

  「大秦,就是我的門派。」百里布的目光突然冷下來,「咱們大秦與修仙界一向不和,此時卻被接納,突然被邀請,不管什麼原因,勢必都要去探探意思。」

  「那多帶些人吧?」燕北天擔心地說。

  百里布搖頭,語氣堅定,「我是大秦未來的天子,要幫助父皇實現宏願,有多少凶險要面對?別人能退、能怕、能示弱,我不能。放心,我自有安排,不會莽撞的。」

  「仙會在三月初三,咱們不用正月初三就走吧?」燕北天還是不放心,「有鬼車,有飛行法器,又不是自己走路,不用這麼提前。」

  「既然出門,何不遊歷一番呢?」百里布一笑,「出門幾個月,甚至半載,你的小心上人不用入宮服侍。她那樣子像是很討厭入宮,正好讓她歇歇,你不高興嗎?」

  燕北天一愣。

  好好的,提飄飄幹什麼?況且,他是布太子啊,什麼時候考慮別人的感受了?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3 10:52 AM

本帖最後由 zauhuan 於 2012-12-23 11:22 AM 編輯

第三十八章 舒服,是第一原則  

  三月初三,百里布低調出行,只帶了一小隊精英侍衛和燕北天。離開潼川,離開大秦,經過西北廣袤無垠並且沒有皇權管轄的土地,前往修仙聖地崑崙。

  與此同時,二仙門召開了第一屆全門民主大會。會上,口齒伶俐且頗為威儀的大長老小一郎,向大家通報了有機會去崑崙參加論劍仙會的事。大家興奮之餘,得知此次能成行的名額有限,所以要確定人選。

  樂飄飄這個掌門純粹就是個擺設,坐在那兒也不發表意見,大家商量來、商量去,還是決定要派出本門的最強力量。雖然機會難得,人人都想去,卻也要顧及到門派尊嚴。他們二仙門本來就實力弱,如果以抽籤、抓鬮什麼的方式分派名額,在外面丟了臉可怎麼辦?從這一方面講,大家真的很有集體意識,不自私。

  最後入選的十人,是六個小組的組長,穆天翔、天飛、田有佳、紫墨、淮鐵匠和老茂,因為他們是各組最強。另外,還有三大長老及掌門。至於夏村長這個長老,到底村裡還要有個「大人物」坐陣,所以夏凝風帶著其他人留守。再說出了正月又到了春耕期,為了保住皇莊,其他門人要種地的。

  確定人選後,全門就忙碌了起來。制符組要多畫些符咒,免得在路上遇到低等生物的小股騷擾,或者神行、或者通信什麼的。煉丹組忙著準備丹藥,畢竟出門在外.要防止萬一有個災病。而且若跟人對起陣來,靈藥可短暫提升功力,保存體力,既然實力不濟,也只能拿藥頂一頂了。煉器組更是忙得昏天黑地,因為才要參加論劍仙會才知道.整個二仙門的人居然沒有武器.雖說他們的理念是和平修仙,到底也得有個防身之物啊。

  小一郎總是搖著一把扇子裝風雅,偏偏他自己用慣的五火扇給了樂飄飄,只得重新又煉製了一把。鳳九在大吉和大利的纏磨之下,煉了一個樂器四相箏當法寶,方便出門在外,也能讓那兩隻以音律娛樂。

  淮鐵匠技術不錯,但煉製修仙武器這種事,與煉器師本身的修為也有關係的,雖說有樂飄飄從龍神殿空間拿來了天下所有的煉器師夢寐以求的煉器寶典,終究他能力有限,只能煉製出法器而已。其實這已經是超水平發揮了靈器、法器、寶器、道器、仙器和神器六大類,本來築基期頂多只能煉靈器的,寶器、道器要高級煉器師才能上手。至於仙器則需要特殊的天材地寶,神器嘛……只能是上古遺留的,人間無人可以打造。

  就這樣,淮鐵匠還是累個半死,何況他還要給旅行團的成員配備儲物袋,以至於輪到無跡的時候,他心有餘而力不足了。無跡倒也不挑.把他煉器剩下的殘渣,也就是那些黑色鐵塊加注法力,然後裝在特殊的皮囊袋子裡,栓在腰際,就算自己的武器了。

  而咒法、通神和佈陣組,則忙於準備行李和乾糧。都是築基期,不能完全斷食,況且別的門派中高手眾多,可以馭劍飛行,或者有大型飛行器,他們二仙門卻只能靠腿走著去。這樣一來,路途就顯得運遠而艱辛,估計要走一個半月之久。偏偏,村裡近一年來雖然養了家畜,卻沒有馬匹、驢、騾子等大型運輸型動物。雖然有牛,可那是耕地用的,再者騎牛走?還不如用腿走著快呢。

  就在全門忙成一團的時候,掌門樂飄飄卻如甩手大掌櫃一般.什麼也不管,專門進入龍神殿空間修行。對此,大家是支持的,並毫無怨言。畢竟掌門是門派的臉面,她實力高一分,大家面子上就好看一分。

  至於武器,她倒不需要,只拿三位師傅送的五火扇、奇怪的鏡子和那把雨傘冒充。好在那三樣東西隨著她修為的提升開始變化,雖然還沒顯出特效,到底看起來不像凡物。而不需要武器的另一個重要的、只有三位師穗知道的原因是:她的修為雖然奇跡般的提升,從一個修仙白丁築基成功,但後來小一郎發現她不能直接動用自身的力量,否則不但不會傷人,還會傷己。

  怎麼說呢?用武俠小說的理論解釋,她就是那種內力深厚,但無法學習招式的人。唯一的辦法是支使別人、她出內力,別人出招式,合作著打。

  「去龍神殿看看,有沒有馭術類的法術。」知識淵博的小一郎給她出主意,「道理上,馭術和咒法、通神有異曲同工之妙,但不歸於其中任何一類。算是六藝之外,是偏門,但若用得好了,也很厲害。」

  「不能和別人鬥法,多沒意思。」樂飄飄很鬱悶。之前,她特別想像網游中那樣,手上放射著無數光團,辟辟啪啪把人砸趴下。

  「傻瓜,你這樣才威風啊。運籌帷幄,指點江山,操縱萬物為己用,衣服頭髮都不亂一絲絲兒就滅了對方。」鳳九哄她,但說得也對,「姑娘家家的,還是不動手的好。你說,是當小兵衝鋒陷陣好,還是當大元帥在後面指揮好?」

  樂飄飄想了想,又高興起來。

  也對哈,談笑間,強敵灰飛煙滅是很帥的,比如三國時的那位諸葛小亮,以及周小瑜同學。而且細想想,這馭術有點像魔法中的召喚術啊,應該也很拉風才對。

  「萬一你馭不動什麼,三師傅給你馭。」無跡偷偷對樂飄飄說。

  樂飄飄笑瞇瞇的,也不說話,心中卻想:練馭術練得只馭得動師傅,那她簡直是沒出息透了,乾脆找紫墨要抉豆腐撞死,這掌門也不必當了。

  幸好,龍神殿中各類秘籍齊全,器靈直接丟給了她十三塊玉簡。她現在有了修為,自己以神識探查發現玉簡從低再高,以數字標記,共十三層。於是,她立即從一號玉簡練起。

  她的修行速度之所以比別人都快,一是因為五行輪轉法,讓她修行的效率是普通人的五倍之多二是因為體內有神器 當了氣入體,以特殊方式循環往復時,總有一棟若有若無的念紅色光芒做引導。這就好像有一位超級名師指領她,使她免於走彎路,事半功倍。不過,就是基礎打得不太牢靠沒有自巳的道心感悟,說起來算是一大隱憂。但她並不發愁,反正就好比前生應付考試,臨陣磨槍,不亮也光。考完了,再慢把基礎打紮實就是。

  當務之急是,一定要夠唬人才行。

  正月十五,樂飄飄出關,二仙門上上下下也準備好了,先是過了個團圓節,接著在十六溜百病這天,十人旅行團出發了。此時樂飄飄的馭術練完了第一層,試了試,居然召喚出一個黃巾力士,雖然看起來有點弱但卻如機器人傀儡似的特別聽話,令她對屬於自己的法術突然充滿了修煉的熱情。

  在大秦境內的繁華州稱及市鎮她這和無證修仙的人不敢露出行跡,但在野外無人處,她騷包的召喚出力士,幫她背行李。不過她畢竟才築基,堅持不了兩三個時辰就沒靈力了,這促使對修為的渴望也空前高漲,沒事就進入龍神殿修行。

  一路上很平靜,沒遇到什麼事,偶有小鬼小妖鬧騰,三個師傅指揮著六個門人出手,也完全應付得來。在普通百姓的眼裡,只看到一隊土包子身上背著大包裹,腰上松著玉米紅薯等乾糧,看什麼都新鮮,像是山裡人出門投京的。就是那三個高個子男人長得太好看,一個腦袋上插根紅羽毛的姑娘更是漂亮得沒話說。

  等出了大秦國界,到了那無皇權管轄之地,大家就再也沒什麼顧忌,開始各顯神通。當然也就是弄個神行符,休息時互相切磋,某人則召個力士出來顯擺,背著她走路罷了。就在這走走修修之中,樂飄飄只覺得馭術練習得更加純熟,修為雖然不可能這麼快突破,卻也堅實了不少,心情大為愉快。

  而崑崙,號稱萬山之祖,連綿何止十萬里。在大秦境內就看到到遠處青呆色的山巒,快到崑崙派山腳下時,那雄奇偉麗的山勢更令人震撼無比,彷彿置身於群山懷抱之中,更襯得人類是如此渺小可憐,陡升出敬仰之心。

  崑崙派為修仙聖地,大約就是因這氣勢渾然而成。

  二月二十,在步行了一個月又五天之後,二仙門眾人終於到了崑崙派腳下。不過俗話說看山跑死馬,眼中見山,走起來卻還需要幾天。天色漸晚時,前方居然有一個小鎮,樂掌門小手一揮:投宿。

  鎮上居然很繁華,到處都是客棧、酒樓茶肆,也到處都是修仙者,顯然都是途經此地,在此處休整,之後等著上崑崙的。就連街邊的乞丐也不能小瞧,偶爾討錢時露一手,也是有點修為的人。經打聽,此鎮名為迎仙,平時就很繁華,拜訪崑崙的,不管是敵是客,都會在此地歇腳,現在適逢五十年一度的論劍仙會,就更加熱鬧了。

  對此,樂飄飄一行人歎為觀止,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四處觀望。而他們形態怪異,也了起了不少修真者的注意。

  「咱們找一間最大的客棧住。」樂飄飄吩咐,「窮家富路,出門在外,舒服是第一原則」, 眾人哄然稱是。

  可就在這時,樂飄飄突然感到毫不遮掩的、強烈的目光凝視。抬頭,向街邊一座豪華酒樓望去,登時嚇了一大跳。

  「太……太子殿下!」



第三十九章 宰人鎮  

  樂飄飄很欣慰,因為二仙門的低調策略,他們一行人在遠離大秦國土的地方也都佩戴著斑斕石,掩蓋住了自身的氣息。

  所以,他們還是普通人,除非有化神期的大能者探查他們。不過那是不可能的,這就好比大象和螞蟻,巨型的眼裡永遠沒有微型。

  所以,就算在迎仙鎮遇到百里布,二仙門的真實面目仍然被掩蓋著。鑒於修仙界修士不欺侮平民百姓的規矩,也不會有人找他們麻煩。雖然會被看不起,總勝於因為能力低微而受欺侮。

  所以,在短暫的震驚後,她態度大方的斂衽為禮,卻沒有下跪。大秦的太子殿下出現在崑崙山腳下,還是別暴露其真實身份的好。畢竟大秦是修仙界的公敵,百里布地位崇高,總有些人喜歡找茬,想洩憤,或者藉機成名吧?

  只是……特麼的,為什麼每回遇到他,他總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太憋屈了。

  百里布瞇起了眼睛,瞳孔縮小,聚焦於樂飄飄身上。

  玫瑰紅色雙層夾綾袍,月白蝶紋裙子,也沒披斗篷,大約是因為走路很多的緣故,身段挺拔、臉色鮮活的站在當街之上,頭上標誌性的羽毛紅得刺目,有點令他睜不開眼。

  迎仙鎮,迎的是仙,連日來,各門派美貌的女修士或匆匆來取、或駐足停留,哪一個不是飄逸出塵,衣飾淡雅,就連鎮上的女子也都打扮素淨,追求謫仙之態。可就是在這一片淺淡的風景之間,突然湧進她身上那樣的世俗的艷麗,卻偏偏奪了人的眼球,好像一片碧草間,活潑潑盛開了一朵小紅花似的,嬌憨喜人,姿態肆意。

  此刻,但凡注意到街心的人,目光沒有不落在她身上的。不知為什麼,這讓他暗暗有點不爽。而跟在她身後的人,還在傻兮兮的東張西望,興奮的說笑。

  「她跑到這裡幹什麼?」百里布放下茶盞。

  「我去問問。」燕北天也看到了樂飄飄,連忙說。

  出門在外,未上崑崙就不便明示身份,所以省了那些君臣的客套。而不等百里布發話,燕北天已經衝下樓去。一則是見到樂飄飄之喜,二是怕她做出不慎之舉,惹惱太子。三……也是真好奇,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就算他心裡明白,她並不是普通人,可別人應該不知道,她更沒機會來崑崙論劍仙會呀。

  「飄飄。」燕北天快步迎上去,「你怎麼來這裡?」他聲音壓得很低,提防二樓上某對豎起來的龍耳。

  樂飄飄在看到百里布的一刻,轉瞬就編好了瞎話,雖然有點對不起燕北天的真誠,好在這謊言也不會傷害到他,也低聲回道,「聽說崑崙山這邊有什麼仙會,來看看熱鬧嘛。之前我靈智未開,沒有見識到這萬里江山,去年收成又好,我三個師傅就帶我們出來玩玩。」

  「你怎麼知道崑崙論劍仙會的?」燕北天很納悶,因為這種事只有修仙界的人才會清楚。

  「洛城東嘛。」樂飄飄笑嘻嘻的向崑崙主峰一指,「他派他的仙鶴小丹來告訴我的,還給了入門的請帖。」

  她的小手在半空中停了一會兒,那手腕上的瑩白好像一縷微光,又灼到了百里布的眼睛。

  「他為什麼……」

  「他想娶我。」樂飄飄直言不諱。

  謊言嘛,總得三分假、七分真,才能唬過聰明人,只要那三分假是最關鍵的就行了。萬一布太子和燕大哥也是來參加仙會的,看樣子十之八九是這樣,只怕以後還會遇到,很多事瞞不住的,再者,洛城東一看就是大嘴巴,早晚嚷嚷得全世界都知情,不如先拿出求娶的事當擋箭牌。只不過,她現在有點不確定是離開還是繼續留在這兒。

  走?對不起師傅和門人,白跑了這一路。

  留?真怕布太子找茬啊。而且他在這兒,她忽然不自在起來。

  燕北天目瞪口呆,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但,這也恰巧說明為什麼皇莊的人能來這種天下高絕者才能參加的大會。

  「他……洛城東他……」

  「我不會答應的。」樂飄飄笑瞇瞇的,一臉無所謂,「他說對我一見鍾情,這種不靠譜的情感我怎麼會認下。放心啦,我就是來見見世面的。哇,好多女修士!」燕北天對她的風格大膽,語氣直接、用詞古怪的說話作風早習慣了,愣了下之後,突然鬆了一口氣。這樣可愛有趣的姑娘,如果嫁進崑崙,以後就見不著了。若她真應了這門婚事,他還真擔心洛城東不懷好意。因為他知道飄飄身上有秘密,洛城東說不定動機不純。

  「飄飄,你們住在哪兒?」燕北天沉吟了一下,問。

  他本想勸樂飄飄一行人回去,又考慮到現在不是說話的時間和場合,就決定先安排他們的住處再做打算。

  「我們才進鎮子,倒不知哪處客棧最好?」樂飄飄湊近燕北天,小鬼兮兮地說,「去年我們村賺了不少錢哦,都帶著呢。」

  燕北天哭笑不得,「飄飄,你知不知道……迎仙鎮是以金子會賬的?」

  啊?!樂飄飄瞪大眼睛。不會高消費到這個地步吧,要知道一兩金子可是能換百兩銀的,難道此地的物價高於尋常,甚至大國帝都的十倍?

  跟燕北天略打聽了下價錢,樂飄飄臉都綠了,憤憤不平地道:「叫什麼迎仙鎮,叫宰人鎮好了!」她帶的那些銀子,本以為富裕得很,結果丟進這灘「仙水」中都不帶響的。

  沒想到修仙不僅有可能飛升,平時高人一等,視凡人如螻蟻,還有發財這般好處。看來她決定修仙是對了,將來一定也將二仙門帶領到金光閃閃的境界!

  可是現在……

  望著樂飄飄無可奈何的樣子,燕北天想笑,「飄飄,那些大門派是很有錢的。只要一天不飛升,別管是誰,也不能真正離開世俗。那些中小門派,也有各國朝廷在背後撐著財力,等閒百姓怎麼與之相比?」

  切,看不起普通百姓,卻要百姓供養,這些修仙者的臉皮也真是夠厚。樂飄飄腹誹,嘴上卻懊惱地說,「早知道晚來幾天,直接上山的。洛城東明明說食宿全免。哼,這樣不講信義的人,我才不會嫁給他哩。」

  「不如我和殿下講一下,你們住到我們那兒吧?」燕北天自然而然的伸手,愛憐地摸摸樂飄飄的頭髮,「我們包下了鎮北山海客棧的一處院子,房間不多,倒還剩下三兩間,擠擠也是可以的。」住在一起,也方便商量今後怎麼辦。

  「殿下會同意嗎?」樂飄飄很高興。倒不是為了省錢,關鍵不是她住不起店嗎?總比風餐露宿要好,再被趕出鎮子怎麼辦?

  聽說鎮子有結界保護,普通人和修士可以出入,但妖魔和妖獸卻不能。崑崙是天下靈地的源頭,有不少邪門的東西喜歡潛伏在左近修行。他們喜歡凡人的血肉,若晚上落單,黑漆漆的沒有愛管閒事的大俠援手,結局怕不太美好。

  「你是大秦子民,流落在外,太子殿下必會保護你。」燕北天笑道,之後愕然發現被三個男人包圍了。

  起因只在於他摸了樂飄飄的頭髮,小一郎等三人終於從眼花繚亂的觀景中回過神,看到就有點不高興。熟歸熟,掌門的頭是誰都能摸的嗎?他們三個可以。掌門未來的夫君可以,別人……哼哼,真是太逾越了。

  而他還沒解釋,就聽到一聲大叫,「飄飄!」

  接著,一條白色人影衝過來,有如巨石落水,生生把樂飄飄的三個師傅全震開了,張臂就是熱情的大抱抱。

  不過當眾人定睛細看,卻發現他並沒有抱上,雙臂就這麼張大著,難為他在這種衝力之下怎麼平衡的慣性,腳下居然穩穩地釘在地上。他的胸口有一隻小手的食指,輕輕點於其上,他就真的不敢亂動。

  樓上的百里布站起來,又坐下,鬆了口氣,假裝什麼也沒看到。可是,為什麼要鬆口氣?

  「洛城東!」燕北天看清來人。

  「有禮有禮。」洛城東對燕北天隨意抱抱拳,然後就不再理他,咧著嘴,對樂飄飄綻放開明朗的笑容,「飄飄,我等你好久了,怎麼今天才來?」

  樂飄飄手指用力,把他推得更遠些,「才二月二十,我以為,我是來早了的。不過現在可以上山嗎?」這樣,就不用去和布太子同住了。

  哪想洛城東搖搖頭,「仙會前三天,也就是三月初一,才會開山門、引外客。」

  「那你還盼著我早來,住哪兒啊?」樂飄飄氣呼呼的說。

  真是的,迎仙鎮這麼宰客,完全是崑崙縱容的。說不定,他們還暗中收保護費呢,不然怎麼會幫著設結界?哼,還天下第一名門大派,簡直不知所謂。

  「我幫你訂了客棧啊。」洛城東眨眨眼睛,很無辜,「已經空一個月了,就等你入住。」

  「那得多少錢啊。」一邊的紫墨感歎。

  「我沒問。」洛城東抓抓頭髮,「反正有閒堂的師叔會來會賬的。飄飄咱走吧?」

  大家看向樂飄飄,等著掌門拿主意。

  樂飄飄笑得虛偽,「謝謝洛大俠了,我大哥已經幫我們安排了住處。」笑話,寧願被布太子冰死,也不能被洛城東熱死。

  相比起來,目前洛城東更危險。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3 10:59 AM

第四十章 二夫爭妻  

  燕北天很開心。

  大哥和大俠,是有本質區別的,哪頭更親近,不言而喻。

  「飄飄,你不要拒絕我的好意。」洛城東委屈地說,「我等你很久了。」

  「那我們崑崙山上見吧。」不是她心狠,只中洛城東性格奔放,很會順桿爬,若是給他一點機會,他包管放大無數倍。

  「那我去稟報一聲,然後就帶你們過去。」燕北天看周圍的人流多起來,低聲道。

  洛城東穿著崑崙首座門下的白色袍子,衣擺和袖口繡著黑色的火焰。他這樣高調醒目,引起了太多人的注意,只怕會有隱憂。

  燕北天說完就快步上酒樓,跟百里布匯報情況,這邊洛城東看著樂飄飄,突然指著她,大叫一聲,「各位,這位姑娘是我洛城東的未婚之妻,想打主意的就免了吧。」

  我x樂飄飄氣得想暴跳,可卻又驚得僵住了。這種示愛方法也太直接了吧?

  小一郎一聽就不樂意了,嚷嚷道,「我說崑崙之星,請你不要胡說八道好不好?事關我們家飄飄的名節,不允許你隨意玷污。誰說她要嫁給你了?你經過誰的允許了?」

  洛城東也不惱,深鞠一躬道,「大爹,安好。」又對站在一邊的鳳九和無跡同樣行禮,「二爹和三爹安好。」

  旁邊駐足的人看他連爹都叫上了,倒是信了幾分。有的男人就很遺憾,剛才看這姑娘很招人眼,才想找機會交個「朋友」,沒想到有主兒了啊。

  「少叫這麼招呼,你想強搶民女怎麼著?」無跡嗓門很大,「天下理也不是你一家的,你說是就是啊。我就說不是」說著,一把抓住洛城東的衣領,猛搖。

  洛城東毫不反抗,被搖得眼冒金星之際,還不望對樂飄飄笑,以極低的聲音說,「我這招釜底抽薪怎麼樣?不管你和三個爹承認不承認,我崑崙洛城東看中的人,誰敢搶?誰搶,誰就是跟整個崑崙為敵。沒人敢接近你,過幾年你也只能嫁給我了。再說我就對你使勁好,不信你不感動。嘿嘿。」

  他這是耍陰謀,玩手段,而且還很卑鄙。可他居然直白的告訴樂飄飄,咧嘴笑的時候,一口白牙和一雙黑寶石般熠熠生輝的眼睛閃著光,讓人根本反感不起來。反而因為他鬼頭鬼腦的德行,陡升出幾分可愛來,讓人又氣又樂。

  「我是不會嫁給你的。」樂飄飄也笑瞇瞇地說,「而且你這招對我也沒用,因為我也不想嫁給這裡的任何一個人,不接受婚約預訂。反而要多謝你啊,人長得漂亮沒辦法,一路上好多狂蜂浪蝶跟著,你這樣一說,倒是給我省了麻煩。」他們之間的情形,在外人眼裡,好像一對小兒女互相有情,但三個爹反對,於是只能鬧這一出。

  洛城東的臉立即垮了下來,好像自以為得計,結果卻被打擊了般。他那神色,倒令樂飄飄以為是自己欺侮了他似的。

  這個人是單純啊,還是扮豬吃老虎啊。樂飄飄忍不住想。若說是單純,修仙界也是很殘酷和凶險的,他這樣的個性是怎麼活到現在的。難道,他是掌門的私生子?所以被特別保護?

  可這麼一鬧,圍觀的人就更多了,漸漸在街心形成一個圈子。男修士們興奮異常,等著八卦風流韻事,女修士們大多表示鄙夷。一個平凡的村姑,還想攀上未來的崑崙掌門?真是不自量力洛城東,也是瘋了吧?

  樂飄飄是無所謂,上前拉住無跡,聲音不大不小地說,「三師傅不必煩惱,所謂事實勝於雄辯,是真是假,時間會給出答案。咱們只做咱們自己的事,若是洛公子一直跟隨尾行也由得他。到時候天下人就能明白,是我應了他呢,還是他一廂情願。」 哼,想強買強賣,洛城東個小無賴,本姑娘是隨和的人嗎?

  輕輕巧巧,表情淡然,還可愛的笑著,就把這事給解釋了,令圍觀八卦眾立即觀念倒轉。

  洛城東哀求,「飄飄……」伸手要拉,被鳳九一眼瞪回去。

  鳳九姿容絕秀,雖然衣著土氣,看著還有些呆頭呆腦,身上半點仙氣兒也無,卻仍然引起不少女修的注意。只是此時他身上突然冒出些殺氣,與平時柔媚卻無用的樣子大不相同,令洛城東一愣,手訕訕的收回。

  旁邊酒樓上的百里布目睹這一切,雙手握了又鬆,鬆了又握,顯然心中情緒起伏不定。臨了,他皺著眉頭問燕北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燕北天在他耳邊快速說了幾句,百里布黑眸一凝,隨即站起身,也不走樓梯,直接從二樓躍到街心,淡然道,「洛城東,樂飄飄已經被我父皇指婚給我的貼身侍衛燕北天。雖然這是你的地盤,卻也不容你這般輕浮無禮、橫刀奪愛。」

  哦……

  八卦眾越來越多,但卻齊聲發出瞭然的歎息。二夫爭妻,好橋段。修仙界枯燥寂寞,來點桃色緋聞倒是不錯的調劑,說不定有助於道心的感悟。畢竟,情劫最是難逃啊。

  樂飄飄簡直無語透頂。

  指婚給燕北天?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不知道這事也是隨便說的嗎?何況是大秦太子殿下的金口。

  事情本來已經解決了,被人議論又不會少塊肉,被洛城東硬攀也不會成為事實,百里布出來搗什麼亂啊。偏偏,以後她還得在大秦混,所以她能陰洛城東,卻不敢把這位太子爺怎麼樣?

  可是這樣一來,他的身份不是暴露了嗎?會有危險嗎?為這點小事,他把自己置於險地?

  而且,還把燕北天好好的扯了進來。樂飄飄望過去,見燕北天很尷尬,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臉色都窘得發紅了。

  「布太子,你這樣說就沒道理了。」洛城東對樂飄飄和她的三個師傅是全心討好,但對別人卻硬氣得很,「飄飄是大秦子民不錯,皇上指婚也是最大的婚約,可天下之大,有皇權無法管轄的地方,卻沒有老天眷顧不到的。飄飄是我的命定之人,老天安排的,不比秦皇更大?」

  他這樣一說,眾人議論紛紛。真是,這回書越聽越有趣了。反倒是爭奪的焦點,比賽的彩頭樂飄飄,此時連話也插不上。可以預見的是,她在修仙界的出場秀這麼特殊,相信不久,她就會大名遠播了。

  小一郎拉了她一把,拚命遞眼神,那意思:咱要不溜吧?

  樂飄飄攤開手:能溜得了嗎?且看他們怎麼打,反正她是哪面也不會應下的。雖然,燕北天確實是個絕頂好男人。

  如果不選男人就得死,那她選燕北天。

  「如何命定?如何說是上天安排?」百里布略帶輕蔑地問。

  洛城東得意洋洋的在腰間一摸 ,也不知從哪裡抽出長劍,對四方示意道,「這是我的凌絕劍,上品仙器,已經認主。這劍除非我和我的命定之人,誰也拔不出。就連我師傅以及門中長老也不行,但飄飄可以,這還不說明問題嗎?不信,各位試試?」

  有好熱鬧的,立即踴躍報名,在眾人的驚歎聲中,居然有一位元嬰期大能也伸了手。可不管是誰,任他使出吃奶的勁兒,有一位連黑熊靈寵都召喚出來了,熊爪力大無窮,卻沒有任何人撼得動仙劍一絲。

  轉了一圈,凌絕劍又回到洛城東手裡。他的大拇指輕輕一扣,劍身彈出約少半寸,看起來雖然平平無單,也沒有光華爆漲,但修為高深者都瞪大眼睛,一臉艷羨,顯然確不是凡物。

  「飄飄,你拔一下。」洛城東又把劍遞到樂飄飄面前。

  從前早就試驗過了,樂飄飄不想當眾表演,以加強她是洛城東命定之人的印象。可是洛城東動作比她快,乾脆把劍柄塞到她手裡。她想甩脫,手掌卻似被粘上了似的,略一動,劍身足足被拔出半尺。

  哦……

  更多的人發出相同的呼聲。這小姑娘,果然是上天安排給洛城東的啊。真好命,一介凡女卻搭上了崑崙的未來,了不起。

  嗡嗡聲四起,樂飄飄忍不住掏掏耳朵。修仙者和普通人有什麼區別?七嘴八舌的時候還不是和一群沒頭的蒼蠅在飛舞沒有兩樣。

  正不知要怎麼收場,百里布卻突然把凌絕劍抓到自己手中說,「都試過,孤怎麼可以不試?」

  洛城東愣住。

  雖說不是戰鬥狀態,雖說他並沒有抓緊,但讓人隨意就把武器拿走,也是很丟臉的。他突飛猛進到了金丹期,難道百里布也進階到同等修為了嗎?

  然而,更讓他驚奇的還在後面。百里布輕輕一拉,嗆啷一聲,凌絕劍被拔出來了繼劍主洛城東,劍主夫人樂飄飄後,第三個人拔出了劍。

  全愣了,四週一處寂靜,這麼多人在場,連呼吸聲也沒有。

  百里布也驚呆了,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常態。他只是想拖延時間,想辦法把洛城東的話堵回去,也沒想過能拔出劍來。

  「洛城東,你還有什麼話說?」他冷笑,「孤也拔出了此仙劍,難道你要嫁到大秦皇宮中不成?也好,孤並不反對留個男侍在身邊。」

  嘩的一聲,第三度,八卦眾議論起來,聲音比剛才高了八度。

  基情啊。絕對且不容質疑的基情啊。

  洛城東目瞪口呆,像是受了重大的打擊。怎麼回事?命定之人才能拔劍,為什麼布太子可以,為什麼他可以?現在怎麼辦?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城東,還敢胡鬧」

  「布殿下」

  一個老邁蒼雄,一個甜美清脆的聲音同時響起。



第四十一章 修仙界也有採花賊  

  人群分開,兩人分別從左右而來。

  左邊是一個老者,鬚髮皆白,穿著崑崙服飾,雖然不像丐幫似的,從身上有幾個口袋就能看出品級,但仍然讓人一眼就知道是個領導。和雄渾的聲音不同,身材瘦高,頗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

  右邊來的是一位女修,現身之際引來驚艷聲一片,端的是高貴典雅。依樂飄飄看來,所謂仙子就應該是這等模樣,相貌的絕美還在其次,那份出塵的、不食人間煙火、高不可攀的冷漠氣質才是最難得的。

  「白師叔。」

  「含顰公主。」

  洛城東和百里布分別打招呼。人群又是一陣低低的私語聲,這才知道老者是崑崙有閒閣的掌事閣老白舷,而美人則是齊國公主,崑崙執法閣閣老的關門弟子。雖然,名頭比起洛城東尚有不及,卻也是崑崙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人物。

  樂飄飄對老頭子沒興趣,一雙眼睛不斷瞄向含顰公主,心中嘖嘖暗歎:女人生成這樣,才不枉這一生啊。美,真美。連她都著迷,何況男人?

  不過她向來想得開,首先她也不醜,就算醜吧,難道醜女就不活了?越是不漂亮,就越要活得暢情適意,活出個美好人生來。

  「城東,你下山日久,掌門叫本座來尋你,你即刻與本座回去吧。」白舷沉靜的說,看起來不喜不怒,卻讓洛城東說不出話來反駁。隨後,他又向四周的人團團行了一禮,「三月初一開山門的時間就快到了,有勞各位久候,好在崑崙景致自有出奇之處,適於賞玩。今日我崑崙不成器的小輩惹了笑話,眾位見笑,改日白某就在山上恭候各位大架。」一番話不卑不亢,但主家的地位擺到十足。有閒閣是崑崙對外聯絡的部門,果然外事人員的素質就是高。

  「白師叔,我……」

  「回山再說。」白舷淡淡的,阻了洛城東的話頭。見洛城東還依依不捨,輕輕一揮寬袍大袖,也看不到他手上結了什麼印,眾人只見一個白色光點,釘子般打在洛城東的膝蓋上。洛城東雖然沒有叫疼,卻情不自禁似的跟在白舷身後,緩緩向崑崙山方向走去,竟像是被束縛住了似的,不能反抗。

  「飄飄,我在山上等你。」洛城東一步三回頭,腳步停不下,身子卻不斷扭過來,「你要小心些,晚上千萬不能出鎮子。還有……白天也別落單。還有,別理男人的搭訕。還有……」

  「有勞提醒,回見。」樂飄飄隨意揮揮手,本想不理會的,但可憐見兒的,洛城東那模樣偏偏真誠無比,那般拚命回頭的模樣,脊椎骨受得了啊。

  好容易鬆了口氣,那邊含顰公主卻對百里布微笑道,「原來布殿下已經到了,恰好我也是才從齊國歸來。相請不如偶遇,就由我做個東道,請殿下嘗嘗我們崑崙特有的雪菊茶可好?」

  美人相邀,還那麼客氣,百里布哪能拒絕,頭也不回地對燕北天道,「你先回去,自已看著安排吧。」他沒明說,話裡的意思卻是把樂飄飄一行也帶到自已住的地方去。

  「是。」燕北天微微低頭,表示遵命。

  樂飄飄望向百里布,他卻不像洛城東那樣,根本沒有回頭看一眼,就那麼跟著美人筆直的離開。偶爾側下頭,略略含笑著說些什麼,風度翩翩,優雅得不得了,絕不是對樂飄飄時那冰冷又兇惡的樣子。

  哼,這個兩面派,演技派樂飄飄暗道。倒是含顰公主,回頭頗認真的看了她一眼。

  樂飄飄立即綻開明麗的笑容,絕對露出八顆牙齒,特別友好,特別熱情。本來麼,人家是公主誒,她這民女就算不巴結,也一定要有禮貌的。

  「走吧。」百里布走遠,燕北天就走上前,摸了一下樂飄飄的頭髮,「燕大哥也請你喝崑崙雪菊茶。雖然有些貴重,到了這地方卻也是喝得起的。」

  他特別愛摸樂飄飄的頭髮,好像她是他養的一隻小貓似的,很愛憐的樣子。倒樂飄飄的三位師傅總是不大樂意,覺得燕北天越界了。不過看自家徒弟沒事人似的,也就不便多說,帶著其他六個二仙門弟子,氣呼呼地跟在後面。

  眼見事主都走了,圍觀眾人也就散開,三三兩兩八卦去了。沒人注意到,街對面的另一座酒樓裡,有一雙眼睛一直注視著這邊。那人隱藏在臨窗的位置,窗上懸著的翠色珠簾擋住了他的臉,旁人只能看到他搭在窗邊的手臂,那蓮青色的袍袖,以及袖子下面那隻手。

  極美,修長白皙,骨節勻稱。只一隻手罷了,卻似讓人能感覺到皮膚下面、血管裡血液的流動,特別鮮活。當那隻手曲起兩指,輕輕敲擊窗欞,竟然有風華絕代之感。在樂飄飄等人路過窗下時,那人似無意的手指輕彈,就有一片灰塵落在了樂飄飄的頭髮上。滿街的修士,其中不乏大能者,卻無人發現。

  樂飄飄也無知無覺,因為有了白吃白住的地方而高興著,一路走,一路和燕北天嘻嘻哈哈的說笑。約莫兩刻鐘,才走到山海客棧外。

  客棧處在鎮子北邊,看起來並不是很豪華,但是大而整潔,環境很是清幽。他們包下的是最後面一個單獨的小院子,中間一幢小巧的兩層小樓,樓上當然是太子殿下的居處,樓下是燕北天住。圍繞四周的十間獨立廂房中,住在一共十六個侍衛。兩人一間,餘下了兩間,分別男女,塞進了二仙門除掌門外的所有人。至於樂飄飄,則被安排在小樓裡,燕北天的隔壁。

  三個師傅有點不大樂意,不過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有的住就不錯了,哪輪得到他們挑。於是他們研究了下,決定晚上輪班守夜,只要目光炯炯,還怕有不良分子惦記他們家掌門徒弟嗎?

  「味道很特別誒。」樂飄飄身為掌門,收拾啊,歸置啊這些事自然不用她管,大約梳洗了一下後,就跟燕北天在茶室中喝茶。

  那茶晶瑩透亮,湯色絳紅,朵朵雪菊在杯中綻放,艷黃花瓣包裹紫色的花蕊,花型保持完整,令人愛不釋手。聞之,香味濃郁幽雅,泌人心脾。入口,清而不濁、和而不猛,真的是一品好茶。

  樂飄飄前生是個愛喝茶的人,但重生後村子沒有這個待遇,她也就戒了,如今檔次這一上來,登時覺得渾身每一個毛孔都是舒服的。

  「飄飄很懂茶啊。」燕北天貌似無意的問。

  樂飄飄心頭一跳,笑道,「看了幾本茶經酸書,見書生們都是這樣說的,如今照搬來,還被燕大哥拆穿了。」其實,是差點被發現是轉世之人吧。

  「若是游崑崙,不如等仙會之後。」燕北天話題一轉,委婉的勸道,「太子殿下雖然出來的早,卻是在別處遊歷,才到此地不久,倒也沒有玩賞過奇峰妙景。你要知道,名山秀水,靈氣充沛,美則美矣,卻也有危險的。」

  「燕大哥放心,我們哪兒也不去。」樂飄飄知道燕北天是為她好,心中一暖。不過事關門派的秘密,關係的人不是她自已,所以她也不會告訴燕北天實情,只說,「我們一來是想看看修仙者都是什麼樣子的,身為凡人的好奇嘛。二來呢,是看有沒有能賺錢的生意。聽說之後會有什麼尋寶啊、比賽啊的,我們絕對不會參加的。這三來嘛,等著殿下歸來,說不定要好幾個月,我們可住不起客棧,崑崙山上可包吃住啊。」

  燕北天一愣,不知道凡人和修仙者有什麼生意可做,但凡事點到即止,他也不方便再多說些什麼了,只談論些一路的風情逸事,隨後一起吃了飯,考慮到樂飄飄一行人才到崑崙,比較疲憊,也就各自休息去了。

  一直到天色濃黑,百里布也沒回來。樂飄飄不禁用現代人的不純潔的思想揣度了一下,生出無數郎才女貌,乾柴烈火的想像,男主是百里布,女主是含顰公主,王子和公主過上了幸福的生活。之後倒頭就睡了,居然還就睡得著,且黑暗無夢。

  現代穿越女的神經,真不是一般的粗啊。

  不過睡到月上中天的時候,她突然感覺有異,一下就從夢中醒來了,好像有人拿針猛刺了她的神經似的,幾乎瞬間清醒。

  她不動,可身體一側的寒毛卻豎了起來。

  房間裡有人絕對不是她熟悉的人可一院子全是修行者,就算沒有大能者,也不會沒人發現,直接讓人進入她的閨房吧?

  她反應很快,雖然清醒著,卻連眼睛也不睜,拚命遁著那感覺走,想判斷出形勢,好做出相應的反應。甚至她還假裝睡中翻身,搭配著幾聲夢囈,以期迷惑對手。自已卻虛著眼睛,從睫毛下面偷看。

  床邊,站著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月光如雪,照著他蓮青色的寬大長袍,由於此人腰身纖細,衣料又輕薄貼身,這衣服硬生生讓他穿出股子風流倜儻的味道。更要命的是,人沒動,卻有強烈的誘惑感,讓人想解開那衣袍,看看下面的身子。

  「哈,真是狡猾的小東西。」那人突然開口了,聲音有點啞,輕飄飄的在風中傳送,致命誘人,「居然裝睡,難道爺我看不出來嗎?有趣,有趣。沖這個,爺還非要你不可了。」

  啊?

  樂飄飄一愣,驀然瞪大眼睛。難道是採花賊?修仙界也有這種不良生物嗎?然而還沒等她大叫,或者動手自保,鼻端就聞到一股暖、甜、略有點騷氣的味道。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3 12:38 PM

第四十二章 美男雖好,也得姑娘喜歡 

  抬眼,一雙美得不像話的手,向她伸來。

  接下來發生什麼事,她就不知道了。她只記得茫然的恐懼,以及恐懼之中做了的手腳,之後就陷入無邊的黑暗。

  無知,無覺。

  而在她喪失意識的時候,天下第一修仙大派,崑崙山隱秘的靜之界中,四個人正在談論著與她相關的事。

  「西尊,太秦的太子百里布,當真可以拔出凌絕劍嗎?」說話的是一中年男人,看起來豪邁不羈,一把絡腮鬍子,倒像是江湖客,其實卻是修仙界至高無上的四大天尊中的北尊狄人傑。

  被稱為西尊的,也是個中年人,卻是仙風道骨的做派,五官清秀,一雙鳳目眼角微吊,皺眉時顯得有些凌厲之氣。他正是崑崙太上掌門,西尊朱俊。

  「之前只聽城東說起,大秦有個凡人女娃子能拔出他的劍,沒想到太子布也可以。」朱俊微瞇的鳳目中閃過一道莫名的光,「那凌絕劍本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向天笑丟給城東玩的,誰都知道那仙劍是鎖著的,無人能拔出來。除非……」

  「這兩個拔劍之人都出自大秦,可見那魔頭當年確是動了真心的。」南尊布縷衣歎了一口氣。他是風塵異人的造型,看起來就像街邊小攤子上賣糖人的老年小販。可當他略一抬眼,絕世高手的風範就隱藏不住了。

  「所以,大秦國不能留。至少,百里氏也做夠皇位了。」東尊付采薇冷哼一聲。她是四大天尊中的唯一女性,看起來年約二十五六,實際年齡卻悠長到不能回顧。她身段玲瓏,容色絕艷,令人目眩神迷,卻又冰冷冷的讓人不敢生出褻瀆之心。若說齊國公主魯含顰是絕代佳人,跟她比起來也就是普通漂亮。

  「干涉凡人事物,是違了修仙界規矩的。」北尊狄人傑皺眉道,「再者,百里父子雖然征伐好戰,卻無逆天劣跡。直接插手?怕不好吧。」

  「他欲圖統一七國,問鼎天下,戰亂中民不聊生,生靈塗炭,還不算是劣跡嗎?」付采薇冷冷地說,「若等百里氏坐大,把整個人界攥在手裡時,帶來的必是大難。五百年前的事,難保百里氏不想報仇的。」

  「凡人」西尊朱俊冷哼了聲,「就算百里松濤有大機緣,混了個金丹之身,又不知得了什麼秘法,淬煉出雄悍的軍隊,所向披靡。可這就能與其他六國抗衡嗎?別忘記,我們雖然不插手凡間事,卻有的是不成器的修仙者涉足紅塵。有那些人在,足矣。除非那魔頭復活,否則大秦只能偏安一隅。」

  「養虎為患。」東尊付采薇是女人,但態度卻最強硬,「怕只怕追悔莫及。你們別忘記,那場勝利是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有什麼可怕的?」西尊朱俊傲然道,「我輩修仙者,固然是求長生以證大道,但也要以天下蒼生為已任,若無大愛,只求獨善其身,如何高絕於凡人?那樣,不若不修,零落成泥塵也好。可若僅憑懷疑,就插手凡間事務,天道何存?道法自然,又有何意?」

  「西師兄是為了一已之私吧?」付采薇冷笑,「誰不知道,你對你的徒孫洛城東寄予了厚望,偏偏那拔劍之人是他喜歡的姑娘。若那個叫樂飄飄的歸了崑崙,也不知能帶來多少好處。」

  朱俊不怒反笑,可那寒意卻如潮水般洶湧到整個靜之界,「東師妹,你也太小看了我。你們蓬萊雖與我崑崙、北師兄的北冥,南師兄的蜀山並列為四大門派,卻還不至於我耍這種手段以壓你一頭。」

  「你」付采薇氣得臉都白了,渾身湧出耀目光華,就像日出萬道金光。

  「誒誒,正在議事,你們兩個這是幹什麼?」狄人傑連忙勸解,「這麼多年了,你們倆個還是一言不和就動手,讓小輩們知道,成何體統。要我說,聽聽南大哥怎麼說。他可是咱們四人中資格最老,修為也最強的人。難得的是,還有顆公平的心。」「少拍我馬屁。」南尊布縷衣掏掏耳朵,「不過要我說,咱們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一點?那魔頭死了五百年了,就算在人間遺有殘念能為,卻也難掀風浪。如今天下太平……就算是太平吧,畢竟民間的戰爭與人界的整體大局無關礙。我們四個老不死的,且看看形勢再說,不用忙著做決定。那個頭上插根紅羽的小丫頭,雖然拿寶貝隱了氣息,可卻瞞不過你我的法眼,也是個修行的。既然如此,三月初一崑崙就開山門了,可就好辦了是不是?」

  四人交換著眼色,幾乎同時微微點了點頭。

  布縷衣從懷裡拿出個黃金球來,巴掌大小,隨意看了看,突然驚訝,「耶?樂飄飄那個小丫頭不見了?」

  什麼?另三人一起驚呼。

  「該不是有什麼陰謀吧?」付采薇哼道,瞄了朱俊一眼。

  狄人傑笑,「東師妹真是的,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聯想到大事件。」

  朱俊不理,直接擠過去看那只黃金球。那球是鏤空的,並沒有顯示人像什麼的,但中間有好多金絲飄蕩,似活了一般,變幻無窮,顯示卦像。只有他們,才看得出端倪。

  「果真不見了。」他喃喃自語。

  「這是西師兄的地盤,西師兄要怎麼做?」付采薇挑釁地問。

  「什麼也不做。」朱俊撣了撣衣袖上並不存在的塵土,淡然地道,「若那丫頭連這個小坎兒也過不去,就不是城東的命定之人,也就不足為慮了。」

  「命定之說是你徒弟向天笑編出來哄小孩子的,誰讓他跟城東打賭輸了,送出把根本用不了的仙劍呢?哪想到真有人拔得了,城東滴血認寶,算是撿了大便宜。之前,還以為能拔劍的人都已經死絕了呢。你現在還說這話,蒙誰?」狄人傑笑道。

  「我徒弟既然這麼說了,假話也得變成真的。」朱俊霸道地說,「那丫頭若無害,收入我崑崙又如何?倒成就一番佳話。此後被崑崙束縛著,免惹天下大亂,不是更好?」

  「有理。」布縷衣點點頭,「咱們正好借此機會看看她的命歲,看看其他人的反應,以及有無異相。」

  付采薇看其他三人都同意這麼做,目光一閃,卻沒多說別的。

  於是,可憐的樂飄飄在崑崙境內被綁票,卻被決定不管,生死由天。

  不過當她甦醒的時候,仍然沒有在第一時間睜開眼,心裡雖亂,但習慣性的盤算著怎麼保住小命。可為什麼綁架她呢?

  若說是因為洛城東當街示愛,她覺得不至於,好好的,沒人會為了個女人和崑崙宣戰。再說她長得雖然還算漂亮,但遠遠沒到紅顏禍水,一笑傾城的地步。她是二仙門的掌門不假,可他們的門派和這些名門高派相比,就是個渣,也沒有值得人利用的,別人眼角都不夾一下。那麼,就不會是為了公事而綁她。

  不為公,不為私,就說明綁架者有其他她想不出的目的。或者說,那人有病。再或者,那人的審美觀扭曲,想嘗嘗凡人的滋味。

  正想著,身邊又是噗嗤一聲笑,那個綁架者輕聲道,「小東西,才裝睡,這會又裝昏。若是醒了就睜眼瞧瞧爺吧?包管你不後悔。」

  被人拆穿後還裝,不僅是傻蛋,簡直就是無恥了。樂飄飄的臉皮還沒有厚到那種程度,所以就慢慢張開眼睛。先是一線,然後凝住,最後平靜地沉默著。

  「小東西,又騙人。」那人笑了笑說。

  他歪倚在床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和樂飄飄並排躺著。而此處並不是什麼華美的大屋,而是一處山洞,四處擺著兒臂粗的牛油大蠟燭,山洞中央放著一張掛著紅色帳蔓的大床。

  這種擺設,這種氣氛,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很不正經,很那個……很適於幹點少兒禁止的事,暗示性相當強烈。

  「我騙你什麼了?」樂飄飄問。

  「你沒有表現出驚艷啊。難道,爺長得不好?」那人夾了夾眼睛,「恐怕不是如此,因為剛才你的心跳得急了,雖然你極力掩飾,這難道不是騙嗎?」

  「我不能是嚇的啊。美男雖好,也得姑娘喜歡才行。」樂飄飄想什麼就說什麼,一點不偽裝。因為她知道,偽裝沒有用。她樂大小姐,從來不做白工。

  至於說她的心跳,當然是快了些,看到這男人時,她還有點口乾舌燥,但那不是絕不是驚艷的感覺。而是……別的。比如,慾望。

  怎麼說呢?

  美男,她不僅見過,還見過很多。三個師傅雖然是師傅,不能下手,但不許動卻許看,不妨礙她進行美的欣賞,而且他們三個還類型不同。

  燕北天,溫潤如玉。

  百里布,氣質高華,帥絕天下,全大秦的男人沒有一個比他好看。

  眼前的男人,可以簡稱為妖孽,五官的漂亮倒在其次,重要的是他有著強烈的魅惑力,只一雙手就勾得人心神不寧,襯著燭光,更惹得人心癢癢,絕對的風騷南博萬,讓人渾身發熱。

  他是那種……想引人犯罪的美感。

  樂飄飄跟小一郎日久,好歹也有點見識。這男人容色絕代,兼之修習媚術,能讓女人在床弟間臣服於他,甚至成為奴隸。

  「你是狐狸精?」她衝口問出。

  「小東西,爺是狐妖。而且,還是狐妖王。」



第四十三章 欲仙欲死  

  「迎仙鎮不是有結界,妖魔不得入嗎?」樂飄飄問些無關緊要的事,藉機心裡想對策。

  「爺是狐妖王,小小結界怎麼阻攔得住?又不是崑崙的護山大陣,真是個小笨蛋。」那男人媚眼亂飛,驚心動魄,「爺無名無姓,天生地養,只一個字,曰亂。你要記得哦,亂爺是你的男人。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切。」

  「別從鼻子哼氣。」亂輕輕一笑,「我非出生高貴的天狐,是低賤精怪修煉而成。這種男狐狸精通男女之事,你從爺跟前走過去,爺就知道你是處子,而且從沒讓男人碰過。」他說起自已的時候,既沒有自傲,也沒有自賤,一派雲淡風輕,好像是說別人的事。

  這中人最難對付,因為把自己隱藏得太深,表面濃情,實則淡漠了,可是這種人也不會輕易對人出手,除非有特別強的目的性。

  「那亂爺,能否告訴小女子,您把我綁到這要來是什麼意思?可別說是為了美色。亂爺想必閱女無數,我對自己這點蒲柳之姿,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跟爺繞彎子沒用,怎麼還沒明白呢?」亂瞄了樂飄飄一眼,似乎很愛憐她,讓她覺得自已被護著,若不是強提著心智,幾乎徹底放鬆了身心,「不管你怎麼說,哪怕是口吐蓮花,爺該不放過你,還是不會放過你的。爺看中的女人,沒有得不到的。當時你路過酒樓之下,爺掉了片灰塵在你的頭髮上之後順利找到你,帶你出來時無一人得知。此地又隱秘,所以拖延時間也沒有用 因為……不會有救兵來。不過嘛,你的猜測倒是准了一半哦。」

  「哪一半?」

  「爺接下這起活時,確實不是為了你的美色。但在迎仙鎮上看到你後,爺改主意了。女人哪永遠不知道自已迷人的地方在娜兒,可不是容貌皮相那麼簡單的。若說這樣也好,若天下女人都明白從何處動了男人的心,男人可就苦嘍。」亂伸出手指,點了樂飄飄的額頭一下。

  但是他的指尖並沒有離開,而是順著她的眉心,輕輕下滑,先是鼻子,然後是嘴唇、下巴、喉嚨、卻沒再繼續,就停在那兒。

  他的指尖、她的皮膚、有若實質又有若虛幻,似碰非碰的,挑逗的意味明顯。樂飄飄只感覺那絕美的手指寒極生熱像要把她的脖子穿個洞似的,不禁冒出了汗。熱汗。

  真是高段位!若他繼續向下摸就粗俗了,反倒讓人容易生出反抗之心。偏偏,他就不上不下的停在那兒。她嚴重懷疑亂修煉的正是那一雙手,因為看他的手,比看他的人還要誘惑。此時她恨不得抓起那美至絕輪的手按在自已的胸口上,感覺那驀然加快的心跳。

  「亂爺,您對小女子用媚術,是不是有點殺雞用牛刀了。」樂飄飄狠咬了下舌頭,直感覺口腔內淡淡的血用腥味散開,才能理智開口,「我只是個幾凡女,無福消受。」

  不過從他的話裡倒能聽出點端倪,他所謂的猜中一半是指之前只是受托要綁她,甚至殺掉她,現在他想在殺人之前先享用享用。說來說去,對她更不利了。

  「沒辦法,媚術修煉到最高境界,自然而然就散發出來,可怨不得我。」亂拿開手指,樂飄飄卻發現自己有失落的感黨。

  當然那不是感性,更不是性感,而是法術的作用。對眼前的超級美男,她只有怕,完全沒有好感。

  可是,她的身體不聽使喚。媚術之可怕,她算是領教了。

  「那亂爺接的任務,是要殺我?還是只是綁架我?」

  後一種!後一種!後一種!樂飄飄問著,心裡卻拚命祈求。只要不是直接殺她,給她點時間,她就能想辦法脫身。現在一點力量也用不上來,連意念全是散而不聚,進不了龍神殿。就算能進去,也得找無人之處啊。不然讓人毀了紅羽,她可能萬劫不復的。

  「命今很簡單……要你死。」亂呢喃著說,好像說的不是要奪一條鮮活的生命。

  他這樣的反應,說明他不是殺人如麻,就是根本不拿人當人。不過這節骨眼兒,樂飄飄仍然很好奇:堂堂狐妖王,那得多大的人物,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請得動他來對她下手。

  什麼時候,她這麼重要了?她不過就是個才築基的小修士,所修的法力還是不具備主動攻擊性的那種。當然,她還是一個二貨遍地的小門派掌門,可有誰會在意這個門派?若說是有神秘人知道她身藏神器,並為此而來,不是應該嚴刑供她,而不是直接殺掉嗎?而且真要殺人的話,為什麼不在路上殺?非得到崑崙腳下才動手?

  這,不合乎邏輯啊。

  「小東西,打什麼壞主意呢?你這丫頭,一看就是鬼精鬼精的,若不是爺一言九鼎,真想就留你在身邊,不殺死你了。」亂見樂飄飄垂著眼淚,但眼臉下眼珠子亂動,笑問。

  他這哪像就要動刀的劊子手?明明像情人間的調情好不好?

  樂飄飄很慪,嘴上卻說,「亂爺,那我可不可以挑死法?不用出刀見血這麼髒吧?」無論如何不能太丟臉了,就算很危險,這時候哭求苦求哀求都很難看,只能讓亂看輕,死得怕是會更痛菩的。樂飄飄不介意演戲,但對方是個能看透的,倒不如光棍一點。

  時間啊,她需要時間啊。哪怕只是亂疏忽的一瞬,或者偶一轉身,她凝起意念,今紅羽壓在枕頭下就行。

  「你想……怎麼死?」亂很有興致地問。

  「老死?」

  「小滑頭,不行。」亂嗤的一聲笑出來,「就算我答應,你也會反對的。操控時間,對爺來說不算什麼,難道你想一夕白頭.看著自已瞬間枯萎?」

  不知為什麼,樂飄飄惹起殭屍,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撐死呢?」吃東西總是會需要一些時間的.她要做手腳……

  「全是餿主意。」亂橫了樂飄飄一眼,「還是爺決定吧,本來也沒打算動刀。爺啊,要與你享受魚水之歡,在你最快樂的時候,讓你猝然離世。欲仙欲死,這樣可好?爺有的是手段折磨人,可誰讓你這小東西入了爺的眼呢,所以讓你死得舒舒服服,半分也不痛苦。」

  對凡人來說,死本身就是痛苦的好不好?

  可是還沒等樂飄飄說話,亂突然身子歪倒,一條手臂就纏了上來,把她整個人都抱在懷裡。

  樂飄飄想猙扎,但突然間,身子就像冒出火一樣,難受極了。而亂,是一塊溫潤的冰,那涼意沁人心脾,半點不難受,抱著他就只有舒服。他整個人壓上來,又似沒有重量,卻又讓人感覺被他的身體覆蓋著,纏撓著。那眉眼近在咫尺,更今樂飄飄目眩神迷。

  「小東西,定力不錯。」亂突然在樂楓楓臉上吹了口氣,「換做別的女主,這時候早扒了自個兒和爺的衣裳了。」

  樂飄飄咬緊牙,心中像有隻手在撩撥,癢癢的,卻也有一團怒氣拱在那兒,控制著她的行動。亂的媚術太高級,今人心神不守,別說她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築基期小修士,就算結了丹的高階修士,也會把持不住吧?妖類沒有人類修士的進階等級,但亂既然能隨意出入迎仙鎮的結界,以人類的修為來研量,至少是元嬰末期的修為,她根本無法相抗。甚至,亂自己都不屑動手的,這麼半天只是壓著她而已。似乎,等著她主動獻身。

  可她,兩世為人,都沒破過處,如今怎麼能委身於法術?而不是愛情?甚至不是慾望,不是某個男人。要她把第一次交給法術嗎?要屈服於感官的矇騙嗎?

  樂飄飄平時是很隨和的個性,凡事得過且過,吃點虧也不會計較。但這是原則問題,而她一旦倔強起來,算得上是不管不顧的,眼珠子都發綠。

  「亂爺。」她突然膩聲叫,同時雙手拉開亂的衣領,一幅意亂情迷的樣子。

  亂很得意。

  他的媚術,果然遇不到對手。下至小丫頭,上至……但不知為什麼,看到懷裡的小東西在他身上亂拱,他那蒼老得發硬的心,不知怎麼,突然感覺塌了一塊。

  他微瞇起眼晴。

  了不得,這小丫頭片子居然動了他的心。雖然只是瞬間,卻清楚明白。就為這,他要好好愛她一回。

  想著,他伸出了魁惑無敵的那雙手。然而指尖還沒有碰到懷中人,小腹就是一涼,接著身子就飛了出去,劇痛伴隨而來。

  樂飄飄絲毫不敢怠怪,見亂的身姿被踢飛時還那麼美,在空中屈體加直體加翻騰加旋轉了不知多少度,立即用盡一切力量聚集起意念,唰一下藏入龍神殿空間裡。那根紅羽卻追著亂而去,就鑽入他的敞暗袋之中。

  幸好有神器在身,因她反抗的意識強烈,神器上傳來的冰冷氣息從她的頭側一直深達入內心,今她居然抵住了那麼高明的媚術。動情是裝的,那一腳卻是極狠的。也該著亂突然因動心而失了防備,居然讓等級如此低的樂飄飄一擊得手。

  快來救我啊,師傅!快來救我啊,燕大哥!快來救我啊,布太子!

  咦,為什麼要想到那個不相干的人?!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3 12:51 PM

第四十四章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另一變,亂哈哈大笑,雖然疼的捂著小肚子在地上翻滾,卻還是笑。

  他是狐妖,天生魅惑人,天生會騙人的,哪想到今天那麼大意,居然就叫個小丫頭給懲治了。這,難道還不夠好玩嗎?有意思,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現在,他認真了,真的認真了。

  可是……啊勒?人哩?那小東西哩?她逃去哪裡了?明明這秘洞加了他獨門的結界,就算人類的化神期大能,也不能瞬間離開。

  怎麼回事?

  冷汗湧上額頭,亂四處觀看。確實,那丫頭不見了。去哪兒了?已經不在洞中了,可又感覺她沒有離開。有趣啊有趣。亂微笑著,心中塌掉的地方似乎變大了。

  「小東西,我知道你在這兒。」他低聲呢喃,溫柔萬分,「聽好啊,你喜歡拿自己當誰,爺就成全你。到底要看看有沒有人來救你。若有,就多殺幾個,好了,又不費什麼事。」說著,他就那麼伏下身去,躺倒在石洞內冰涼的地面上。

  躲在龍神殿空間的樂飄飄因為逃得太急,紅羽連半絲也沒有露出來,深深藏在衣袋底,所以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卻把亂的自言自語聽得清楚。剛才一心脫困,恨不得有人來救她。可這時,她又矛盾起來。不管是她的三個師傅,還是燕北天,就算加上百里布,綁一塊也不是亂的對手。若來救她,豈不是把別人都搭進去?

  最好還是不要來了!反正亂暫時不會發現紅羽的所在,只要他出了這個山洞她就能瞅準機會再跑路。頂多,她在龍神殿中械餓上些時日。目前她已經築基,半辟谷是可以的。就怕這個死狐狸精跟她耗個幾年,甚至幾十、幾百年,那她就死路一條了,對於人類來說,時間非常重要可對於修行者特別是等級高的,根本不算什麼。

  她並不知道,此時在迎仙鎮的山海客棧中,已經亂成了一團。

  她在被迷昏擄走的瞬間,曾試圖打開一件東西,就是那只裝著水晶鏡的盒子。隨著她修為的提升盒子表面雖然還是那麼破舊,但盒蓋上浮凸出幾個古字體來。學識淵博的小一郎仔細辨認過,貌似是四個字:山河懸匣。奇怪的是,此匣能當儲物袋使,看起來雖然小,但內中空間不知道有多大,反正樂飄飄的全部家當都扔在裡面,也可當靈寵袋用,大吉和大利就在裡面。

  如平時就把這尺來長的盒子套個綢袋中,或者拎著,或者別在後腰上,方便得很,又輕得像是沒有重量似的。只有練習馭使力士時,才把東西翻出來讓力士背著。睡覺時就放在枕頭邊上的。

  昨晚被亂綁架兒失去意識前她想把山河懸匣打開了,但因為事情發生太快只開了一條縫隙。這種法寶類的東西很奇怪,不完全打開,裡面的東西就放不出來。所以,她才不確定是否有人來救她。偏偏,那匣子、鏡子、雨傘、折扇都漸漸顯示出不是凡品,她心疼的很,費了很多血來滴血認主,別人也無法打開。

  其實在她被綁走的瞬間,大吉和大利全看到了。也確實,因為山河懸匣只打開了一半,那兩隻縱然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奪何,就連喊叫求助聲,也傳不到匣子外面。好在它們是神獸和仙寵級別的,兩人合力,使出吃奶的勁兒,拼命從縫隙中鑽了出來。為此,大吉傷了羽毛,大利傷了鱗片,而出來時,天色已經大亮了。

  這兩隻一脫困,立即站在院子中大喊大叫,把所有人都從床上攆了起來。

  飄飄被抓走了?為什麼?是誰幹的?什麼時候的事?你們倆個怎麼不攔著?為什麼不保護主人?一堆問題,出自許多人之口,向它們頭上砸了過來。

  大吉緊張得失語了,大利很不滿的大聲嚷嚷,分別回答:是被抓走了。不知道為什麼。不知道是誰幹的,就是一個漂亮極了的男人。估計是妖。昨天晚上月色正中時發生的。我們倆在山河懸匣中睡覺,聽到動靜時,主人已經沒了,匣子又沒全打開,為了爬出來報信,就跟被扒了一層皮似的,所以沒人誇我們是天下最忠武的靈寵,老子已經不計較了,還敢給老子嫌?!

  「昨晚月色正中時,到底是誰守夜的。」小一郎急得直敲房子,「怎麼連飄飄被人帶走也不知道?花朵樣的始娘家,被男人帶走能有好事嗎?我都沒捨得摸一下,被人搶走當壓寨夫人可怎麼得了?」

  鳳九和無跡憤怒地看著他,因為守夜的正是他。

  「幸好有靈寵在,不然我們都不知道飄飄怎麼會失蹤的。」燕北天打圓場,極快的瞄了百里布一眼。飄飄是修仙者,有著與眾不同的體質,太子殿下並不知道這件事。因為,這是違背大秦律法的。若被知道,必定是死罪。可是事情緊急,且發生得突然,現在也顧不得許多。

  而百里布,眼神複雜,卻一言不發。

  「快看看房間裡有沒有留下蛛絲馬跡。」燕北天努力保特著一點清醒。「無論如何,先救出人來再說。若是有目的的綁架,綁匪會派人乘聯絡才對。」

  「對。」鳳九點頭,「從月上中天到現在,已經好幾個時辰,我們不能慌亂。」

  「就怕那直娘賊的沒有目的。」無跡說出心頭的擔憂。

  眾人心下都是咯登一下,卻都沒有說話,好像說出來就會成真似,只分別去尋找線索。從樂飄飄的房間到整個小院,再到整個客棧。結果,一無所獲。

  期間,百里布一動不動,只站在院中,看著自己張開的左掌,雕像一般。

  「綁架者是個高手。」小一郎說,「大吉大利說他是妖,可他卻能輕鬆突破鎮上的結界,還神不知、鬼不黨的帶走飄飄。若以人類的修行階段來分,至少是元嬰高手。」過了這麼一段時間,大家都強迫自已冷靜了下來,緊急湊在一起分析。

  「身為妖類,敢在這個時候到崑崙來撒野。要麼是他膽大包天。要麼是他有重大的利益索取,所以才會鋌而走險。」燕北天也點頭道。

  「可既然是在崑崙腳下發生的,我們還是被邀請來的,崑崙派就應該負責。不如,把此事通報給他們。這裡畢竟是他們的地盤,找起來會容易些。再者,我們應該把搜集線索的范偉擴大到全鎮,咱們的人手明顯不足。」鳳九建議道。

  無跡皺眉,「綁匪這麼久還沒有消息傳來,我們不能再等了。怕只怕,通知了崑崙派,反而會打草驚蛇,逼綁匪到絕路。他狗急跳牆,可就壞了事。而且崑崙此時正值盛會,以名門大派的做派,肯定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小門派的掌門耽誤日程,也未必會多麼盡心。」

  眾人望向無跡,都心知他的擔心不無可能。怪的是,平時無跡有點憨憨的,腦筋從來沒有這麼清楚明白過。

  而幾個人說話,也沒背著一邊奇怪沉默著的百里布。那麼,樂飄飄不僅修仙.還是一派掌門的機密也就這麼輕易洩露了。從前,他們是多麼小心的保守著秘密,此時全然顧不得了。

  正說著,一道白影衝出進來,還沒等站穩,就急問:「飄飄呢?她被人抓走了是不是?有沒有其他消息?」正是洛城東。

  「崑崙已經知道此事了?」鳳九一驚。

  洛城東搖頭道,「是我從他處得到的消息,本來還不確定,難道真是……走,快去找!」

  「慢來。」小一郎攔住他,「此事,崑崙會幫忙嗎?」

  「我不知道。」洛城東答得倒老實,急得額頭上的青筋都跳起來了,「我不能透露是何人告訴我的,但若想傾崑崙全體之力,長老們至少得商議一天。別人等得,飄飄等不得!」

  「不然這樣。」燕北天當機立斷,「咱們兵分三路。一路留在院子等消息,提防綁匪萬一來提條件,就由紫墨和老茂大叔負責。第二路,上崑崙派去求助。鎮子上一定有與山上聯絡的方法,由洛城東告知即可。我看,就由飄飄的大大師傅來處理。「小一郎看起來就是個很會談判的。」

  燕北天繼續說,「第三路,由洛城東帶領,在附近尋找,鎮上的線索也不放棄。這一路需要的人多,我們都要參加,一個不落。而城坑東熟悉環境,就聽由他安排。三路之間,保持互相的聯絡,若一路有消息,其他兩路立即趕到支援。」

  眾人點頭,毫無異議,唯百里布還是不動。

  無跡又氣又急,忍不住道,「我說布太子,我家飄飄失蹤了。你怎麼無動於衷?好歹我們是大秦的子民,就算隻身在外,身為未來國君,也要保護才是。」語氣裡哪有半分恭敬,卻滿是指責。

  燕北天心頭一凜,因為以他對太子殿下的瞭解,殿下的驕傲是絕不允許挑釁的。現在飄飄不見了,如果再起內訌,形勢就太不利了。

  可沒想到,百里布就像沒聽到似的,看也不看無跡一眼,盯向掌心的眼晴突然一亮,口唸咒語,鬼車和飛廉帶著凌風破空而入。

  「北天,帶人跟上。」百里布吩咐,躍上鬼車,疾馳而去。



第四十五章 稀罕物  

  眾人愣住,唯有燕北天深知百里布的行事方法,當下暗喜,絲毫沒有由於,立即點齊了侍衛。他們全是胎動期左右的修為,尚不能御劍飛行,但在眾人無比驚訝的目光中,燕北天從儲物袋中拋出兩個黑色鐵片,念誦咒語後,立即變成兩艘鐵船。船身黑幽幽的,兩側畫滿了金色雲紋,外形很像那和水軍裡的八櫓巡遊艦。百里布這回帶了十六名侍衛,加上燕北天,共十七人,分乘兩船,迅速馭到半空,追隨而去。

  看到這些,洛城東倒罷了,身為崑崙掌門唯一的弟子,他是很見過世面的。二仙門眾人卻不同,都瞪大了眼晴。

  做為飛行器用的鐵船,對他們來說,可是絕頂稀罕物。

  其實就算洛城東也很驚訝,修仙界雖然有煉器師、煉藥師,但只是賣些普通的東西,真正法寶級別的飛行器、武器和靈藥級別的丹丸,都是自已尋找或者煉製或者認主。越是上檔次的東西,越講究一個「緣」字,這可以說是修道之精髓。又不是網游,哪來滿大街的店舖,有錢就能買寶貝,接任務殺小怪獸就能賺錢。修習秘籍更是不傳之秘,普通的吐納之法卻是極容易學會的,用不著買書。

  所以散修才艱難,因為道門六藝不可能一人兼修,這樣在武器和丹藥上就難以得到。也才有那麼多人拚命要加入門派,進不了大的,進小的也行,不僅僅是正宗與否的問題,與是否有後台也無關,關鍵在於貨源的配給,以及門派之間在物質上的交流。

  而對於這種多人乘坐的飛行器,只有大門派才會煉製、擁有。所以,當連無證修仙都算違法的大秦太子侍衛們居然隨手就扔出來,確實比較驚人百里布正月就帶著人侍衛出門遊歷,到如今一個半月有餘,自然暗中有盯梢的。樂飄飄以為太子殿下一定用飛的,但他卻是用的快馬代步。這樣做正是為了隱藏實力,畢竟崑崙的尋寶比賽還沒有開始。可如今他自暴水平的行為,很是耐人尋味。

  不能理解的,就包括四大天尊。

  迎仙鎮外的結界一來是起保護作用,二來也是一面無形的巨大鏡子。崑崙靜之界的人只要聯手施法,就能看到迎仙鎮上的倒影,就像海市蜃樓一樣。

  「這丫頭有些姿色,卻也算不得絕代,沒想到,惦記她的可不止你那徒孫呢。」東尊付采薇笑說,語氣裡滿是譏諷。

  「這才證明我那徒孫有眼光。」西尊朱俊一點不以為意似的,「他要的,可是連大秦太子都看中的姑娘。」

  付采薇哼了一聲,沒回話。倒是北尊狄人傑皺緊了眉頭道,「大秦的百里氏太危險了,一個金丹末期的皇帝,還沒有結嬰呢,居然能搞出這種飛行器來,可不能小看哪。」

  「當年那魔頭,到底與大秦皇族是有關係的,遺留一點東西,正常。」南尊布縷衣道,「我擔心的是擄走那丫頭的人。既然是妖,肯定是媲美元嬰期的實力,但在我們幾個眼中,只怕還是小意思吧?可為什麼,我就是搜尋不到他的行跡呢?」

  「他要麼離開了崑崙的地界,要麼就是有高明的結界。南師兄的黃金乾坤球雖然厲害,能包羅萬象,但卻有界限的限制。」朱俊冷沉的目光中掠過了一絲興奮,「我好奇的是,布太子似乎是發現了什麼。他是怎麼做到的?」

  「別人的靈寵都是放在靈寵袋中,城東那樣的異類把小丹用做髮冠,可布太子的靈寵是神獸級不說,我看似乎是以空間術召喚而來,他竟然可以連通嗎?」

  「那丫頭也了不得。」付采薇好像對樂飄飄很注意,「自從昨天出事,我們就一直盯著山海客棧,大家看得清楚,那丫頭的靈寵雖然還很弱小,卻是重明鳥與囚牛。這和可遇不可求的仙寵,在我蓬萊都是稀有的,三位師兄的門派裡難道有很多嗎?」

  另三人分外遺憾,因為這和上古遺留的仙獸神獸放哪裡都是鎮派之寶,而那些能力低微的修士卻一點也不知道珍惜,筒直暴殄天物。

  「這一屆崑崙論劍的仙會,怕是會讓我們大開眼界。」朱俊歎了一口氣,也不知是喜是愁。

  而對於樂飄飄和百里布等人而言,縱然知道自已的行為瞞不過手眼通天的大能者,也沒想要成為被關注的目標。只是,一起意外而神秘的綁架案,讓他們全部浮出了水面。

  此時的百里布,正徑直向西疾馳,去往比西崑崙還西的地方。

  他左手掌心中,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他曾以為不會留下,卻莫名其妙的印在了手心。與之對應的,是樂大掌門右手心的紅痣。守約矽,只要為了保證她不胡說八道,不隨意逃走的,沒想到今天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守約矽,一諾生,一諾死,生死方可離,天地無阻隔。

  不過他感應了許久,樂飄飄的氣息卻很微弱。這說明兩點:一、被關在結界業中而且不只一層結界。二,她受傷了。

  百里布所猜八九不離十,樂飄飄被亂困住後,自已還遁到龍神殿裡去,正是兩重結界。不過她並不是受傷,而是被迷暈,之後被封了絳火、髓海和丹田三處重要穴竅,無法施為。當然了,就算她出手,也只能是隨時被人捏死的命運。

  但百里布還是找到她了,所用的方法別說狐妖王亂,就連四大尊者也猜不透。

  因為他時時要停下來確定方位,不久後就被燕北天及隨行侍衛追到。又過了一天,是洛城赤和鳳丸、無跡帶領的部門二仙門門人追上。

  及,兩隻靈寵。

  其中一隻自稱是鳥,一隻自稱是龍,卻不會飛。

  洛城東自然是仙鶴小丹馭著,其他不會飛的人當時見燕北天走了,同一時間撲向小丹,生生把這只仙寵嚇得吐吐大叫,被七個人墜得從半空中跌落。後來是客棧中一名好心的蜀山美女弟子穆雪,因與洛城東是舊識,借了自已的飛行法寶出來教了暫時驅馭的方法。

  穆雪在蜀山是從廚房弟子一路走過來的金丹修士,所以飛行器是一口鍋子,二仙門眾人就這樣趴在鍋裡,就跟讓人家做了東北亂燉菜似的。至於小一郎和紫墨、老茂大叔,仍然按照燕北天的安排,前者去找崑崙報案,後者留守客棧。

  「太子殿下,怎麼樣?我家飄飄確實是被抓到這邊嗎?」才一追上,無跡就急著問。

  百里布不回答。

  無跡當他默認,可心裡又有點不踏實,「你行不行啊,一路往西飛,兩天一夜連個彎也沒拐。看,前面都是黃沙,只怕要到天邊了。」

  鳳九拉了他一下,雖然也心有疑慮,卻相信百里布不是瞎跑著玩的。

  往遠方望去,天地相接,一馬平川,確實好像是天地合攏的地方。就連那輪落日也似乎要掉在大家的腳下了。以他們的速度來說,雖算不得極快,只怕也走出幾千里了。相信就算是崑崙弟子,也不會到這個荒涼的地方吧。

  百里布仍然不語,又繼續飛了起來,直到天色將黑,他才停下。別人見他堂堂一個未來園君,卻對平民小百姓,還是違背國法的那種人的失蹤如此重視,親自來解救不說,還不眠不休的,雖然累極,卻無怨言。

  「我們撞上結界了?」燕北天看到百里布垂目數眉,問道。

  百里布點頭,「結界很怪異結大。我們一直以為是往西飛,但撞上結界後,其實是在繞圈子。而且我連結界的一點微弱之處和縫隙也沒有找到。」他也是憑感黨和強大的神識才發覺的。

  蒼茫天地之間,黃沙滾滾之上,沒有坐標,又被陣法所迷惑,很容易讓人迷失方向。可但凡結界,都會有其薄弱之處,為什麼他找不到呢?是實力相差太大了嗎?

  能隨意進出迎仙鎮的護鎮結界,必定是等同於人類元嬰境界的高手。這種人布的局,他們被困住很正常。而此時,鍋子飛行器和鐵船下面類似於能量的符咒銘文及靈石,都要消耗殆盡了,鬼車和小丹也累得不成。再不休息,都頂不住了。

  「先休息一晚吧。」燕北天低聲對百里布提議,「雖然很急,可是我們要對付的是個超強高手,此時大家疲憊不看,靈力幾乎枯竭,就算找到了飄飄,也沒辦法把她救出來。」

  「也好,還要研究一下結界的破法。」百里布說,對自已很不滿。

  他知道自已有點失去理智,可能是姓樂的臭丫頭無證修仙,還幾次瞞過了他,所以他很惱火。是……吧?都不知道為什麼有人要綁她?一個粗魯無禮的女人,無財無色。可她到底是大秦的子民,就算以後要正法她,也得把她救出來再說。對……吧?

  時間就是生命,所以他才拚命往前趕。畢竟之前他們已經耽誤了幾個時辰,樂飄飄可是半夜被綁走的。

  心裡想著,百里布就落到了地面上,別人也依次相隨。之後,也不用人吩咐,眾人各自調息休息,或者吃點東西,補充肉身的力量。那些體衛全是精英,跟隨百里布日久,自動排陣佈防,分班守夜。

  只有鳳九死活靜不下心,甚至是有點坐立不安的。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3 01:00 PM

第四十六章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不知為什麼,他似乎被若有若無的熟悉氣息纏繞。別人感覺不到的……妖氣。更為奇怪的是,他沒有打坐,但身體恢復極快,好像這個地方對他特別有利似的。

  怎麼回事?他盯著眼前的虛空,一片完全沒有變化的場景,眼珠像根本錯不開,像被什麼牢牢的吸附住了。隨後,他的眼睛開始灼熱,就像著了火般,卻不疼。他就這麼坐到半夜,突然有如突破了妖障,看到真實。

  一片黑漆漆的山脈,不高,但連綿起伏。四處全是斷崖孤石,橫七豎八的躺倒漫漫黃沙之間。石色青黑,石形嶙峋猙獰,直指天空,有的還隱隱發出暗紅之光,好像有血液滲出來。更有的石頭似乎乾裂了似的,痛苦中,像在嘶叫吶喊。

  這景色,凌厲悲壯,彷彿是人間地獄。但不管多麼蕭殺,終究不再是空茫茫一片了,也再不被妖氣凝結的結界所屏蔽。

  鳳九呆了一呆,立即抽出背在身上的四相箏,將靈力凝於指尖,輕輕拔動。

  靜寂的沙漠之夜,除了風聲,連蟲鳴也不曾有。於是,清亮的琴聲一出,幾乎驚動了所有人,就像有隻手,輕輕觸碰著他們的心弦一樣。

  就見鳳九面西而立,也沒有盤坐在地上,就那麼一手平托四相箏,一手撥動琴弦,那悠揚的琴聲就仙泉傾瀉,揮灑而下。

  有風,自他身邊盤旋,吹動他的衣服和髮梢,飛舞。普通的衣飾,卻因他的絕色風華而有如披著月華星光。那箏聲舒緩,可其中卻隱約有一種殺伐之氣,隨著他指尖上那一團團淡綠色的草木光芒,慢慢飄向半空。隨後,那本來空無一物的荒野,漸漸浮現出蒼涼的背景,而那淡綠色浮光,就像頑強的籐蔓,生生在妖之結界最薄弱的地方,撐出一扇門來。

  百里布望著鳳九,眼裡閃爍著怒意和好奇。木系法術施展到達這個程度,已經進入高手行列。他是金丹修士,全大秦也沒幾個,可卻從沒能看穿天子腳下,皇莊之中有這樣一群人,其中那個丫頭還如此靠近過他。

  他們是怎麼瞞過朝廷耳目的?現在沒時間深究,但救出樂飄飄,一定要查問清楚,絕不循私枉法。這些人,全是深不可測的感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傻乎乎的。

  「太子殿下,我撐不了多久,也打破不了結界,只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尋到薄弱處突破片刻。現在,要不要立即進入?還請示下。」正思量,鳳九回頭說。

  他一說話,就完全破壞了剛才那謫仙般的美感,令人從夢幻中生生回到現實。

  一邊的無跡屏氣屏得臉紅脖子粗,這時候才鬆了一口氣,暗道,「嚇我一跳,剛還以為二哥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漂亮、這麼厲害了,原來是我的幻覺。我就說嘛,他就一娘娘腔,精神不正常的,哪有那種風度?」

  百里布略一沉吟,揮手道,「進吧。小心結界內有埋伏。」雖然一夜未過,但也休息了幾個時辰了,大家體力和靈力已經恢復,只要不再飛,就沒有大問題。

  太子侍衛訓練有素,具有鐵血和紀律並存的軍隊素質,動作很快的率先進去,並一言不發的自動結成陣形,以護衛隨後而至的百里布和燕北天。二仙門眾人則手忙腳亂的收拾散亂一地的東西,不時發出驚叫,在眼看結界就要閉合時,幾乎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進入。

  燕北天皺皺眉,本想勸阻,卻終究沒有開口。

  進了結界就面臨凶險,極有可能是生死搏鬥。有這群人在,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可一來時間緊迫,二來這些人固執,也只有由得他們。

  修仙之路,自是比尋常人的經歷更加凶險和殘酷,可既然走了這條路,每個人都要清楚這一點,並平靜面對,不然道心不整,將一事無成。甚者,可能受到反噬。

  而太子殿下,不顧自身安危來救樂飄飄,分毫不猶豫,也不解釋,絕對不止是保護子民那樣簡單的。

  「這是五百年前,仙魔人妖共戰冥道的古戰場?」當大家站在荒蕪凜冽,帶著萬古淒涼感覺的沙地上,無跡突然驚叫一聲。

  「你怎麼知道,你才活了幾年?」鳳九不信。

  百里布和燕北天對視一眼,也很驚訝。可無跡卻扒扒額前的頭髮,為難中帶著點不好意思的說,「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從腦子裡冒出來這句話。或許,夢裡見過?」其神態,絕非作偽。

  可是,無跡說的是真的嗎?沒有人知道,就連百里布和燕北天也沒聽說過。在皇宮,五百年前那場大戰,是絕對禁止談論的。

  那年,修真界大亂,人界也是大亂,征伐不止。

  那年,大秦本該滅亡,結果卻頑強的存活了下來。而合,成為七國之首強。

  那年,是大秦的重生之日,談論就是褻瀆。

  「天哪,怎麼冒出這麼多煙?」村醫,也是煉丹組組長田有佳是一行人中唯一的女孩,突然驚叫起來。

  二仙門中除了鳳九和無跡,還有她,以及制符組組長穆天翔、咒法組組長天飛、煉器組組長淮書生跟了來,一共六人。

  眾人四面環顧,真的看到在那荒崖的周圍有異氣湧現。白紅黑三色,在墨藍蒼穹下顯得妖異陰森,邪氣凜然,令眾人心中瞬間揪緊,髮根和汗毛根全豎了起來。

  「不是煙,是白的妖氣、紅的魔氣、黑的冥氣。」百里布斷然道,「這裡果然是古戰場,結七星北斗陣」

  侍衛們雖然感覺到了恐懼,卻仍然依令而行,沒有半分遲疑和猶豫。北斗七星陣,首尾相顧,相互響應,雖然攻擊力不足,但有著最強悍的防守力。

  在太子侍衛隊中,修為最高的燕北天也只是胎動中期,在崑崙這個草木皆有仙氣的地方,單打獨鬥絕對吃虧,可修習陣法的人都知道,若心法磨合得順暢,陣法的實力是呈倍數增長的。

  用現代的話來說,是幾何性增長,實力疊加得非常恐怖。

  況且,北斗七星陣雖然大名鼎鼎,卻很少有人會結。仙陣與凡陣又不同,不只是走位配合那麼簡單,不是看幾眼就能學會的,其關鍵在於秘不外傳的心法和仙術。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條件,就是在仙陣啟動時,結陣的人最好連個人的思維和心念也全部拋棄,與陣法融為一體。人就是陣,陣就是人。

  這樣的條件,紀律性超強的軍隊,比大門派的同門做得更好。

  於是,百里布話音未落,兩個七星陣共十四人已經結成。還余三人,以燕北天為首,守護在百里布的身側和身後,貼身保護。再看二仙門眾人,雖然毫無章法,卻也背對背站成了一個圈,拿出各自奇形怪狀的武器,做出防守的架式,有的人都哆嗦了,興奮與害怕兼具。

  妖氣、魔氣、冥氣越來越多,漸漸在空氣中形成三層幕紗般,把眾人層層包圍。雖然不至於遮擋了視線,卻也沒有讓人逃走的空隙。當幕紗合圍,四周突然傳來無數囈語般的聲音,然後是慘烈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最後,淹沒眾人。

  「殺!」百里布大喝一聲。

  北斗七星陣果然厲害,所到之處,把三色幕紗逼退數丈。二仙門眾人就菜了,喊叫聲倒是挺大,可實力不濟,又是第一次參加戰鬥,平時連過招經驗都沒有,奉行和平修仙的他們,一時險象環生,有的甚至連武器都掉在地上。

  好在無跡勇武,鳳九鬼精,兩人合力把眾人帶到兩個北斗七星陣的中間,隨著人家的移動而移動,雖然當不成主力,但拉拉偏手,下下黑腳,在一邊偷襲倒是越來越熟煉。二仙門的門人在無恥這方面,看起來很有悟性。重要的是,他們還真的起到了作用,大大減輕了兩個陣法的壓力。

  只是,那些妖氣魔氣及冥氣卻越打越多,幕紗漸漸成為三色霧,翻滾不止,似乎沒有止境。

  而他們在外面苦戰,隨意躺在山洞地上的狐王亂,卻突然坐了起來,臉上露出說不清是驚喜還是惱怒的神色來,「喲?本事不小啊,居然真的能找到這兒,還破了我的結界。」他仰頭望向高高的洞頂,低低地笑,「他們是怎麼找到的,爺自問沒留下任何行跡。哈哈,小東西,沒想到你這麼重要啊,這麼多大人物來救你。要知道破爺的妖氣結界,非兩名以上的元嬰期高手不可。或者,修為更高,畢竟破界時都沒有驚動爺,現在打得厲害了,爺才知情。」

  沒有人回答他,不是龍神殿中的樂飄飄不能,而是不敢。她心裡有點發急,不知是誰來救她。若聽亂的話音,應該是崑崙高手才對,畢竟自家人有幾斤幾兩,她清楚得很。

  若是崑崙高手來解救她嘛,她就老實待在龍神殿了,安全第一。

  她看不到外面,卻感知到亂突然動了起來,似乎是向洞外走去。當然,亂當然不會用腳走的,而是踏空而去,所以她下一瞬間就聽到打鬥的聲音。

  她不禁絕望,因為她聽得出來,救她的人是誰。

  外面,亂突然出現。

  因為他速度太快,像是凌空虛渡而來,百里布等人,連洞口也沒有見著,就看到一個風華絕代的男子突兀的出現。



第四十七章 賤人!放開我師傅  

  亂御風而立,衣袂飄飄。身上穿的是孔雀藍偏衽袍子,峨冠博帶,常山廣袖,衣擺、袖口和領口繡著銀色雲紋,雪白的羅綢褲子,細結底陳橋鞋。很少有男人能把這兩種顏色傳出那種極冷又極艷的感覺,令他整個人都似在月色下閃著妖異的微光。

  「誰破了爺的結界?」他看了一會兒,皺眉問。來人不過二十五個,除了士兵就是幾個不知從哪冒出的傢伙,並沒有現象中的兩名元嬰高手出現,其中,修為最高的是布太子,但對他來說,仍然不值一提。那兩個北斗七星陣倒是出乎他預料的嚴謹,奇怪的是他的神識居然探查不出那幾個鄉巴佬的氣息,真是古怪。

  這是因為二仙門眾身上都帶著斑斕石,除非化神期大能,否則別想看穿他們。不過這群二貨動作笨拙,雖然有傷無亡,但一邊打一邊往嘴裡扔靈藥,才去打不過,藥來頂的方針,對戰士什麼懶驢打滾,猴子偷桃無賴招式都用上了,很難讓人把他們劃定為高手一類。

  實在打得太難看了!掀起沒有,痞子氣、世俗氣倒是十足。所以亂以為,肯定有其他大能者隱藏在外面。隨後,他的目光超越眾人,向遠方望去,又問了聲,「誰破了爺的結界?」

  「老娘。」鳳九嚷嚷道。

  躲在龍神殿中心神不寧的樂飄飄差點噴了。不是吧?這時候他又男女不分了?

  亂也嚇了一跳,向人群中望去。聽聲音明明是男的,卻自稱老娘。他是狐妖王,天生地養的,誰敢當他的老娘?

  可是當他看到鳳九,卻不知為什麼,心裡突然震動,差點向鳳九低下頭去。帶那這種感覺只是一瞬,他太狂傲了,所以根本沒有細究,只覺得是被鳳九的容色所震。畢竟凡人能生出那種比他還妖孽的相貌,實在違和,而且逆天。

  他定定凝視著下方,那怨念形成的武器卻根本近不得他的身,他略移動,就被逼到數丈之外。天地間似乎被白紅黑三色籠罩,憑空就生出淒厲之感,有如深淵。不過神鬼帕怕惡人,妖雖然沒有人類那種嚴格的修為等級分化,但就實力而論,他相當於人類元嬰初期的高手,這些當年大戰留下的殺魂不敢侵害他。

  可再細看,他卻驚訝的咦了一聲。

  照理說,眼前的二十五人,早應該被吞噬掉了,不過仗著陣法厲害,才能得以周旋。若是識相的,就盡早離開才對。只要出了當年劃下的地縛線就安全了。但,這群人儘管沒佔到便宜,看似處於下風,卻也沒有退縮,還有愈戰愈勇之感。

  而這一切,卻是由布太子引起的。

  百里布手中握著一把奇怪的寬刃大刀,看材質並非金屬,暗沉沉的,可那些殺魂只要進入到其範圍之內,就被吸入刀中。

  亂有一雙慧眼,看得到那些殺魂幻化出的驚恐萬狀的臉,那是比當年它們面臨死亡,比如今它們用無休止的煎熬還要寫滿更多的恐懼!

  霧氣越來越濃,根本不是殺魂們要奪取人類血肉,而是不受控制的被那把刀拘了去。

  那是一把什麼樣的刀?

  就見百里布的招式大開大闔,走雄渾剛猛一路,沒有半分花哨,也沒有半分留情。刀跡所過之處,總有虛影刀意存留片刻。刀刃上漂浮著一層黑色的漩渦狀風氣,中間夾雜著絲絲張牙舞爪的耀眼閃電。

  居然是風雷雙系法術!亂瞇起眼睛,妖的本能讓他預知到大秦太子的危險,雖然他還只是金丹期的銹蝕。那麼,是不是要想法子破掉他的根骨呢?

  沒有血肉,卻散發著嗜血的可怖。沒有生靈,去彷彿在殘殺屠戮。百里布殺氣騰騰,面眼見漸漸凝結出一股凶厲、暴戾之氣,令他俊帥絕倫的臉忽明忽暗,呈現出邪惡的美感。那些戰魂則更是驚恐,只是無法控制自身,就像陰間的飛蛾,明明拚命抗拒,但仍然前赴後繼,甚至是爭先恐後地撲向地獄烈火。

  到底是誰供養了誰?而那大刀每收掉一個戰魂,刀身就出現一條比頭髮還細的痕跡,若刀身佈滿,那將是天地間第一凶器。任你是誰,也躲不過那閃著寒光的刀鋒。

  歎息一聲,亂出手了。

  深藍色的天已經漸漸發黑,墨雲翻滾,這是異象出現的先兆,由那把刀引起的。倘若在這樣下去,崑崙那些老不死的就會感知到古戰場這邊的情況,那他也得不到好處。況且,由於內心無法捕捉的恐懼,亂不願意讓那把刀吸食戰魂,變得更強大。

  他心裡突然用上奇怪的念頭,五百年前的戰魂一直不生不滅,誰也不能奈何,難道就是為了等這把刀,或者而這個人出世?

  只是他終究沒有對百里布下手,他這樣的高手居然被小小的金丹修士和那把刀震懾。當然他不會承認這一點,即使對自己i也不會承認。他只是覺得,比起大家,他更在意有人比他長的更妖孽,那是他不能容忍的。到底,他才是狐妖王不是嗎?

  美艷不可芳物的雙手伸出,頓時幻化出無數白影,凌空飛掠。在場的每個人,都感覺到那雙手向自己抓來,也不見得多可怕,可就是忽略不得,寧願被武器吞噬,也要先把那雙手擋開。

  唯有百里布沒有被這幻象所迷,不過他不是目標,除了亂的自尊心受挫,並無關大局。

  眾人只聽「哎呀」一聲,瞬間的精之後,就見鳳九被亂抓了,那雙世間最美麗的收,正扣在鳳九的喉嚨上。

  「都住手。」亂輕輕笑,溫柔極了的聲音下滿是涼意殺意,「不然,我就捏碎他的喉嚨,那他可就活不成了。」

  眾人下意識的停住。

  而因百里布也收了刀,那妖氣、魔氣和冥氣迅速潮水般退去。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亂出現所致。只有這位妖虎王自己心裡明白,那些戰魂是趁著刀氣退散,直接嚇跑了,再也不敢出來。

  剎那間,古戰場月明星朗,只有那亙古的肅殺之氣在清冷的夜空中淡淡的浮動。

  「你們是誰?為何打擾本大爺的清夢?」亂仍然是那副無辜的模樣,「說實話哦。也我心情正不好,撒謊的話是會死人的。」

  別人尚且沒有回答,鳳九就啐了聲,「還本大爺?呸,你大爺的,快把我徒弟還來!如若不然,端了你的妖精窩!」

  「就是他!」大利突然叫了一聲,「他身上有主人的味兒!」一邊的大吉也用力點頭,表示雙倍確定。

  「喲?這不是囚牛和重明鳥嗎?怎麼如此狼狽?還聞味兒,當狗使喚了嗎?」亂望著因為強行擠出山河懸夾而褪皮掉毛的兩隻靈寵,仰頭長嘯,「明人不說暗話,那個頭上插根紅羽毛的小東西就在爺的手裡,可是也不想把她還回來。從今以後,她就是爺的人了。話說回來,還真小看了那小東西,她居然能收入了囚牛和重明鳥做靈寵。可惜哪,都還沒成氣候,不然爺還真麻煩了。」

  「少廢話,還我徒弟!」無跡也上前一步。亂看到他,心頭又是一凜,似乎覺得這個高大強壯的男人很面熟,又一時想不起來。

  「爺若不還呢?你們還要與爺打一架不成?」亂傲然道,「不是爺看不起人,可就憑你們幾個,綁在一塊都不夠爺塞牙縫的。念著你們是那小東西的親朋,爺不傷你們,快滾吧!」

  百里布一言不發,突然越眾上前。他握緊左手,那個傷痕在突突的亂跳,證明樂飄飄就在這裡,只是不知被藏到什麼地方去了。儲物袋和靈寵袋肯定裝不了人,除非這個妖怪吧那丫頭送入什麼空間……

  而隨著他的靠近,亂警惕的喝了一聲,「站住!」

  百里布伸出左手,掌心朝上,那淺淺的疤痕在月光下若隱若現,「把樂飄飄叫出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這是威脅我嘍!」亂板起臉,「你們打不過我。」

  他有些忌憚百里布,但那時因為他不想讓那把刀再吸食戰魂。現在那些孤魂野鬼全躲起來了,他顧及少了許多,心理優勢又建立了起來。

  「叫人。我們走。不叫……誰輸誰贏,打過了才知道。」百里布目光堅定,絕不是說大話壓寒氣,而是真的無所畏懼。

  就算他知道一百個金丹修士也打不過一個元嬰期,也從沒動搖過信心,在修真者的世界裡,實力決定一切,等級意味著生死。可大秦國土貧瘠,強敵環伺,生存艱辛,千百年來都是以命抗爭,身為大秦太子,未來的國軍,未戰先退四個字,從來不曾存在過。

  聽他這麼說,亂心中升起怒意。可惜,卻沒有半點戰意。遇到崑崙那群老不死的,他都很囂張,可面前這一群人太古怪了,他興趣不多,並不想硬碰硬。

  「布太子,籌碼不在你手上,要如何,還輪不到你來做主。」他身形微動,瞬間就錯開了數十丈,掐在鳳九脖子上的手緊了緊。

  他看得清楚,百里布雖然態度強硬,但控制不住目光在他身上巡視。他才不會認為布太子裡個有龍陽之好的,那麼就只有一個解釋:他遍尋那丫頭不見,說不定她就藏在他身邊,不知用了什麼古怪法子,讓他發現不了。

  「小東西,出來吧,不然爺就先殺了你的親親師傅,再殺掉你的太子小情人兒。」他嘴裡說著,手上卻用力。

  鳳九沒有提防,大聲慘叫。偏其他人的修為比亂差太多,也許能對戰,但速度卻遠遠跟不上,此時根本沒辦法施救。

  身在龍神殿的樂飄飄再也顧不得其他,立即施法現身,大叫,「賤人,放開我師傅!」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3 01:21 PM

第四十八章 野鴛鴦  

  眾人眼前一花,樂飄飄只經俏生生站在月光上,頭上紅光閃爍。

  「飄飄,你怎麼樣?」,無跡離得遠,但大嗓門卻迴盪在整個夜空下,有如驚雷。震得所有人耳朵發麻,這肺活量!

  「我沒事。」樂飄楓說著,顧不得別處,眼睛卻盯著亂,其實是盯著他掐在鳳九脖子上的手。那隻手簡直可稱為絕世藝術品,但經由媚術淬煉,能引人心神不說,還能翻手為雲,霍手為雨。最重要的是,它能瞬間殺人。

  「亂爺,你只是接受委託要殺了我而已,雖然我不明白我一個小人物,值得誰這麼大的手筆,請了亂爺你親自前來。但你何必傷了我二師傅?拿不刻好處,豈不是做白工了嗎?」,這番話,一是瓦解亂的殺意,二是讓百里布等人清楚她狡亂綁架的原因,若結果糟糕,她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死,總得給背後主使帶來點麻煩才夠本。

  「殺你是任務,殺別人是順手,爺感到很快意,不相干的。」亂說得雲淡風輕。

  「你就非殺我二師傅不可?」

  「天底下雌雅莫辨的美麗男子,只能有爺一個。」亂扣在鳳九脖子上的手緊了緊,「誰讓他長這麼好看,一定得死。」

  「世上就沒有一定的事」,樂飄飄輕咳了一下,似子緊張得嗓子不舒服「…其實你比我二師傅長得好者,你是第一美男,就不用特意消滅別人了吧?」

  「真的麼?」亂風騷的桃挑眉悄

  「假的」,樂楓楓下意識的棋摸頭上的紅羽毛說,「世上的人誰最美,你該去問問魔境。」

  眾人聽她都這麼說,都有點發急,當得她是在激怒眼前的狐妖;只有樂楓飄自已知道,亂已經打定注意要鳳九死,她說什麼也沒用。若順著說,鳳九死得更快些,逆著說,亂反而會有興起。而能多說幾句,就能爭取時間和機會。

  「魔鏡是什麼?」亂果然好奇,「不是你編來騙爺的吧?」

  「絕對不是!」樂飄楓很認真地說,「它來自西方世界,只要你說:魔鏡魔鏡告訴我,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人,它就會給你顯影。」

  白雪公主的段子,她用上了,看似胡說八道,其實是有目的的。亂的修為高出她太多,能感知得到她的心跳,甚至血液流動的一點差異。若她說的是假話,很難完捨控制情緒,亂快就會稍發覺,那時亂會警惕,下面的事就不容易做到了。

  「西方世界?佛家淨土嗎?」亂蹙了蹙猶如秋水捨煙的眉。

  「放了我二師傅,我就告訴你。」

  「哈哈,原來在這兒等著爺呢。」亂大笑,「爺不是非要那個破鏡子,只要爺發現比爺更美的人,殺掉就好了啊,問來有什麼用。」

  「那你要怎樣才肯放了我二師傅?」樂飄楓似乎有些不耐頰了。

  「讓爺想想。」亂抬起另一隻手,敲了敲自已的額頭。

  趁這個機會,樂楓楓的目光掠過來營救她的眾人,熟人就略略點頭致意,最後落到百里布身上時,見他深如幽埠的眼睛裡滿是陰沉,考慮到要麻煩他大駕來救,多少有點承情,立刻展開一朵天大的笑容,以友好表現對抗惡劣情緒。不過鳳九還梃挾持,她的歡笑達不到心田和眼底,只一口小白牙在月色下閃光,看起來像要咬人。

  百里布怔住,看著樂楓楓的可笑棋樣,心裡那點說不清楚的不悅感,反倒消失了大半,就像談某小爪子撫了一下。

  「好吧,你告訴爺那個魔鏡在哪裡,爺就放了你二師傅,但有一個附加條件。」亂略一沉吟就開口了,「過來跟爺親個嘴兒,舌頭勾纏那種。」

  「現在?就這兒?!」樂楓楓吃驚地問。

  「立即。馬上。否則,爺可能會改變主意哦。」亂笑得甜,卻讓人感覺陰森森的。

  真是變態、噁心加無恥!古妖啊,怎麼這麼不莊重?若小一郎在,肯定痛心疾首的喊:節操!注意節操!其實,亂是想藉機羞辱來救她的人,順便宣佈對她的所有權吧?還真是個驕做又自幸,並且佔有慾很強的傢伙,加上沒有道德觀。

  樂楓楓先是驚怒,隨後羞惱,最後咬著牙抬步上前,帶著一臉豁出去,就當被狗咬了的神色。作為現代人,親吻並不其什麼,但跟陌生人舌吻的話,就有點令人無法接受了。她其實是保守派,沒有索放到那種程度。可這是唯一的機合……

  「不許!」身後,別人沒出聲,百里布突然高聲斷喝,「樂楓飄退下,我大秦子民不接受此等無恥要挾,孤不允許!」

  樂楓楓腳步一頓,沒想到百里布會阻止。

  這借口……他又不是她什麼人,感覺忒古怪了。不過現在不是解鋒的時候,正好她有一隻手背在身後,連忙向東指了指,又擺了兩下。

  她不確定百里布捨不捨明白,生怕他攪局。但燕北天的聲音卻突然傳來,「殿下,這是樂姑娘個人的決定,請殿下不要插手。」

  真難為燕北天了,那麼忠厚的人,卻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當然樂飄飄不會認為燕北天就真這麼想,肯定是明白亂卻不理這一套,嘴角啥著妖嬈的笑容,等著樂飄楓自動送上門來。

  鳳九梃控制著喉嚨,說不出整話,身子也不能動彈分毫,只發出呵呵的嘶啞聲音,試圖阻止,眼珠子都紅了。後面無跡似極二仙門人拉住了,不停的掙扎。

  氣氛一時壓抑悲憤,就像樂楓楓要上斷頭台,令她想起兩次穿越後甦醒的那一天:「你要說話算話,確定放了我二師仗。」樂楓楓冷冷地說。

  「爺不是好人,可說出的話,絕無食言,」亂霎了下眼睛。「不過你要是耍花樣,小東西,爺會滅你滿門的。」

  樂楓孰心頭一跳,從頭刻腳都涼透了。可是事急從權哪怕是飲鴆止渴,也要喝下這杯毒酒。

  現在是火燒眉毛,顧不得其他,先救了鳳九再說。

  她猶豫著,伸出手,垂著的眼瞼下,眼珠兒不斷轉動,顯示出內心極度的不安。但這正好符合她現在的心情,亂看在眼裡終於不疑有它,眼見她兩隻白生生的小手,累張地拉住他胸前衣稍,使自已向他靠近,然後略抬起頭。

  他配合的俯下頭去,那一瞬間,竟有些神醉。身為放妖,他御女無數其實早就對女體肉身沒有什麼興趣了,可此刻,居然有點動心。

  不遠處,百里布暗中操緊了事頭,死盯著樂既楓的奉動。剛才她那手勢是什麼意思?指向了東方,意思是崑崙來人了嗎?拒拒手指,讓他別管?可他怎麼能讓這種齷齪事在眼皮子底下發生?只要那只妖敢碰她他立耶就出手!

  其他人也都悲憤莫名,要拚命努力才不會冒失衝上去了這就好像讓姐妹受辱,以保住全家人的平安。他們想上前殺掉那只妖,哪怕同歸於盡,也不接受這樣的欺辱。可偏偏,若輕奉妄動,死的會是鳳九!

  目眥欲裂、錐心泣血,片刻間就全嘗盡了。近在咫尺的鳳九,更是急得幾欲暈厥。他寧願死,也不想讓心愛的徒弟做這種犧牲。另一邊百里布心焦如焚,眼睛眨也不眨,看著那兩人的頭,越來越拖近。

  三寸、兩寸、一寸……

  他再也忍耐不住,瞬移到樂飄飄身邊,才不管她有沒有計劃,反正他就是不許那只妖親她!

  可就在他動作的同時樂楓飄也動了。她的身子一歪,在眼看就要親上亂的時候,卻把頭扎進了鳳九的懷中,並伸手拉住二師練的前襟。

  「找死!」亂暴喝,反手就是一掌了

  他沒打樂飄飄沒打百里布,而是身後的虛空。那裡,本無人影,可當亂的一掌下去,有男人的悶哼聲傳來接著空中出現一條人影,飛出十幾丈開外然後重重落在地上。

  那人一身白衣,頭髮散了,烏髮覆住了臉。髮冠落在地上,竟是一隻活的仙寵小鶴。不用看,大家也立即明白,此人正是洛城東。

  他跟著來找樂飄飄的,打坐調息時,人就不見了。除後鳳九破了結界,大家進入古戰場後急著抵擋那些戰魂,急著救人,跟本沒人留意他在不在,哪知道他突然跑出來,還是隱形的。

  瞬間,百里布就明白了樂楓飄手勢的意思。看來,她和洛城東不知何時交流過,借兌現那一吻之機,接近了狐妖王,背後偷襲。

  可惜亂之於他們,修為高出太多,洛城東還是被發現了。但就在亂對洛域東出手時,另一手的控制力下降,樂飄飄猛然一拉,把鳳九甩到後面無跡那裡。而百里布的刀鋒,也正好擋住另一股惶怒中要置樂楓楓於死地的狐妖妖力。

  亂氣得白了臉,冷笑連連,雙手既然空出,就連續結出十幾種手印。

  他修的就是一雙手,手形本就極美,此時快速轉動手指手掌,就如暗夜中威開的一朵朵艷麗花朵似的了但其效力,卻是可怕的血腥殺戮。

  樂楓楓反應超快,立即使出半調子的馭術,召唉幾個黃巾力士來,貼到亂的身上,又拖又咬,自已則轉身就跑,能多快,就多快。

  漫天手影,虛虛實實,讓人無從分辨。可樂飄飄沒跑出多遠,眼看就要抱住燕北天了,有一隻手卻抓住她的衣領,把她往遠處拖去。

  「放開我。」她叫,卻是回音,因為她正以流星一樣的快速倒掠,眼前景物都棋糊了。

  百里布見狀,不顧一切的追過去。

  「好一個郎情妾意。」亂冷哼,「今夜,爺就成捨了你們,做一對野鴛鴦吧!」



第四十九章 媚香  

  樂飄飄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跌回到那張大床的,感覺只是一眨眼。而且並不疼。

  再而且,這回她有伴兒。

  因為她落下不久,才坐穩,百里布就撞了進來。

  後者太急,沒看清情況。前者太笨,沒快速躲開。於是好巧不巧,兩人送作堆,滾成一團。

  「殿……殿下……」

  「少廢話,跟我走!」百里布立即坐直,輕輕咳了一聲,以掩飾尷尬。接著,直接拉住樂飄飄的手腕,帶著她往床下跳。

  可是,咚的一聲,兩人又落回原處。

  「如果民女沒看錯,剛才好像閃了一層白光,雖然微弱,可是……」

  「是結界,除了設結界的人,能進不能出的。」百里布面色一變。

  他心智堅定,以弱者的姿態對付修為很高的強者也不畏懼,但這並不證明他狂妄,不知道利害關係。他不會主動挑釁,可若人家欺侮到頭上來,明知不敵,也要力戰到底。如果只一味硬碰硬,那就是白癡了,到底勇敢和魯莽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來追樂飄飄,幾乎足沒經過思考的反應,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在意她被綁,之後又被調戲。但他清楚後無追兵,必定是他的侍衛們和樂飄飄的人聯手困住了那妖修。這個時間,不會太長。那妖修或是急著趕過來,他們的人捆在一起也攔不了多久。只是沒想到,這山洞結界套著結界。所謂狡兔三窟,這麼精細,怕此處是那妖修的一處洞府。

  是他大意了,因為太緊迫,沒才仔細觀察就衝了進來。可就算他事先知道這裡的情況,能放任樂飄飄被丟在這張該死的床上不管嗎?

  床是老花梨四心如意紋六柱架子床,做工相當精美,只是比尋常床要大上三四倍,比他的龍塌還要大些。四面,有大紅的重重紗帳垂下,層層疊疊,有如牡丹威放,被洞內無數牛油大蠟燭一襯,滿床皆是朦朦朧朧的淡紅色。床上的被與枕也是極艷麗的顏色,錯落才致的繡著各色花瓣,無形中於幽靜改蕩漾出春意來。

  再看周圍,空曠粗糙的山洞極大,到處是冷硬的感黨,只這一床旖旊,強烈的對比較誘著人往某些方面聯想,明知道這就是溫柔鄉,英雄塚。還有,隱合不露的靡亂的之感。

  「還能馭使力士嗎?」他靜了一下心問。

  「剛才那些黃巾力士召喚來以後,兩三下就讓那個男狐狸精給破了,我……我現在靈力虛弱,不知道能不能……」

  「試試。」

  「沒用的。就算我們兩個加起來,也破不掉這個結界。」樂飄飄有些氣餒,「只是連累了殿下,民女真該死。」

  「無論如何,也要拚力一試。」百里布面色繃緊,「不抵抗就放棄,不是我的作風。至於你的罪過,可不止這一冬條。脫困後,孤再一點點跟你算。」最後半句,他改了自稱,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說完,也不等樂飄飄答應,就站在床沿上,伸手向前觸摸。但快他發現,那些紅紗帳就是妖氣結界,雖然可以拉起、放下,還柔軟飄逸得能無風自動般,但他卻衝破不了界限。

  整張床,就是一個空間。

  樂飄飄坐在一旁,看著百里布頑強的做著無用功,心情複雜。當他碰到那無形卻有如實質的屏障,就有淡淡的白色妖氣流散,就像不斷閃爍的星星,很漂亮。

  可是,這麼漂亮又舒服的地方應該是一處凶險所在吧?剛才她記得,亂要挑逗她時,她是把他踹下床,幾乎算是給蹬飛出去了。隨後她就躲進了龍神殿空間,那紅羽自動飛出,鑽進了亂的衣袋之中。

  這說明,她若進了龍神殿,就可以自由出入結界。可是,她不能扔下百里布不管啊,畢竟人家是為了救她而來,還一片赤誠的。而那空間除了她,別人又進不去。

  還有,剛才她現身時,不知亂看出什麼沒有。紅羽毛是一個空間的事,只有她三個師傅和燕北天知道。若亂看了出來,她再做用同樣方法就是找死。

  「快來,這裡似乎是結界點,容易突破。」百里布伸手指著帳頂對樂飄飄說。

  樂飄飄立即站到百里布面前,抬頭望去。

  娘的,一個床頂弄這麼高,那個臭狐狸精真是大變態。百里布身材異常高大,總有一八五左右,還長臂長腿的,可站直後只能勉強能摸到頂部,她身高只到他的肩膀,肯定是夠不到的。

  好在他們都是有法術的人,不用物理攻擊。

  「拿你的武器劈結界的薄弱處,如何?」她看了眼他背上那把大得誇張的刀。

  這麼強悍的武器,應該很有力量才是。

  百里布搖搖頭。

  他深知這把刀的威力,現在他還沒激發刀力的百分之一,但在這麼小的空間內施展,這個總是惹麻煩的臭丫頭就會受到刀氣波及,小命就算保得住,也得少了半條。

  「撐撐看吧。」他想了想,雙掌上樁推,默唸咒語。

  樂飄飄只見他左右手掌心各湧出一團黑氣,漸漸盤旋,很快像小型龍捲風似的,擰成一個漏斗樣的旋風樣。中間夾雜著點點閃電雷光,看起來特別戚風,不禁心生羨慕,以及崇拜。

  他才二十多歲,在人間是老大不小了,可在修真界簡直算是才幼兒階段。可他這實力,卻已經不能讓人小硯覷了去。什麼時候,她能有這樣的本事啊。

  「快用馭術。」當那團風雷之氣變成懷抱大時,百里布命令她,「讓你的黃巾力士駕我的風雷雲,合力衝擊帳頂。」

  這時候,樂飄飄並不廢話,依言而行。她能力低,才築基而已,剛才拚命之下已經有點脫力了,這時候只能咬牙堅持,把髓海、絳火、丹田內的所有靈力,順著四肢經脈調動起來,凝結於雙手之間,隨後結印並默念召喚咒。

  兩個黃巾力士憑空出現,邁動四條麵條腿,軟趴趴的上前,顯然她靈力不足,連累了本來應該很威風的力士比林黛玉還孱弱。那兩模範范員工,個頭都比之前小好多,身高不足一米六五,比她還矮。之前小一郎說過,力士都是巨人體型,她這個心……

  幸好人家布太子也不嫌,一朵風雷旋風托著兩個力士想上飄去。

  龍神殿中的玉簡說得好,馭術修習到極致,能馭天下萬物,是極厲害的修為。而所謂力士其實是精魂,沒有肉身.黃巾力士只能做低等工作,好在無生無滅,可以放心使用,不必心疼。

  但此時,見兩個迷你版力士在風雷中掙扎,身子扭成快八段了還用力借勢猛力衝擊結界的薄弱點,樂飄飄很鄙視自已。

  這就是她太弱造成的啊。

  那帳頂就像牛皮糖,被撐得好高,足有三四米,可就是沒有破開。

  「別分神!」百里布一邊催動靈力,一邊低下頭,對完全沒有戰鬥意識的樂飄飄怒喝。

  可這能怪她嗎?她來自和平的現代,後來生活在更加和平的二仙門。從沒打過架,更不用說鬥法什麼的了。

  不過她也知道有百分之一的機會,就要做百分之百努力。所以當下強迫自已把神識和意念全部集中起來,感知著戰鬥前沿的黃巾力士,不怕枯竭的把靈力強送上去。而她立即就接到了反噬,全身經脈像被倒灌進湖水一樣,刺痛不已。幸好她的髓海、絳火和丹田中,各有一團念紅色的光芒保護著,雖然微弱,卻保護她沒有受傷。

  兩人聯手,意念就是互通的。百里布意識到樂飄飄是強努之末,突然了萌生退意。這片刻的軟弱今他很羞惱。在戰場上,明知是死也要上前,他從沒猶豫過,可他現在居然很怕樂飄飄會受傷。

  「撤力吧。」他突然就說,風雷旋風控制得極好,沒有猛然收回,免得某廢柴被反噬。

  而某廢柴聽到命令,高興得連忙縮手,當那兩個力士消失後,她大大鬆了口氣。

  再堅持小小的一刻,她怕就不行了,肯定要出醜。

  她不是不怕死,不是不想離開,不是不想做貢獻,可她真的沒有能力。這就像考試,只有當看到不會解的題目時,才會悔恨為什麼平時不好好學習。

  她有點脫力,隨手就扶住百里布以保持平衡。可當她掌下傳來咚咚的心跳時,她才發現她兩手都放在百里布的胸膛上,還用手抓著人家的衣服。

  她抬頭,想道歉,卻驀然發現兩人站的太近了,身子幾乎貼在一起,再百里布正低下頭看她,兩人的氣息迅速交纏在一起。

  突如其來的,他們全僵住了,屏著呼吸,望進對方的眼晴裡。

  百里布額前的碎發讓汗水打濕了,黑得有些發紫,一縷縷無力的搭在眉骨上方,令他堅毅剛強,有如雕刻般的臉,突然有點脆弱之感,讓人心疼的美麗。

  他五官本就深邃,鼻粱高挑,此時淡紅色的光從側面打來,令他的臉半明半暗,說不出的溫柔,如水般。那雙眼,深得探不到底,繾綣著看不透的眼波,勾得人不斷淪陷。

  還有他的唇,平時總緊抿著,顯得非常傲怪,此時卻微微張開,有點驚訝的樣子,又像要說什麼話,卻哽在喉嚨裡……像在邀請,如果親上去,應該滋味很好吧?

  樂飄飄想著,感覺有無形的力量操縱她,鬼使神差般,令她踮起腳,把唇湊了上去。

  百里布,也慢慢俯下頭來,仿如在夢中。

  他們,說不上有情,卻更像是兩個被蠱惑的人,迷失在對方的氣息中。

  可是雙唇還沒有觸碰到,一個戲謔的聲音就響起,「爺的媚香很不錯嗎?其實,那也是情香呢,謝謝爺吧。」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3 01:33 PM

第五十章 定力很差的樣子  

  媚香?!

  難不成就類似於某些能令人瞬間變成動物,刺激丙酸睪丸酮、或者什麼什麼絨毛膜促性腺激素中樞神經的東東?一種春藥?

  不是吧?!

  這只死狐狸什麼時候追來的,又是什麼時候放的香?他們之前並沒有聞到什麼,除了床帳被褥的熏香。可那香很潔雅,半點不帶肉欲之感,像是蓮花……

  似乎知道樂飄飄心中所想,亂得意的挑挑眉,「物極必反的道理,想必你們知道。這就是所謂寒極生暖,淡極始艷。蓮花,告誡清冷,這種花做出的媚香,怎麼是那些俗物可比較?最是讓人無法抗拒。甚至香韻入體的時候,你們都感覺不到,還覺得沁人心脾是不是?」

  「你到底要幹什麼?」樂楓飄飄怒了。可怒歸怒,她除了暴跳,卻沒別的辦法。

  「爺不幹什麼,就是看著。」亂說著,果然好整以暇的坐在一個石墩上,那樣子,擺明要安安心心,仔仔細細的看一場活春宮,「小東西,爺對你多好啊,你不要爺,爺就成全了你和你的小情人兒。不過他身在皇家,未必把你這民女長長久久地放在心裡呢。」

  「他不是我的情人!」樂飄飄吼。

  其實她不想大聲小聲的,可是心裡拱著莫名的火,需要發洩。

  亂拍拍耳朵,「爺看得出,你是處子,卻沒想到你那心思粗成這樣。他若不喜歡你,堂堂一國太子,怎麼會捨命要救你?」

  「你這種低智育的傢伙,是無法理解我們太子的高尚情操的!」樂飄飄心裡很亂,白癡的想著,若她吹棒得百里布高興,他或許不會對她那啥那啥。

  兩世為人,雖然懂得相關知識,卻沒開過封。她之前中了亂的媚術後拚命抵抗。就是不想失身於法術,現在同樣不想失身於藥物。她不保守,可必須要和自已喜歡的人才行。

  讓她失身的,只能是愛情。何況,她絕對不能允許自已的第一次還有第三者在場。

  怎麼辦?結界出不去,若回到龍神殿中,一是怕這兩個男人發現神器的秘密,二是她也根本集中不了神識,渾身開始酥軟。而那幽幽的香還在不斷闖入身體,不是閉氣就可以,閉了汗毛孔也不行,媚香幾乎是滲透進她的皮膚、骨髓和血肉中。

  麻癢感很快席捲了全身,她感覺好像億萬隻螞蟻在她骨頭縫裡、心底深處亂爬,令她簡直不知抓哪裡才好,無意間把衣領扯開了。隨後,她覺得每一個毛孔都開始燃燒,那媚火不是來自體外,而是在她身體內部,難受得她恨不能立即死了。

  情不自禁的,她側過頭去。

  亂現身時,她和百里而是面對面站著,差點吻到一起的姿態。後來就是並肩站在床上。此時她轉過頭,正看到他起伏不已的胸膛。目光向上,就見百里布緊閉著眼晴,似乎在拚命控制著氣息,但顯然不怎麼成功,他面頰上有不正常的潮紅,汗水順著他高挺的鼻粱流下來。有的汗珠兒,就沾在他微微抿著的唇角,以及堅毅的下巴上。

  那是一種隱合著堅毅不屈又野性的美感,是內心敢情澎湃,卻死開壓抑的力量,是冰寒堅硬的岩石下,滾蕩的岩漿要噴發……

  樂飄飄驀然心跳加速,很想撫上他的臉,吻干他的汗水。早知道他是個很好看的男人,全大秦誰也比不上的相貌身姿,現在看來就更是驚心動魄。

  屈服吧!屈服吧!

  只要松一下心神,就可以躺在那溫暖寬闊的胸懷裡與他唇齒糾纏,心臟貼著心臟,皮膚粘著皮膚,水乳交融,把一切慾望都釋放。

  其實亂說得對,百里布心裡必定是喜歡她的,不然為什麼要多次容忍她,為什麼要不顧自已的安危救她?哪怕,這喜歡只是短暫的,說不定得到後就拋棄,可是有花堪折直須折,為什麼不痛痛快快的順從身體的指令?

  樂飄飄抬起右手,那掌心一點殷紅的守約砂,灼疼了她的眼晴。令她的左手迅速抬起,生生把要拉住百里布左手的狼爪子拍了下來。

  亂笑了起來,「小東西,定力不錯啊。之前中了爺的媚術,還把爺從床上踢下來,現在中了這麼強烈的媚香,居然還沒往男人身上貼。好,不愧是爺看中的女人。不過你要替布太子想一想,男人本就比女人衝動得多,這媚香對男人的威力又比對女人強上十倍,你想想他現在有多痛苦吧。幫他解除了痛苦不好嗎?他可是拚命來救你,你總得報答一下吧。」

  是啊是啊,布太子好可憐,幫幫他吧。可是……可是……

  樂飄飄陡然一驚,發現心裡在為身體的本能找借口,同時發現她在中了媚香的同時,又中了亂的媚術,所以才這麼把持不定。而百里布閉上眼晴,就是為了不受左右。

  「你到底要怎麼樣才放過我?」樂飄飄衝著亂大吼。

  「爺怎麼樣也不會放過你的。」亂笑瞇瞇的,看著溫柔,實則殘酷無情。看那雙美艷絕輪的手,似無意識的在下巴上輕輕點著,「除非你讓爺要了你的身子,爺就放這個小輩離開。」

  「做夢吧你!」樂飄飄恨得不行。

  若以性命,她平時不會這麼敢烈,雖然骨子裡很爆烈,但表面上看很隨和,甚至有點壞壞的。可此時,她備受媚香的煎熬,情緒就變得很極端。

  「若本小姐今天一定要從姑娘變成女人,我寧願抱我的那個男人是布殿下!」她都不知道自已說了了什麼,就是嚷嚷出去,然後乾脆盤膝坐在床上。

  愛咋咋吧,就是絕對絕稱絕對不會向亂低頭的。就算和布太子那樣了,以後會後悔,但那也不是她的錯!

  頂多……會有人說,二仙門的掌門,定力很差的樣子。

  「別看他的手。」突然,一直沉默的百里布開口說。

  聲音有點發顫,看起來他壓抑得極若,是咬著牙說的。

  樂飄飄想想自已的難受,考慮到他的痛楚要加強十倍,心中非常抱歉。若她不被捉,就不會有這些事。而她情不自禁的看了亂的手,於是令自已淪陷到更深的地方。

  身邊有窸窸窣窣的衣服聲響,百里布如她一樣,也盤坐了下來,「想以心法對抗嗎?」亂嘲笑的聲音傳來,「若爺的媚香是隨便就能淨化的,爺就不敢在崑崙腳下混日子了。不怕告訴你們,越是抵抗,藥力就會越散發得徹底。你們,就是爺手中的鳥,跑不掉的。」

  樂飄飄和百里布不說話,其他感官卻異常敏銳起來。百里布聞得到樂飄飄身上淡淡的,有些清甜的體香,而樂飄飄把百里布每一聲壓抑的粗喘都聽得清清楚楚,一聲聲震著她的心。兩人之間沒有觸碰,卻彷彿有巨大的力量把他們往一起推。

  難道就沒有人來救他們嗎?樂飄飄想著,奮力爬了起來。床很大,她至少要離百里布遠一點.坐到床的最裡面。可是她的腿軟了,身子還立起,隨即就是一歪,直撲向百里布懷裡。

  情不自禁的,她環抱住百里布的腰,緊了緊。她能感覺到他衣服下面的胸膛,那堅實而有彈性的肌肉,還有血肉下面,瘋狂跳動的心臟。

  她不是故意。非故意把臉貼在他的胸前,非故意那麼張臂抱著他。只是這樣很舒服,再脫掉衣服的話……

  「對不起。」猛然,她又清醒了片刻,「我不是要抱你,胳膊自已動了,你推開我。」

  百里布的手臂自樂飄飄入懷後就也勒在了她的腰上,定力幾乎片刻間土崩瓦解。他恨不能把懷中人揉進骨肉,再也不想抽身。可僅剩的一絲理智強迫著他,阻拖著他進一步的舉動。

  聽到樂楓楓的話,他雙手向上滑去,撫過小巧柔軟的肩背,停在她的脖子上。

  樂飄飄抬頭,正好百里布的一滴熱汗自髮梢滴落,就那麼落在她的眉心。她怔住了,心裡突然多了一和模糊混沌的情緒。而在百里布眼裡,懷中人清秀的臉龐被帳內淡紅色的光芒映照著,被她桃紅色的衣服襯托著,居然生出極媚的姿態來。那微張的紅唇,晶亮的眼晴,還有她趴在他膝蓋上,那不同尋常的柔軟觸感 衣服下,掩藏著美妙的身段……

  「太子殿下……」樂飄飄呢喃,連自已都不知道,居然能發出這樣膩人的聲音。

  百里布雙手的大拇指劃過樂飄飄細嫩的脖子,停在她的兩側頸動脈上,輕輕按住。指尖之上,傳來敢烈的跳動和微微的刺麻之感。她在他手裡多麼脆弱,令他陡然就很心疼。只要他輕輕用力,她的脖子就會斷,人也會死,就再也不是他的問題,不會擾亂他的心。

  情之一字,欲之一念是,若男女自願,是多麼美好,可若被強迫和外人控制,或者愛之而不得,又是多麼的可怕。

  居然,這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是這開,「情」字!

  比之遁地飛天、移山填海、斷人生死的法力還要強大,比踏破虛空、凌絕仙去的飄逸還要不可琢磨。有如永遠不能馴服的巨獸,只能臣服在它的腳下,怎麼抗爭也無濟於事,就算穿越了生死,也不能忘懷。若被人利用,就無法反抗,永世不得超生。

  情,是心魔。



第五十一章 由情入道  

  道心突然—動,把他既然崩潰的心智拉回了些。雖然只是一線,卻足夠了。他大拇指沒捨得按下去,在那片細膩光滑的肌膚上流連,感受著那誘感的脈動,雙手中指卻找到懷中人頸椎的某點,略輸了些靈力。

  樂飄飄立即就失去了意識,整個人軟倒了。

  在陷入黑暗的一瞬間,她壞心眼的想:不會是百里布怕羞,所以把她先那啥再那啥吧?從之前的經驗來看,基本上她碰他一下,他就會僵硬的。

  可惜,她很快就無知無覺了,後面並事完全不知情。

  「你以為這樣就能解除她的痛苦?」亂咯咯的笑,站起身,慢慢踱過來,「爺的媚香這麼容易就解的嗎?還是你要在她無知覺的情況下辦事?」

  「孤想要女人,自不必用這種手段。」百里布面如冰雪,「而且,你也就唬唬這和傻丫頭罷了。什麼媚香?哼,那作用有限得很,可怕的是你的媚術,只有笨蛋才會在那種情況下跟你說話。此時她看不見你,聽不到你,你還能有什麼花招?」

  「可是你要怎麼辦呢?把自個兒也打暈?那樣倒好,省了我的力氣。

  被人看出伎倆,亂有些生氣。可他越是生氣,笑得就越無害,「現在你還是很痛苦不是嗎?男人若起了心思,不釋放的話真是受罪哪。」

  「孤技不如人,無話可說。但是,沒有人能左右孤做不願意的事。大羅神仙也一樣,何況你的修為只相當於小小的元嬰期。」百里布的眼神分毫不退讓,雖然壓抑強烈的慾望令他法身顫抖了起來,臉上卻還是一派高傲的神色,刺痛了亂的眼晴。

  亂仰天大笑,「小小的元嬰?哈哈,你呢,還是更渺小的金丹修士?不過你也算千年不世出的天才了,和崑崙洛城東一樣,去年這時還是築基後期,短短一年連續突破了胎動四個階段,實在了不起。不,簡直是從沒有過的奇跡。」

  百里布不說話,眉頭微皺。他知道因為他的身份,無數修仙者盯著他,他的修行進境是瞞不了人的。可沒想到,連妖修也關注他嗎?

  「不過嘛,洛城東這小子太頑皮,剛才玩偷襲,被本大爺傷了,還不知道死活。你呢,本大爺再加把勁,把媚術施展個七成,看你還能忍耐到幾時。本大爺光明磊落,不妨告訴你,只要你碰了這個女人,你就根骨盡廢,再也修不成仙了,重新做凡人吧。」

  「你對她做了什麼?」百里布大怒。

  「沒啊。」亂無辜的眨眨眼,「其實本大爺的媚術有個名頭,叫做『後悔藥』。」

  「哼,天下沒有後悔藥可賣。」

  「嗯嗯,很對。」亂不斷點頭,「不過爺這和後悔藥不是治療後悔的,是讓人後悔的。因為若不行房,就會被折磨至死。可是若行了房全身靈骨盡毀,可不是怎麼做都會後悔嗎?說句實在話,本大爺還真的很佩服你居然忍到現在,意志力真的很強大。以前,有個快化神期的修士中過爺的媚術,連半刻也沒堅持住呢。」

  百里布冷哼笑,「百里皇族的人只有戰死,沒有屈服,所以你還是省省力氣吧!以為孤不知道嗎?若要媚術加到七成以上,你必頂近身,以你的一雙手觸摸對方,否則就沒辦法。」

  「是這麼說。」亂被拆穿,也不生氣,乾脆大方的承認,「沒想到你這和小修士也會知道本大爺的事跡,說起來,爺行事很隱秘,知情者不多。但是,你以為本大爺不敢接觸你嗎?爺要捏死你,就如捏死一隻螞蟻般容易。帝王?哈,除非是天上那位天帝,其他?爺有何懼!」

  他說著,就接近了床邊。而百里布不但不躲,也不戒備,反而坐了下來,盤膝,雙手捏開法訣,似乎要立即靜坐悟道。因為媚香與情動,剛才他的道心有所感倍,神魂收斂,內視週身與修為的循環,不問外物。

  但之前,他道出如此有情無恐的原因。

  「既然你是所謂大妖,自然會知道五百年前的犬牙道長。你有後悔藥,孤有他的『一拍兩散』符,就在這床帳之上。你若敢再近幾步,孤不介意跟你同入鬼道。」

  亂生生定住腳,臉上變了顏色,但很快又恢復,「你詐我。」他瞇起眼晴。

  「信不信,由你。」百里布輕輕一笑,寒冰雕刻般的容顏上,露出一絲笑意。

  那模樣,令狐妖王亂的心突突地蹦著疼。他靜修好多年不出山洞了,沒成想不過幾十年的光景,於修行者來說也就是一瞬間,卻出現了那麼多長得帥氣的年輕男人,他今天一天就見到了四個,沒一個輸給他的。眼前這個,更是氣質超群,以至於相貌對這個小子來說都不是重要的了。他天生愛美,於是真的很窩火,想把這些漂亮男人殺掉,世上的美麗男子有他就可以了嘛。

  而現在他有機會殺掉百里布,可他卻猶豫了。不是他心軟,而是他怕那張符。他不確定百里布是否在虛張聲勢,畢竟犬牙道人在五百年前,那場大戰之後就飛升了,他的道器法寶流存千世不多,可是,百里布的神色太「篤定」了,他不敢冒險。

  修仙者不是不怕死,而是比常人更怕些。因為他們知道,之於心中所求大道,肉身實在太脆弱了。

  而今雖然他修為強大,比百里布高出好幾階,但是百里布說完那句話就開始打坐,實在太淡然了,他猶疑難決。

  犬牙道人也是妖修,妖修在修行初期比人類強大,進階也快速,但卻好似上面封頂,到了一定程度就很難再前進,所以妖修成正果真的是鳳毛麟角。犬牙道長是狗妖,性格有著妖修的直接和乖戾,他的『一拍兩散』符,實在是同歸於盡的招數。若以此符在結界上設下禁制,除非本主收入手,否則誰碰到,就一起燒得渣也不荊 速度多快也躲不開,而五丈之外就沒事。

  這種符感力強大,數量極少,可以算是傳說中的東西。但大秦皇室是個奇怪的存在。有很多奇怪的際遇。到底,當年那魔頭對大秦是另眼掃看的,誰知道百里皇族手上還藏著什麼大寶貝?百里布是百里松濤的心尖子,此次遠行,他那皇上爹多給些絕版的好東西是可能的。

  他沒見過一拍兩散符,所以判斷不出,只看到紅帳上掛著一張黑紙白字的符紙,淡淡浮著一層的金光。

  可偏偏就那一張小小的紙,他居然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他請不出真假,而且不想拿自已寶貴的生命開玩笑。

  「百里布,你行,你贏了!」半天,他才咬牙跺腳道:「可你現在出來是死,不出來也是死的情況下,所以狠得下心,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爺犯不著為了個金丹修士搭上自個兒的命。爺今天給就你寫個『服』字,不過你有本事別出來,在裡面藏一輩子!咱們就耗吧!」

  百里布不吭聲似乎完全物我兩忘。

  他那份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生死咒之度外的氣度,更讓亂恨得牙根癢癢。在洞裡憤怒得轉悠半天,忽然見到百里布的週身之外,浮動著一層隱約的白光,有些妖孽感,之後被盡數吸於體內 ,片刻不見。

  亂愣了愣,之後滿臉是喜色,再之後是疑感,再再之後是幸災樂禍的絡笑,心道,「假如本大爺沒看錯,他這是藉著媚香,悟著情之一字了?百里布是金丹期,由這一階段進入元嬰期需要鞏固基礎,悟的道心極為重要,所以這一步的跨越很難。到達了金丹,就好像是是有了一片土地,這時種下什麼種子,以後就會結出什麼果實。難道,百里布要由情入道?那他可要看好戲了,因為別的不敢說,對情字,他真是比誰都瞭解,如果他沒猜錯,百里布以後會有很大的麻煩和隱憂。哈哈,那豈不是他今天沒有輸,因為結果要在以後好多年才顯現。哈哈,太好了!實在太好了!他就說嘛,他怎麼會輸!以後這小子他得看顧著點,別死得太早,那樣就看不到那痛苦萬分,連死也不能解脫的場面了。」

  他超想越得意,下了決心,就算以後給百里布當免費保鏢也在所不惜。因為,他要看百里布最後的瘋狂和絕望,那些無休止的析磨。那樣,才能洗雪他今日之恥。

  正興奮,他忽然感覺有異。不是來自帳中,因為那一對沒成事的小野鴛鴦,一個在昏迷之中,自然抵銷了媚香和媚術。另一個,正把他的妖法和自身的感情化為道心的地基。

  「難道又人有找過來?」他瞇起眼晴,目光有如冰刀般銳利無情,「打死一個還沒完,非要本大爺大開殺戒才快意嗎?哼,那就成全你們。」

  亂知道帳中兩人出不來,也就放心的出了洞。可當他氣勢洶洶的來到古戰場那邊,卻發現他今天實在是倒霉,樂飄飄個真丫頭就是來害他的。這一回,他只怕很難順利脫身。

  不知何時,這群來救人窩囊廢有了接兵,居然是來自崑崙派的。崑崙派的也沒關係,來兩三個小嘍囉就好了,幹嘛連掌門向天笑和執事閣閣老白舷也跟了來?兩個元嬰聯手,他可惹不起,何況後面還跟著崑崙幾大弟子?

  而向天笑正抱著重傷的洛城東,身上精光四射,像是發了狠的。

  還是,先遁吧?不丟人,保存實力嘛!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3 01:45 PM

第五十二章 無恥  

  於是,亂無恥的遁了。

  在逃跑之前,他迅速分析了形勢利弊。

  壞處:1,丟臉。2,沒完成殺掉樂飄飄的任務。3,他舒舒服服住了一百多年的洞府很可能會被發現,從而毀掉。4,崑崙的高手到了,能幫百里布打開結界,他困不住那對小情人兒了。5,還是丟臉。

  好處:能活下去,有機會看好戲。

  雖然好處只一條,但這一條就頂上壞處的千萬條。嗯,值得,很值得。

  他是妖,什麼禮義廉恥都不放在心上,所以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加上他的實力和本來就擅長逃跑,所以就算是向天笑也不能追上一心求去的他。至於那位委託他的事,也沒說期限,早晚把樂飄飄的小命拿到手裡就行了。

  他一露面就遠遁,只留一片似真似幻的手形光影。哪裡是狐狸精,簡直比兔子精跑得還快。

  「無恥妖人!」崑崙掌門向天笑罵了聲。

  聽名字,向天笑應該是個慷慨豪俠式的人物,但本人卻是個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五官清瘦文雅,鄂下修剪得整齊的短頂,極漂亮。若樂飄飄在,一定會誇他是很有氣質的美大叔。不過他此時因為愛徒受傷,臉色陰沉憤怒。可到底是天下第一修仙大派的掌門,那不怒自威的氣勢渾然天成,於是眾人都望向他,等他定奪。

  見向天笑一時猶豫,執事閣掌事閣老白舷上前,低聲道,「掌門,屬下知道你心疼城東被傷,恨不能立即給他討個公道,可是城東傷重,若不是自身根基打得極為札實,又有小丹博命似的守護,今次必是難逃死劫。就算是現在,仍然人事不知。應該盡快帶他到咱們崑崙的天池去療傷,否則只怕於城東有大損。」

  向天笑心頭一凜,不禁慚愧。

  對這個弟子,他真是愛如珍寶,對這幾百年才出一個的天才也很有期待。他堅信,崑崙的未來就在城東的手中。當聽報說,居然有妖物敢在迎仙鎮生事,他很震怒,因為在崑崙論劍仙會期間,是不容許有意外發生的,這關乎了崑崙的臉面和尊嚴。當他又聽說,那妖修還擄了弟子看中的姑娘走,城東已經追去了,更是放心不下,也頓不得身份衿貴,親自前來追擊。而所謂關心則亂,看到面色蒼白如雪,氣息時有時無的惟一愛徒,他的道心瞬間就亂了,以至一時沉著冷靜的他竟然一時失了方寸。

  崑崙天池,只有歷代掌門,或者經各位長老商議,才能讓普通弟子進入。此時事急,沒時間召開會議,也只有他親自帶城東去才行。

  略一沉吟,他立即做了決定,「白長老,本座即刻帶城東去天池,這裡就交給你了。務必要把人救出來,在我崑崙腳下,容不得妖物撒野。那狐妖既然露了臉,就不怕找不到,待崑崙仙會之後,再做打算。」

  「掌門放心。」白舷傲然道:「那狐妖若敢回來,老大必叫他有來無回。」

  向天笑點點頭,再不說話,彎腰抱起昏迷不醒的洛城東,以及也是重傷的仙鶴小丹,御劍離開。不愧是崑崙掌門,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向天笑的身影就只剩下一個光點了。

  「白長老,還請主持救人事宜。」燕北天上前道,眼裡閃過焦急,「我們太子殿下和二仙門的樂飄飄姑娘還不知所蹤呢。」來救人的路上,他已經聽聞皇莊中人其實是一個修仙門派,而樂飄飄是掌門的事了。現在那狐妖突然出現又遠遁,他很怕太子殿下和樂飄飄出事。

  自從幼時相識,自從做了太子殿下的貼身侍衛,他就以太子殿下的安危為使命,若太子殿下有個三長兩短,就是他的重大失職,必須以命謝罪。

  還有樂飄飄,那麼可愛的姑娘,不能出事!

  白舷望著古戰場上那廠闊又荒涼的景色,略有些犯愁。

  他對掌門保證過完成任務.但做起來卻不是那麼簡單的。那狐妖的修為深厚,若不是掌門及時帶了人來,他定然不會那麼輕易就逃走。當時那狐妖一身血腥戾氣,似乎是要來殺人的。

  「一沙一世界。」他情不自禁地歎了聲。

  雖說此處是無主之地,古時戰場,並不在崑崙的管轄範圍,卻到底算是崑崙的地界。那狐妖敢在此生事,必定是熟悉這裡,也不知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隱藏了多少年。那麼,他在此處建的棲身之地,也必定是極隱秘的,找起來不太容易。

  可是,人是來參加仙會的,又是在崑崙腳下丟的,在仙會正式開始之前,此事必須盡快處理好,他有閒閣就是對外聯絡的堂口,責任重大。否則,就是打崑崙的臉,他們崑崙還有什麼資格稱為天下第一大修仙門派?但,廣袤沙漠,斷山殘懸連綿,要從哪裡找起呢?

  「白長老的意思是每一粒沙都可能是須彌空間?我們太子和樂姑娘,可能藏身在任何一粒沙中?」燕北天白了臉。

  這裡是荒漠,沙粒何止億億億億萬?這耍怎麼找?他本來就擔心那狐妖早就對太子和飄飄下了毒手,若真是要尋找好久,可怎麼得了?

  白舷連忙勸道,「小兄弟別慌,老夫只是一時有感而發,並非說那狐妖的洞府藏於沙粒之中。他雖然修為強橫,堪比修士的元嬰期,卻遠還沒有那種大神通,做那大能為。不過你有所不知,此地的山脈有延伸入地下的,那狐妖倘若把人藏在地面之下,確實不太方便尋找。」

  燕北天聽白舷的羊半段話,本來心裡一鬆,但聽到最後,心又揪了起來。

  偏這時,他感覺有東西敲打他的靴面,低頭看去,卻是樂飄飄的一對仙寵。

  「跟我走。」大利神氣活現地說。

  白舷「咦」了一聲,登時雙眼放光。他之前可不知道這群普通的修仙者手中,會有這和等級的靈寵,剛才來得倉促,也沒見著。要知道普通靈寵須到達一定的等級才能口吐人言,可仙或者神級的靈寵卻生而能言,若主人的修為進境好,將來的能力不可限量。

  而且不僅是他,其他崑崙弟子也看了過來,驚歎莫名。

  大利感受到灼灼的日光,大為不爽。若是美貌少女盯著他看,他老人家就不計較了,一開,白鬍子老頭眼中放射狼性之光,到底是什麼意思?

  「喂,請你不要色迷迷的看著我!」它氣呼呼地叫。

  「這不是……囚牛?還有……重明鳥?」白舷驚訝極了。

  「正是老爺我。」大利兩隻肉乎三的龍前爪,費力的拍拍胸脯。它可比狐妖亂還狂妄,直接自稱老爺,生生比那個自稱本大爺的亂大了一輩。

  「現在說正事。」大利得意的遞了個眼色給身邊被盯得羞澀的大吉,「我知道主人在哪兒。」

  燕北天一聽,高興得差點蹦起來,「你知道?」

  「我用聞的。」大利迎空嗅著說。

  「囚牛不是龍種嗎?也不是狗……」一個崑崙弟子發聲道。

  大利立即大怒,「誰說只有狗才會聞的,龍是這麼高貴的特種,什麼事不會做?再說,那只狐妖的狐騷味兒這麼大,你們聞不見哪。」

  「那……」

  「那什麼那!」大利不客氣的打斷白舷,「要跟我走就盡快,不然這氣味消散在空氣中,就再難找到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眾人自然一聲不吭,都躍上飛行器。白舷實在太愛這兩隻靈寵,乾脆一手一個,小心托在掌心,讓它們帶路,順便有親近之意。

  二仙門眾人無法飛行,那口借來的大鍋也靈力盡失,見別人都嗖嗖的飛走,急得仰空跳腳。

  燕北天揮手道,「你們且在此處留守,觀察情況,我一定會把飄飄帶回來的。」時間太過緊迫,即來不及解釋,也找不到人載他們,只得胡亂安排,自已則跟在白舷身後迅速飛離。

  二仙門眾恨自身修為低,又擔心掌門的安危,考慮到之前的死傷,登時黯然。鳳九更是撲到隨著崑崙眾人前來的小一郎懷裡,哇哇大哭,「大哥,老三他……苦命的老三……」

  而天空上,囚牛正拚命尋找狐妖氣息,指明路線。其實,它根本不是用聞的,嗅來嗅去只是偽裝。他這秘術是天生帶的,練成之前不能對外洩露,所以除了大吉外,沒人知道,包括主人在內。主人太菜,暫時不能說。大吉是沒辦法,兩人天天在一處修煉,避不了的。

  「我們是多麼了不起的靈寵啊,只有主人臭丫頭才不在意,天天拿你當雞養,拿我當狗招呼。」留意到很多愛惜驚喜的目光,大利忍不住得瑟,外加抱怨。

  「算啦,一日為主,終身不離,你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大吉細聲細氣的勸。

  托著它們兩個的白舷聽到這話,又是吃驚,又是失望,最後狂喜。

  因為他看到這種幾乎可遇不可求的靈寵,先是惋惜它們不屑於崑崙,接著認為它們是百里布的。畢竟百里布是太秦太子,身份高貴,大秦那位皇上又處處透著古怪,似乎奇遇良多。沒想到,居然是那個小丫頭的。

  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然擁有神仙之物,老天多不公啊。但轉念一想,這姑娘是城東的心上人.將來說不定就娶進崑崙,那靈寵不就是崑崙的了嗎?於是忍不住,樂出了聲。

  大吉大利對視一眼,不理會這個看著道貌岸然,卻突然癲狂的老頭子,只繼續尋找。

  又過了約莫半刻,大利突然指著地面一叢沙棘道,「那裡,就在那裡!」



第五十三章 三師傅死啦 

  循著大利的一胖龍爪,眾人看到沙地上的暴露出來的一塊黑尖石。

  尺長,沙地上到處遍佈,毫無惹眼之處。但白舷分毫不懷疑,要知道這可是神獸,龍和囚牛指示的,怎麼會有錯。

  他手一抬,把大吉大利交給燕北天,待眾人後退,也不落地,即刻拔了背上青鋒劍。劍鋒出鞘之際,一道青光勢如龍蛇飛舞。之後,從劍刃而出,迅速沒入土中,就仿如快刀切豆腐般輕易。接著,有隆隆聲由地下傳來,似乎是有怪物在巨吼。大地,也陸著那吼聲,劇烈的顫動。

  眾人情不自禁又飛高了些,就見地面迅速塌陷,轉眼間就形成一冬約百丈長,三四丈寬的沙溝。那坎尖石處,更是露出一片黑漆漆的洞口。就好像個巨獸,張大了嘴,等著人掉下去。

  沒想到,當真是地下有乾坤。

  那塊露在沙地之上毫不起眼的石頭,只不過是冰山上最微不足道的一角。

  「老大當先。」白舷倒提長劍,又眼神示意一對金童玉女似的崑崙年輕弟子道,「小風,詩詩,你們兩個斷後。」

  「是。」兩名弟子異口同聲地答,哪有不明白此話意思的?

  不管遇到什麼,也不能讓大秦皇家侍衛受損傷。倒不是崑崙好心,而是關乎了臉面。人家來崑崙參加仙會,崑崙就義務提供保護才對。

  他們是崑崙出類極萃的年輕弟子,一個叫寒小風,一個叫慕詩詩,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燕北天救百里布和樂飄飄心切,也不爭論這些,只把大吉大利小心放入懷中,聽從白舷的安排,一行人依次進洞。

  西崑崙的極西之地是古戰場,就算崑崙弟子也鮮少到這邊來,因為都聽過古戰場地縛靈們的傳說。那些戰魂都是五百年前大戰中死去的,除了人修可以進入輪迴外,其他妖修、魔修與鬼修都被困在此地,永世不能超生。這些戰魂無法消滅又無法超度,好在當年有幾位大能者在飛升前劃了界限,那些戰魂也出不去。就算不斷吸收日精月華,也終究成不了氣候。

  這些戰魂對進入古戰場的妖魔鬼怪都無惡意,唯獨對人,恨意洶湧,若誤入,必以人類的血肉為食。所以這裡是禁地,沒有人修會過來。至於普通人,是沒辦法深入沙漠腹地的。

  可今晚來了這麼多人類修士,為什麼戰魂龜縮不出?這疑感就在白舷和離開的崑崙掌門向天笑的心裡,一時無法解開。偏偏,古戰場上方怨氣極重,就算四大尊者擁有無上法寶,也看不到此處發生了什麼事。這也就是狐妖亂能一直安住在崑崙眼皮子底下的原因,誰能想到他異想天開的在這裡也設置洞府?也所以,百里布那把神奇的大刀能收了戰魂的特性,才沒傳到崑崙的耳目中。

  那地下洞道相當長,也不知深入地下幾何。更因不知洞內情況,不能御器飛行,加之中途還有無數結界和機關阻擋,所以眾人只能用走的。

  還好白舷長老法力深厚,一一破解,沒有遇到大問題,速度並不慢。但這,也足足走了半個多時辰。

  洞道越走越寬,到後來足有十數丈了,又轉過一個屏風般的大石壁,眼前豁然開朗。

  極大的一處地下洞穴,偏偏空氣乾爽,沒有悶熱潮濕。山壁四處,燃著臂兒粗的牛油大紅燭,映得洞內一片尖光。而在峒穴的中間,突兀地擺放著一張接了層層紅消帳的大床。強烈的視覺對比,憑空就生出一股曖昧和淫糜的感覺。

  眾人臉色均是一變。

  大秦侍衛們面面相覷,崑崙的人則都輕皺眉頭。尤其是白舷,隱隱有些憤怒,又有些惋惜。

  樂飄飄才出現在迎仙鎮不久,洛城東就嚷嚷得滿世界都知道,她是他的意中人,也是命定之人。百里布……從拔出凌絕劍的角度來說,也是命定之人。

  而此時,這一對男女若被關在狐妖的床上,還是這麼個情況,其間空間發生了什麼事,就不好說了。若此事傳揚出去,於大秦皇族來說,不過是一件風流韻事。於那個村姑來說中,不過是毀了名節。可對崑崙來說,就是被打了臉。

  大門大派,就好比大家族,把臉面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何況,仙家氣豪更是神聖不可侵犯。

  燕北天心頭古怪又尷尬,可事已至此,也迴避不得,只得端正了聲音叫,「太子殿下,屬下救駕來遲,還請恕罪。」

  床帳內,沒人回答。

  燕北天咳嗽一聲,正欲再開口,白舷突然阻止道,「此處雖無妖氣,到底情況不明,且不要多言。」他凝靈力於目,隱約見帳內有兩冬人影。一條倒伏於塌,一條盤膝端坐。端坐者身形高大,絕非女子,那肯定是百里布了。

  他謹慎輕步向前,接近床帳,其餘人跟在他身後。唯有燕北天擔心他對百里布不利,與其並肩前行。白舷目光向側面瞄去,心中對大秦皇家侍衛的忠誠和細心又有了新認識。

  「紗帳是結界。」臨到近處,白舷立即有感,而帳中人的樣子看得更清楚了,似乎是被禁住了,不能動彈。當下再不多疑,連忙打破結界。因為佈置結界的人遠遁了,所以結界威力下降,很容易就做到了。

  紗帳緩緩落地,憑空消失,那柔媚凌落的感覺,令不少侍衛和崑崙弟子都心生歎息覺得美好的東西被毀掉般的可惜,有的,居然心酸流淚了。

  沒想到那狐妖的媚術如此強大。白舷微瞇了眼,不僅結界能設置成實物狀還如此柔軟飄逸,而且人都跑遠了留下的邪念卻仍然能影響人的午心神。

  他這話說得很大聲經由空間的擠壓就有如悶雷一樣驚得人心頭大顫。眾人剛才那此突如其未的傷春悲秋念頭,立即消散也始知受了狐妖媚術的影響,各自慚愧。

  白長老請噤聲。燕北天提醒道,「我看太子殿下似乎入了定,正在悟道,白長老且給看看是這樣嗎?」

  白舷把目光放在帳中兩人的身上。

  躺著的樂飄飄像是睡著了般似乎並無受傷或者被法術禁制,雖然鬢髮有此散亂,衣領也拉開了此露出半片雪白的脖頸,身上倒還整齊不像是失了德的樣子。

  而百里布呼吸綿長若有若無,觀之神息內斂果然是正在悟道。這讓他感到驚奇又感歎驚奇的是在危險之中百里布仍然如此鎮定一心求道,感歎的是怪不得大秦在百里父子手中愈發強大,漸對其他六國產生了威脅在修仙界也引起了重視。

  不過隨後想想大約也就明白了,定是那狐妖不懷好意把這兩人關入床帳之內,期間有了此變故,八成是鬥法之類的。

  若以修為論,別說此兩人就算再加上百倍這樣的年輕修士也不是那狐妖的對手,必定是鬥智時有了勝機但不知什麼變故下姑娘暈了。而百里布是和洛城東齊名的天才自是因和高手爭鬥而生出道心道意所以立即不理外物靜修參悟。

  但是百里布這樣有恃無恐必定有能克制那狐妖的法子,只是猜不出是什麼。

  沒有人注意到紗帳結界消失時一張符咒也跟著消失了,若此時亂能站在旁邊娘看一定會被活活氣死。百里布果然是詐他,哪來的什麼一拍兩散符。

  若真有白舷強行從外面破界時豈不就立即爆炸了嗎?說到底百里布跟亂鬥得是心理,亂不敢棄絕生死,輸是必然。

  他已經不理外物只要不動用法術就不會驚醒他。白舷還是自然放低聲音,「把他背回去為他護法別讓人打擾,等他自醒時,自然一切無礙。」

  「多謝白長老指點。」燕北天恭敬地道。

  他人長得英俊,態度溫和厚道,又有大將之風,頗能博人好感。白舷看著他,心想此等好苗子怎麼沒入崑崙呢?再回神,就見燕北天叫一個侍衛未背起百里布,另兩個左右相護。他自己則彎下腰拉了拉樂飄飄的衣領打橫把她抱起來。

  「小兄弟,我派中有女弟子自會帶走這位始娘。你這樣……不太合適吧?」白舷愣了一下道。修仙界的人悟的是心,對男女之事看得很開。不過這丫頭是城東的心儀之人……

  「這是我妹子。」燕北天笑得溫文,眼神卻堅定。

  他在,自然不會把保護樂飄飄的責任丟給其他人。除非她三個師傅在場。

  他既然這麼說了,白舷也不好阻攔,心中只恨為什麼沒事先調查出來這丫頭和大秦皇室的關係這麼密切。他是執事閣的掌事閣老,不得不說是有點失職的。

  不過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行人快速退出山洞,白舷更是施展本命土術以亂石陣毀掉這洞穴。隨後各御法器飛回古戰場。

  回來時無需戒備也不用尋路速度自然快得多,半柱香時間不到就已經到了古戰場這邊。

  二仙門眾人見到樂飄飄安全歸未不禁大聲歡呼接著又大放悲聲。

  「怎麼啦?」處於深度睡眠的樂飄飄一下就醒了。

  鳳九和一郎立即撲過來,一人一邊拉住她的手。

  一郎濕聲道:「飄飄你答應我不著急。」

  樂飄飄見他眼晴紅腫突然有不好的預感。可是還沒等她保證不激動,鳳九就哭道:「你三師傅死啦,被那只狐妖打死啦!」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3 11:12 PM

第五十四章 放開那個姑娘  

  樂飄飄腦袋嗡的一聲,若不是小一郎扶著,腿軟得整個人差點坐在地上。

  慌張的目光四下尋找,看到田有佳、淮書生、穆天翔和天飛圍跪在一邊,無跡那高大強健的身體就靜靜躺在地上。

  曾經,以為他如山嶽般堅強,絕不會倒下,所有的負擔都幫她扛。曾經,他像珍寶一樣把她抱在懷裡保護,要為她擋住所有風雨和災厄。曾經,這最粗獷的男人表現出父兄的溫柔,兩種極端的個性,所以格外動人。

  現在怎麼就突然要消失在天地間?再也看不到?再也摸不到?就好像,他是一個美夢。重生前是孤兒,重生後雖然窮困,卻倍受呵護,短短一年,竟然比她之前的一輩子還要體會到更多的愛,點點滴滴,潤物無聲,卻深入到骨髓和心坎裡。她最渴望的家庭生活,家人間無私的愛,她得到了。現在卻生生扯斷,這麼突然,心疼得鮮血淋漓。

  「三師傅。」她跪下,眼淚大滴大滴的落在無跡的面頰、高挺的鼻樑、濃黑的眉毛和唇形極好的唇上。她不出聲,不嚎啕,只靜靜的哽咽,但那傷心痛苦卻如此真切。

  「飄飄,別哭,給你三師傅報仇。」鳳九咬著牙道。

  狐妖亂,樂飄飄一個字一個字的在心中念著,從沒想過自已會有這樣強烈的殺意。動她沒關係,動她的家人,她會瘋狂,她真的會不顧一切地瘋她側過身子,蜷縮在無跡的屍身邊,伸臂摟著無跡的腰。

  三師傅,讓我再抱抱你。但願,你能醒來。

  她盡力往無跡的屍身上貼,多希望他像往常一樣,環出手臂,為她建起一座堡壘。

  然而……無跡,在這古戰場上,在一片低聲哭泣聲中,在一片肅穆哀傷的氣氛中,真的遵循著樂飄飄的願望,突然摟住了懷中姑娘,而且還……直挺挺坐了起來。

  「屍變啦」穆天翔尖叫一聲。

  周圍的人下意識地迅速閃開,只有樂飄飄不動。倒不是她膽子有多大,而是嚇傻了。之後她很快感覺到她抱著無跡的手掌下,心臟恢復了跳動,沉重而有力,就像世上最強力的馬達。

  到底都是修仙者,連鬼修也不怕,何況一個詐屍的?

  於是在樂飄飄還沒反應過來時,崑崙弟子和大秦皇家侍衛,在短暫的慌張之後,立即全體拔出武器,把無跡團團圍住。

  二仙門的廢柴們卻沒動,不是怕,是捨不得對自已人動手,哪怕無跡變成屍鬼,從此成為鬼修也一樣。二仙門門規:永遠不會拿武器對著自已人。

  「放開那個姑娘」寒小風低喝,一臉正氣,不愧崑崙之青年翹楚。

  「怎麼啦?」無跡眨眨眼睛,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其實,很多人都搞不清楚狀況。

  「老三,你死了。」小一郎解釋。

  「我沒死啊。」無跡納悶。

  「你明明就死了,村醫田有佳仔細檢查過。」鳳九證明。

  隨後「咦」了聲,不信任地看向村醫。

  田有佳立即斬釘截鐵地道,「他絕對死了。絕對絕對死透了。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但絕不能懷疑我的醫術」

  「難道是假死?」燕北天抓抓下巴。

  「不可能。」田有佳繼續反駁,「身為修行者,我算得上是仙醫。他的心臟不跳了,神魂也靜止了,只待飄散,難道我看不出嗎?」

  「我慣會觀相,剛才他確實一臉死氣。」崑崙另一青年翹楚慕詩詩也說。

  「可是我明明沒死啊。」無跡皺皺眉頭,「當時那只臭狐狸一個手影穿透我的胸……我覺得眼前一黑,再睜眼就這樣了。誒?怎麼回事」無跡一邊說著,一邊拉開衣襟。

  他前胸的衣服確實破損得厲害,還有大量血跡,可當他把上衣扯開,飽滿而富有彈性的胸肌上,半點傷痕也沒有。那肌肉線條完美得雕塑。

  樂飄飄用力抓著無跡的胳膊,這才控制住沒有上前去摸。雖說是自已的師傅,雖然無跡的身材像是藝術品,到底男女有別,當著外人呢,她不能表現得太隨便了。

  「有一種術法,可以令人復活。」大利突然在一邊插嘴,「不過聽說失傳了啊,再說那麼高級的法術,主人的三師傅這麼傻不愣凳的人,怎麼會修習?」

  站在一邊的白舷看著這鬧劇似的一幕,心中驚訝莫名。復活術,他也聽過,那是魔道的無尚功法,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學會的。可眼前這個壯漢,卻明明是普通修士,而且根骨不佳。

  怎麼回事?城東看中的這個姑娘,及這個姑娘所在的門派,叫做……二仙門的,看似平庸低俗,卻處處透著古怪。不行,回去後一定提醒掌門注意這個門派。

  樂飄飄並不知道他們二仙門被崑崙甚至其他大門派盯上了,她只是大喜之後經歷大悲,現在又是大喜,感覺都快精神錯亂了。

  耳聽周圍七嘴八舌的議論,田有佳又撲過來給無跡診脈,還有個崑崙修士幫無跡望魂魄之相,說是神魂強壯,連半點虛弱之氣也沒有。

  養鴨場一般的嘈雜聲中,沒有半分仙家氣象,古戰場變得有如菜市場,倒把死而復活的正主給晾到了一邊,直到樂飄飄清亮的嗓子高聲穿透所有雜音,「行了,我三師傅難道不能有天生異能?難道,只允許崑崙或者皇宮裡有天才嗎?」她這話說得有點不客氣了,但卻算結論性發言,有效的阻止了議論下去。

  白舷也清了清嗓子,緊跟著道,「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先回到迎仙鎮再說吧。」

  眾人紛紛收回武器,有飛行器的上飛行器,不能飛的由修為高者帶著,小一郎還沒忘記把人家蜀山女俠穆雪的那口大鍋背在身上,遠遠看去像是烏龜丞相出行似的。而百里布仍然沒有醒,被安置在巡邏艇裡。樂飄飄死死抓住無跡,生怕再度失去般。

  這一群人,就像剛從戰場上下來的老弱殘兵,歪歪斜斜消失在天際。

  到了迎仙鎮,眾人發現鎮子內外戒備森嚴,崑崙加派了不少高手保護。但是鎮上的人卻不見什麼異色,顯然崑崙是封鎖了消息的,否則徒惹人笑話。

  既然如此,樂飄飄就吩咐門人們隻字不提,讓白舷覺得她很是知情識趣,不是小家子氣的姑娘,倒是配得上崑崙之星的。

  擔驚受怕了一天一夜,眾人回到山海客棧時疲憊之極,也就洗洗睡了。燕北天再三確定了樂飄飄沒事,百里布也仍然神魂內歸,處於悟道的狀態,就安排了人輪值護法,也去歇著了。

  樂飄飄經歷了無跡之死,生怕他再出狀況,非要陪他在天井中坐著說話,但不到一柱香時間,就滾落台階,睡得昏天黑地,被無跡抱回房間。

  兩輩子,生平第一次親自戰鬥,她疲憊的可不止是肉體。

  而此時的崑崙上,卻沒有人能休息。弟子們要忙著做仙會開始的最後準備,大人物們則正在開會,談論這次預料之外的綁架事件。

  「居然是狐妖亂動的手。」西尊朱俊皺了皺眉,「他在妖界中也算是一號人物,那個樂飄飄何德何能,居然值得他親自出馬。」

  「那狐妖最是淫邪,哪裡能用常理論之?」北尊狄人傑輕蔑一笑,「樂姑娘雖然算不得天姿國色,但自有一番動人氣質,他突然出手,也許是臨時起意。」

  「天姿國色?就憑她」東尊付采薇哼了聲,「我敢擔保,狐妖亂出手,必定另有原由。」

  「我倒是好奇,樂飄飄被抓,她的人還不知情,城東怎麼就風風火火地先跑去了?」朱俊冷冷瞄了一眼付采薇,「別讓我知道是誰在背後使壞,差點傷了我崑崙最有資質的弟子。至於那不要臉的狐妖為什麼這麼做,逮到他問問就行了。」

  「他是那麼好抓的嗎?哼,在崑崙眼皮子底下這麼多年,崑崙可也沒發現」付采薇回嘴。

  眼看兩人又要起爭執,南尊布縷衣忙道,「你看看你們,在外人面前,在小輩們面前端著架子,有點仙風道骨的氣派,私下卻如市井中人,吵得像烏眼雞似的。快別爭了,我倒是覺得西師弟要吩咐一個你那掌門徒弟,在這回的仙會上,多關注二仙門。」

  「二仙門?」付采薇疑惑。

  「爭論半天,難為你連樂飄飄所屬門派叫二仙門也不知。大約他們是新成立的,昨兒我聽人報上來,才知道有這麼個門派。可別小瞧了那笑瞇瞇的小姑娘,正經的掌門呢。」朱俊哼道。

  「看不出那小丫頭還是個人物。」狄人傑嘿嘿笑起來,「至於在古戰場上的事,我們因為怨氣阻隔,看不清當時的情況,我們的人過去時,事情也差不多結束了,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是值得注意的。」

  「對啊,狐妖亂到底要對那丫頭做什麼?那些戰魂為什麼龜縮不出?百里布怎麼找到的人質?都是要解開的謎啊。聽說,還有人會復活術。」說到這兒,四個人都露出凝重的神色。

  「本以為這個二仙門只是個不入流的,是來混日子沾光的陪襯。」朱俊沉吟道,「哪想到真正入了咱們眼的,卻是他們。」

  「怎麼?西師兄難道要在仙會上好好留意他們嗎?」付采薇好奇。

  朱俊沒說話,但他有預感。這一次的論劍仙會,會有很大的不同。五百來年,最大的不同。

  「崑崙秘境最近異氣湧動,倒是很好的試驗場啊。」布縷衣意有所指地道。



第五十五章 以身相許?可以接受!  

  三月初一,崑崙仙門開,各大修仙門派紛紛入山。

  這天的早上,一直坐關悟道的百里布終於醒來。此時,若有大能者觀其氣相,就會驚訝的發現,才不過幾天功夫,他居然從金丹初期,跨越了中期、末期,進入了大圓滿期。距離成為元嬰高手,只有一步之遙。

  這種修行的速度,簡直前無古人,估計也會後無來者,已經不是天才可以形容的了。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惟一的解釋說是:百里布是個被封印者,他本身就有極為可怕的實力,對他來說,修行不是進階,而是釋放。

  可是,他才二十多歲……

  「殿下,要立即上崑崙山嗎?」燕北天問。

  「都已經去了嗎?」百里布向窗外瞄了一眼。

  燕北天知道百里布其實問的是樂飄飄等人,連忙道,「還沒,飄飄姑娘每天早上都來探望殿下。想必殿下未醒,她是不會上山的。」

  「別給她臉上貼金,我如何,她哪會介意?必定上山鑽營,不放過任何機會的。」

  燕北天尷尬著沒接話,因為他心裡明白,樂飄飄骨子裡對權勢沒有必要的尊重,平時看似恭順,卻只是怕麻煩而已。所以,若太子殿下今天不醒,她還真會無所顧忌的上山,哪裡肯等。

  君臣兩個正詭異的沉默,就聽樂飄飄的聲音在門邊響起,「太子殿下這麼說,真是太冤枉民女了。民女一直掛念太子殿下的安危,身為臣民,打算著同進退來著。」

  百里布和燕北天循聲望去,就見樂飄飄俏生生站在門邊。她今天穿了一件嬌綠緞子偏襖小襖,下系月白蝶紋百水裙,腳穿桃紅素羅繡花鞋。頭髮依然梳成偏螺髻,那根標誌性的紅羽斜插在髮絲上,除此之外,飽滿光潔的額頭上懸著寸長的,好像是瑪瑙珠子的流蘇,隨著她說話的動作,一擺一擺,格外活潑動人。

  誠然,在美貌女修如雲的地方,她算不得多麼絕色,可她笑瞇瞇的模樣,就算晶亮的眼中時時閃過小狡猾,卻仍如春寒大地上開的第一朵小花,輕易就引了旁人的目光去。讓人看著就高興起來,沒來由的連呼吸都覺得舒服。

  她的皮膚白裡透紅,氣色絕佳,真是特別襯鮮艷顏色的衣服。

  這個念頭從百里布心頭一閃而過,嚇了他一跳。何時,他會注意女人的穿著了?為了掩飾這種「不堪」,他清了清嗓子,故意諷刺道,「孤看你收拾得這樣利落停當,這就是要上崑崙了吧?」話一出口又後悔,因為聽起來實在有點酸溜溜的。

  「沒有沒有。」樂飄飄一力否認,也不管門人在外面收拾好了行李,就等著她呢,說瞎話連眼睛也不眨一下,「民女天天這麼打扮,因為不知道太子殿下何時能參悟完天道出關。民女怕太子殿下醒來時看到民女蓬頭垢面,那該多麼失禮啊。」

  明知道她的話不能信,百里布心裡還是舒服了一下,但卻還是板著臉,哼道,「既然熟知禮儀,見了孤為何不跪?」

  小氣巴拉出門在外,何必這麼講究?剛才還和燕北天你呀我的,隨便極了,見了她就馬上擺架子。孤?這個字有什麼好組合的詞都是孤獨、孤兒、孤單、孤寂這類灰色的。

  腹誹著,臉上卻還是掛著笑,「太子殿下饒了民女吧,民女心裡最是恭敬太子殿下,只是若跪下,就把衣裙弄髒了。村裡貧窮,為給民女做身好衣裳,三個師傅節衣縮食了一年呢。一會兒民女就在太子殿下的帶領下到崑崙去,穿得不撐頭,不是丟了我大秦的臉面?」

  這話雖然無禮,可若百里布執意讓她跪,就顯得很不體恤,只追求沒用的虛禮,沒有為君的風度。到底,人家一個小小民女都為國家的臉面著想,沒道理未來的國君要挑刺。最好,回頭賞她百來匹綾羅綢緞、紗錦綾羽的才像話。

  其實,百里布可以叫燕北天給樂飄飄拿個墊子來跪呢。可誰讓他今天心情好呢?修為上有大突破,眼前的「事物」也很是賞心悅目。

  「進來回話。」於是,他只四個字,沒計較別的。

  這個要求,樂飄飄倒是很樂意做到。畢竟,她還有事和百里布說,爭取個好態度先。

  果然,百里布沉吟片刻,問,「你可知,孤為何要涉險救你?」

  「因為民女是大秦子民。」樂飄飄老老實實地答,順便給百里布戴高帽,「在太子殿下眼皮子底下傷害秦人,就是不給咱們大秦面子。」

  百里布長眉一挑,沒想到樂飄飄就這麼順桿爬,還說出似是而非的歪理來。偏她還說得那麼理直氣壯,哼,這丫頭別是狐狸精變的吧,太狡猾了。

  「那你可知罪?」他面沉似水,又問。

  「知罪。民女無證修仙,按大秦律,當斬。」本以為樂飄飄又要狡辯,哪想到她居然老實承認了。

  其實,在百里布悟道的這幾天,樂飄飄也沒閒著,一直琢磨今後要怎麼辦?還和大家開會商討過。她是修士,他們全村全是修士這件事,因為那個狐妖亂和洛城東的瞎攪和,瞞是瞞不住了。而這麼倒霉的落在百里布眼裡,等於隱入死局。

  有心留在崑崙尋找庇護,一來故土難離,大家嘗到了在那靈脈修行的好處,捨不得。二來怕留在村裡的人遭殃。到底他們法力低下,現在通知村裡人躲起來,只怕快不過百里布。人家可能一個傳音符就行,這麼遠的距離,只有金丹期修行才能做到。三來……留在崑崙就要承洛城東的情,如果人家叫她嫁過來怎麼辦?再者,金窩銀窩也不如自已的狗窩,崑崙雖好,是天下修仙者嚮往之地,但他們已經有了門派,而且修行秘籍大大的,對門派已經沒有渴望。

  無證修仙者,死不管大秦的這條律法合不合理,都是要遵守的。所以研究來研究去,樂飄飄決定和百里布說實話,全部,然後協商出一個解決的辦法來。畢竟她覺得他並不想讓她死。

  當然了,前提是她不隱瞞任何事。百里布不愛說話,但他認真起來時,眼神能給人很大壓迫力,洞悉感十足,天生的威儀和聰明,若露餡穿幫,倒霉的是她自已。退一步說,都已經被發現了,還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

  「那你是打算跟孤回去受死嘍?」百里布冷然道。

  「民女不想死。」樂飄飄很認真地道,「所以請太子殿下網開一面。」

  百里布突然笑起來,不見歡暢,卻是嘲弄的意味,「你覺得孤是徇私之人嗎?救你,是因為你是大秦子民。殺你,是為了維護大秦律法,不是別的。」

  「您當然不是徇私之人」樂飄飄搶道,「但民女也沒求您徇私,只是通融,給民女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殺人不過頭點地,對百姓還是以幫助教育為主,對哈?」

  「然後?」

  「然後求太子殿下給我們發個證唄。」樂飄飄討好地笑,「有了證,就不違反大秦律了。而身為大秦子民,也是為了鍛煉自身,將來好報效國家。」

  「說得好,想得也挺美。可是,孤為什麼要答應你?」

  「殿下,您是船,我們百姓是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放肆」百里布一拍椅子的扶臂,「你這是想造反嗎?」

  「哪有?太子殿下能真會給人扣帽子」樂飄飄很不滿,「民女的意思是,您幹嗎非要把自已池塘裡的水往外潑?」

  聽到這兒,燕北天再也忍不住,扭轉身去。

  他沒笑出聲,但卻讓人感覺得到他的情緒。所以,那繃緊的氣氛一下就鬆了,半點不嚴肅。

  百里布瞪了自個兒的貼身侍衛一眼,很有些無奈。但這無奈是因為他,因為燕北天還是樂飄飄,他有點搞不清楚。

  「那你有什麼貢獻,值得孤給你個機會呢?」

  「這事,民婦女也想過很久,很確定我和我們全村都沒有可以談交易的條件。」樂飄飄又恢復規矩的樣子。正是她這種一會兒老實,一會兒惡劣,一會兒真,一會兒假的態度,讓百里布心煩意亂,失了平時的堅定和沉著。

  「沒有交易的條件,你來談什麼?直接回潼川領死就是。」百里布凝眉,身子不禁微微前傾,知道樂飄飄必有後招。

  她會說什麼?他很好奇。難不成要全村賣身給他為皇家奴隸。或者,她自已以身相許?

  他瞇起眼睛,不著痕跡的打量了眼前的少女,也不知怎麼,心頭突然熱了一下,就像被什麼沒注意的東西給燙到一樣。在那狐狸洞裡的事,一股腦湧了上來。

  她那樣嬌媚萬狀,兩人差點吻上,更差點……若不是因為他不願意受脅迫,當時就收了她又如何呢?這丫頭雖然可惡,但有時候也很可愛。

  以身相許?可以接受。

  「殿下……」樂飄飄扭捏著開口,「民女想來想去,真想不出來什麼是太子殿下沒有,而需要我們盡力的。唯有……許以未來。」

  「哦?什麼未來?」

  「民女承諾為太子殿下辦三件事。」樂飄飄擺出熱切而誠懇的模樣道,生怕他不同意,「無論是什麼事,只要不傷害親朋,不有損天道,殿下若有差遣,民女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原來是這麼回事。

  不知為什麼,百里布有點失望,冷冷的站起身來,「孤怎麼能相信你的承諾?」說完,拂袖要走。

  樂飄飄急忙牛皮糖一樣纏上,「太子殿下您這是幹什麼?太子殿下您就相信我吧。太子殿下給個機會……」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3 11:15 PM

第五十六章 這麼不可告人啊  

  略低下頭,看到那雙白嫩的小手抓著自己玄色繡金龍暗紋的袍袖,想到這雙小手曾經緊緊抱著自己的腰,百里布驀地心軟了。

  本來,他也是不想殺她的。

  「好,孤就給你這個機會。」百里布重新坐下,「不過,你要把你和你們皇莊的事從頭給孤說清楚,否則就別怪孤不法外開恩。」

  樂飄飄鬆了一口氣,連忙表現出完全臣服和受教的樣子。這件事她也想過了,照樣是瞞不住的,除了個別特級機密,什麼都可以說。

  「殿下答應給我們村人特赦嗎?」她找補了一句。

  百里布星眸斜睨,怫然不悅道,「你敢質疑孤說過的話?」

  「不敢不敢,太子殿下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樂飄飄又是吹捧得天花亂墜,之後囁嚅著說,「可是殿下沒有明言,民女愚鈍,難免心中忐忑。」

  她這叫愚鈍?心中忐忑?明明是不放心,怕太子殿下跟她玩文字遊戲。燕北天想著。殿下向來驕傲,行事和品格不容人懷疑,飄飄這樣會壞事的。

  一念及此,連忙搶過話來道,「殿下,屬下有罪。」

  百里布哼了聲,「就知道這裡有你的事。說吧,到底都瞞了孤什麼?」

  樂飄飄瞄了燕北天一眼,知道他是提醒自己,她隱身龍神殿中的事也得說明白。畢竟,她原地消失和出現,很多人看到了必須有個說辭才行。

  神龍殿的事她是不會說的,羽毛空間啊什麼的,應該可以矇混過頭。

  一五一十的,從眾散修的村落,說到二仙門的成立。從皇莊之人的無害,到現在一心為大秦的忠心。其中包括了她是二仙門掌門的事,原因只在於她無意中得了兩隻仙級以上的靈寵。

  她以為百里布聽到這些會震怒或者驚訝,反正總得有點激烈的情緒表現吧?可是他就那麼靜靜地聽著,一手撐在椅子的扶臂上,歪著身子半倚。他從來沒在她面前流露出那種懶洋洋的神態來,居然散發出懶散隨意的性感。

  喵的,長得好看就是有優勢,不管怎麼樣都讓人心悅之。

  「你先出去。」過了大半個時辰才說完,但百里布卻朝燕北天一指。

  燕井天愣住。

  從幾歲起就是太子殿下的貼身侍衛,不僅職責所在不僅對君忠誠,兩人之間還有著牢不可破的友情,太子從來沒有任何一件事瞞過他。可是現在……他不是失落,而是好奇死了。

  到底是什麼事,不能當著他的面說啊。

  「北天!」

  「是。」燕北天沒辦法,只能恭敬退下。出門後左拐打算聽壁角,但立即覺得屋內寂靜的不正常。太子殿下,居然設了結界。

  這麼不可告人啊!燕北天很遺憾,卻不知道一向自詡大方正派的自己生出了這樣強烈的八卦之心。

  屋內,樂飄飄見燕北天出去了,沒來由地有些緊張。又見百里布站了身,慢慢向她走了過來,一步步逼近。他本就身形高大,氣勢凌人這下子更是令人透不過氣來,威壓有如黑色潮水,一波波把樂飄飄淹沒。

  「殿下,還……還有什麼吩咐。」情不自禁的她後退著,直到背部頂上了關緊的門。

  是不怎麼怕他來著。但面對他心裡總有點毛毛的。

  「都說了?」百里布站得離樂飄飄極近,只要往前幾寸,就能貼在她身上了。

  「什麼?啊,殿下是說真相,都……都說了。嗯,都說了。」樂飄飄結結巴巴的。

  「是嗎?」百里布突然一笑,堅毅如石刻般的臉,竟然染上些邪魅的色彩,難以捉摸,「孤怎麼覺得,你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呢?」

  「沒有,真的沒了……」樂飄飄急忙否認,心裡還快速盤算。二仙山下靈脈的事,是打死也不能說的。龍神殿的事,也一樣是打死不能說的。懷壁其罪,這兩樣東西太招人,讓人知道了,她的死期就不遠,所以必須硬抗著。

  那麼,還有什麼沒說的嗎?真的沒有了。甚至連斑斕石的事都坦白了……難道是……天哪!

  「想起什麼沒有?」見樂飄飄驚得臉都白了,百里布低下頭,軟軟的呼吸噴在了她耳朵上。

  丟人哪,居然就紅臉了,感覺得到臉孔發燒得厲害。

  「沒……真沒……」最後的負隅頑抗。

  「孤來提醒你。」百里布的聲音越來越小,可鑽入樂飄飄的心裡,聲音卻越來越大,「那幾日,孤做了幾個怪夢,難道,與你這刁民無關嗎?」

  聽這話,樂飄飄的身子越縮越緊,最後都蹲在地上了。不是吧?這事他還記得。如果是無證修仙的事還可以原諒,那幾個夢的事透著一股子戲弄的感覺,往大裡說,是欺君之罪啊。括號:不是欺騙的欺,是欺侮的欺。

  而百里步,半點不讓。

  遷就著樂飄飄的身子越來越矮,就那麼欠著身盯著她,半點鬆懈或者寬恕的樣子也沒有。

  沒辦法,也顧不得新衣服會弄髒了,樂飄飄原地跪下,伸手拉住百里布玄色靴子上那誘著暗金龍紋的邊沿,「殿下恕罪,那是民女的無心之失。」

  「一連三天都是無意的?最後那天的龍雲怎麼說?龍神的話又是怎麼說?」百里布冷哼一聲,真有點生氣了。可腳下一緊,生生被抱住,根本拔不開腿。有心踹開這死丫頭,低頭就見她水汪汪一雙眼晴,算不得頂頂漂亮,但眼尾微微向上,目泛桃花,沒有惱人的淚水,但有些可憐巴巴的,也不知道怎麼,就沒下得去腳。

  「還不說!」

  「民女不敢。」

  「做都做了,現在說不敢,你不嫌太矯情了嗎?快說,再有隱瞞,休怪孤無情!」百里布哼了聲,感覺腳上一鬆,連忙回座位做好。

  樂飄飄跪在門口不動,心想離這位快暴走的太子遠一點為好。她千算萬算,就把所謂入夢的事給忘記了。或者那事實在有點過分,所以她潛意識的就扔在記憶深處,現在不說不行,她努力組織詞彙,使自已的罪過聽上去小一點。

  「起因,完全是個意外。」樂飄飄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那個斑斕石的貓頭鷹吊墜來。

  百里布虛空一抓,那飾物就落到他手心裡。由於樂飄飄是把它放在衣內貼胸的地方,百里布抓過來時,還帶著她的體溫,落在他掌心就變得滾燙般。

  「太子殿下要收回皇莊,可那是我們全村人安身立命之處,所以民女求燕大人帶民女進皇宮,想求殿下開恩。」樂飄飄說起那天的事,「當時殿下不在,燕大人就叫民女在書房外的花樹叢中等著。民女不敢造次,可正好來了幾位宮女姐姐,看民女的這個飾物好玩,硬搶了去。」

  說著,停頓一下,「民女剛才說了,這斑斕石是五百年前那位承租了皇莊的祖先,無意中得到的,可以掩藏人的氣息。正是憑著它,我們皇莊……不,現在是二仙門的人,才能不被發現,吃口安寧飯,與世無爭的追求大道。我們二仙的修仙宗旨是和平修仙不理外物,完全沒有威脅的。」仍然,忍不住替本門派美言。唉,當個掌門容易嗎?

  「你就不反抗?」百里布好奇。

  我反抗個屁!當時本姑娘還是凡夫俗子呢,一個人哪打得過一群宮女?

  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不斷往自已貼金,「都說我們是和平修仙了,不涉及生命,怎麼可能出手?再者,當時是在太子殿下的離恨宮內,民女有多少斤兩,敢在聖人面前賣百家姓。」

  「別拍馬屁,說重點!」

  「重點就是,民女被搶了石頭,身上修仙的氣息外洩,引來了皇上和殿下,還有好多好多的侍衛,民女害怕之下就躲進紅羽空間了。」

  「想不到你這根羽毛還是法寶。」百里布瞧了那紅羽一眼,再看那張小臉,被烏髮紅羽襯托得格外靈動嬌俏。他不知道自已是不是心裡有毛病,總之看到眼前這丫頭編瞎話,編得真事似的,心裡很有些愉悅感。就像一隻小狗,鬼鬼祟祟的做點小動作,還當別人不知道呢,倒是頗為有趣。

  「也算不得法寶啦,就是一個能躲人的空間罷了。」傻小子,本姑娘擁有天下絕無僅的神器,豈是法寶二字那麼簡單的。樂飄飄忍不住有點得意,連忙垂目,擋住很得瑟的眼神。

  「所以當時孤與父王趕到時,那氣息突然沒了。」百里布暗想,嘴裡卻冷然道,「那這根紅羽,你又藏在哪裡?」

  「藏在太子殿下的衣袋裡。」樂飄飄支支吾吾,「後來隨著著太子殿下四處走,進了寢宮之後,好不容易熬到殿下睡了,可又因為結界出不去,於是只好留在殿下身邊。」說完,把頭垂得更低。

  一時沉默,百里布見樂飄飄無話可說了,就回想起那時的事……醒來時發現懷裡躺著個女人,確切的說是在他被窩裡。還有,他在屏風後面換衣服。再之前洗澡出來,被這個死丫頭看光了。他心裡不知什麼滋味……怒?當然!可是,還有一點旖旎的綺念在。特別是,他們後來在狐妖洞裡,經歷了慾望的掙扎。

  最重要的是……

  「這麼說,你跟著孤去過地下龍窟?」

  完了!樂飄飄嚇出了冷汗。



第五十七章 和殿下的三個約定  

  知道皇家秘密的人,通常只有一下場!死!

  樂飄飄是個大大咧咧、愛恨分明、有點小聰明狡猾的人,卻從來不是心思縝密的那種,所以選擇性地忘記所謂「夢境」的事,自然也就沒考慮到皇宮下面的地下龍窟。現在百里布問了起來,她又不能撒謊,只能硬著頭皮發誓,保證絕對不會說出去。

  可是有句話說得好:惟有死人是不會洩露秘密的。

  於是樂飄飄感覺到一種寒到骨子裡的氣息,像個巨大的氣泡一樣,把她全身都包裹住。她想說些什麼,可張了張口,居然連話也說不出采。想逃,腿卻根本動不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殺氣?她感覺在一瞬間,她在生死線上走了一個來回。只是片刻後,那感覺又消散了。但這也足以說明,地下龍窟的事是多麼隱秘,對百里布來說有多麼重要。她突然很有心理負擔,知道太多果然不是好事。

  她連穿兩次還沉睡十六年才得以重新生活,一直渴望能踏踏實實過日子。沒想到不僅進入了波瀾詭譎的修仙者隊伍,還令自已在死亡和是非的陷阱中越陷越深。

  這是她的宿命還是使命,亦或,這就是她的命?

  「你自個兒說說,孤有多少殺你的理由。」百里布的聲音很陰沉,夾雜著一絲鬱悶和不滿。

  他確實動了殺機,而且殺掉樂飄飄的決定是正確的,是一勞永逸的,可他卻發覺自已下不了手。從十三歲和父皇上戰場,保衛大秦的疆土,從拚死抵抗到掌握主動,從弱到可能滅國到七國最強,這期間經過大小戰役無數,絕境逢生數次.面對過多少死亡,人命就好像被收割的莊稼一樣,他已經麻木了。

  但就在剛才,他心裡竟然湧上了一些莫名的情緒,不是慈悲善良,更不是一念之仁,而是……捨不得。想到鮮活如她,卻就此斷了生機,他居然不忍心!

  而聽到百里布說話,樂飄飄本能的明白,他不會殺她了,至少是暫時。所以她決定要態度瑞正,取信於人,很老實的扳著手指頭數,「1,看過殿下出浴。二,鑽過殿下被窩。三,假裝入殿下之夢。四,得知了殿下的秘密。還有無證修仙……」

  她隨隨便便就指出好幾條,卻沒敢抬頭,也就沒看到百里布變幻的臉色。最終,百里布還是定下心神,冷笑道,「給孤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讓她來說服他吧。既然,他說服不了自已。

  「留命察看。」

  「這是什麼道理?」百里布皺眉,就知道這臭丫頭花樣多。

  「殿下,殺人才不是道理。」樂飄飄難得嚴肅地說,「就算殿下是大秦太子,也不能隨意剝奪人的性命。除了無證修仙那件事,民女沒有觸犯大秦律法,沒有傷害別人,一切都是無意中發生的,算得上陰差陽錯,罪不至死。雖然民女活著,就是對某些事的威脅。可這,真的不是殺掉民女的理由。既然沒有殺戮的理由,其他道理也不必尋了吧?」

  她記得第一次被種下守約砂時很疼的,可這回卻沒留意,精神都集中在那說不清楚的熱度之上,結果令她這麼厚的臉皮,都覺得臉上有可疑的紅色往外冒。

  張開眼晴,就見百里布雙目微閉,嘴唇輕動,似乎在念著咒語。他眼神不那麼凌厲,嘴唇不緊緊抵著的時候真漂亮,沉重的長睫,高挺的鼻粱,在小麥色的皮膚上投下陰影,這時候顯得特別柔和。

  百里布抬起眼簾時,正看到樂飄飄那迷惑又認真的神情,突然有點惱怒。是……惱恕吧?

  「這樣肆無忌憚的盯著君王,不僅失禮,而且有罪。」他唬著聲音說。

  樂飄飄嘴比腦子快,直接就說,「因為殿下好看,所以才看的。」

  百里布哼了聲,欲甩脫樂飄飄的手,但身子卻莫名其妙的僵了下,停頓數秒,倒像是捨不得,片刻後才放開。

  樂飄飄也有點尷尬,為了掩飾,連忙嘻嘻笑著道,「殿下,我們普通百姓到官府辦理修仙證挺困難的,不如殿下支會一聲。不然,叫燕大……人帶著去?」

  「多事。」

  「殿下放心,與殿下的三個約定,飄飄一定會遵守的。」那意思是:殿下說話也要算話啊。

  接著,樂飄飄見百里布神情鬆動,又藉機提要求道,「留命察看期間,能不能每十天讓民女回皇莊一次,要不,半個月也行。到底民女是掌門,還是有些門內事務要處理的。」

  「必得有人押送。」

  還押送?不能說有人陪同嗎?這位太子,就不會軟和的說話嗎?不過算了,先忍。

  正要再給自己爭取點權利,就見百里布揮手撤了結界,然後第一時間,燕北天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殿下,齊國公主殿下到訪。」

  「你先下去。」百里布看也不看樂飄飄。

  樂飄飄巴不得快點走,連忙謝了恩,退出。在門口遇到含顰,微笑謙卑地躬身避讓,趁人不備,瞄了一眼自已的右手心。那上面,已經有了兩個紅痣似的紅點,鮮艷奪目。

  她心裡有些異樣感覺,像是有一團熱子氣兒堵在氣管裡似的,呼吸有點不順暢。於是只盯著腳下的路,快速跑到客棧外面去,告訴門人們以後可以正大光明修仙的好消息。都沒留意燕北天想叫住她,伸著手臂,張著嘴,話沒出口,她人已經跑沒影兒了。

  燕北天望望走進房間的齊國公主,又看著樂飄飄消失的方向,略蹙了蹙眉,卻沒多說什麼。

  房間內,含顰公主和百里布各自見了禮,含顰公主就柔和地問,「聽說布殿下這幾天有所感悟,一直閉關悟道,不知如何了?」

  「一點道心之念而已。」百里布客氣地回答,輕拈指袍袖,把桌上樂飄飄那個卡通貓頭鷹造型的掛墜收入手中。

  他當然不會告訴含顰他進階迅猛,已經到了金丹大圓滿的事。事實上,他自己也感覺特別意外,因為那是不可能的速度。他心中有疑惑,回去後要問問父皇,好在含顰的修為比他低不少,自然看不出什麼。而有了樂飄飄這塊寶貝石頭在身,大能者欲觀他之氣,也不太容易。

  想到這兒,腦海中又似出現了樂飄飄那清新中帶著狡猾的模樣,不禁握緊了斑斕石。

  掌心,微微疼痛。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3 11:17 PM

第五十八章 哪裡像太監  

  含顰也不知真沒看到,還是假沒看到那飾物,反正隻字不提。轉換話題說「如今崑崙山門已開,含顰特地來迎接布殿下一起上山,略盡地主之誼。」

  「多謝含顰公主。」百里布微笑點頭,也不多說其他客氣的話,起身就走。

  而就算不知百里布什麼時候醒來,燕北天也打點好了一切,做了上崑崙的準備,因而此時突然成行,半點也不慌亂,井井有條的。

  樂飄飄那邊就更不用說,一行人早都蹲在客棧外等著,現下既然有含顰公主帶路,二仙門眾人自然沒皮沒臉的混在大秦皇室的隊伍中,跟著上了崑崙山。

  一般門派,也就來三五個精英,南蜀山、北北冥、東蓬萊這類大派也不過是派十幾個內門弟子前來,所以大秦皇室一行將近三十人的隊伍,頗為浩蕩,惹人注目。

  百里布天生貴氣,那雍容的氣度是標準的皇族范兒。燕北天及其麾下侍衛軍容整齊,鐵血雄壯。雖然修仙者對凡間的等級尊卑並不在意,凡人於他們而言仿如螻蟻一般,但此時看在眼裡,心裡輕蔑的同時,倒也有幾分讚賞,都道怪不得大秦從五百年前的滅國邊緣,現在成了其他六國眼裡最嚴重的憂患,最懼怕的國家,果然是有點門道的。

  何況,崑崙雖然派了門下弟子前來迎接與會眾人,但由執法閣閣老最心愛的入室弟子,齊國的公主親自來迎.這種等級的待遇除了崑崙外的那三大派,別人可享受不到。

  可是再往後看,十個土土慫慫的人跟在大秦皇家這隊像鑲金的隊伍後面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很際莊重的東張西望不說,但凡有人關注一下,就手足無措,哪有半點仙氣兒,可笑得厲害,還破壞了整體美感 。

  不禁有人就問,「那十個人也是大秦太子帶來的?」

  「看樣子是太監宮女。」

  「排場也太大了。真不知道崑崙是怎麼想的,論劍仙會凡間的皇家瞎慘和什麼?還帶這麼多人侍候,當這裡是大秦皇宮哪。」

  「大秦的百里父子可是修仙者呢,就算其他國家養了國師,也不能撼動他們第一強國的根基,崑崙此舉必有深意。」

  「屁個深意。修仙者從不插手凡間事但若凡間戰事四起,生靈塗炭,少不得要出手維護和平,崑崙這是表面客氣,實際上給大秦下馬威,讓他們看看咱們修行之人的大能為,別只當世上無人。」

  「說那些煩心事幹嗎?快看,那三個宮女長得倒不錯,尤其前面那個穿綠的姑娘很惹眼哪。那七個男人就……

  「就如何?吊尾的那三個皮相很好哪。尤其那個高個子,那樣強壯,哪裡像太監?」

  「喲,仙子,難不成您是找道侶來的。不是我多嘴雙修要找修為好的,樣子漂亮有什麼用。沒看到嗎?這隊人差不多全是築基期,你說的那三個還好,胎動期了,但也是菜鳥哪。」

  「切,長得不好相處時令人厭惡,雙修時肯定會動搖道心。你不注重相貌,為什麼不找個醜八怪來雙修,還非要美人不可。哼!」

  「吊尾的那三個自然是人間極品可那個侍衛頭領也不錯啊。當然,最好的還是大秦太子。」

  「不過崑崙對大秦太子的迎接也太隆重了吧?居然讓含顰公主來,那可是崑崙年輕女修中坐頭把交犄的。」

  「這你就不懂了,因為你沒有一顆凡俗之心。那齊國公主是要與大秦太子聯姻的,如今人家小情相約,你跟著不忿什麼。」

  「原來如此啊,皇家聯姻.仙家也聯姻,那還真是牢不可破,雙贏之局啊。」

  「難怪!難怪!」

  誰說修仙者八卦?樂飄飄豎起耳朵,一路聽來,只覺得這些修仙者平時太寂寞,傳起流言,論起是非來,比普通凡人還要熱情,也還要可怕,市井得令人髮指。

  不過她心裡有些不服,他們二仙門哪裡就像太監宮女了。說起來,目前的宮女只有她這個掌門勉強算,三個師傅長得都很漂亮,紫墨是村花,田有佳是知性美女,就連穆天翔、老茂大叔、淮鐵匠和天飛也英俊中青年好不好?

  在外形上,她從來不為二仙門自卑。就是門人們確實有點二氣沖天,令她她也感覺很挫敗。

  至於齊國和秦國聯姻,含顰和百里布可能會締結婚約的事,她年前就聽燕北天念叨過,本來跟她是沒關係的,現在莫名其妙的有一點小小的妒忌。細想想,她倒並不責怪自已,王子公子的童話故事,哪個姑娘不嚮往。不過也就是想想,誰還當真怎麼滴。

  遠遠望去,百里布面上含笑,溫文爾雅,舉手投足都透著紳士風度,令樂飄飄懷疑百里布被人奪了神。因為在她面前,百里布永遠是惡聲惡氣的大冰山。但也難說,貴族之間與貴族和平民之間,總有差別。

  一邊偷聽議論,一邊暗中腹誹,樂飄飄與參加仙會的人一起,跟隨崑崙的接引弟子進入真正的崑崙地界。

  崑崙山連綿萬里,雄奇大氣,號稱萬山之祖,可那是幾人眼中的崑崙,進入真正的修仙聖地、天下第一大門派。要轉過一個薄霧繚繞的山屏才行。

  那山屏是一處結界,若無本派弟子帶領,或者有大能為者,誰也不能輕易通過。

  穿過迷霧,眼前豁然開朗,迎面先是一個高約數十丈的巨大門樓,在陽光下閃耀著萬道金光。近看,才發現是數不清的金色蝴蝶趴於其上,見有陌生人來了,忽啦啦振翅飛走,竟帶起陣陣香風,隨後就露出門樓上的兩個蒼勁大字: 崑崙。

  沒有裝飾,也沒有浮雕,簡簡單單兩個字,鐵劃銀鉤、霸氣淋漓,倒凝煉出一種捨我其誰的氣勢來,高古而莊嚴。

  再向遠望,就見山勢大開大合,巍峨瑰麗,雖無東南名山的鐘靈毓芳之美,卻也是雲蒸霞蔚,氣豪萬千,透著一股子西北山脈的威勢尊貴與雄渾、遍身王者風度。

  中間主峰極高,從半上腰處就沒入雲端,偶然風吹雲動,就能見到山尖處一片雪白,似長年有積雪覆蓋。主峰周圍,散落四座比較大的山峰,居然景色大不相同,有青翠蒼鬱,有漫山紅葉,有金光燦燦,有山姿半隱.好像一眼閱盡四季,萬千繁華美景盡在眼底流過般。

  頓時,令人道心大動。

  不愧是修仙聖地啊,一草一木,皆可參悟。而一路行來,地面都是大塊青石,沿路建築也是青灰色石磚,雖然風格簡約,但就是給人大氣磅礡之感。

  接引弟子們不飛,其他人自然也不會取行法器,走了約莫一個時辰,來到一處面積極大的口廣場,開闊無比較,從這邊望向那邊,連人的面目也看不清。地上青石反光,映村山影,竟似透明的。

  「我們崑崙的主峰為白首峰,其他四峰拱衛,名為翼望、龍呤、平虛、即從。」有個小道士打扮的崑崙弟子為大家解說,看樣子就像現代的地陪導遊,不過長得粉白討喜,年紀十五六歲,笑起來很讓人生出好感。

  「六小道是翼望峰下弟子,名叫頤月。」小道士嗓音清亮的說,口齒伶俐,「各位仙友,請跟緊你們的接引弟子,畢竟適逢盛會,來者眾多,要分派到各個山峰居住。今兒是三月初一,有兩天時間供各位仙友探親訪友,遊覽五峰。不過哪,三月初三仙會開始前,請大家不要和下切磋仙術,免得惹來不快。

  還有,我們崑崙上空設有結界限制,各位雖可取行法寶,但速度不可過快,高度也不能高於山腰,自是無礙的。山上各處均可參觀,有不能進的禁地,都布下了結界,各位仙友不要強行打破就好。」

  什麼切磋,是怕私鬥吧?凡人看修仙者,總是仰望,總覺得他們不食人間煙火,其實他們修的是道,悟的是道心,是非恩怨,情緒起伏要控制,甚至斷絕凡情,但在此之前,各種情緒比較凡人還要激烈。鬥法是常事,比之江湖恩怨,打架鬥毆,是高一階的好勇鬥狠罷了。

  不過,在這裡駕著法寶飛還要限速和限高?怎麼感覺跟上了高速公路似的。

  樂飄飄對頤月小道士很有好感,很想掐掐人家水嫩的小臉蛋,不過含顰是執法閣的入室弟子,身居即從峰,也贏是那個滿山紅葉的山峰,百里布被安排在那裡,她自然也得跟去。

  可是她還沒表達意見,含顰就為難地道,「布殿下,這一行是二仙門的人,不在我們即從峰的招待範圍,歸於主峰白首峰。不是我不欲通融,實在是沒有安排。」

  合顰這樣一說,樂飄飄想起洛城東來。當時狐妖亂抓住了鳳九威脅她,洛城東隱了身,來到她身後,與她定下計策,由她在前面吸引注意力,洛城東則在後面偷襲。只可惜狐妖亂的修為高出他們太多,最後雖然成功救出了鳳九,但洛城東重傷,她也被重新抓住。

  回到迎仙鎮後,她四處打聽洛城東的情況,只是崑崙山上不去,還虧了小一郎認得了那個負責山上山下聯絡的灰袍道長,才打聽到洛城東沒死,因重傷而入了崑崙聖地天池療傷。

  「請問含顰公主,洛城東的傷勢可好些了嗎?」樂飄飄關切地問。

  在她看來,含顰是核心弟子,所知應該比灰袍道長更詳細些。

  「你是什麼人?公主沒問,怎可隨意開口說話。」含顰身邊一個也穿著崑崙服飾,但明顯是侍女的丫頭喝斥道。



第五十九章 未來太子妃  

  樂飄飄不說話,只低下頭去,嘴巴撅得能掛醋瓶子。

  切,裝老實誰不會?這個狗仗人勢的!倒要看看百里布是什麼反應,人家罵你的人,打你的臉,看你怎麼辦!

  不過還沒等到百里布說話,含顰公主就細聲細氣、神色溫和大方地搶先道,「洛師兄性命無礙,修為上也沒有受到很大影響。只是肉身重創,要閉關養傷,怕是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但仙友你不要擔心,掌門師伯怕會派別人弟子來接引的。」

  看看,這才是真正的皇家范兒,不會急,赤白臉的,也不會打壓別人,惡聲惡氣。態度那麼好,語氣那麼溫和有禮。因為真正的公主不需要針對誰,因為所有人不管怎麼努力,也比不上她。這是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自信,令樂飄飄又想起有句台詞:最大的看不起,是看不見你。

  「那請殿下請先行一步,我們在這兒等白首峰的接引弟子就好。不能隨行侍候殿下,真是遺憾哪。」樂飄飄「真誠」地說,心裡卻樂開了花。

  離開百里布,她才能舒舒服服的,享受眾心捧月的待遇。若在他身邊,她永遠是侍候人的。

  哪想到百里布卻連猶豫也沒有,直接說,「你的人留下等,你跟孤走。」

  啊?!這種情況……

  「殿下,既然即從峰沒安排我的住處,何必強求?再說出門在外,為難人家不好吧?依我目測,來參加仙會的怎麼也有幾百大小門派,一兩千人,咱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對不?」樂飄飄從大局出發,勸說著百里布,而既然成了不離左右的宮女,或者女侍衛,她也改了自稱。

  「你就在孤的房間打地鋪,就近侍候,哪裡需要房間?」

  百里布這話一出口,二仙門的人登時不樂意了,尤其三個師傅。他們當珍寶一樣養大的徒弟兼養女,好歹是一派之掌門,平時全村人捧著手心的,如今侍候人就罷了,還要被輕賤嗎?

  樂飄飄背轉身,比劃了一個舉著小本子的動作,意思是提醒他們:為了修仙證,忍一時之氣,退一步海闊天空哇。

  無跡不干,非要上前,讓樂飄飄抱著腰給拖下去了。本來她還想和百里布爭辯,可那樣做只會讓師傅們更不冷靜,只好先忍氣吞聲,「這是我和太子殿下的約定,要遵守的。」她盡量說得漂亮些,「你們先等人帶你們到白首峰,哪也別去,回頭我去找你們,再做商議。」

  剛才那個頤月小道士說得清楚,崑崙內有很多禁制和結界的,她觀察了一路,沒探出任何一個人的修為,這說明崑崙山上所有人的段位都比他們高。二仙門人還沒有能馭器或者馭寵飛行的,科若用疾行符,得讓人家笑話死。若用傳音符,在法術結界縱橫之地,怕傳不出來。所以,還是讓門人老老實實的,她得了空再過去吧。

  「飄飄……」小一郎不放心。

  「這是掌門的命令。」樂飄飄擺出譜來,有偷眼望了望百里布和含顰等人,雖說人家可以輕而易舉就能聽到他們的說話,但看那樣子都不屑做這雞鳴狗盜的事,於是她放心的低聲說道,「 布太子就是嘴巴狠,臉上冷,其實受禮又尊貴,人不壞。他既答應為我們補辦修仙證,咱們怎麼也得報答一下,身為掌門,我責無旁貸。」

  「那你小心點。」到底是鳳九是最清醒的,「布太子不用提防,我就是怕你被人欺侮。沒瞧見嗎?齊國公主的婢女對你不太友好。」

  「太子殿下會保護我的。」樂飄飄沒什麼信心,但表現得很有底氣,「他若連手下人的死活也不管,將來就不配做一國之君。再說,不還有燕大哥罩我呢嘛。」

  眾人一聽,好歹放下點心。那邊百里布又等得不耐煩了,飄飄沒有發言權,只得緊緊跟上。

  即從峰,就是遠遠望去,紅葉遍山的那個。樂飄飄很想欣賞一下美景,這種天然的大氧吧和野生公園,在現代可是見不到了。不過含顰公主的意思是,今天是第一天上山,隨後還有兩天的時間遊覽,出了廣場後就可以飛行了,不如先回去安頓好再自由行動不遲。

  百里布很贊成,樂飄飄很鄙視。

  不為別的,這位太子也在她面前可是別彆扭扭的,說什麼都反對。可對著含顰公主,人家說雞蛋是長在樹上的,他都會點頭承認。

  當然,她的心思是不會表露出來的,事實上她覺得自己可以成為一名偉大的演員,面上全是謙虛溫順,因為既無仙器又無可飛的仙寵,就搭了燕北天的順風船,望著前面的一對璧人。

  含顰公主的飛行器是一朵盛開的白蓮,她幾個隨身婢女倒全部馭著中規中矩的仙劍。百里布受邀,和含顰公主同站在白蓮之上,兩人仙子飄逸,很是養眼。樂飄飄卻覺得,不過是拇指姑娘和花國王子,一點意思也沒有。

  而即便半空看,即便走馬觀花,片刻後,樂飄飄還是被山間美景所吸引。

  層林盡染之間,火樣的紅、潤目的綠和豐厚的黃色交替出現,一條條山泉宛如玉帶,點綴其間,散落在各種的亭台樓閣,有的是穩重大方的青灰簷角,有的是金瓦玉牆,各有風姿,果然一派仙家氣象。

  即從峰弟子似乎並不集中居住,含顰帶他們去的,是一片山屏下的院落,離別的建築都稍遠些,很清靜。院子面積不大,只兩進,但精緻優雅,門前一汪小水潭,遠處有瀑布之聲。房子後面是一片樹林,種滿了短松,看起來憨態可掬。他們到達的時候,潭裡幾隻水鳥,林中幾頭小鹿,探頭探腦的望著他們,半點不怕人,令樂飄飄心情大好,忘記了要打地鋪的不快。

  從來,她就是很喜歡小動物的。也從來,她不允許自己為了一件事彆扭太久。

  「多謝含顰公主了,等我打點打點,就去拜見執法閣閣老。」站在門前,百里布客氣道。

  即從峰主事的是含顰的師傅,也是此地地位最高的主事者,按照禮節,入住這裡的與會人士,是要拜見一下峰主的。

  「那含顰就在師父座下恭迎布殿下了。」含顰舉止優雅地說「兩日後就是正式仙會,我們崑崙不止即從峰,五個主峰都美景無數,更不再說還有山幽僻靜處的景致,時間這麼短是萬萬看不盡的。布殿下若不嫌棄,等拜見家師後,就由含顰先帶殿下觀幾處名景,剩下的,等仙會結束再細細品賞如何?」

  瞧瞧人家多會說話啊,一段話好幾層意思,先是誇了崑崙景色,隨後邀請把臂同游,最後表達了希望布殿下平安歸來的願望。要知道仙會大比是在崑崙秘境進行的,有點兒類似於現代的野外生存訓練,有相當的危險性,何況還得提防別的修仙者。

  這話說得含蓄、妥帖,語氣又溫婉得體,既不會讓人覺得冷漠,又不會太親近。有時候過猶不及,太熱乎了反而讓有反感和戒備。不說別人,樂飄飄就對這位齊國公主印象很好。除了她不會管教手下人,那幾個侍女顯得倨傲無禮之外。

  「到時候一定有勞公主。」百里布也風度超好。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目送含顰公主飛離之後,百里布帶人進了院子。大致走了一遍,看到前後院各有五六間房,到處都很乾淨,顯然是提前打掃過了。

  院內只幾桿修竹,並無其他花花草草,顯得很是清幽大方。看百里布的樣子也知道,他很滿意。

  十六個侍衛,前院住了十二個,後院住了四個,加上燕北天獨居一間,還剩下三間房,就算百里布前半夜睡一間,也有間余房給樂飄飄住。她也不客氣,就選了迎面三間正房靠右邊那間較小的。

  燕北天見樂飄飄把自己安排的這樣好,心中想笑,但觸到百里布陰沉的臉色,就沒敢笑出來,好在百里布也並沒有真的讓樂飄飄到他房間打地鋪。

  即從峰是深秋景致,天氣和氣溫也是深秋的,不過修行之人不畏寒暑,就是樂飄飄講究一點,見屋內是竹床竹椅,竹器竹台,連帳子都是白紗綾繡青竹的,頓時就覺得骨頭縫裡冒出了寒意,沒有那種到處全是棉墊子的溫暖家庭感,有點不太喜歡。她想了想,隨後直接去找了百里布,要請求休假一天。

  百里布挑挑長眉,語帶諷刺地道,「早上才讓你隨侍在孤身邊,不離左右,眼下中飯還沒吃呢,你就請假?」

  「殿下,我是回二仙門那裡拿東西啊。」樂飄飄「無辜」地眨眨眼,「跟殿下過來得非常匆忙,我的行李沒帶著。」她故意空著雙手,就為了給此行打馬虎眼。

  其實修仙者,尤其到了能參加論劍仙會等級的修仙者,都帶著儲物空間,哪有人會大包小包的帶著行李。但她身上沒掛儲物袋什麼的,只腰後別著那尺長的山河懸匣。沒有人知道,那寶物正是被她當儲物空間用的。

  「不准。」

  「殿下,我又跑不了,您何若不給個方便?」樂飄飄哀求,「再者,一會兒您要拜見即從峰峰主去,我跟著幹嗎?再再者,含顰公主還要帶您賞景,您和未來太子妃培養感情,我跟在旁邊算怎麼回事?當個電燈泡有什麼意思?」

  「電燈泡?」

  「不是,我是說燈籠。」樂飄飄連忙改口。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3 11:18 PM

第六十章 笑死人  

  百里布猛一拍桌,「放肆!孤的事情,豈可由你一個民女妄議!」樂飄飄深恨自己嘴巴比腦子快,雖然只是順嘴說說,以後也一定注意。這裡不是現代,不是二仙門裡,不是在師傅們面前,多嘴的下場是很可怕而且也很可恥。她一個小民,說起太子殿下的婚事,不是八卦不八卦的問題,絕對是僭越。她把自己當成什麼重要人物了?若嚴重一點,是要殺頭的。

  大白癡!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怎麼就不長記性呢!

  百里布見在他的喝斥下,樂飄飄不說話了,頭垂到胸前,雖看不請神色,但兩頰漲紅,雙肩都垮了下來,心頭的火一下子就消失了一半。

  他是有點生氣,因為皇家尊嚴不可以冒犯,他也從沒被冒犯過,還因為不喜歡她來議論他的婚事。可現在她都要哭了似的,他又懷疑,是否太嚴厲了點。

  「我不懂規矩,請殿下恕罪。」樂飄飄身子更躬,也不知怎麼就有水滴掉在地上。她並不是傷心,只是很羞惱。要提醒多少遍她才能記得住,就算她和百里布有點親密的肢體接觸,但那都是意外,並不會因此而親近多少。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不能像朋友一樣生冷不忌的。

  看到那眼淚滴落塵埃,百里布心頭驀地一軟,還有些不舒服,就像心裡最柔軟的部分被什麼刺了一下似的。規矩大了,關係就遠,這是必然的,所以皇族要自恃身份,不僅和平民百姓,和皇親國戚也要保持距離。也所以,歷來皇帝都稱寡道孤。可是眼前的臭丫頭也好,燕北天也好,他覺得他們親切,不正是因為他們跟他不必那麼規矩嗎?

  「下不為例。」他不想這麼說,可話還是出了口,然後又補救,「白首峰,速去速歸。」

  「謝殿下。」樂飄飄頭也沒抬,規矩的退出。

  看著她的身影,百里布心裡更彆扭。似乎,有什麼東西距離遠了,隔上了層什麼。本來還很歡快的氣氛,他只一喝,就煙消雲散,不真實的好像沒有過。其實,他還挺喜歡樂飄飄在他面前自由散漫的,可現在……為什麼心裡空落落的?

  心情,突然就不好了。但他沒有忘記自己的責任,在屋裡壓抑了半天,才換上平時那毫無瑕疵的貴族面孔,吩咐燕北天帶上禮物,去拜見執法閣的熊閣老,也就是含顰的師傅。

  走到半路,突然想起樂飄飄沒有代步的工具,難道她就那麼從即從峰走到白首峰?豈不是半夜也回不來?他略略猶豫了下,又發覺自己對不相干的人太關注,當下硬起心腸,努力不去想樂飄飄的事。

  其實樂飄飄出門後,確實有點犯傻。

  第一,她不認得山路。以前走在大城市那橫率豎直的大街,有路牌還迷路呢,何況現在?

  第二,路遠,她沒有合適的交通工具,就算她不怕醜,用神行符,翻了半天山河懸匣,發現她帶了一堆沒用的東西,有用的卻沒備著。

  大吉大利和師傅給的幾件法寶:一把舊雨傘,一把破扇子,一面沒用的水晶鏡,以及幾件衣服和大批零食都在匣子中,可就是沒有符咒、丹藥類的正經東西。

  大吉大利借此機會,跑出來溜躂了三下。大吉心性溫柔膽小,只討好的看著樂飄飄。而大利卻沒眼力見兒的嘲笑,「現在知道修為低微的壞處了吧?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貨比貨,就得扔。如果你是金丹修士,就可以取器飛行了,何苦在這裡煩惱?」

  因為百里布突然發火,樂飄飄突然發現自己不識好歹,心裡正窩著火自我譴責,眼見大利拖著胖成球的身子在那幸災樂禍,頓時火頂腦門。不過她沒板臉,而是笑嘻嘻的看著大利,倒讓大利渾身的小龍鱗片都豎起來了,一邊後退,一邊說,「樂飄飄,丫頭片子,你要幹嗎?你這樣是不道德的。樂……主人,你放過我吧。」

  「你叫破喉嚨也沒有用的。」樂飄飄把手指扳卡得卡響,向大利伸出魔爪。

  大利慘叫,求饒。某人桀桀怪笑,哇卡卡卡。

  此時若有人路過這片樹叢,會以為發生了暴力脅迫的肉體戀愛事件。

  而被害人,自稱龍神後裔的囚牛大利,在地上不住翻滾,笑得腸子要斷了,配以臉上的滾滾淚水,「主人,我再也不…哈哈,不敢了!放……哈哈哈哈……放過我吧?求你了。」

  樂飄飄收回手指,「看你還敢惹我!」這傢伙,超級怕癢的。如果把手指放在它頭頂的龍鱗上抓兩下,能笑得它斷氣兒。樂飄飄發現許久,就練習了許久,動作格外熟練。說來也怪,別人動手,大利完全躲得開,唯獨對樂飄飄,它根本沒辦法抗拒。

  「這樣笑很傷身的。」大利摸著眼淚道。

  「好叫你知道笑死人,這種事是存在的。」樂飄飄哼了聲,又隨手彈了下大利的頭,「還有臉笑我,自己倒不慚愧。你是龍,大吉是鳳凰的近親,可一個兩個全不會飛,如果你們強一點,我會這麼發愁嗎?連鬼車的一半也比不上,還好意思誇口自己是上古神獸。我是你們的主人,我丟臉,你們很好看嗎?」

  大吉很羞愧,「主人放心,我一定勤奮修行,如果長出強健的羽毛,就能飛了。到時候主人想去哪,我就背你去哪兒!」

  「好乖。」樂飄飄摸摸大吉的小翅膀,心裡悲催地想,這還沒有雞翅大,多早晚才能飛啊。

  大利嘴巴雖然賤,倒也見機快,跟著低頭,心裡卻辯白著:你能力強,我們能力才強嘛。

  主僕三人各自悲涼了會兒,樂飄飄把靈寵和零七八碎的東西全收起來,手腳麻利的爬上了一棵很高大的樹。修仙也有好處,至少動作利索多了,站在樹頂上的平衡也不錯。想當年上小學時,她連桿也爬不了,體育考試從來不及格的。

  張望了半天,就見半空中各色人等飛來飛去,因為限高限速,倒看得很清楚。不過所有人都來去匆匆,樂飄飄揮了半天手也沒人搭理。

  真是,她好不容易才想起在現代時搭順風車的一招,怎麼沒人停一停呢?

  正想著,一個帥哥出現在半空,腳下踏著一桿紅纓槍,身穿黑色長袍,衣角和袖口都以金線繡著水紋,笑起來令人如沫春風,正是北冥派的弟子。

  中小門派不那麼講究,可各大門派都有自己的服色。北冥尚黑,以水為基。崑崙尚白,以火為形。蓬萊尚碧,以木為本。蜀山尚紅,以土為根。這位帥哥黑衣繡水紋,是北冥派的無疑。

  「仙友站在樹上,可有何事?」帥哥問。

  「北冥的師兄好,請問貴姓?」說仙友多琉遠,當要套近乎才好求人幫忙。

  「我姓夏。」帥哥答,很體貼的問,「你是哪一門的師妹,可有難處?」看看人家,多麼溫柔有禮,真是美貌與心靈並重。再想想那些什麼太子啦,妖王啦,崑崙之星啦,一個個都是不中用的。哼。

  樂飄飄心裡想著,臉上就綻放出真誠的笑容,「我是二仙門的,小門派啦,夏師兄必定是沒聽說過的。不過夏師兄也看出來了,我是才築基的小修士,偏把師傅給的能以靈石駕取的飛行器弄沒了,現在回不了家,可否麻煩夏師兄送我一程?」她客氣有禮,言笑晏晏,又不避諱說明自己是笨蛋,令人陡升好感,正常人都不會拒絕這小要求的,何況是好心人。反正,又不費什麼力氣。

  於是北冥夏師兄笑問,「師妹是要去哪裡?」

  「我去白首峰,找我師傅。」

  「白首峰是主峰,在五峰中最大,不知師妹要到具體的哪裡?」

  「這個,我倒不知道。只請師兄把我送到安置外來門派的居處,我自己再找就可以了。」

  夏師兄只覺得這嬌俏的小師妹很糊塗,心又軟上一分,伸出手道,「那來吧。」

  樂飄飄道了謝,拉著夏師兄的袍袖上了那桿飛行槍,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很有迷惑性。

  飛行器都自帶保護結界的,所以飛得高遠時,並不會冷,也不會被風噎得喘不過氣兒。雖說限高限速,樂飄飄還是覺得夏師兄的法器又快又穩,很快把她送到地方。

  也巧了,他們落下時,正好二仙門的人東張西望的正尋找自己的住處,見了樂飄飄,高興得立即圍上來。

  樂飄飄先是鄭重向夏師兄再度道謝,送了二仙門帶來的土特產,一種果子酒。那果子是靈脈上出產的靈果釀造,酒就也帶著靈氣,但不品嚐的話,當然不知道。夏師兄本來也不是為了謝禮,但還是溫文的收下東西,道了別。那模樣,惹得村花紫黑和村醫田有佳的小臉都返了紅。

  「別花癡了。」樂飄飄小手一揮,「找到住的地方,先安置了再說。」連著問了幾個仙童,才找到住處。跟百里布的特殊待遇一比,二仙門就差多了,但總體環境也是不錯的,和幾個小門派住在一處三層小樓內。他們住頂層,九個人,三間房,向西北望去,能看到巍峨的主殿,風景很好,還通風。

  見到師傅和門人,樂飄飄把剛才與百里布鬧的不愉快扔到脖子後面去,跟師傅們聊起這兩天的安排。那件事原就怪她太隨意了,以後留神就行,不用太耿耿於懷。

  「今天我是請了假過來,明天怕不能來找你們。記得,不要到處亂跑,在附近遊玩一下就好了,別惹事。後天一早,所有人就到主峰集合,我身為掌門,肯定跟你們一處。想必百里布要入崑崙秘境的,他一走,我們就自由啦,那時再四處遊玩。」

  「他不會拉你一起冒險吧?」鳳九有點擔心。



第六十一章 夜遇  

  不會吧?!

  樂飄飄被問得一愣,心裡突然忐忑起來。

  百里布說要她隨侍左右,不得他的允許,寸步不得離。可是他去歷練,應該不會帶著她這個拖後腿的吧?就她這修為,進去就是個死。

  難道,百里布是用這種辦法殺人滅口?嘴上答應得挺好,實際上出狠招、大招,這樣還能落得好名聲。

  可他,應該不是那樣的人。他那麼驕傲,就不屑卑鄙。

  「不會啦。」她想了一通後,揮揮手,「他那個人並不壞的,不會做這樣陰險的事。唉,不提這個,我想去看看洛城東,不知要走什麼路子才能辦到?」

  「洛城東為救你重傷,論理是應該探望一下的。不過崑崙掌門這麼寶貝這個徒弟,只怕不會隨便讓他見外人。」小一郎想了想「不如你去投個拜貼,反正各門派的領隊,都要去拜會所居之地的主事人的。這白首峰,可不就是以崑崙掌門為尊嗎?但我覺得,向天笑不會答應你的要求。只是咱們心意要盡到,別回頭人家捨了命為你,咱們還沒反應,就像應當應分似的。」

  「若那個向天笑遷怒於你,你要忍耐。」鳳九囑咐.很正經的臉色,但瞬間又變換成星星眼,「飄飄啊,若有男人為我連命都毫不猶豫的捨了,老娘就撲過去,先把他辦了再說。」無跡把樂飄飄捉在身邊,不滿地瞪了鳳九一眼,低聲道,「崑崙靈氣太充足,你二師傅的角色轉換快而頻繁,經常說出這些不要臉的話,你不用理。」

  在師傅們面前,樂飄飄從來都是最放鬆的,因而笑得毫無形象可言,跟著忙前忙後地歸置東西,寫拜貼這事就交給了小一郎,然後由天飛送過去。

  等了半日,大家一起吃了午飯,因是修仙聖地,很多人又是完全可斷食辟谷的,所以無外乎供應的是靈米靈果一類的。而樂飄飄雖說食不厭精,但偶爾的粗茶淡飯就當是清口了,也沒什麼不滿的,就是集體鄙視了一把崑崙的伙食。就算入口的都是些有靈性的植物,也遠遠不及皇莊種的靈氣充足。

  「帶來的土儀特產全是下品吧 」樂飄飄問。

  「放心吧。」這回集體旅行活動的後勤大總管紫墨說,「完全按照咱們派的一貫方針,上品自吃,中品喂牲口,下品進貢和送禮。」

  樂飄飄滿意地點頭。

  皇莊那片地,隨便扔點什麼,都比別處長得好。以前門人不好好種地罷了,後來在樂飄飄的指揮下認真耕種,出產就分為三等。所謂財不露白,靈脈的事也不能被外人懷疑,以免引起覬覦,所以出產的上品自己吃,食物中的靈氣提取,還能幫助修行。莊子裡後來養了家畜家食什麼的,就用中品來喂,於是那些豬牛羊、雞鴨鵝的也都長得又快又好,只可惜沒有借此培育出靈寵來,可能品種限制了發展吧。可就算如此,中品出產也和崑崙待客的食物差不多等級了。所以他們帶的是下品靈物,靈氣小小,不引人注目,更沒有超過崑崙,正好在不被鄙視又不引人生出犯罪心思的邊緣,剛剛好。

  懷壁其罪,樂飄飄很懂得這一點。自己的二仙門實力太低,裝慫才是硬道理。

  「眼神都放伶俐點。」她又囑咐道,「崑崙畢竟是修仙聖地,萬山之祖,蘊藏的寶貝何止萬千,有的是我們聽都沒聽過的。深山老林裡怕有異獸毒花,咱不敢去,在外面踅摸踅摸,有奇怪的植物種子和小動物,想辦法Q到手,回家後咱們自己也養。」

  對她的奇怪語言,二仙門人已經習慣了,自然明白這個「Q」是不被人注意,不告而取的意思,而且要心情坦蕩,不認為是不正當的。當然,也不能被別人看見。

  當下,都很認真的點頭,打算完全而徹底執行掌門令,到底掌門也是為了門派的發展和壯大。靈寵這東西是很有用的,卻是沒處買的,只能自己尋找和馴服,靈花靈草也一樣。

  又聊了一會兒天,就有崑崙的低階弟子帶來回讓,說掌門感謝二仙門的感情和好意,不過兩天後論劍仙會就要正式開啟,掌門向天笑俗物纏身,就不單獨約見了。至於看望洛城東,因其正在閉關修養重傷,見不得外人,只能先行謝過。還說了些諸如招待不周,希望仙會能有所得之 類的客氣讓,該弟子就走了。

  結果和樂飄飄所料差不步,所以雖然擔心洛城東,卻也只好如此。

  她明白,能拜見到向天笑的都是大門派的高層,她們二仙門才成立,連小門小派也看不起的,他們也不必死乞白賴的送上門。而且是因為她,洛城東才邀請二仙門,又是因為她,洛城東重傷,失去了此次論劍仙會上名氣積累的好時機,人家沒怪她,還好好招待著就不錯了,沒義務對她更好。

  想得開,心裡就沒有芥蒂,心情大好。但是考慮到來時搭了順風飛行器,回去時未必有機會,也只得早早離開。臨行前。從龍神殿空間拿了更高一級的玉簡……讓師傅們和門人們認真修習,雖說臨陣磨槍,但能唬唬人,也勝於被小瞧了去。

  她還找制符組組長穆天翔要了一大把疾行符,打算在無人的小路使用。

  法木(疾斤符)和物理(兩腿走)掃結合,天黑前應該回到即從峰了。

  戀戀不捨的離開三個師傅,她溜溜躂達下了白首峰,因為人來人往的,她不好意思用符咒術,一臉看山景的悠閒模樣。拐上通往即從峰的小路,見左右無人,才敢往腿上貼疾行符,念動咒語,快速跑走。

  她以為她這番作怪沒人看到,卻不知一直有兩個身著蓬萊綠袍的女修暗中監視她,見她跑走,不由得露出鄙視的神色來,忍著笑,回去報告了。

  從天上飛無所顧忌,在地上跑卻有路徑的限制,就這麼繞來繞去的,樂飄飄有點迷路。眼見天色漸晚,她穿過一個天然的山石隧道,驟然發現了一片楓林。登時,她像被什麼擊中了心臟一樣,陷入天堂般的美景之中。

  一條青石路曲曲彎彎延伸到楓林深處,石縫中有綠色的小草和苔蘚點綴。兩側,俱是高達十幾米的槌樹,有的葉子已經艷紅一片,有的卻只是耀眼的金黃色,更有的,還是青翠欲滴的嬌嫩模樣,於無比靜謐中,盛放著絕美風姿。

  誰說只有花才是美麗的?樂飄飄只覺得被天下間最純粹的顏色緊緊包圍,心由驚歎變得幸福,耳邊就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和腳踏過枯枝殘葉的脆響,就像有微風吹過心田一樣舒適。

  她做夢一般地向前走,忽略了時間和距離,只轉著身子從那繽紛的顏色上注目,卻又移不開眼神。不知不覺的,天色全黑了,可在月光下,楓林依然美艷不可方物。原來,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麼絕世傾城的佳人,只有自然美景配得上風華絕代四個字。

  不知道楓林有多大,小路有多長,樂飄飄歎息著欣賞,直到前方有亮光閃爍。

  那是一片小小的湖泊,窩在群山深處,楓林盡頭,寂寞無主。月光下,水濃柔媚,似有萬千銀魚在水平面上游動,又是風姿綽約,人間仙境般。

  為了這些滄海桑田,人間絕美,修仙也是值得的。若不然,哪有時間去看遍,哪有能力去守護?突然間,樂飄飄感覺心尖顫抖。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道心感悟?大師傅說過,每個人的道心都不相同,會從世間萬物中感受,一念生,一念死。一念善,一念惡。修仙之玄妙,也正在於此,一念即是乾坤。

  樂飄飄伸了個懶腳,深深呼吸,似乎要把這湖光月色,山風夜景全部銘入心底。可正在此時,一抹白色身影突兀的映入她的眼簾,嚇了她一跳,那口氣梗在胸口,愣了晌才順下去。

  「打擾前輩了。」她看清來人後,略施一禮。

  那人一襲白袍,袖口和袍角繡著黑色火焰,一看就是崑崙派的高人。長相嘛……是個高高瘦瘦的美大叔,有一把漂亮的鬍子,臨風而立,背映青山綠水,令樂飄飄有突然夜遇仙人的感覺。若不是她早就入了修仙流,可能這時候會跪拜了吧 ?所謂不食人間煙火氣,也就是眼前人這樣了。

  她不知道,這美大叔正是崑崙掌門向天笑。當初向天笑去古戰場救人時,她又被抓回狐妖洞了,因此並沒碰過面。

  「你是誰?」向天笑明知故問。

  讓他心愛的弟子念念不忘,甚至不惜捨了性命的姑娘,他怎麼可能不調查一下?

  「晚輩二仙門樂飄飄。」 樂飄飄恭敬地答,「從白首峰回即從峰的路上迷了方向。」

  「嗯,無妨。崑崙並無宵禁,只要不出門派地界就好,免得外面不安全。」向天笑負手而立,並沒有看向樂飄飄,卻問她,「適才我見你神色微頓,似乎道心有悟。不知,你的大道是什麼?能否講來聽聽?」

  「我的大道啊……」樂飄飄抓抓頭髮。

  她其實並沒有修仙的熱情,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說白了是被身體情況和那件神器的存在逼的。所以她從沒想過太多,可是今天,週遭景色卻今她大開頓悟似的,想了想道,「晚輩的大道就是我道逍遙。」讓話一出口,不僅向天笑挑挑眉,陰影處藏身的那個人,也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40 PM

第六十二章 提親的事  

  「哦?什麼是逍遙呢?」向天笑又問,很有興趣。

  「對逍遙的理解,每個人不同吧。」樂飄飄皺著眉,看了看向天笑。就見他清瘦的臉上雖然笑得溫和,目光卻清冽似劍,有如實質。只是那和逼問的感覺並不讓人討厭,反而讓她心底好像有什麼拱動著發芽似的,好像在這位中年美大叔的鼓勵下,有什麼心念正在形成。

  「我的大道是逍遙。我的逍遙是要暢情適意,隨心而為。人活一生已經很辛苦,誰說神仙就一定比螻蟻幸福?生命的長短只是相對。就連天地都有壽數輪迴,新舊更替,何況神仙?大道,追求的是心念,而非長生吧?而我要的是生活,不僅僅是活著。若一心求仙,忽略生命中所有的過程,就會面對壽數將盡而不得突破的恐慌。那數字就像鞭子,一直抽著我前行,經受著苦難。我不願意!我要感覺這風,這雨,這無邊美景,這痛苦和快樂。這就是我的自然,我的大道。我到底要看看,這樣修仙能不能成?若成,我幸。不成,我命,如此而已。」

  一番話,似是而非。她心裡混亂,沒有好好梳理,但卻覺得是這麼個理兒。執著是好,可修仙修成執念就不必了。假如他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是一個魚缸,只為努力跳出去而活,忽略了魚缸中的一切,誰又知道魚缸外面沒有一個更大的魚缸呢?誰又知道外面一定比裡面好?能跳出去,還能再跳回來才是本事。那個,叫做自如、自在。

  雲彩有雲彩的活法,泥沙也有泥沙的活法。所謂雲泥之別,在她看來其實是不存在的。不過說完自己追求的「道」,樂飄飄居然脫力的感覺,有些氣喘,心裡卻是從未有過的清明。

  「沒想到,你倒是個最有根骨的。」半晌,向天笑微笑道。「若不是你是二仙門的掌門本座都想收你為徒了。」他輕歎了口氣,「道法自然,都知道這話,可卻不知自然不僅是指外物外事,還有本心。修仙最講機緣,一味苦修,不順應本心,難免瓶頸。只是你道心上佳,卻也不要太流於隨意了。」

  樂飄飄今晚和美大叔聊了幾句,總覺得心路開闊了似的,有意念一閃,卻抓不住,要回去慢慢體會才行。由此她竟然體悟出一點修仙之樂,追求人生真理的幸福感。因而,她真心恭敬的施了一禮,誠懇地道,「多謝前輩指點。」

  「本座也沒說什麼。」

  「問也是說。」

  向天笑灑然一笑,「好一句『問也是說』。你這丫頭我很喜歡等城東身子好了,就上二仙門正式提親吧。」

  啊?!樂飄飄吃了一忙。

  前一刻還仙姿渺渺,滿心都是有關於事業的問題,怎麼突然轉到家庭生活頻道了?這個美大叔身著白袍,氣度不凡還自稱本座……

  「前輩可是向掌門?」她驚訝地問。

  「嗯,不算很笨,終究是看出來了。」向天問微微點頭,「既然此地景色讓你道心有悟,不妨你再留一會兒,想清楚再走不遲。」

  『那洛城……洛公子的傷勢怎麼樣了?」見向天笑要走,樂飄飄來不及提親事的事,急忙問道。她是有良心的,那個人是為她受的重傷。面對這樣的恩情 是個人都不能憑白承受。

  「他身子損毀得厲害,到底那狐妖王不是個好相與的。」向天笑眉頭輕蹙道,「但城東根基扎實,我崑崙也自有秘法保得他平安。可惜,這屆仙會他不能參加了。人人叫他崑崙之星,可他卻無真正讓人信服的手段和戰績……不過這可能是他的定數,煩惱無益。」

  這回答一波三折,顯示出他內心的痛惜和惋惜,之後是豁達和自信,以及驕傲。由此,樂飄飄明白向天笑真的很疼愛洛城東,所以一代高人才會糾結至此,但他又馬上放開,可見是有心胸的。

  修仙,就要斷情忘愛,可真都斷了忘了,做神仙還有什麼意思?

  趁她低頭沉思的工夫,向天笑走得人影不見。路過那片陰影時,他似無意的瞄了一眼。不是沒發現那個人,自從樂飄飄從楓林穿行過來,那人就跟著,顯然是來接迷路的樂飄飄的。

  所以提親什麼的,他故意直白的說出來。雖說修仙者於男女之事上不會扭捏,但他身為長輩,好歹會含蓄些。只是那人對樂飄飄這個小丫頭明顯也是有心,但怎比得上他那傻徒弟的一片赤誠?別說樂丫頭還能拔出凌絕劍,就算不能,就衝她對了他的脾氣,也得娶進崑崙來。此時他把話點明,也是讓某人掂量掂量,就算貴為大秦太子,將來可能一統人間天下,但也不能和崑崙搶人。

  不過為什麼百里布也能拔出凌絕劍,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百里布也知道向天笑發現了自己的行蹤,一個金丹期大圓滿的修士,怎麼可能藏在附近而不讓讓元嬰大圓滿的修士發現?足足差了四個等級,而每一個等級都是質的區別。修仙越到後來,進階就越難,差一個等級就可能是天壤之別。好在他身上戴著樂飄飄的斑斕石,當向天笑的靈識掃討來時,沒有發現他那本不可能的進階速度。否則,又是麻煩。

  他也明白向天笑放出那些話的意思,可他會怕嗎?若他認定的,全天下來反對也沒用。只是,他沒有認定了什麼,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民女罷了。他從小就知道,他的婚姻是政治手段和籌碼,那是他身為太子的職責所在,是他對父皇、百姓和江山的承諾。他享受了無比的榮耀和尊貴,就得付出自由的代價。所以他一向自律,沒什麼可抱怨的,也斷不會讓誰打亂了他的人生計劃。

  可他卻仍然惱火。

  洛城東要與樂飄飄定親?這事怎麼沒人跟他提起?就算他聽到過幾次。但從長輩嘴裡說出來,份量自然不同,幾乎就算正式的了。

  之前他拜見過含顰的師傅熊長老後,含顰又帶他略略遊覽了即從峰幾處名勝。風景,自然是美的,不過他不知為什麼有點提不起精神來,直到含顰帶他飛上高空,俯瞰崑崙五峰的全貌時。他突然想起,某個廢物點心不能馭法器飛行,又沒有能飛的靈寵。憑兩條腿走路,不知要幾時才能回來,又不知會不會迷路。

  猶豫良久,他覺得某人還差他三個願望,不能就這麼扔著不管,所以召喚了鬼車,出來尋找。他早就看到她了,但見她在樹林裡一會兒跑、一會兒走還怪有趣的,就故意收了鬼車,只跟著。不出聲。等她闖入這片楓林,沉醉在美景中時,他也失神了。

  大道逍遙。

  她的大道是逍遙。那番話不是沒有漏洞,卻讓他動容了。從小到大,他何嘗有過這麼隨意輕鬆的心情?五歲之前,沒有記憶。五歲之後就是修煉和戰爭。殺戮和流血,他哪怕由著自己的性子一點也是辜負。所以那一旋,他真心羨慕起樂飄飄來。

  要能像她那樣,也不錯。

  而正當他心思不定,又猶豫著要不要出現時,樂飄飄終於回神,發現向天笑不見了。她不禁懊惱,因為剛還想麻煩向天笑送他回即從峰來著。真是的,掌門大叔可真不體貼,難道看不出她已經找不著北了?

  跺了跺腳。她決定今晚就歇在這兒好了,明天天亮再走。她膽子不大,可這裡是崑崙派之內,什麼妖魔鬼怪也不敢來。壞人更不可能有。黑燈瞎火的,她待在原地倒安全些。正好,讓百里布也發發火。他上午那個惡劣的態度,多少有點傷她自尊了。

  若被責問,她也有正當理由。她不是不回去,是迷路而已。

  喂,想那些不愉快的幹什麼?

  樂飄飄甩甩頭,把百里布的身影從腦海裡摒除。然後把別在腰後的山河懸匣拿出來,放出大吉和大利。又拿出塊毯子鋪在如茵的草地上,還有些吃喝的東西,就當野餐吧。真好啊,仙境裡沒蚊子。

  「這裡是哪兒?」大吉怯生生地問。

  「崑崙派內。」樂飄飄含糊著說。

  「你迷路了是不是?」大利左右看看,立即明白了樂飄飄的處境,一點不給主人留面子地說,「真是笨……哎喲!」

  樂飄飄賞它一顆毛栗子,「別讓我又怪你不會飛!不然在天空上,只認對了方向就行,至於讓我在山林裡亂轉嗎?」

  「主人是打算明天天亮再找路嗎?」大吉個乖孩子猜測得相當貼心。

  「是啊。」

  「既然如此,現在天晚了,叫我們出來幹什麼?」大利個熊孩子很欠抽地問。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叫你們出來綵衣娛主,不行嗎?」樂飄飄瞪眼,「你們不是喜歡唱歌跳舞嗎?給主人我來一段。」

  「我們喜愛音樂舞蹈是天性,也是神性,可不是在酒樓上給你大小姐點曲兒的!」大利很憤怒,覺得受了侮辱。

  大吉卻是個聽話的,難得主人有要求,當下就跳起舞來。

  正如大利所說,囚牛和重明鳥一個愛唱,一個愛跳是天性,所以大吉一跳,它就有點不受控制的想唱,嗓子眼兒都癢癢。它換命抵抗,不想如壞主人的意,可是卻情不自禁。

  「別跳了!別……不許跳……再跳我也不唱…… 我我……我唱了啊……該死的!」一連串的咒罵下,大利引吭高歌。

  片刻後,歌舞和諧,傳達出一種純粹的歡樂,頗具上古之風。不知不覺中,樂飄飄心情大好,似乎什麼煩惱都忘記了。

  而突然就覺得很歡樂的人,不止是她。百里布也不知怎麼,邁步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走到樂飄飄身邊,那快樂、明亮的地方。



第六十三章 如此良辰如此夜  

  大吉大利立即停止歌舞,哧溜一聲鑽回山河懸匣。

  樂飄飄這才注意到百里布駕到,頓時吃了一驚,「殿下怎麼來了?」

  「風景好。」

  「殿下怎麼找到這兒的?我可是誤打誤撞。」

  「因為你笨。」

  簡單兩三句話,把樂飄飄噎得說不下去了。說不下去就不說唄,什麼了不起。反正,對於兩人的沉默,樂飄飄並不尷尬。當然,她也忘記站起迎駕了,就大喇喇坐在草地上。倒是百里布覺得氣氛壓抑,清了清喉嚨,以吸引樂飄飄的注意。

  樂飄飄本想不理,但考慮到形勢比人強,人在屋簷下,也就忍著氣,笑瞇瞇從那匣子中抽出一塊織了花的粗布小毯子來,妥帖地鋪在地上,位置稍在自己前面一些,「殿下,請坐。」

  這樣顯得尊敬,就像僕役總是走在貴人的側後方。實際上樂飄飄是不願意被百里布緊盯著,在他目光所及之外,她倒舒服些。

  百里布端著架子坐下去,片刻後就覺得背後有兩道他極不自在的眼神,略側過頭,卻見樂飄飄雙手抱膝,舉頭望明月,低頭思壞招,似乎沒關注他。可他才轉過身,就覺得背上有熱流竄動,類似於那個……發麻。

  於是,他乾脆仰躺下去。這下,那肆無忌憚的目光會老實些吧?

  眼角餘光一瞄,卻見那丫頭從匣子中不知拿了什麼零嘴兒,一顆顆吃得開心,一會兒看著月亮發笑,一會兒又盯著水面發呆,好不愜意就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

  這讓他有點惱火,從來沒有人在他面前這麼隨便的,甚至,是瀟灑自在的。他心裡很不舒服,不知為什麼,就是很討厭她沒有注意他。

  「給孤捶腿。」他冷聲開口。

  樂飄飄幾乎被一粒琥珀花生嗆到食管裡,咳了兩聲才心道:破壞意境的傢伙!環境污染者!

  嘴裡卻什麼也不敢說,只為難地道,「殿下您躺在地上,讓我怎麼捶腳如果你不高昇下位置,我只能趴在地上了,那樣多不雅觀。」

  你還知道雅觀二字嗎?百里布哼了聲,突然想起那天在狐妖洞她就那麼倚過來抱著他的腰,水汪汪的桃花眼,像會說話似的……

  一念及此,他立即坐起來,兩條長腿一條伸直,一條屈起,搭著手臂,「那給孤樂舞。」

  他在找茬!樂飄飄終於有了點覺悟心中大恨。如此良辰如此夜,觀著美景,道心漸漸如雨潤甘露一樣漸漸融入,慢慢感悟,是多好的事啊。就算無關修行只片刻安寧,心境舒展也是好的,偏他來搗亂。

  可是有什麼辦法?她敢反抗?又是捶腿又是樂舞的,真拿她當宮女了?

  「我這就把大吉大利叫出來。」哼,一定要它們倆唱得像被踩了尾巴,跳得像抽風。

  哪想到百里布攔住她淡淡的吩咐,「孤要看你樂舞。」

  樂飄飄倒抽一口涼氣,「殿下,我不會跳舞。」

  「那唱歌。」

  「我也不會唱。」

  「會說話嗎?」

  「會。」

  「那趕緊唱。」

  樂飄飄憋氣。她看出來了他不僅是找茬,而且沒打算放過她。

  那好,他不怕聽,她還怕出醜?但是唱什麼呢?都是月亮惹得禍?月色撩人?小紅帽遇到大灰狼?鐵齒銅牙樂飄飄?

  抬頭望天,就見一輪明月高照。不知是不是因為崑崙山高的緣故,那月亮比平日看起來大很多,就像頂在頭上似的。再看身前身後,繽紛的色彩並沒有變成一團漆黑,而是像蒙上黑沙一般,那美麗便遮蓋不住的滲透出來。更不用說面前的小小湖泊,倒映著山色月華,盡染的楓林,耳邊夏蟲啾啾,美不勝收。

  「殿下,您看月亮」。樂飄飄情不自禁地抬頭,「有什麼好啊,不過就是形狀圓圓的,顏色黃黃的,可為什麼看來看去,讓人的心都漂浮起來,跟醉了似的。什麼也不想,就是傻笑、傻待著,似乎這麼坐在這兒一輩子,看一輩子也不厭。」

  百里布不回答,詫異於樂飄飄的比喻和形容。文人墨客所作的有關月色月夜的詩詞多了去了,或文辭華美,或清麗旖旎,沒有一個人說得像她這樣直白,可又直說到人心坎裡去,彷彿聽了她的話,心都軟了下來。側頭看去,見她的臉龐都似被月光水色蒙上了光亮,頭上紅羽更是鮮亮可愛,一時竟然看得癡了。

  半晌,他把那顆好像浮動了的心定下,低聲道,「只有你才會傻笑。」

  樂飄飄聽他那麼說,當真就笑了起來。本來,她提醒自己和百里布保持距離,可月明之夜就有奇特的功效,就像神奇的魔力,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讓她疏遠的心也不那麼戒備了。

  看著她明媚無偽的笑容,百里布只覺得胸口咚咚亂跳了兩下,拱得他惱火,催促道,「快唱吧,唱個應景的。」

  「應景的啊?」樂飄飄咬著唇想了想,此地是崑崙,歌詞最好帶著仙氣兒,還要與月亮有關的那不如《水調歌頭》吧。此情此景,不管是意境還是字意,都貼合得很。而且,我剛剛突然覺得『靜美』,這兩個字是有的。安靜,甜美。還帶著青草香,可不正是說此地嗎?

  前世是沒當過麥霸,只要上學時進過合唱團,好在四周幽靜,藉著水音,嗓子倒也不差。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睛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唱著唱著,樂飄飄抬起頭來,遙望迢迢星瀚,突然發現她的歌選得真對啊。簡直和此情此境完全妥帖,也印合了凡人對神仙的嚮往和遺憾。蘇東坡真了不起,一首詞,道盡人生,居然對她的道心也有觸動。

  她沒有注意,一邊的百里布自她唱第一句開始,眼神就沒有離開過她,心裡滿是涼涼的溫柔,還有些許的惆悵,離別的無奈。這詩歌與大秦的曲調節奏都不同,可就直接浸入他的靈魂深處。眼前的女子好似不是這世上的人?為什麼他覺得她有一天也會飛離。想到再見不著,他心尖上就似被誰揪了一下。不是疼,可就是很不舒服。

  他重又躺回草地上,眼睛再不看向樂飄飄,也不看那明月清輝,生怕再看一眼,情景和那人就不對了。而樂飄飄回頭時,還以為百里布睡了,心中暗笑自己能把一道這麼有深度的歌唱成搖籃曲,還真很有難度啊。歎息一聲,也躺下去,離百里布三尺開外。不知是累了,還是環境太靜謐,很快她也眼皮打架,沉沉睡去。

  就算修仙者不畏寒暑,崑崙畢竟是山地,後半夜氣溫驟降。加上樂飄飄本人超級怕冷,迷夢中自然尋找溫暖的源頭。恰恰百里布是生化形綠色人體暖爐,雖說是風雷雙系的變異靈根體質,卻自小就渾身火熱。於是本能的,樂飄飄三滾兩滾湊了過去。

  百里布根本沒睡,從小的軍旅生涯還有無數的政治鬥爭令他時刻保持警醒。不過今夜有些與眾不同,令他生來第一次那麼放鬆,所以當樂飄飄滾到他身側時,他才發覺。

  想把她推開,卻又見她蜷縮成一團的樣子好不可憐。正猶豫的時候,某女更八爪魚一樣纏了過來,死命往「暖爐」的懷裡鑽,似乎要把那全部的熱量都吸走。最可怕的是,她那冰涼的小手三摸兩摸,游魚一樣滑進百里布的衣服內,準確無比地貼在他男性的肌膚上。

  百里布哆嗦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發怒。他想把懷中人拎起來,丟到湖裡去。然後他發覺,他又悲劇的僵住了,就連手指也動不得分毫,只仰面躺著,任那個惡劣的臭丫頭予取予求。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還會這樣!最近接觸多了,他以為再不會出現這種狀況,在狐妖洞的時候,他們差點就……要不是他定力好的話,早把這丫頭辦了。怎麼又會出現這種渾身僵硬的情況?是不是,她有什麼秘法?

  他悔恨不已,心中不斷重複三件事:一,以後不能給樂飄飄好臉色。二,就算給好臉色也不能讓她靠近。三,就算靠近,也不能讓她碰,特別是皮膚接觸皮膚的這種。四,最重要的是下回不穿前開襟的衣服,讓她這麼容易就從紐襟的間隙把手伸進去!

  偷看他出浴、鑽他的被窩、假裝入他的夢、現在這算是被調戲了?他這太子當的,真窩囊!天底下有比這丫頭更無禮的草民嗎?

  心中咒罵無數,可是動彈不得也沒辦法,只能平躺著任某女把他一切的溫暖都帶走。

  兩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在密林中還有一個人,一直望著他們。

  那人紫發金瞳,卻沒有像樂飄飄第一次穿越時看到的那樣坐著輪椅,而是孤清的站在陰影深處。那背影像是擔了天下間所有的重擔一樣疲憊,像痛失了全部所愛那樣孤單,萬古寂寞。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他輕輕念著這一句,目中有淚滾落。

  月光下,像人世間最美麗的珍珠,落入草叢中。

  「你,回不來了。回不到我身邊了。」他笑得淒涼心酸,不知說的是誰,隻字字血淚般。

  然後,就在那月華之中,好不容易凝結的身形,再度消散,隱於如銀光芒之下。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40 PM

第六十四章 不能控制身體的滋味  

  鳥鳴聲,把樂飄飄吵醒,但她沒有立即起身,而是又膩了一陣。

  往常起床,會覺得有點冷的,今天特別,從心窩裡暖乎乎的一團,很恆溫。

  然後,她很沒形象的伸了個懶腰,迷糊的記憶漸漸清晰。昨晚看到仙境般的美景,唱了很切題的歌,遇到崑崙掌門向天笑,還有百里……布!

  她猛然睜大眼睛,發現自己正半趴在大秦太子的身上,那衣襟都被她扯開了。抬頭,正對上一雙眼睛,閉著的,睫毛很長,有點發抖。再看他的兩腮,雖然唇緊緊的抿著,但牙骨彷彿在動…在……咬牙切齒。

  樂飄飄嗖一下跳起來,動作從來沒這麼利索過。

  可是她的衣帶不知怎麼纏在了百里布的手臂上,身子在半空一窒,又跌落了下來,砸得太子殿下哼了一聲不說,還吧唧一口親在了人家的下巴上。

  她明顯聽到百里布長出了一口氣,就是那種很想殺人,後來又算了的無奈氣息。也可以說是,懶得再理某人了。

  「對不起,太子殿下,我……我睡覺的品相不太好,不是故意要冒犯。」她慌忙起身,誠懇的解釋。就算臉皮再厚,臉上也隱隱熱了起來。

  百里布坐起來,面沉似水,感覺全身關節都生銹了。任誰一夜保持一個姿勢不動,被個女人壓在身下,還要念上幾百遍清心咒以保持定力,早上起來,情緒和身體狀況都不會太好。

  更重要的是他很鬱悶,為什麼只有樂飄飄不再抱著他時,他才能動?努力了一夜,結果卻沒有變化。

  他陰沉著臉不說話,樂飄飄就著意陪著小心,不過看他當場沒有發火,猜他大約也不會發作她,心底倒不是很害怕。

  百里布一低頭間,已經召喚了鬼車。那看似兇惡,其實愛好賣萌的大鳥不知從哪個空間飛來,落地後居然沒理主人,先是對樂飄飄大獻慇勤,又是蹭,又是纏磨,啾啾得叫得像一隻小鳥。樂飄飄自然對鬼車也是又摟又親,看得一邊的百里布臉都綠了。

  然,就在他要暴怒的邊緣,樂飄飄及時收手,並迅速丟給了鬼車一個眼色。到底是神獸級別的靈寵,鬼車立即安靜下來,一本正經地等著主人騎乘,好像剛才發賤的鳥不是它。

  百里布輕鬆躍上,樂飄飄很不客氣的坐在他身後,還想伸手去接人家的腰。在現代時,乘高速行駛的摩托車,不都得抱緊前面的騎士嗎?話說鬼車的速度更快呢。

  可百里布卻身子一僵,冷聲道,「放開。」

  會掉下去的。這不比她自己騎鬼車,有脖子可以抱啊。不過,他這麼彆扭不是生氣是因為昨晚那一夜而尷尬吧。他又僵住了,難道是因為自己要抱抱的緣故?

  這麼想著,樂飄飄小心地拉住了百里布的衣袖。這樣,總行了吧?

  還好,百里布再沒多說什麼,馭著鬼車回到在即從峰的落腳處。樂飄飄跳下鬼車後,見他有一種永遠不想和她說話的意思,連忙巴巴的趕上前問,「殿下,明天的論劍仙會,您不會要帶我進入崑崙秘境吧?」

  百里布腳下頓了頓,略側過頭來,皺著眉,很認真很認真的問,「孤問你,如果你去做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會不會很謹慎?」

  樂飄飄用力點頭。

  「那,你會不會帶一個笨蛋同行?」

  樂飄飄誠懇搖頭。

  不氣,不氣。管他說什麼,管他是不是侮辱人,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她不斷做著心理建設,目送百里布進了屋,自己也回了房間。

  這一天,小院內氣氛很壓抑,百里布一天都死板著臉,就連含顰公主來找他,想帶他再遊覽幾處名勝,他都婉拒了。他這樣,樂飄飄也不敢隨意亂跑,但想到從明天開始,就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逃離了某太子的淫威,立即覺得很有盼頭,催眠自己說,過了今天就好了。

  她不知道,其實百里布只是生自己的氣,所以擺著冷臉罷了。而她在自個兒屋裡吃喝都沒耽誤,又進了龍神殿空間修行。百里布以神識探知了她的行動,自氣得牙根癢癢。好在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三月初三的崑崙論劍仙會日終於到了。

  一行人到達崑崙白首峰前的廣場時,那裡已經人山人海。百里布因為身份特殊,又傳言他可能與齊國公主含顰聯姻,加之他的形貌在帥哥扎堆的修仙界也很突出,格外引起了注目。就連跟在他身後,力圖保持低調的樂飄飄也被很多道目光盯了個遍。

  今天她穿的是桂子綠色偏襟小襖,行腰上繫著豆綠宮絛,下系粉霞茜裙,腳上木蘭青繡蝶紋的小靴子,綠綠粉粉,搭配著頭上標誌性的、紅如滴血的羽毛,自是一番俏麗,因與全部謫仙風格的女修們著裝風格不同,特別引人眼球。

  二八好年華啊,自然要鮮艷亮麗。重生並年紀不老小的,很喜歡糖果色卻不敢穿,現在可逮到機會,絕對要盡情的打扮,死命的裝嫩。

  四下裡張望,就見二仙門眾人擠過人樣,向她招手,趕緊向百里布請假,「殿下,仙會就要開始了,請允許我回到門人那便去。跟您報告一下。我是二仙門的掌門哪。」

  「去吧。」當著眾人的面,百里布倒沒有發脾氣,不過眼神森森,帶著威脅,「如果仙會結束時孤看不到你……你知道後果。」

  「我不會跑掉的。」樂飄飄連忙表忠心,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就不費力氣了。

  這麼想著,悄悄攥緊了右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覺掌心中的兩點紅痣突突的跳動、發熱。

  「你還有三件事沒有為孤做,若敢有個好歹,必不饒你。」百里布冷冷丟下一句,帶著人就走了。

  「是。」樂飄飄很無奈的應下。

  真是的,讓她保護好自己就直說啊,幹嗎非得用仇人的語氣?若她真出點什麼亂子,不等他來懲罰,在凶險的修仙界,早就得死透了,還輪到他饒不饒?這熊孩子,真彆扭啊。

  「飄飄快來,咱們找個角落待著就好,看擠壞了你。」百里布才走,無跡就躥過來說。

  他身形高大健美,穿了身玄色的新袍子,長髮只高高束了個馬尾,若忽略有點不著調的神情和語氣,可算得上是威風凜凜,吸引了好多女修的注意。而當他帶著樂飄飄來到二仙門眾人站的地方,樂飄飄發現自己還是不能做到低調。一來,他們是新門派,好多人好奇窺視。二來鳳九風姿絕美,小一郎氣質超群,加上無跡,這三人就像會放光似的,想不被人注意都難。

  唉,長得漂亮實在太煩惱了。樂飄飄很欠抽地想。

  仙會的開啟儀式並不隆重,有點像高考動員大會。崑崙掌門說了幾句場面話,就帶著眾人步行,穿越一條山路,來到後山。因為樂飄飄沒打算進入崑崙秘境參加比試,所以並沒注意向天笑說的規則、注意事頂、排名標準、獎勵獎品什麼的,只仔細觀察四周的環境。

  就見一路上奇花異草無數,山坡上總有零星閃著異光的草木和樣子奇怪的動物,不禁感歎造物的神奇和崑崙的博大。和那些靈山秀水不同,崑崙景物總帶著大氣和莊重之態,於是她再度囑咐門人,看到好的植物動物,一定要Q回家一些。

  山路本來極開闊,能並行幾輛馬車,可當向天笑停下腳步,樂飄飄看到前方突兀的支愣出兩片山屏,一左一右,就像兩扇大門要合攏似的。在沒有合攏的間隙處,空氣明晃晃的,連空間都似扭曲了,有點像夏日暴曬下的沙漠,看著又透明,又模糊。

  「各位,秘境之門每五十年開啟一次,對應天時星象,非人力可為。」雖然有很多修仙者已經參加好幾次仙會了,但因為也有新人,向天笑還是解釋道,「天啟時間只有片刻,眾位做好準備,若進不去,就要再等五十年。而四月初一午時,秘境之門二度開合,各位務必要在那時守在門口,否則就出不來了。不要想在秘境中等待五十年,因秘境關閉後,裡面先天罡氣肆虐,就連大羅金仙也頂不住的。所以,此舉凶險,是否進入秘境,慎思。若決定進入,一定要在四月初一之日返回。」

  「去後各憑本事,生死無怨。」一個美貌的少女爽朗地應道,「求道艱險,一線生死,大家都懂的。崑崙肯如此無私的開放秘境,我們只有感激。」正是蓬萊派的瑩海兒。

  而她一說,眾人就連聲附和。顯見所有人都躍躍欲試,完全不考慮失敗會落到什麼下場。

  樂飄飄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憐憫?或者佩服。反正她不打算憑自己築基期的修為去冒險,所以一直帶著門人向後、向側、反正向最不礙事的地方撤。

  正試圖擺脫大部隊,忽然敏銳的發覺得有幾道目光鎖定在她身上。

  抬頭望去,看到左邊山屏上站著四個人,兩個英俊中年男,一個風塵異人樣的老者,一個她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美的美人。四人分別穿著黑、白、綠、紅四色袍服,顯然是四大派的人。

  特別是那綠衣美人,手中還抱著一個花花白白的靈寵。

  被人注意,本沒什麼,這幾天樂飄飄都習慣了。可她卻突然動彈不得了,好像被四道神識牢牢困住。瞬間,她理解了百里布對她的怨怪,因為不能控制身體的滋味,真的很難受。



第六十五章 樂飄飄不見了  

  「飄飄,你怎麼了?」鳳九向細心,見徒弟神情異樣,像是入了定似的,連忙問。

  樂飄飄才想以眼神表達自己不能言語、不能動彈的窘境,周圍的空氣卻驀然一鬆,她又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

  她向左邊山屏上望去,心中大為惱火。

  能力強又怎麼樣?就可以隨便欺侮人嗎?雖說這世上強者為尊,但也沒有這樣的道理!道心為正?哼,運用自己的能力欺凌壓制弱者,這和魔修、妖修有什麼區別!

  「飄飄,你在看什麼?」鳳九又問,連無跡和小一郎都注意到徒弟氣鼓鼓的盯著一處。

  「那四個人!」樂飄飄伸手一指,毫不客氣,也不顧忌什麼禮儀禮貌。

  離得遠,但她似乎感覺得到對於她的舉動,那俊朗大叔的不悅、粗豪大叔的笑容、風塵老人的無所謂和那絕世住人的輕蔑。怎麼了?他們為什麼注意她?就算她能力下,也看得出這四人是高於在場所有人、包括向天笑的存在。

  再看三位師傅,面面相覷著,很茫然,顯然並沒有看到什麼人。身邊其他的人似乎也沒注意到發生了什麼。難不成,那四人只在她眼裡顯形,又是什麼意思?她有什麼值得關注的?因為是新門派的掌門,還是她有什麼特殊?

  「那四個人什麼樣子?」無跡望著空蕩蕩的山屏,儘管眼中不見,卻還是相信樂飄飄。

  樂飄飄低聲描述了下,然後詫異地說,「現在他們又不見了。」

  什麼意思?一現身後就消失,是她無意中看到的他們,還是他們要提醒她什麼?專門來觀察她的,還是無意中路過?這崑崙仙會,好像隱藏著好多秘密似的。

  「是四大天尊。東尊付采薇、南尊布縷衣、西尊朱俊、北尊狄人傑。」小一郎以折扇輕敲著掌心。「修仙界以四大門派為首領。而四大天尊是四大門派中絕頂的存在,可以說是太上掌門,都是化神期大高手,只差幾步就度劫飛升了。很多修仙界的事都是他們背後探縱或者決定的。不過崑崙仙會雖然熱鬧。卻並不是了不起的大事,有什麼事居然能讓四大天尊齊出?難道,天下要不太平了嗎?。」

  小一郎低聲說完,就陷入了沉思。鳳九望了樂飄飄一眼,說出大家的疑問,「大哥,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啊?!」小一郎愣住。剛才那憂國憂民的模樣立即變成呆呆的,想了半天,還抓了抓頭髮道,「這些信息自然從腦子裡冒出來了,我也不記得是打哪聽說的。說不定是前世記憶。哈哈,我就知道我不是凡人。」

  才沒說兩句就自吹自擂,眼見蓬萊的瑩海兒從眼前走過。立即哈巴狗一樣追過去,打著請教和兩派互動交流的借口。行泡妞大法加言語調戲。也虧得他皮相好,又能說會道。板著臉時看起來還蠻正直的,居然沒立即讓人家打回來。

  對小一郎不放過任何一個美女的態度,二仙門眾人見怪不怪,也不理會,直接找了個角落去說話。

  秘境之門開啟是需要一定時辰的,此時眾人分別於各處,耐心等待,並做最後的準備。

  鳳九對樂飄飄說著這兩天打聽到的情況,「聽說進入秘境後,大家全是分散開的,因為不分散也不行啊,進了秘境之門,沒有人知道會被傳送到哪裡。運氣好的,能碰上自己的門人,或者友派的師兄弟,落腳在秘境外圍,可慢慢向內探險。運氣不好的,遇到仇人,甚至被傳送到秘境中心的危險地帶。那時,不僅要對付險惡的環境,可怕的異獸,還要提防有人背後下刀子。聽說哦,之前的崑崙仙會,能保命出來的,也只有一半人。」

  「天哪。」樂飄飄嚇了一跳,「看這些人摩拳擦掌的勁兒,還以為能參加論劍仙會是大幸運呢,其實是大危險啊。他們就這麼不愛惜生命?」

  「愛惜又如何?生而為人,早晚是個死。而秘境中異寶無數,若得之,可有助修行,早日飛升而去」脫離生死輪迴之苦。」無跡接過話來,「若是不冒險,就算化神期的大能,活上幾千歲,可若不能渡劫成仙,一切也全是白搭。所謂富貴險中求,就是這個道理。再者,只要運氣不太差,好歹先自保,再慢慢找到同門或者朋友,攜手探秘,生存的幾率就會大增。」

  「那我也不去。」樂飄飄沒出息的說,而且絲毫不以為恥,「就算壽歲有限,也不是隨便拿來浪費的。」

  「你若去,為師還捨不得呢!」無跡攬住樂飄飄的肩膀,有點討好地說,「等我和大哥二哥修為再強些,下個五十年之期,我們進秘境去,找到法寶都歸你。」

  「可不,反正你會復活術,多死幾回也沒關係。」鳳九嗤笑道,「倒還沒實驗過,你真的會復活術,還是上回歪打正著,瞎貓碰到死耗子?」

  樂飄飄一聽,忍不住樂了起來,剛才被四大天尊死盯的不快和疑惑感就消散了。師傅三人說笑一回,百里布的十六個侍衛穿過人群,走了過來。

  侍衛首領姓果,人稱果隊長,平時少言寡語,但忠誠負責,除了燕北天,太子親衛中就屬他的修為最高,排兵佈陣時也以他為尊,所以見他沒有守在百里布身邊,樂飄飄很是驚訝。

  「果隊長,您怎麼來了?」對他,樂飄飄倒是最尊重的。畢竟燕北天是大哥級別,親暱有餘而恭敬不足,對百里布只是陽奉陰違罷了。

  「親衛隊的職責是護衛太子殿下。」果隊長嚴肅地說,「但進入秘境後,我們能跟隨太子殿下身邊的幾率非常之小,幾乎為零,所以殿下吩咐,只與燕大人進入,讓我們在外面等候。」

  樂飄飄一愣,隨即也就明白了。

  親衛隊的優勢是佈陣。戰鬥力不是成倍、而是呈幾何數字增長,所以面對修為像狐妖亂那樣的高手也不會一時落敗。可既然進入秘境後。大家不知被分散到何處。這優勢不存在了,親衛隊中每個人的修為就顯得格外低下,進去也是送死,倒不如守在外面。到底百里布一行人太扎眼了,大秦皇室平時拉的仇恨值也不低。若百里布和燕北天能從秘境出來,只怕也得受點傷什麼的,這時親衛隊保持強悍而完整的戰鬥力就很重要了。

  但是,百里布和燕北天的修為在參加仙會的人中是很低的,只比他們二仙門強一點,這樣的話,他們面臨的危險會很大。看看果隊長。見他堅毅的臉上隱有擔憂,就明白他也是放心不下,只是拗不過百里布而已。

  「放心吧,果隊長。」樂飄飄微笑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太子殿下和燕大人一定會平安無事、勝利歸來。」

  果隊長點點頭,並沒有多話。其實他還想說。親衛隊在秘境外守候也沒什麼,但太子殿下吩咐他們跟二仙門在一起。是有讓他們保護這位修仙史上最年輕的女掌門的意思。

  冷眼旁觀,太子殿下對姓樂的小丫頭。實在是與眾不同。回去,要不要報告給那一位?

  「燕大人辦非去秘境不可嗎?」樂飄飄又問。

  「燕大人此舉必行,太子殿下在秘境中還是應該有個盟友。萬一能遇上呢?」果隊長雖然這麼說,可心裡卻覺得不太可能。但若真的只把太子殿下一個人扔在秘境中不理,那是他們全體的失職。

  「你們在這兒等著,我過去給太子殿下和燕大人壯行。」樂飄飄想了想,向人山人海的前排擠了過去。

  頭兩天還沒感覺,眼見這麼多人擠在秘境入口處,又聽了很多有關仙會的可怕解說,她擔心起燕北天來。其實,也擔心著百里布,只是她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

  無跡對這小徒弟最是上心,見她嬌小玲瓏的身子在人群中穿行,顯得無比脆弱,到底還是不放心,遠遠墜在後面跟著。

  眼見樂飄飄還沒走到百里布身邊,人群中就有一人興奮的大喊,「秘境之門開了!」

  這一下,眾參賽者就像打了雞血似的,馭動各色法寶,激動得往前衝去。一時之間人流成風,半空中淨是五顏六色的燦爛光華,把樂飄飄帶得原地轉了好幾個圈,眼也花了,差點坐在地上。而這一轉身,眼前就失去了百里布和燕北天的身影。

  和現代時招聘大會的情形差不多,簡直就是黃河決堤之勢。真是的,秘境危險,至於都這麼急著去送死嗎?倒像是超市大減價,大家瘋了樣的搶東西。又像是,2012要登船了。

  樂飄飄暗罵,聰明地保持站姿不動,怕被誤傷,只等這一陣過去再離開。聽說秘境之門的開啟只是一瞬間,所以大家才這麼匆忙,擔心進不去吧?可就在這時,一團黑白花的東西突然躥到她的腳下,狠咬了她的腳腕一口。

  她疼得跳了起來,身子還在半空,又覺得一股巨力擊中她的側腰。力從地起,她在空中無法保持平衡,也借不到力量,身子就如斷線的風箏一樣飛向秘境之門。

  「飄飄!」無跡大驚,深恨自己跟得不緊,立即飛身面上。

  他的速度從來沒有這麼快過,哪像是胎動期的低手?若有人留心,就只見到一團黑影,連他的身形都看不清楚。

  可到底,他還是晚了一步。他撞上那片像是空間扭曲的地方,卻被彈了回來。

  而樂飄飄,已經不見了。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41 PM

第六十六章 百里布的刀  

  前一刻還人山人海的空地上。此時餘者不足十分之一。山屏依舊。連風也不亂動一絲。就像剛才的場景。而剛才那些人都是虛像。眨眼間就消失了似的。

  無跡有片刻的茫然。隨後就是大急,猛力向那處類似空間扭曲的地方衝去。結果,照樣被彈回。可他卻執拗的再度衝擊。

  一邊的崑崙高層都皺緊了眉。還有來參加仙會的人過來勸,「這位仙友。秘境之門一旦關閉,只有到了四月初一的午時才會打開,你怎麼樣也撞不進去的。人多門小時間緊。我也沒進去啊。雖然遺憾。大約也是定數。下個五十年再來吧。唉。」

  「我輩修仙者不可強求啊。」

  「不是不是。」無跡急了,「我不是要強行闖入。是我的徒弟進去了!」

  「好事啊。雖說秘境之內凶險。但若經過考驗。出來後不敢說脫胎換骨。至少修為精進。」

  「你們不明白,她並不想去秘境,是被人流生生撞進去的!她修為不高。若被傳送到外圍還好。若是不行,我得想辦法進去!」無跡心焦似火。

  這時,向天笑和小一郎等人都過來了。當時太亂,他們並沒有看清,但無跡的話卻是聽了個明明白白,都變了臉色。

  對於小一郎和鳳九來說。擔憂樂飄飄的心情一點不比無跡少,對向天笑來說,若樂飄飄真有個三長兩短,他要如何和洛城東交待?當初答應二仙門來參加仙會,他就是為了看看徒弟的意中人的。又因為知道二仙門人不夠資格進入秘境。也沒打算去而沒有關注和保護。

  可現在當時場面太亂,回回都是如此。他見怪不怪。早麻木了……沒想到開個秘境也會有誤傷。崑崙立派何止千年,從來沒出過這種事。

  此一去,那小丫頭只怕凶多吉少。就憑她那修為。就算在秘境外圍也是險難重重。但如果她連自保也做不到,就不配做城東的妻子。只是那小丫頭他倒也很喜歡。真是可惜了。

  他心裡給樂飄飄判了死刑,嘴上卻道,「秘境之門,人力是打不開的,不若耐心等待。修仙之事講求機緣,本座觀察貴掌門福澤深厚,會有奇遇也悅不定。」無跡明知道是這個理兒。可就是別不過心裡那股子勁兒。要鳳九和小一郎連抱帶抱。才把他拉下去。無能為力之下。三人研究半天,也只好等待。

  「別乾等著。」鳳九強壓下心頭的不安,「飄飄之前的吩咐要做到。我有預感。她一定出得來。到時候看咱們靈藥異獸或者天材地寶也沒收集,會不開心的。」

  「這丫頭好好的怎麼就跑到前面去了呢。」小一郎皺著漂亮的眉,「秘境之門大開時。那群人跟餓狗搶屎似的。把她擠進去是必然的啊。」

  同一時間。樂飄飄已經瞬移到密林深處了。

  只有她心裡明白,她根本不是被無意間衝撞進來的。而是有人害她,把她踢進來的。現在她的腰側還熱辣辣的疼,雖然不知道是誰下手。但那一股力量卻是結結實實的。

  冷靜!冷靜!

  她對自己說,環視著周圍。既然說什麼也沒用了,既然已經進入秘境。也只有想盡辦法保住小命。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秘境之門的附近。這才是正理。這才是王道。

  可是不會吧?這裡不是秘境外圍!她中了大獎。直接被扔到秘境中心。最凶險的地段!

  按正常邏輯,所謂外圍。植被不可能這樣茂盛的。而植物生長茂密且陰暗潮濕的地方。通常會藏著很多蛇蟲鼠蟻。大多數女性對那些小東西感到很害怕。樂飄飄也不例外。

  正琢磨著。忽覺腳下有異。低頭看去。她駭然發現那雙木蘭青色繡花小靴子上面。不知何時趴上了幾條肥綠的毛蟲。嚇得她輕叫一聲。雙腿連踢。把蟲子甩掉。再抬頭。看到頭頂有一顆參天老樹。不知是蟲害還是品種的關係。反正從樹冠上垂下了成千上萬條蛛絲樣的白線,每一條絲的底下,都吊著一隻毛蟲。

  樂飄飄差點嘔吐。慌忙拍打全身和頭髮。提防有蟲子趴在她身上。然後念動咒語,打開山河懸匣。取出那把無跡送的舊兮兮的油紙傘。遮在頭上。頓時聽到了辟辟啪啪的聲響。好像有蟲子掉落。幸好她機智,用傘擋住了。

  太噁心了。下蟲子雨,她覺得自己會受到心靈創傷,連忙又把大吉召喚出來,「大吉,你是重明鳥,雖說和鳳凰是近親。但是和雞也算是遠親吧 是蟲子就怕雞啊鳥的,現在考驗你的時候到了。保護我離開這裡!」說到後來。她聲音都哆嗦了。

  大吉一向溫順膽小。樂飄飄把它放出來時。並沒有多大把握。可這次大吉居然很給力。從匣子出來後。落在地上就是一聲清啼。真的隱隱像鳳凰雛聲。雖然樂飄瓢沒聽過鳳凰叫,平時唱歌的任務也是大利的,大吉只負責跳舞。可她心裡覺得就應該是這麼回事。

  本來毛蟲落地。紛紛向樂飄飄腳下拱動。看得她心頭發麻。可大吉圍著她轉了幾困。又張口叼了幾條蟲吃。那些蟲子就像感到了恐懼樣,不敢再向前。

  「大吉!」眼見大吉吃得開心。有漸行漸遠之勢。樂飄飄連忙叫住它。」主人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快回來」大吉連忙應命,一雙黑豆似的眼睛滿是興奮,「主人,我會一輩子守護你的。不過這裡不愧是崑崙秘境,一切都是外面比不得的。妖有妖元,獸有獸魂。木有木華。蟲有蟲精。實在是有助於修為。」

  「吃兩條意思意思就好了嘛,你還在長身體。暴飲暴食不好。」

  樂飄飄壓抑著恐慌感,說得深明大義。隨後又抬頭。從樹葉的間隙中望了望天道,「咱們得在天色暗下來前。盡快離開這個地方。」兩世為人,她沒有經過任何野外生存訓陳,但基本常識誰都知道入夜後的森林才是最可怕的。

  大吉一貫聽話。連忙又吃掉幾條蟲。就護衛著樂飄飄離開此地。

  樂飄飄完全不知道要走哪個方向。只得瞄了樹木比較稀疏的地方。可走了沒多久,就聽到沙沙聲密密麻麻蹦起。就像雨打草葉似的。考慮到已經脫離了掛滿蟲子的樹叢。樂飄飄急急剎住腳。看清情況後,嚇得差點尖叫。

  果然蛇蟲鼠蟻啊!有蟲子的地方。立即就有蛇冒了出來。

  姑娘家,尤其是生長在都市的,哪有不怕蛇的?何況這些蛇與眾不同。赤紅色。鋪在地上像流淌著鮮血。而見了生人,它們身上的鱗片都微微張開。就像長了一層層的倒刺。被日光一照,呈現銀綠色的微光。特別可怖。

  最可怕的是,蛇不止一條,而是你壓我纏的湧出一片,中間還夾雜著不知明的生物。比如蠍子、毒蛛什麼的。再看蛇信噴吐。形成了一股腥氣。作嘔的感覺之下。還伴隨頭暈目眩。

  這哪裡是崑崙秘境。明顯是蠆盆!

  從小到大。她從沒有這麼怕過。若不是好歹有點修為。她幾乎要暈過去了。可她不能喪失意識,否則就會被這些蛇蟲啃得渣子也不勝。

  死有輕如鴻毛。也有重於泰山。但若是這麼個死法。卻絕對不在她能容忍的範圍內。

  「大利。該你出手了!」她的聲音都嚇得扭曲了。在她看來。大利不是龍種嗎?那麼對被稱為小龍的蛇類。應該有威懾力是不是?

  一邊召喚大利。一邊還馭出黃布力士。此力士應該有九牛二虎之力。可現在這個情況不是用力就能解決的。她只是想讓力士背負著她。再不敢腳踩大地。

  大利滾出匣子。別說,挺胸疊肚往那一站。也不知念叨了什麼龍語。還真鎮得那些紅蛇停了下來。可那只是一時。還沒等樂飄飄飄鬆口去,蛇群又開始湧動,繼續像紅色的血水一樣。向樂飄飄衝過來。只是圍攏的速度慢了些而已。

  「大利,你個笨蛋!」樂飄飄尖叫。

  大利也有點害怕。但仍然不服氣的辨解,「不是我比不上大吉。實在是任務難度不同。媽的都欺侮老子吧。等老子化龍。一把火燒了這鬼地方。哎呀。主人救我!」這個時候,樂飄飄多希望自己能飛啊。可片刻後。她就沒這個想法了。不知何時。頭頂上飄過一片陰影。抬頭望去,她驚駭地發現天空中也佈滿蛇跡。

  會飛的蛇!慘綠的顏色。肋下生出幾對透明的翅膀。上面夾雜著道道血紋。形容不出的詭異和噁心,撲天蓋地而來。

  難道她被傳送到秘境中幾百年都沒人進入過的地方?這簡直是煉獄難度的生存遊戲啊!

  樂飄飄手腳冰涼。臉色慘白。面對這情形,連呼吸都斷絕了。僅剩的理智告訴她。避到龍神殿空間去,那是唯一的活路。

  「大吉大利,快回來!」她招呼靈寵回到匣子中。又揮手散去了力士,然後。拚命集中精神,想進入空間。雖說羽毛落在外面。可能會遭到荼毒。甚至困死她。讓她再出不去,但她現在哪還有得選擇。

  可倒霉的是,她呼喚了半天。龍神殿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反倒是那些蛇迫得更近了。似乎,那些冰涼涼、粘答答的感覺都附在了她的身上。

  從沒想過要受萬蛇噬體之苦。要做多大的惡。才要受到這種懲罰。

  那個踢她進來的人。是要這麼折磨她才快意嗎?到底,有什麼仇恨?

  瞬間。她居然冒出好多想法。而在她嚇暈過去前,看到一道白光在眼前閃過,有什麼東西釘在她身前的地面上。

  百里布的刀!



第六十七章 心猿意馬  

  沒睜開眼,就隔著眼瞼感受到火焰的跳動。

  樂飄飄知道自己沒死,既然百里布的刀出現,他應該是救了她的。

  可一想到當時那可怕的情景,她還是一骨碌爬了起來。她居然嚇暈過去了,而且一暈就暈到天色全黑,貌似半夜。

  不遠處,百里布把那把古怪材質、舊了吧嘰的刀插在地上,被附近的火堆映出烏沉沉的光芒。

  「謝殿下救命之恩。」她順勢跪下行謝禮,極快地觀察了一下四周。

  他們身處一片林間空地,四周草木茂密,但都在五丈開外。林中,有無數可疑的閃光,還有很多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可那刀、那火卻似發出強大的威懾力,令陰暗中的潛伏者不敢靠近造次。

  這片空地綠草如茵,卻連蟲子也沒有一隻,不知是不是被嚇跑的。百里布還在樂飄飄的身子下鋪了塊雙層防水的羊毛小毯子,免得潮氣來襲。他冷冰冰的坐在遠處,一言不發地細心擦拭一把大弓,與樂飄飄隔火隔刀相對,可這番細心妥帖的佈置卻透著難言的溫柔。

  樂飄飄的心軟了下來。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因而跪得毫無壓力,對百里布漠然的態度也完全不介意。

  「真是幸運啊。」她由衷地補充說,「若不是如此,我可能早就死得連渣兒也不剩了。」

  「你把進入秘境中心稱為幸運?」正當樂飄飄以為百里布不願意搭理她時,後者卻突然惱火道,「到底你有沒有腦子?」似責備,卻又隱含著一點關心。

  「也不怪我啊,我就是被扔到這兒了。」樂飄飄很鬱悶,不知道自己是運氣太差,還是人品大爆發,「我說幸運,是因為在這裡遇到了殿下……對殿下而言,被扔到秘境中心,確實也挺倒霉的……」說到後來,聲音愈發小了,低下了頭去。

  不管怎麼說,又給人家添麻煩了,也怪不得人家不高興。

  百里布沒回話,而是又把精神集中到手中的弓箭上。他的日月弓、乾坤箭與眾不同,比尋常弓箭大兩倍,弓身雪白,弓弦如銀,連箭只也是亮白色,在黑暗中奪人心魄,若其威力充分發揮,更不是凡器可比。可若不是因為到了秘境深處,他本不想把神弓拿出來。

  其實,他並沒有被傳送到秘境中心,而是在外圍。只是感應到那守約砂,知道樂飄飄有危險,才急匆匆趕來,若不是那把刀本身激昂的神息,他就算緊趕,也未必能順利進來。但,之後要想出去,特別是還帶著一個修仙廢柴,只怕難上加難。

  若理智些,他不應該這麼冒失,畢竟他還有大事要做。可不知怎麼了,感受到樂飄飄面臨生死大關,感受到她絕望的恐懼,他本能地就衝了進來,完全沒有經過思考。這不像他平時的行事風格,是因為她還欠他三件事沒做嗎?就……先這麼認為吧。

  「不是決定不參加秘境大比嗎?」沉默了片刻後,他忍不住問道。

  「我沒想進來。」樂飄飄想想就火大,更沒想到自己這麼悲劇,直接進了最危險地地方。

  「什麼意思?有人逼你?」百里布皺眉,沒注意到心中莫名的惱怒。

  樂飄飄不知要怎麼說,於是想了想道,「殿下,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百里布說話時沒有看著樂飄飄,只專注於弓箭之上,聞此言,忍不住詫異地抬起眼睛。這都什麼時候了,這臭丫頭還有心情說笑話?

  而樂飄飄見百里布不語,就當他默許了,苦笑著道,「從前有一地方,養了一大池子鱷魚。殿下知道鱷魚是什麼東西嗎?怎麼說呢,是一種在水裡比魚游得快,在岸上也很迅捷,擅長潛伏或者偽裝成枯木,長了一嘴可怕的尖牙,冷血無情的捕捉獵物的動物,非常凶殘。基本上,人只要掉進鱷魚池子,就沒有活路了。 」

  「講重點。」百里布冷聲提醒,卻沒意識到自己居然就乖乖聽著樂飄飄胡說八道。

  「重點是有一次,很多人來觀賞這個鱷魚池。其中一位富翁就說,若有人敢跳進鱷魚池子裡,並游到對面,他就會出一大筆金子作為對勇士的獎賞。殿下想,財帛動人心,可是金子雖好,可也得有命花用才行,對不?所以大家都認為,沒有人敢赴這個約。沒想到的是,富翁的話音才落,一個男人就撲通一聲跳進池子,並以極快地速度游到對面,連鱷魚都沒來得及反應。富翁很高興,拿出獎金給勇士。這位仁兄狠狠抹了抹臉上的水說:等等,讓我先問問,剛才是哪個混蛋把我踢進去的?!」

  笑話很冷,但樂飄飄身後卻傳來哈哈大笑聲。回頭一看,卻是大吉大利,那條欠抽的囚牛直笑得捧著肚子大跌。原來樂飄飄遇險時把大吉大利和所以東西全收進了山河懸匣,然後想進入龍神殿空間。可慌亂之下,她忘記除她本身之外,其他東西進不了空間,而且她也沒把匣子關緊,於是這兩隻不知何時又溜了出來。

  當然,她自己最終也沒有進去。

  「哈哈,好笑死了。」大利個大嘴巴一邊笑一邊嚷嚷,「還以為多勇敢,原來是被人陷害的啊。主人,沒想到你還會講笑話,再講一個,再講一個!」

  樂飄飄凌厲地瞪了大利一眼,但大利的話卻也讓百里布明白了這笑話的真正意思,「有人趁你不備,把你踢進來了?」

  「正是。」

  「你能保證不是誤會?」

  「絕對不是誤會。」樂飄飄堅定地搖頭,「當時有個黑白花、毛茸茸的東西,也沒看清是什麼,上來就咬了一口我……哎喲!」不說還好,一說,腿上的神經就猛然突突亂跳,火辣辣的,疼得她驚叫出口。

  百里布又差點未經思索就衝過來,但到底還是忍住了,手無意識的一進緊,手指就被那銀絲般的弓弦割傷了,鮮血立即湧了出來。

  那淡淡的血腥味被微風傳送,人類無法感覺,但黑暗中那些潛伏著的怪物凶獸和邪靈卻被激勵得狂躁起來。只是礙於那散發著恐怖氣息的大刀,還有那異樣的神弓,不敢妄動,卻更加渴望了。

  樂飄飄想起被咬的事,很快的,整條腿都開始一抽一抽的疼起來。她也沒指望貴為大秦太子的百里布會幫她,人家救了她的命就不錯了,她只是原地又坐在羊毛小毯子上,略側過身子,好歹避諱一下,快速脫掉自己的鞋襪。

  一直以為傷得是腳腕,大片的疼痛和之後紛沓而來的凶險模糊了她的位置感覺,其實傷口是在膝蓋下小腿的側面。她穿的是靴子,大概靴筒上不好下嘴。此時還是春天,她長裙中穿著白綢褲,結果流出的血把面料和傷口粘上了。細看,褲腿上有兩個牙印,間距約兩寸多,那腿青腫得比另一條正常的腿粗了不少。

  樂飄飄忍著疼,觸摸著傷口的邊緣,一時不知要怎麼辦才好。

  百里布一邊看到,從儲物空間中拿出水袋,仰頭喝了兩口,然後又狀似「無意」的走到火堆邊去添柴,把水袋「落在」草地上。

  大吉大利飛奔過去,因為這兩隻個頭都很小,要合力才把水袋拖了過來。樂飄飄就到處清水,把褲腳浸濕。那水很涼,灑在熱辣的傷口上很舒服,暫時緩解了疼痛,於是她就藉著這股子間隙,揭開和傷口粘連處。僅剩一絲的時候,少不得果斷加了手上的力氣。

  「絲」的一聲,被扯動的傷處疼痛,令樂飄飄倒吸了一口氣,一邊的百里布並沒有看她這邊,但添柴的動作卻可疑地停頓了下。接著,大吉就驚叫起來,「主人,有條線!你腿上有條黑線,一直向上長!」

  什麼黑線?!

  樂飄飄打愣的工夫,大利也叫起來,」快阻止!那是毒線!主人的傷口上附著奇毒,剛才拉扯之下驚了毒素,它動了!若行至腰腹,只怕會傷了性命!「它這麼一說,樂飄飄也慌了,擼起褲管,眼見白皙細嫩的腿上有詭異的黑線,就像一條頭繩那麼細的蛇,蜿蜒上爬,眨眼間已經過了膝蓋。

  百里布再不能裝淡定,大步跨過來,單膝跪在草地上,小心地抓起樂飄飄的小腿。

  手掌下,她傷口附近的肌膚火燙,能灼傷他的掌心似的。

  他略一遲疑,嘶啦一下,把樂飄飄的綢褲撕開,露出瑩白細膩,圓潤卻又纖細的美腿來。

  樂飄飄嚇了一跳,雖然生長於現代,穿著比基尼在沙灘上走來走去也不會尷尬,但此時的情況不一樣,時代不一樣,人們的觀念也不一樣,她驀然臉孔發燒,想把腿抽回來,那暴露在夜風下的皮膚,甚至微微起了雞皮疙瘩。

  可是百里布的神情嚴肅,沒有半點異色,一把掐住她的大腿。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長,兩手合圍,輕鬆就攏住她腿上最粗的部分,然後用力按住。

  施治者心無旁騖,被治者死星未盡卻心猿意馬。樂飄飄全身敏感異常,體會到那溫熱的掌心,掌心上的薄繭,硬是羞得面如滴血般的紅,沒出息得連句整話也說不出來了。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41 PM

第六十八章 別為美色所迷  

  「別動!」百里布唬著臉,斥了一句。

  樂飄飄往回縮腿的舉動完全是本能,聞言就僵住了,眼見他握住她大腿的手散發出淡淡的金色光暈,漸漸把她整條腿裹往,那黑色毒線遇到金光,就再不能向前,停在她膝蓋偏上的部位扭動,醜陋無比。

  「快把它弄出去!」樂飄飄叫道,感覺那毒就像一條噁心的蟲子,鑽入了她的血肉中。

  「莫急。」百里布頭也不抬,聲音裡卻有著奇異的安撫力量。

  隨後他放開手,轉而一手抓,住樂飄飄的腳踝,一手覆在她的傷口上,低聲默念了一兩句。

  他的樣子極認真,迷惑了樂飄飄的心神,那閃爍的火光因他面部輪廓的深邃,掩映著他的臉一半光明,另一半則完全黑暗,竟然在他完美的側臉混合出一種奇怪的氣質來,即陰沉又脆弱,令人恨不能撫開他額前的碎發,摘掉他的抹額,釋歙他的自由。

  「召喚你的靈識,把毒氣往傷口處推。」片刻,百里布暗啞著聲音道。

  樂飄飄急忙收斂起心思,全力配合。

  「會有點疼。」

  她點頭,額頭見汗。因為她正感受著,好像在身體裡面有個鉤子,生生往外帶著血肉,那是痛中之痛,生生撕裂般。幾度,她軟弱的想放棄,可是卻感覺一股微冰的氣息纏繞著她的靈息,就像十指交纏那樣,她放不開。

  抬眼百里布的臉近在咫尺。因咬緊著牙關,他的唇抿得緊緊的,半垂的濃重睫毛遮住了眼神,但掩不住神色堅定,淺小麥色的臉上閃過隱約的黑氣就像月影在他臉上飛速掠過似的。什麼情況,他會受到那毒素的反噬嗎?

  樂飄飄一驚,神息有點要渙散,耳邊聽百里布悶悶哼了聲,連忙又集中精神。她能感覺得到那詭異的毒在千方百計要瓦解拔除它的力量,但抵不住百里布略帶霸道的氣息。同時,三股力量像被綁在了一起般,而百里布承擔的最多。這種時候是很凶險的,就像三足鼎立她若退縮,會讓百里布造成更大的傷害。

  想通這點,就再不猶疑,忍著越來越強烈的痛,把毒素繼續往外推。目光所及之處,見那黑線漸漸退卻,盤桓在傷口左近,不斷有黑氣冒了出來,只是卻仍然籠罩在她腿上,好像隨時再反撲回來。

  一刻、兩刻、三刻……兩人都沒料到這毒是如此厲害一旦纏上,竟如跗骨之蛆,不死不休之局。

  短短的時間,卻和生死博鬥沒什麼區別。

  百里布的汗水,落在樂飄飄的腿上,滾燙滾燙。而樂飄飄靈力快耗盡,後背冷嗖嗖的已經被冷汗浸濕,卻只能硬頂著,一聲不吭。眼見那黑氣越聚越多卻不飄散,逐漸凝結成一個網球大小的氣團,急速轉著,帶起的風,隱約有水腥氣,像要重新鑽入樂飄飄的皮肉中。

  兩下僵持,也不知過了多久,百里布低喝一聲,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在黑氣之上。那黑氣已是強弩之末,此時再也不能凝聚,扭了幾扭,竟發出可怖的尖叫,變幻出一條,黑白花色的小貂的模樣,在樂飄飄驚慌的目光中,彭的一聲消失於無形。

  鮮紅的血,自傷口中冒出來,再無半絲毒氣。百里布迅速封了那血氣,從懷中抽出一條綿布的素白帕子,三兩下包住了樂飄飄的小腿,然後一言不發的回到火堆對面,坐下。半側頭之間,悄悄擦去唇角溢出的血跡。

  可樂飄飄還是看見了,還有百里布坐下時,強自支撐著沒有跌倒,拳頭握得緊緊的,擺明正忍耐著痛楚。但她沒有追問,既然他想瞞住為給她拔毒而身子受損的事實,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目的,她都不好立即揭穿。不過不知為什麼,她的心尖動了動,有些奇怪的感覺,就好像在柔嫩的心瓣上,灑了一層沙子似的,不痛不癢,無法忽視,還……有點硌得慌。

  只是她太疲倦了,又琢磨著百里布要調息,因而沒多事,只自顧自慢慢側躺在地上,把裸腿以裙子遮好,背對著百里布。

  但之前她被嚇暈過去很久,此時雖然連呼吸都覺得累得慌,卻沒有睡意,於是眼神示意一直在旁邊乾著急的大吉大利,低聲問它們,她暈迷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事。

  「主人能笨成那樣,也不容易啊.。」大利欠抽地歎氣道,「把我們收起山河懸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若不是布太子及時趕來,我們兩個還好,主人是必死無疑的。可別怪我們不會飛,當時天上都佈滿飛蛇。」

  「閒話少提,後來怎麼樣?」樂飄飄翻翻白眼,「大吉你說。大利一說話,我就想打它。」

  大吉的黑豆子眼立即變成星星狀,「布太子比天神還要威風呢。當時我都要嚇死了,也救不了主人,結果布太子從天而降。他的刀出現時,就阻得那些蛇蟲不再前行,後來他出現,那把刀就發出龍吟之聲……」

  「龍吟?」樂飄飄看向大利,這種鑒定龍吟的事,還是得交紿據說是龍種的囚牛。

  大利不服氣得裉,可卻點點頭,「確實是龍吟。不過也沒有多厲害,我是還沒有長成,如果長成,吟得比那把刀好。」

  「這麼說,蛇蟲之類的確實是怕嘍?」樂飄飄不理大利,又看向大吉,「龍吟之後,那些噁心東西都退下去了?」

  大吉一向只看到鳳九才會露出迷醉神色的,此時說起百里布卻也兩眼發光的用力點頭。

  「切,他這麼本事還不是憑那把刀?不知他那皇帝老爹從哪裡得到這種極品異寶。」大利繼續不服氣,「後來他帶主人從那片密林子裡走出來時,還不是費了老鼻子勁了。」

  「是啊,是啊。」大吉臉上露出懼色,「咱們來的這片林子實在太可怕了,五步之內必有凶獸毒物,布太子背著主人,力戰數十場,這才找到這個相對安靜的地兒,好幾次差點就頂不過去了。依我看,布太子的修為不止金丹初期,恐怕還要高些。」

  「他背著我嗎?」樂飄飄只注意到這一句。畢竟那些凶險,大吉說說就過,但當時,指不定多麼險象環生。

  而不知為什麼,想著百里布背著她,一力把她帶到安全之址,她的心連跳了數下。她情不自禁地按住胸口:娘的,不是被嚇得心臟功能失控,得了心率不齊或者心肌缺血了吧?

  「一直背著主人的。」大吉肯定地點頭,「可惜,秘境中可以馭器馭物飛行,卻不能連接空間,不然主人就能躲起來,鬼車也能召喚出來了。鬼車那麼凶,必能助布太子一力的。」

  怪不得她死活進不了空間,還要勞煩別人來救她。樂飄飄想著,悄悄轉過頭去,看向百里布。好巧不巧,他的目光也掃來,嚇得她趕緊又翻過身,好像做了錯事被逮到似的。

  不過她的心跳還沒平復,就感覺百里布從後面在靠近,片刻間,月光下他的身影就把她整個人都覆蓋了。

  「殿下……有……有什麼吩咐。」真是,結巴什麼?

  百里布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睛卻深幽平靜,「孤問你,你說有東西咬你,可是剛才幻出形狀的黑白花貂?」

  「正是。」問到關鍵問題,樂飄飄瞬間清醒,坐了起來。本來她想站,可腿上疼著呢。

  「孤看那黑白花貂很是眼熟。」百里布皺了皺眉,似乎在努力想,卻沒什麼結果。

  樂飄飄猶豫了下,決定說實話。

  她看得出,他們還在秘境中心,只是憑著那把刀的神秘力量而保持暫時的安全,並沒有走多遠。當周圍潛伏的東西習慣了這氣息,他們就要面臨更大的危險。

  在這種情況下,不能有所隱瞞。誰知道那個害她的人會不會在附近?現在僅是秘境中的凶獸邪靈就夠他們受的了,如果在有人禍,結果將非常可怕。

  再者,百里布已經知道了她很多秘密,生死關頭,也不在乎再多些。

  「殿下難道忘記了,去年在潼川城外,有個金丹修士對我欲圖不軌?」樂飄飄提醒,「他被殿下聯手燕大人和洛城東殺死,元神卻寄在他的靈寵上。那跑掉的靈寵,就是黑白花貂。」

  百里布想了起來,但眉頭卻皺得更緊,「他到底是誰?怎麼混到仙會上的?他對你緊盯不放,不是為了美色吧?放那小貂咬你不算,還附上法術強毒,是要你死得極其痛苦才快意。」

  樂飄飄訕訕的,「就是為了我的紅羽空間,他說……他說那是神器。」

  百里布很意外,挑了挑眉。

  他的眉毛很長,形狀很美,毛茸茸的斜飛入鬢,這一挑,整張冷冰冰的臉都靈動起來,襯得深如幽潭的眼睛像是會歙光似的,吸引得人沉浸其中。

  樂飄飄,辦正事,別為美色所迷!她在心裡提醒自己幾遍,又做了心理建設,才又說,「當時我並不是要瞞著殿下,只是那時我還沒有修仙,不知道他說得是真是假,還當他瘋了。」

  「那麼,你的空間是神器嗎?」百里布眼神閃閃,卻無半點貪婪,目光只落在樂飄飄身上。

  在他看來,今天這丫頭的表現很不錯,被扔到這種地方,居然還能保持冷靜反抗,雖然最後還是沒出息的暈了,可她一個才築基的姑娘家在那種情況下能積極自救,也算難得。後來拔毒時疼得都嗦了,也還能堅持了下來。

  現在她衣領處還被汗浸濕著,一縷長髮散了下來,就粘在白細的脖頸上,看得人心癢癢……



第六十九章 美人傘  

  「它只是個空間,有部分防禦力,卻沒有攻擊力。」不知為什麼,樂飄飄還是沒說出龍神殿中那成千上萬個玉簡的事「殿下覺得,它是神器嗎?」

  百里布斂回跑上岔路的心神道:「孤怎麼認為不重要,倒是那個金丹期修士至死也不放過你,總有他的理由。」

  「我不知道,說不定他就是個變態。還有,我似乎在外面時,看到四大天尊中的那個美人抱著一個東西,像那只黑鼻花貂。」

  「蓬萊的東尊付采薇?」百里布冰冷的面具似有了條裂紋。但馬上又恢復完美,冷笑「真不知道你這女人是怎麼回事,真會闖禍」惹得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我也不想啊。事實上我沒惹他們,是他們來惹我,是我太倒霉吧」樂飄飄垮下臉,想想那個金丹修士、狐妖亂、姓付的美人,簡直一個強似一個啊。她自個兒雖然也算是修為精進了,因為有五行輪轉之法,修行起來是別人速度的五倍,但她成長的速度卻遠遠低於她遇到強人的等級提升速度。

  「你放心。」百里布轉過身去,抬步要走「如果是那個金丹修士找你麻煩,孤不會袖手旁觀。到底,當初殺他時,是孤下的手。」樂飄飄聽他這麼說 ,心裡就是一鬆。可她才想站起來,身上又是一疼,不禁哎喲叫了聲。

  百里布頓住腳步,好像有點不耐煩似的說「腿上有傷,不要亂動。「不是,這回是腰。」樂飄飄很無奈「殿下可還記得,我說過,是有人把我踢進來的。趁那黑白花貂咬我時下的黑腳。」話音才落,百里布長腿一伸,兩步就跨到樂飄飄身邊 ,指了指她的衣服,「解開。」

  啊?!

  「看看傷。」百里布瞇起眼,居高臨下,「還是你保證那一腳沒有陰力也沒有毒?」

  「立即,馬上。」樂飄飄聞言,也顧不得矜持,鬆了鬆腰上的宮絛,掀開上衣下擺。

  一看之下不禁暗罵:這也太狠了!怪樣得她總覺得身上不得勁兒原來傷到了,說不定還有內出血。

  月光下,她瑩白纖軟的腰後側,青紫一片,模糊著看,是一個鞋印。

  「那金丹修士果然是付采薇的人,不然也和她有關係。」百里布看著那印跡斷言「你已經築基加上這紅羽,自有靈氣護體,凡人和低階修士傷不了你,而拿捏得力度這樣好,修為必定是元嬰之上。還有這鞋印如此嬌小,女元嬰本就很少,若你沒看錯,黑白花貂確實是她身邊的,害你之人自是她沒錯。」

  「她好歹是四大天尊之一,我又沒惹著她就算為了金丹修士,也是他挑釁在先,怎麼就害我?氣量也太小了!」樂飄飄登時大怒。

  「你以為,這些大能者真的心底無私嗎?若真是可能早就飛升了。」百里布冷笑,語氣中有深深的不屑聽起來不像是有感而發,而是真心這麼認為的。

  他之前與所謂大能者有過計麼交集嗎?既然如此,以他傲慢的性格,怎麼會來參加這種他不屑一顧的論劍仙會?樂飄飄敏銳的感覺有什麼不對,至少百里布來崑崙的目的有些可疑。

  但她還沒來及細想,百里布已經轉身走了,頭也不回地扔下一瓶藥「外敷,明天早上就不疼了。」

  握著還帶著他掌心溫度的玉瓶,樂飄飄心裡甜甜的:這位大秦的太子殿下,其實並不難相處,外冷內熱的悶騷性格呢。

  面對四周潛藏的危險,樂飄飄享受片刻的安寧,搽了藥後重新躺上。她得積蓄力量,可惜不能進入空間,不然她恢復得會更快。

  明天,再找出去的路吧。

  她歎息著想。可惜。之後每天晚上睡覺之前她都這麼想,然後在第二天徹底失望。

  崑崙秘境之所以成為修仙者的聖地兼千古之謎,崑崙立派幾千年,還沒有探得其中的萬分之一,是因為它是一個巨大的迷宮,所迷者不只有道路,還有時間和空間。甚至,人的心智。

  秘境中心更是進來時容易,想出去卻難如登天。它不是原始叢從,並不是找到正確的方向就可以的,因為它沒有方向。就連日月星辰都似乎自成一體,不斷變幻著方位,完全超出正常的智力理解。在這裡,五感皆失去作用,唯一靠譜的就是堅定的心智和超常的靈識。

  現在樂飄飄算明白了,崑崙派為什麼那麼大方,因為就算得到神級或者仙級的靈寵、靈藥及法寶,也得有命帶得出去才行。如果是隨便拿了就走,崑崙也不會開放秘境,自家的寶貝誰都能拿,那不是大方,是傻缺。

  親身在秘境中走一遭,樂飄飄才深刻認識到先一半的死亡率和秘境中的凶險相比,其實真的不算高。而秘境的最深處,她懷疑不是根本沒人進來過,就是死得渣子也不剩小,因為這怎多天來,她連一具人類的骸骨也沒有發現。

  事實上,她連活人也沒看到一個還什麼各派之間有為小寶貝和之前的私怨而扯後腿或者互相爭鬥?哈,如果現在有人在背後對她下刀子,她仙很高興的。因為那意味著見著人了,意味著走到小秘境的中間,甚至更好些是外圍,就要回到正常世界小。

  可是她仍然是失望。

  好在,她還有百里布。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死並不可怕,而是死的方式。假如沒有百里布在,她會以極其殘酷和恐怖的方式徹底被消滅。在這秘境之中,怪物們不僅食血吃肉,還吞噬魂魄和靈識記得有一篇文章叫《豬的身上都是寶》,是說把豬殺掉後先每一處地方都可利用。現在她感覺,在那些異獸妖樹的眼中,她就是豬。

  心理學上說,男女共同工作到深夜,往往會彼此產生好感。現在她日夜和百里布一起同生共死,好感值更是直線上升。大秦的太子殿下或許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但絕對是最有擔當且最勇敢的男人。每當看到他矯健的身影擋在她身前,與各式各樣的怪物廝殺,奮不顧身,悍不畏死,她心裡就很踏實。倘若不是百里布在,她在被吃掉前,可能麼精神崩潰了。

  當然,他還是一個很帥的男人。幾天來不斷拚殺,沒有時間沐浴,身上又是血又是汗,衣服上找不到一塊乾淨地兒,臉上也是血污和泥印,頭髮枯得東一僂,西一結,可他仍然有型有款,就像故意找造型師打理的這一造型似的。

  不像她,連續高強度作戰了七、八天,已經是蓬頭垢面的乞丐婆子形象,雖說打怪的經驗值很高,呃,就是說她在戰鬥中有不少道心頓悟,眼看就能突破到築基中期,但她現在說自己師從於濟癲都沒人懷疑。

  「殿下,再這怎下去是不行的。」」剛合力殺掉一隻小馬大太的硬殼蜈蚣,樂飄飄以傘拄地,喘著粗氣說。

  她沒有武器,總不能只取使力士,於是把無跡送的破舊油紙傘拿來當兵器。

  沒想到那居然堅硬無比,前幾天一隻猛虎獸那記開山裂石的虎爪手都沒能在它身上劃…上痕跡。而且不知是不是她修為要突破的原因,那把傘居然在慢慢變新。傘內還黑乎乎、髒兮兮的,傘面卻向淡金色發展,上面畫的人物也逐漸清晰。如果沒猜錯,是一幅美人圖,上繪美人十八名,現在還看不清楚面容,但想必是絕代的。看來,這不僅是一把美人傘,極可能量是一件法寶,只是無跡不識貨,隨便就給了她。

  「你有什麼好辦法?」百里布頭也不回地問,眼睛警惕的注視著四周。

  連番的同生共死,雖說樂飄飄所做貢獻很小,大部分是百里布打,她在旁邊瞅緊機會,玩陰招、下黑手,但畢竟是一起面對的。不能說百里布對樂飄飄態度變好了,至少他們之間說話做事隨便了起來。

  之前他們曾都想要和對方保持距離,可如今卻是不能了。

  「沒有。」樂飄飄很沮喪,「可我們一直被困在秘境中心,我是怕四月初一前,不能回到秘境大門那兒,那咱們豈不是要死在罡風之下我?」就算罡風的事是假的,就算罡風吹不到秘境深處,他們難道要在這裡被困五十年?然後每天不斷的打殺,沒吃沒喝,還沒地兒洗澡?

  「那也沒辦法?」百里布很鎮定。甚至是漠然的「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憑什麼要聽老天的啊 ?」樂飄飄一聽這鼻就爆了,「我做什麼錯事了,別人都沒事,就把我扔在這個破地方? 而且我根本就沒想進來,是被付采薇害的。」說著,不懷好意的看了看百里布,「不是殿下連累的我吧,您在戰場上不是殺人如麻嗎?想來,殺虐也重了。」百里布沒回話,只抿緊小唇。

  若不是為這個死丫頭。他至於闖到秘境深處來嗎?他還沒責怪,她居然還嫌棄他?其實他出不出得去還在其次,但父皇交給的任務怕是完不成了。拿不到那個東西。父皇又如何以圖大業?可話說回來。秘境如此之大,誰又知道藏著那件寶貝的地方是哪兒?

  「又來了!」耳邊傳來樂飄飄的哀號。

  百里布立即打起精神,握緊小手中刀。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42 PM

第七十章 出水芙蓉  

  就這樣又過去了半個月,他們仍然被困在迷宮般的秘境中心。在樂飄飄心裡,焦躁早就被絕望代替,疲憊也戰勝了恐懼。以前,每回躥出妖獸蟲豸,她心裡都一哆嗦,現在幾乎是機械的衝過去撲殺。不管多麼可怕的東西,天天見個三五十回,到頭來也麻木了。

  她只覺得怪物們的等級越來越弱,只是殺之不盡,並沒想過是因為她變得強大了,雖然修為還沒有突破,實戰經驗卻豐富起來。還有,因為她修為低,看不出百里布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繼續突破,居然結了嬰,成為了元嬰期大高手。

  百里布自己也覺得這不正常,就算天才也有個限度,於是他想到另一個可能:他身上有被封印的力量,他所謂的修行不是修行,而是解開封印。鑒於他五歲之前沒有記憶,他的經歷就更加奇特。於是他很想活著回去,哪怕完不成父皇交給他的秘密任務,他也想要問個明白。

  他身上到底藏了什麼?為什麼他記不起幼兒時的事了?為什麼,他對母后沒有丁點印象?

  可是照這樣下去,四月初一之時,他們趕得回去嗎?難道真的困死在這裡?縱是他心智堅毅,非同常人,卻也忍不住會冒出這種想法來。這二十多天他不是亂走的,而是把行軍打仗的經驗都拿了出來。之前借道楚國打南越之時,陷入過叢林,那樣難行的路,還滿是毒障,都讓他帶兵殺出重圍,他也積累了相當的經驗,沒想到在秘境中卻完全無用。

  這個秘境到底有多大?他敢保證他帶著樂飄飄沒走過重複的路。可就是……看不到邊際。

  「有水聲!」身邊的樂飄飄突然歡呼一聲,接著就往南衝。讓他一把揪回來。

  「別莽撞。」

  「反正也就那樣,還能出新花招嗎?」

  百里布默然,很理解樂飄飄的身心俱疲。事實上,他沒想到她能堅持下來,而且還能保持樂觀,倒讓他刮目相看。這丫頭,到哪兒都能苦中作樂。她以為自己很沒用,卻不知道她其實很重要,若沒有她在身邊。讓他日復一日的在秘境中繞彎子,恐怕也會受不了。

  在嚴酷的環境下,他們成為了彼此的依靠和唯一,還是對方堅持下來的力量。

  可是他不能讓她懈怠。多年的從軍經歷讓他明白:危險總是產生自最不經意的時刻。只要不死,警惕心就必須一直保持。

  樂飄飄還只是築基期,不能完全斷食。偏秘境中沒什麼能吃的,那些被殺掉的怪物又噁心的要命,她寧餓死也不吃的。好在她的山河懸匣裡存了好多零食和糕餅點心,只是水源上有點困難。有時只能在山縫中接點水,然後以靈識探了又探,還要以三味真火煮沸晾涼才敢入口。

  百里布看得出。她那山河懸匣是蒙塵的異寶,聽她說是二師傅鳳九送的。可惜讓她當了倉庫,什麼都丟在其中。這也讓百里布對她的身世也大為好奇,她的三個師傅是什麼人,不僅那匣子,那傘也是不凡,更何況,匣中有怪鏡,還有一把奇怪的折扇。

  「我們被困這麼多日子,沒看到過大的水源。」樂飄飄有點興奮,「如果是溪流,順著水勢走,說不定可以出去。就算不是,多儲點水也是好。」

  如果能洗個澡,讓她去死也行。她心裡著補了一句。習慣了現代生活的人,二十多天不洗澡,只偶爾浸濕了布擦一擦,身上都餿了,她實在是受不了了。

  想到這兒,她眼裡就帶了點懇求。百里布本來也是想去看的,見她如此,心頭一軟,也就點了點頭,但還是似無意地把她擋在身後。

  因為空間扭曲,也不知是朝哪個方向走的,只是循著水聲。約莫走了兩刻,像穿透一片綠幕似的,眼前豁然出現一道清亮的瀑布,雖然不大,但從山崖上沖刷而下,在地面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潭。

  樂飄飄立即歡呼一聲,要不是被百里布攔腰截住,差點立即就跳進去。

  「這裡是什麼地方?」百里布皺皺眉,「哪怕看著最簡單,也會有凶險無數。」

  「對不起。」樂飄飄立即承認錯誤。

  是她太急了,可是不見水還好,見了就渾身刺癢,一時沒想那麼多。

  「你警戒周圍,我去儲水,晚上再探探水潭。若沒有問題,就可以下去了。」這麼多天在一起,他也不稱孤擺架子了,但態度仍然惡劣,「還是,你喜歡被水蛇、水蛭、水耗子或者魚妖咬死?」

  樂飄飄用力搖頭,也不知為什麼想起電影《食人魚》的海報。一個姑娘在踩水,水下無數生著利齒的魚張大著嘴,衝過去……

  之所以要晚上,她明白是因為百里布的刀在晚上的威力更大,散發著令那些妖魔鬼怪恐懼的氣息。本來她還以為,當秘境中的怪物熟悉這氣息,刀就不能再有震懾力,可不知是不是百里布在戰鬥中修為大進的緣故,那把刀的威力也似不斷增加。開始時,還有不知什麼東西潛行跟蹤,誓要吃掉這兩個人類的血肉,後來卻漸漸的都放棄。

  瀑布懸於山崖,她不能飛行,只能把所有容器都拿出來,交給百里布,然後把大吉大利放出來。這兩隻很有動物本能,做搜索工作絕佳。可能是她的修為也有進步吧,它們的個頭好像大了些。大利有尺長了,只是看起來仍然沒有龍相,全身佈滿鱗片,倒像一隻穿山甲。而大吉不再是灰撲撲的,尾羽漸長,全身的顏色接近胡蘿蔔了。

  百里布接好水後,探測了半天,確定無事,兩人兩寵喝了個痛快。好不容易捱到晚上,月上中天,百里布從儲物袋中拿出一些造型古怪的鐵釘,有點像大號的獸牙,不過是鐵質。上面雕刻了好多符文,施法佈陣。

  這麼多天了。他們夜宿密林也沒見百里布擺過陣,一時吸引了樂飄飄的注意。只見那些獸牙鐵釘每隔兩丈就釘入地下一顆,隨著百里布結的手印和念的咒語,形成了由一道道烏光織就的大網,像一頂帳篷,籠罩在水潭及周圍草地的上空。

  但那烏光只是一閃,之後就歸於無形。大吉大利好動,往鐵釘處一探,就像觸發了什麼似的。憑空之處就有風雷之色隱約出現,嚇得它們趕緊回到這防禦陣法之內。

  嗯,像電網。可是百里布是風雷雙系的變異靈根,這難道是他的本命陣法?

  樂飄飄心頭一凜。雖說本命法寶和陣法威力更大。但若被外物所傷,本人也會受重創。儘管有從平靜處見驚雷的說法,但此地氣息恬靜平穩。不像是有大凶之物的所在。百里布這樣謹慎,是為了……她嗎?

  還沒開口問,百里布手一揚。他的刀就像是知道主人心意似的,在空中劃過一道寒光,之後筆直而下,刺入水波中。水潭自然不可能太淺。但那刀卻只沒了三分之二的刀身,其餘部分露在水面之外。不知是不是潭水清涼的緣故。刀身居然輕顫,發出清越鳴叫。「幽魂刀出,眾邪避讓。」百里布動了動唇,低吟。

  樂飄飄這才知道這把大刀是有名字的,可是怎麼聽著有點鬼氣森森的意思,對水中之物有用嗎?不過月光照水,近乎是致命的誘惑,樂飄飄忍不住,問,「殿下,此時可以下水了嗎?」

  這話是兩層意思,一是她打算洗澡。二是,希望百里布能稍微迴避。至少背過身去,她頂多不脫掉內衣好了。這麼多日子相處下來,她對他不僅感覺上親近,行為上隨便了好多,也知道他是正人君子。

  「我先去。」百里布一邊說,一邊脫掉外衣,「等我上來。」

  他進入秘境時穿著軍裝,除了內衣,上身是裋褐,下身是紮腳褲,軍靴,因為不騎馬,外面配的是軟甲。連日來的戰鬥令他的軟甲殘破不堪,裋褐、褲子和靴子也滿是血污,倒是裡衣還雪白雪白的。就算有汗漬,月光下也看不出來。

  不過他沒有把衣服全脫掉,穿著裡衣和褲子就下水了。而入水後,他乾脆一猛子就扎進潭中,半天不見人影。

  樂飄飄本來不擔心的,這些天她看得出來,百里同學的戰鬥力強悍,總能以弱勝強,簡直算潛力無限。再者說,這樣一個小小的水潭能有什麼危險?可時間過了一刻,百里布還沒從水裡出來,她開始不安了。

  秘境中隱藏著無數想像不到的東西,這潭水面積不大,靠近岸邊的一側也不深,可以站在水裡的。但瀑布那邊卻情況不明,不是水底與別處連接吧?若有什麼水獸出其不意……

  這個念頭一形成,片刻間就越來越強烈,居然把她嚇壞了。這時候她彷彿清楚明白地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內心:她害怕百里布不在身邊,簡直怕得要死。原來,她那麼需要他!也許因為身在秘境中才如此,可那感覺是如此強烈!

  心,瞬間就揪了起來,一直提到嗓子眼兒。她走到潭邊,水把鞋子浸濕了,涼涼的直通心底,卻壓不下她恐慌的火。好在她還沒決定是不是叫出聲的時候,潭水嘩啦一聲,百里布終於從水中站了起來。

  他不知何時潛到近岸的水下的,可能是月光和夜色隱藏了他的身形。此時,他驀然出現在她面前,距離如此之近,有如出水芙蓉,瞬間就撞進她的眼睛,吸引住了她全部視線。



第七十一章 脫,還是不脫  

  水珠兒,像被月華鍍上了金光,順著他的髮梢、臉龐滴落,形成很有韻律的美感。他的上衣全濕透了,那輕薄柔軟的料子就貼伏在他身上,襯著水色,使那完美的上半身隱現:強健的臂膀,寬闊的胸膛,平坦的腹部,肌肉塊磊分明,胸部因為呼吸而起伏……

  下半身……還在沒腰的水中。

  她看過他裸體的人,那時完全對美的欣賞。可這一刻,他如此誘惑。

  她的心跳,停止。

  「愣著幹什麼?不要下水?」百里布看著發呆的樂飄飄,皺眉問。

  樂飄飄本來愣在那兒,屏住呼吸,聽了這話才令暫停的心跳恢復。可能得有點太急了,砰砰地,跳得似要衝出喉嚨。

  「水下……安全?」她慌忙找了話題。

  「這時候倒謹慎起來了,白天不拚命要跳進水裡?」這話,百里布說得隨意自然,略帶嘲笑,於就混合出一絲寵溺的感覺。

  只樂飄飄那說話很艱難的樣子,終於引起了他的注意。

  「嚇著了?」他突地一笑,神情堅毅的臉上,因調笑而驀然顯得有點邪氣。

  他平時不愛笑,此時臉龐卻似明亮了,眼睛裡滿月光,令樂飄飄的心又跳得亂起來。心田中就像有驟雨初來,一急一緩,忽重忽輕,撲天蓋地的灑落。

  「以為我會丟下你不管嗎?還,以為我死了?」

  樂飄飄瞪大眼睛,不知為什麼自己會有受驚嚇的感覺,就好像眼前的情景都不真實,想要聽到他的承諾。「你會嗎?丟下我,或者死?」

  百里布怔住了。

  又見樂飄飄緊繃著身子。問得認真,那緊張又脆弱的模樣,突然就讓他軟了心,連聲音也放輕了,「來吧。」他沒回答,只伸出手。

  樂飄飄無意識的搭上他的掌心,腦海中混亂不堪,不知想的什麼。只她指尖微涼,觸到那濕潤的溫熱。兩人都心頭一顫。迅速的,眼神相接,卻又更迅速的分開,裝成不經意的樣子。

  「我已經檢查過。此潭下面有泉眼。不知通向哪裡。不過被幽魂刀震懾,水裡所有有靈之物都順著泉眼逃到別處去了,暫時不會出來。」百里布清了下喉嚨說。瞬間恢復理智,手也收了回來,「對了,把我的衣服和靴子拿下來,幫我洗乾淨。」

  有的人,就會煞風景。本來月色旖旎。樂飄飄被男色燙得暈暈乎乎,很生出了些淑女遐思。可百里布後半句的命令,讓她瞬間清醒。

  真沒出息透了,也不真正的古代女,沒見過美色,至於傻成這樣嗎?再者,這死男人拿她當使喚丫頭,不,宮女,她對他還有什麼桃花之想?

  不過,她也不能違背他,誰讓人家地位高,還保著她的小命呢?認了吧。

  想到這兒,她氣呼呼的把丟在地上的衣服靴子抱起來,走到岸邊又站住,「殿下,您不上來嗎?」

  看她恢復平時那古靈精怪的樣子,百里布暗鬆了口氣。不怕她惡劣,不怕她粗魯好色,卻怕她那迷迷濛濛的神色,有點傻兮兮的,倒讓他心裡古怪,總想把她抱過來,存放在心坎上。

  「水潭雖小,也夠兩個人沐浴的吧?」他故意刁難道。

  樂飄飄驚喘一聲,「殿下難道要共浴?」

  百里布哈哈大笑。

  鮮少這麼笑,何況在危機四伏的秘境深處。可他就喜歡她衝口而出地說出不著邊際的怪話,然後又很後悔的樣子。看她咬著唇,氣鼓鼓地站在那兒埋怨自己,他的心情就格外好。

  「條件艱苦,將就些吧。」他起了逗弄之心。

  這那個平日裡傲慢高貴,下巴總微微抬著,嘴唇總緊緊抿著的長期冰山,偶爾暴躁的男人嗎?他不被奪捨了吧?

  心裡腹誹著,卻站在那兒不動,直到百里布再問,「真不來?」

  「不!」

  「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今後不知要走到哪裡,還有沒有這麼適合的水源。」

  「殿下,您太卑鄙了。」

  「真大膽,連罵人的話也說出來了!」百里布哼了聲,情不自禁又擺起架子,「你扭扭捏捏個什麼勁兒?孤什麼美女沒見過,難道還會偷看你這低級村姑嗎?」

  「村姑就村姑,哪有高級低級一說。」樂飄飄看著清澈的潭水而不得入,加上這些日子來隨便慣了,當下急於打擊百里布,逮什麼說什麼,「殿下倒高級,還不被我看光光!」

  說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真哪壺不開提哪壺,若氣得百里布丟下她不管,她怎麼辦?明知道他的尊嚴不允許出現這種事,他好歹也忍了她的,她居然還敢提?

  「殿下我錯了。」搶在百里布開口前,她連忙舉起雙手,道歉。

  「承認錯誤這樣快,哪可能真心。」百里布的聲音陰沉,完全羞惱所致,「若真知錯了,自栽吧。」

  真該早就殺掉她啊。開始只好奇為什麼她換觸碰能讓他僵住,也不想讓北天不開心,後來他幾次三翻就下不了手了。他並不怪自己,身邊的東西,哪怕鬼車呢,相處時間長了,也不能完全狠下心。錯在不該知道她的名字,如果不知道她叫樂飄飄,就會當成個不相干的人。

  不,這死丫頭比不上他的鬼車!

  「殿下,我真的錯了,我沒有遵守承諾,您罰我別的好不好?因為我還沒為殿下做三件事呢,現在就死了,殿下多虧啊,這麼多天不白拉巴我活著了。」

  樂飄飄感受到百里布瞬間的怒意,不過在生死線相處這麼久,她有點摸準了百里布的脾氣,知道自己其實沒危險的,只要把臉面給太子殿下圓過來。

  「好啊。脫掉衣服給孤看。」百里布咬著牙。單方面被看,他就吃虧了。

  「殿下。我這種柴禾妞,會污染您的眼睛的。」樂飄飄對付著,「我能看到殿下的龍體八輩子燒來的高香,殿下如果看我,那真倒了大霉了。」

  「脫,還不脫?」百里布抱著手臂,站在水裡,看著樂飄飄。

  怪了,看她這麼為難。百般狡辯,心情突然很好。又想到身為男人,被看到也無所謂,反正以後她他的宮女了。

  樂飄飄見百里布一副沒商量的樣子。不禁氣苦。那水就清亮亮在她的腳下。她就不能撲進去。此時,身上刺癢得難受極了,頭髮像要大把大把脫落一樣悶熱著。簡直……簡直她願意用一切換一個冷水澡。

  「主人,皇帝自稱為天子,真龍。」大利不知何時湊到她的腳邊,低聲說,「你知道,龍性最淫。主人你要堅持住。不能為了一點舒服的慾望放棄女性的尊嚴啊。」

  它不說還好,一開口。樂飄飄突然生出滿腔奮不顧身的心思。死百里布,他分明在詐她啊。不管他有多壞,至少人品正派的,而且身為太子兼修真高手,又長了幅好皮相,想要什麼女人都可以,又不個處了,肯定不因為急色才提出這個不合理要求。她要不敢,她就輸了。若她真脫衣,她打賭百里布會轉過身。

  就算不轉又如何,身為現代女,穿比基尼也不怕,何況著裡衣浸水?

  想到這兒,她轉頭對大吉說,「盯著大利,不許它偷看。龍性最淫?哼哼,它就龍種。」

  隨後,衝著百里布嘿嘿一笑,「殿下如此堅持,民女命如草芥,不敢稍有違逆,也只有從命了。」說完,唰地脫掉了外衣。

  不出所料,百里布在第一時間轉過了身去。他幾乎本能的反應,之後又為自己的行為而生氣,一時倒不知道要怎麼辦。

  樂飄飄賭對了,不知道有多得意,手上動作不停,嘴裡卻很欠抽地叨叨,「殿下,我可脫了啊,您不看就與我無關了。以後您也甭為那事再生我的氣了,反正咱們也扯平……」

  話沒說完,樂飄飄呆住了,吃驚得嘴巴都張大了。因為……因為百里布回過身來了,正在以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她。而她,脫得只剩下肚兜和齊膝的褻褲,光著腳,散著發。

  這這這……她實在太高看百里布了,他哪有那麼高貴,純粹也一頭帶顏色的狼!

  那時她看到百里布出浴,現在人家看她入浴。那時百里布淡定的護住了第三點,現在她慌忙抱住了胸。又不真正的古代女孩,不該反應這麼大,可她就覺得從腳到頭都發起熱來。

  「果然扯平了。」百里布淡淡地說,轉過身,「以刀為界,孤在左,你在右,誰也不許回頭!」

  「是。」樂飄飄咬牙,卻不知道百里布心裡正翻騰。

  只不想被她擠兌罷了,所以做得不君子,其實也咬牙回過身的。只他又不未經人事的少年,樂飄飄也還穿著裡衣,還蓬頭垢面的,但他居然覺得……她很美麗,讓他的心尖都顫抖起來。

  月光的緣故吧?沒想到她的身體如此嬌柔和飽滿,露出的四肢白得耀眼。竟然,他一時沒有挪開眼睛,還生出了憐惜之意。這樣的姑娘,不該在此地生死奔波的。

  算了,別再想了。此處無人,對她的閨譽也沒什麼影響。只他為什麼覺得心癢癢的,又有些後悔這麼做了呢?她那種粗野的性子,應該不會生氣才對。

  想著,就站定,側耳聽到水聲,知道她下了水,心裡一鬆,順手脫掉上衣,往後一拋,生硬地說,「這件也洗。」

  「是!」

  還在咬牙?百里布的唇角上翹,不作聲地笑起來。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43 PM

第七十二章 我看的是他  

  望著那件雪白的裡衣像一朵白花似的,飄浮在水面上。樂飄飄暗咒了好幾句,才一把抓來。

  她跟百里布站在同一水平線上,那水只到百里布腰部上面一點,可卻沒了她的胸。她洩憤似的用力搓了幾下衣服,決定先侍候大爺,自己再暢遊痛快一番。於是,她又回到了臨岸的地方,找了塊平整的石頭和一塊小圓石,從匣子中拿了皂粉,把衣服和靴子都放在一處敲砸,就當成是百里布的腦袋了。不得不說,比扎小人兒的發洩感強多了。

  一邊做這些,一邊盯著百里布,見後者有點僵硬站在水裡,硬挺著沒有回頭。

  切,誰聽他的?他說不回頭就不回頭?她偏要再把他看回來!

  雖然對百里布有諸多不滿,她還是得承認。百里布的皮相真的很誘人。頂著全大秦第一的帥臉不說,身材也好得不像話。雖然是背面。但那完美的倒三角。沾了水珠的光滑皮膚,以及飽滿有彈性的肌肉。似乎有力量在暗暗流動。此時以月光為浴。有如神祇。

  奇怪的是,他是風雷雙系變異靈根,但整個人卻好像與水有緣,站在水裡的時候就像身上籠罩著隱約的聖光,更像與水融為了一體。讓人心生仰慕、愛慕、卻又不敢上前打擾。

  水波鱗鱗,映得他的髮梢似乎變成暗紫色,那背影則是淡金色的剪影,黑暗中閃閃發光。

  「怎麼停下了?」百里布沒有回頭,側略側著。

  樂飄飄急忙繼續捶打衣服,也不回話。心中那夢一般的感觸瞬間消散。兩世裡都沒侍候過人,沒想到要在這死傢伙面前為奴為僕洗衣服的聲音停了一下,欣賞欣賞水中半果男也不行!

  她心裡有情緒,工作就不認真,隨意清洗完畢,也不管乾淨不乾淨,就把百里布的衣服靴子扔在一塊大石上晾著,然後把大吉大利丟進山河懸匣,又走到潭水中。

  山河懸匣的內空間不知有多大,但樂飄飄把自己的全部家當都丟在裡面了,包括村醫田有佳給她配製的養顏扶膚的洗浴聖品。

  她懶得來來回回的拿,乾脆把匣子抱進水裡。那匣子也不知是什麼材質所造,水火不侵,就這麼飄在水面上。樂飄瓢把它當浴架使,乾淨的白布巾、洗頭髮和身上用的藥液、牛角梳隨取隨用。

  潭水微涼、清澈、透亮洗滌著樂飄飄汗濕的身子和熱枯的頭髮令她舒服得忘記了不愉快。不知不覺的哼起小曲兒來。好玩的是。她唱的是現代歌曲,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算是荒腔走板了,可直懸於水平中的幽魂刀卻輕輕吟響。像是附和似的,逗得樂飄飄開心地笑。

  空山靜夜,月光如銀百里布看不到人,卻聽到那清脆歡快的笑聲,還有被她引起的蕩漾水波,無意識的撫摸著他的胸腹,似乎她在伸手輕推似的不禁心底軟成潭水一般。

  這一刻,什麼雄心壯志,什麼秘密任務,什麼家國天下,都似不值一提。只覺得人生代代無窮己,明月年年只相似。此意境空明此夜色纏綿,修仙者以求長生,以證大道。要的也不過是這份永恆。

  可此情此景,映在心裡不就是永恆嗎?

  百里布道心微動,本就由情入道。以樂飄飄始。這時又無意中把她的歡笑聲印在心海深處。

  樂飄飄卻不知百里布的念想。把洗好的長髮梳順了。就想找一條長布巾把頭髮包起。然而正要在匣中尋找。驀然就感覺有點不對勁兒,身上泛起了雞皮疙瘩。

  那是危險臨近的第六感預警,是被人暗中窺視的本能反應。可是,百里布修為比她高,就算在秘境深處,那點修為也不算什麼,可沒道理她有感,而他卻沒有?

  心頭一凜,哼著的曲子戛然而止。潭水中立即寂靜無比,只有水流的輕響。

  「怎麼了?」百里布脫口就問,若不是定力十足,差點轉過身去。

  樂飄飄輕噓了聲。眼睛警惕也向四周搜尋。

  有東西隱藏在四周的密林中不怕,她對百里布設下的那個風雷陣法很有信心。至少,不會有凶物靠近而沒反應。怕的是,有什麼在水中潛行,接近了他們。

  可是,幽魂刀為什麼沒有感覺?百里布為什麼沒有知覺?

  樂飄飄屏息,目光在水面上巡視了三圈,沒發現什麼。但,等等。

  有一處水面似乎有點不一樣。水波逆向而行。速度很慢。卻絕不是風吹出的漣漪。而是像有什麼「溜」了向岸邊。又像是潭水分為了幾層。最上層的那層正慢慢的「滾」遠抽離。更可怕是,那水色閃爍,不是正常的水面反光,更像是一雙眼睛眨啊眨的正在看她。

  樂飄飄大吃一驚,那聲尖叫還含在喉嚨裡,水中的東西卻似感受到了危險似的,以快到不可思議的動作騰上半空。

  一團水滴,急速的凝聚成形,是個裸體美女的模樣,五官雖看不清楚,但那雙眼卻明亮狡黠,閃動著駭人的光芒。

  這是真正的恐怖,任誰看到一個水形生物,全身半的明。

  泛著青灰色,惟一雙眼睛卻真實而靈動,都會嚇得不輕。

  於是樂飄飄終於尖叫起來,百里布也正好繃不住了,驀然轉身。

  哪想到那水怪更快,一條水繩勒在了樂飄飄的脖子上,把她抱到後面,「動,她死!」聲音柔媚,軟如絲緞。

  水本來是最柔弱的東西,但不知是什麼法術,樂飄飄只覺得那水繩堅韌無比冰涼,而且帶著倒刺。隨著水繩收緊,她感覺到有溫熱的血自脖頸流出,滴入水潭中。

  她附近的水面立即像沸騰了一樣,不過溫度卻降了下來,似要成冰。

  「放開她!」百里布的聲音比潭水還冰冷。

  他一手微微半舉,保持著欲握刀的動作,幽魂刀也不再是直立於水中,而是傾斜著,護手向著主人,只一聲令下,必歸於主人之手,斬妖除魔。

  不過水怪有人質,百里布和幽魂刀的動作都保持著一個姿勢,不敢進一步。

  「你們是誰?為什麼來此地?」那水怪不理會百里布的要求,問道。明明是敵人之間的對峙,可她說出話來,仍然軟甜得像是彼此客氣的問話。同時,水繩又緊了緊。

  樂飄飄沒忍住,呻吟了聲。

  百里布明顯身子繃緊,「我說了,放開她!」

  「不要。」水怪居然挺任性的。好似向情人撤嬌,「這是我的地盤,我說了算,我五百年沒被人打擾過,你們隨意就闖進來。如果你再不說實話,我就殺了這個女人。」

  「你若敢動她一根頭髮。我必煮干潭水。讓你這水魅死無葬身之地。」百里布說得咬牙切齒,讓對方相信他說到做到。

  但那水魅卻笑了起來,「無知的男人,你若真有那麼大本事,為什麼沒發現我?你那把刀有點意思。嚇走了水中的其他東西,可卻驚動了我。打從你們一進潭水,我就來了,若不是這個女人機靈。我就算使水沉,溺人斃,你走到黃泉路上也不會知道是怎麼死的。」樂飄飄只感那水魅貼在她身後,涼涼軟軟,有如實體。這感覺應該是舒服的才對,可她卻渾身發麻。

  水魅?原來這就是水魅!

  她聽小一郎講過。山有山魁、魘有魘魔、精有精怪、水有水魅。都是精靈成妖的一種,若在其成形之地行事,法力巨大,非大能者不能治服。

  而聽這話音兒,水魅在此五百年,水潭相當於她的洞府,相當難對付。也正因為如此,百里布和幽魂刀才都沒有發現危險,因為水魅借水遁形,又是在自己家,絕對的地頭蛇,強龍也壓不住的。她之所以有感,完全是女性第六感,就是說,憑的是直覺。

  「這個女人我不在乎,你儘管殺她。」百里布冷冰冰的,「只是,你冒犯了我。在你動手殺她的時候。也必斃於我刀之下。以你的命,換她的命,若不信,你儘管試試。」

  太不仗義了!樂飄飄生死繫於一線,本來挺害怕,聽百里布這樣說,不禁又氣憤。

  拜託啊太子殿下,大家同生共死這麼多日子,沒有感情也有恩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可以隨時把她當棄子啊。她知他性子高傲,不容人脅迫,可是她大小是條性命……

  那水魅卻又笑。氣得樂飄飄想破口大罵。這麼愛笑怎麼不去做那種特殊娛樂性工作去,當什麼妖怪啊,丟人現眼!

  「你若不緊張這個女人,何必開口就叫我放開她?你們男人就是愛裝,明明心裡在意,還非得繃著勁兒,五百年前我看到過一位,沒想到今天又看到一位。」水魅說著,明顯情緒非常好,想來五百年沒見到人,這會兒愛說廢話倒也正常。

  「我叫夢兒,閒來無事,被刀氣驚動,上來看看而已。若不是這個女人多事,過一會兒大家彼此散了,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豈不是好?」水魅夢兒說著,又捏了捏樂飄飄的臉「你這麼怕,以為有人偷看你洗澡是不是?女人嘛,自然不能隨便讓人看到身體。可其實,我看的是他。」說著,一道水線突然疾起,衝向百里布。

  百里布揮手一斬,那水線在距他身前三尺處爆開,騰起的激出細碎如雪的霧氣來。

  「喲,這麼年輕,居然結嬰了。」水魅夢兒驚道,「怪不得能走到這裡呢,可這樣,我就不能放過你們了。知道這水潭的人,金丹期以上的,都得死!」



第七十三章 水火交攻 

  「為什麼金丹期以上都得死?連死都搞級別其實?」水魅夢兒說話的時候,水繩稍鬆,樂飄飄的喉嚨被放開,突然開口說話。

  正是一觸即發的時候,她這一跑題,整個劍拔弩張的氣氛,莫名其妙就突然鬆了。

  見她只是皮肉傷,百里布心頭也是微喜。

  夢兒愣了愣,居然很老實的回答。「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才有萬分之一的機會離開,修為低的肯定會死在秘境裡。還需要我動手嗎?」

  樂飄飄的感覺,那叫一個悲涼,然後就是歡欣雀躍。

  「我才築基,乾脆你放了我,反正我也不能活著出去。」她建議道。「你是精怪,殺虐太多的話,小心道心有誤。」

  「我是不能離開這水潭的,飛升無望,也不怕有什麼心魔 。」水魅夢兒歎息道,聲音聽起來無盡的寂寞和無奈。

  不知怎麼,樂飄飄竟然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心裡對水魅產生了一絲憐憫。不過她自己還危在旦夕呢,這想法只是一瞬,很快被她的求生慾望壓下。

  她向百里布連丟眼色,後者卻很生氣的盯著她。

  怎麼啦?她一愣,隨即想起他大約是為了她向水魅討饒而氣憤。可那怎麼了?剛才他不也說水魅可以隨便殺她嗎?她能力低,要求被釋放是正當要求。何況,這水魅鐵定是不會答應的。

  「殿下,這水魅也看過您的龍體了,這事放我可忍不了。」她挑撥了一句。

  百里布和水魅幾乎同時愣住,難以置信在生死一線之時,她還有閒心胡說八道。可樂飄飄等待的。就是兩名強者感到不可思議,以為她是白癡。注意力放鬆的瞬間。她空著的雙手迅速從山河懸匣中抽出大師傅送的那把破舊的五火扇來。

  小一郎說過,所謂五火是為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人間火。他那把肩子上畫了五朵小火苗。但從來沒冒出過火。只是燒灶時扇風用。但當樂飄飄成功築基,又是五行俱全的靈根,有一次試著把火靈力注入,竟然真的冒出一點火星,差點燒到大吉。

  現在,她不知道有用沒用。但她感覺得到,這水魅說話看似溫和。但絕對不會放過她,殺意堅定。她就死馬當成活馬醫。就算修為低下,意思意思也要掙扎一下吧。

  水火難容,水火相剋。水魅即然是水之精怪。以火抗之是最好的辦法。修為不夠,但方法對頭,戰鬥力就會加倍,這是她沉溺遊戲多年的經驗。若百里布機靈,她還是有被救的機會。

  心念急轉,也不過眨眼的工夫。此時,她手中無石無木,又引不來人間火。施展不了三昧火,只能取空中火。

  水魅夢兒離她很近,又沒提防,加大了她偷襲成功的可能。她突然最大限度地轉身,調動全身的靈氣轉化為火靈力,由那把扇子扇出。

  「空中火!」

  許是她求生的慾望強烈,許是在秘境中心的歷練增長了她的修為。許是她的意念從來沒有這樣集中過,五火扇真的扇出一朵火球,竟有西瓜大小,直衝水魅而去。

  水魅夢兒修為不淺,又是在自己的老巢,法力本來極為強大,但樂飄飄沒出息的表現令她產生了輕視之心,根本沒有提防,加之多年獨守一隅,戰鬥經驗也不太足,居然讓樂飄飄一擊得手。

  水火相遇,自然強者為勝。可弱者並不是要勝,而是傷到強者,就此逃脫。在水魅夢兒的怪叫聲中,那團空中火穿透了她的左肩。水凝成的手臂,迅速變成了水蒸氣,瞬間從完美的女體水雕化身為殘缺美的維納斯。

  手沒了,手中握著的水繩也喪失了控制力,樂飄飄又把身上的靈氣轉化為水靈力,以一個波濤推動,迅速逃離,向百里布跑去。

  百里布反應超快,剛才見樂飄飄對他擠眉弄眼就留了心,此時哪還猶豫,瞬間握緊了幽魂刀,躍出水面,凌空迎前,把樂飄飄護在身後只是此水潭畢竟是夢兒的棲身之地,每一滴水都是她的靈力來源。加之對環境的熟悉,也迅速做出了應對。手臂,是法術火所斷,居然一時不能恢復,但她咬緊牙關,單手連揮,潭中水聽她號令。騰空而起,水位驟然下降了,近岸處都見了底,卻在她與百里布之間形成了一堵巨大的水牆,有數丈之高,厚重逼人,有如滔天巨浪。

  「殿下小心!」樂飄飄驚叫出口,之後發現身子像被卡住了樣,再不能動。

  她心裡大急,想幫百里布,卻無能為力。她是五行俱全的靈根,講究的就是體內平衡,雖然因為有了五行輪轉之法,不但性命無礙。還能吸收各類靈氣,修行速度更是旁人的五倍,但方纔情急之下,用力太猛,先是火靈力,又是水靈力,水火交攻,她雖然成功逃走,卻令體內五行之氣失了方寸,造成身體的控制力暫時失效。

  好在她還能看,僵立在突然失水的水潭中,就見那水牆似轟然倒塌,竟發出隆隆的奔雷之聲,向他們砸過來。

  百里布並不慌亂,一手掐訣,另一手刀舞身前。瞬間刀氣縱橫,凌厲的殺伐之氣凝結成一團黑光,向水牆迎擊而去。

  砰的一聲巨響,水牆被撞擊得粉碎,億萬水珠有如爆豆,辟里啪啦的落了下來,就像下了一場暴雨般,只是水珠帶著勁力,打在人身上生疼生疼的。而水潭中的水,又迅速恢復了原來的水位,水力衝擊得樂飄飄差點站不住。

  再沒有阻礙,百里布與夢兒直面對上。夢幾凝水為巨手,若一張大網。兜頭向百里布罩了過去。而百里布沉著應對,幽魂刀的刀身上黑霧蒸騰,遠遠看過去,隱約間好像無數魂魄的形象。奔騰著,吶喊著。擰成一股繩,上下翻飛,不但沒有被巨手抓住,反而穿透手背,把它絞個粉碎。

  水魅夢兒大為吃驚,叫道,「你到底是誰?在龍潭這兒,元嬰修士也不能破了我的控水之術!從你布下的陣法看,明明是風雷系法術。怎麼也能操縱龍潭之水!」

  原來這個不起眼的水潭叫龍潭,聽著倒是兇猛,怪不得有水魅盤踞。

  「廢話少說。」百里布依然冷冰冰,面上看不出半點情緒。「交出你的精魄。我允你重修!」

  交出精魄,意味著精怪的死亡。百里布這樣說,不是要人家的命嗎?樂飄飄焦急地想。逼人太甚,有可能兩敗俱傷的。這位太子殿下太驕傲,從來不知道什麼叫迂迴和妥協。不過後面又說允許人家重修,難道這水魅的一雙眼睛與眾不同,不是尋常精怪。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不成?

  而不管怎麼說。水魅能有這種法力,修煉的不知多少年。哪會輕易屈服。水魅氣壞了,念動咒語,身形也隨之轉動,很快就在週身之外形成水霧漩渦。但她卻只是防禦,並沒有主動進攻,嘴裡語無倫次地妮喃著,「你是誰?你是誰?為什麼你身上有他的氣息?怪道我剛才見到你就心喜,原來……他……他回來了!不不……他不會再來這裡!」

  說著,猛然抬頭,那雙靈動又可怕的眼睛望著百里布,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接著,她怪異的尖嘯起來,又像哭,又像笑。更像貓貓發情時的哀號。隨著這可怕的聲音,潭中水再一次騰空。這回,就像被一口吸乾般。整個龍潭都見了底,露出犬牙交錯的泉眼。

  頭頂上,懸著大片水波,就像整個水潭都被搬到空中似的。

  水魅施展出自己最大的法力,百里布不敢怠慢,凝神接招。水勢本無形,可以說是沒有實體,能不斷散落再組合。照理,抽刀斷水這種事是不存在的,可百里布偏偏能,似乎連一滴水珠都能劈成兩半!

  觀戰的樂飄飄動彈不得,心頭卻是凜然。她突然記起假裝是百里布夢中人的那次,曾經被他無意中帶到一個地下石窟去,看到一條似乎死去的巨龍。當時。大秦的太子殿下稱那條龍為師傅。若那條龍生前曾經教過百里布法術。她倒可以解釋為什麼身負風雷之術的他。在水中能如此自如。還能借水之力。

  龍,本來就是水中之神。不管是本身操控的是哪種五行法術,蛟龍一旦入水,還有什麼可以阻擋嗎?那水魅佔據了天時與地利,可惜她面對的是龍的徒弟,怎麼能會佔上風?

  想通這一點,樂飄飄心裡有了譜。百里布不輸,她就能活下去!

  可是她萬沒想到,正當百里布全力與那懸潭相鬥,水魅夢兒卻又從山林的夜露中重新凝聚水之力,而她自己也越轉越快,漸漸有如一隻陀螺,身邊的水氣形成了龍捲風,越來越大,翻轉扭曲,橫掃凌虐,把週遭的一切都吸入漩渦。 可怕的是,那龍捲風的尖端,直掠向樂飄飄。

  這變化太快太突然,百里布被下壓的潭水困住,來不及回救。而樂飄飄還不能動,於是就像落葉一樣被捲進水壁之中,毫無抵抗力。

  突然間,樂飄飄想起了汽水。她現在就像汽水中一枚脆弱的氣泡,被困在水的牢籠中,衝不出去。

  接著,四處的水像失去了控制力似的,全部倒回到龍潭中,發出轟天巨響。水魅夢兒身形消散,融於水中。一時之間根本找不到她的所在,但樂飄飄卻感覺到,她被一股強烈的暗流捲進了泉眼。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43 PM

第七十四章 奪捨  

  世間最柔弱,莫過於水。可當它凝聚起力量,卻沒有人可以抗拒。之前樂飄飄費盡心機逃開水魅之手,只不過片刻間又被帶走,不知去向何方?只能像水的泡沫一樣隨波逐流,被暗流捲進水下黑暗的通道。

  這下得死了吧?事實上,她已經麻木了。在秘境中心經歷了那麼多之後,死亡變得不再可怕。她只是不甘心。憑什麼?憑什麼她就是刀俎上的魚肉,被大高手陷害,洗個澡也被人欺侮!

  可是她能怎麼辦?因為弱小,總是被隨意對待。她不怪誰,也不怪自己,這世上本就強者為尊,適者生存,她只是沒有時間,她只是倒霉的在脆弱期就捲進了強者們的鬥爭中。

  如果再給她一個機會……

  還沒想出有機會後會如何,她的眼前突然亮起一道光,淡金色的光芒。那是百里布分水而來,在後面窮追不捨。金光,就籠罩在他身上,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他沒有放棄她!她為什麼要放棄自己!總會有機會。但,現在就是機會。

  她定下心,閉上眼睛,強行運行體內的五行輪轉之法。她感受到水波滑過,擠壓著她的身體,而且壓力越來越大,說明水魅正帶著她往更深的地方逃。而百里布……她在水中也能感受到他溫暖的體溫似的,但若即若離,暫時追不上來。

  可就是這一點點溫暖的感覺,卻極大的激發了她的信心。她是五行靈根,修仙廢柴,天幸得到了龍神殿空間,找到了事半功倍的修行之法。現在她能感覺到極之充沛的水靈力。大約是在秘境中心的關係,比普通水靈力純淨了數倍。

  她放鬆身體。把自己當成一顆水滴,瘋狂地吸收週遭的靈氣,並在體內平穩運行轉化。很快,她能動了。可她不抗爭,努力讓自己「融化」於水中,漸漸的,身體外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氣泡,把她包圍其中。又因為氣泡麵積比較大的關係,她的吸收力也更兇猛了。

  她聽到「咦」的一聲。不知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但想來就是水魅夢兒。水魅是水中的精靈,在水中無法捕捉,也無所不在。

  不過。夢兒的聲音表達出了複雜的情緒。顯然常年不見人,不擅於掩飾。她似乎對樂飄飄能如此自保並藉機修行感到驚奇、興奮、還有驚恐。好像……有她所熟悉的人的氣息,但那人又應該是絕不可能出現在她面前的。

  「你是誰?你們又到底是誰?」夢兒緊張地問。

  「我也不知道我是誰。你覺得呢?」樂飄飄故意說得模稜兩可、含含糊糊,打啞謎似的。

  她肯定是打不過這只水魅的,但抵抗個一兩招還是可以。而百里布緊追其後,看著離著很遠,但她們若停下,也不消一息就能追到。所以。水魅不會此刻對她動手,若能讓其心亂。就再好不過了。不過,她對水魅的問話也有很大的疑惑。難道,百里布像是水魅認識的某個人?百里布明顯表現出從沒來過這裡,會不會是百里松濤來過?畢竟是父子,長得像也有可能。可惜她在皇宮也混了很久,卻沒見過皇上。但是,這裡在崑崙秘境的最深處,據說從沒有人能進來,並且還能活著出去?還有,水魅又為什麼問她是誰?這一切跟她有什麼關係?她只是一個穿越者好不好?只是生長在一個小山村的、不起眼的村姑。

  可水魅聽了她的回答,也不知是心有所惑還是心生警惕,總之不再出聲了。樂飄飄只感覺暗流奔湧得更快,水壓也越來越大,擠得包裹在她身外的氣泡卡卡作響,彷彿隨時會爆掉。由此她明白,她們潛得更深、更遠了。

  漆黑的水道中,只有遠處一抹淡淡的金色,微弱閃動著,鍥而不捨的追逐著,其他什麼也看不見,甚至沒有時間和空間感。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漸漸亮了起來,片刻後,這明亮急速變為清澈,當景物撲面而來,樂飄飄驚得張大嘴巴。

  龍宮?水晶殿?不是吧!

  曾聽人說過,海裡有的,陸地上不一定有。但陸地上有的,海底一定會有,充分說明了海底的豐富。而所謂芝蘭玉樹是形容美男的吧,可在此地,卻真的是水草名貴如蘭,樹如碧玉妝成。大如車輪的明珠襯著血紅色的珊瑚叢,無數奇珍異寶散發出的柔和光芒,把這裡映得明亮非常卻毫不刺目,無數美麗的游魚穿梭其中,沙底如金,就連那海水都是一汪醉人、透明的藍。

  這裡是海底還是天堂?樂飄飄有一瞬間的迷糊,隨後又驚訝。秘境身在西崑崙,那是萬山之祖,離海洋的距離有如天與地。

  「我開啟了水晶殿的結界,看你那男人還追得上來嗎?」落在「地面」後,水魅同時幻化出美女的造型,一掌拍散了樂飄飄身外的水泡,把她推進宮門。

  因為景色太過震撼,樂飄飄近乎忘記了自己的小命還攥在人家的手心裡,忍不住東張西望。

  水晶殿左近沒有水,可以正常呼吸,空氣中有海水濃重的腥味,但濕度卻正常。頂上,水波緩緩,樂飄飄又一次感受到水在天上流的滋味。水晶殿中,照例是一派富麗堂皇,各色物品精美絕倫,照明全賴夜明珠,各色寶石像人間盛放的鮮花,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奇光。

  人類社會中最奢侈的皇廷和此地比起來,也如熒光之比皓月。特別是,這裡的豪奢帶著一股子漫不經心,甚至厭惡和寂寞的滋味,更顯得尤為高貴。

  海底下,水晶殿,似乎是四海龍神所居。她頭上那根紅羽聯結的龍神殿空間,百里布那條死去的龍神師傅,與這裡的一切有關係嗎?這是不是就是水魅所問「你是誰」的原因?為什麼百里布與她,似乎都和龍有瓜葛呢?

  「他不是我的男人。」好半天,當樂飄飄從震驚中平靜下來,才說。

  「你儘管不承認好了。」水魅夢兒輕斥道,「我無所謂。反正自從你們進了我的地盤。他就是我的了。」

  樂飄飄聳聳肩,不置可否。其實她想說:喂,就算你生在水底,空虛寂寞冷,也不要這麼大言不慚好嗎?你說的是男人誒,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 而她輕鬆的態度有點激怒水魅,「你難道不怕?如果你的男人進不來這裡,你知道後果嗎?」

  「難道你要殺死我?」樂飄飄撿起一朵白玉雕成的蓮花。難得的是,玉色中伴有淡淡的胭脂色,正在花瓣的尖端,神韻天成。

  「以凡人對財帛的貪婪本性來說。死在這裡也不錯哪。」樂飄飄又抓起一隻翡翠杯。輕輕摩挲,「天下財富相加,也不過如此吧?可惜這裡沒有別人。殺掉我,你豈不寂寞?」

  「殺掉你,才少了礙眼之人。」水魅突然媚笑,「有那男人相倍,怎會再萬古憂愁?」

  「你確定他能來嗎?」

  「他進得來,就說明他跟那個人有關係。他進不來。我會把他抓來陪我。」

  「想得挺美。」樂飄飄一笑,突然把頭伸到水魅的面前。「他是極驕傲的男人,不會受你的擺佈。況且你覺得,以你的修為可以控制他嗎?告訴你吧,當初他修為很低的時候就打過大高手,而且還贏了。他是個不凡的男人,你別打錯算盤,有的男人是你要不起的。識相的,快放我走。你說得好,我們本來井水不犯河水。」

  「知道水潭的人都不能輕易離開,何況還知道了這水晶殿!」

  「拜託你講點道理,是你帶我來的好嗎?而且一路在漆黑的水裡,我根本不認得路。這海底遠離崑崙十萬八千里,誰知道有沒有結界連接點?」這話,有試探套話的意思。她想知道這是不是海底?若是,不通過特殊的結界點是不可能這麼快到達的。

  可水魅精乖得很,並不回她的話,而是圍著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嘴裡還說,「這男人我要不要得起,是我的事。唉唉,你這樣子馬馬虎虎,將就著算個美女。我等這麼多年,怎麼沒來個絕代佳人啊。」

  樂飄飄被她看得渾身發毛,心頭接著就一抖:這水魅是不是要奪她的捨?!

  水魅是水形,如果想和百里布那啥那啥,需要個真正的肉身。其實精怪可以通過慢慢修煉得到正式的身體,只怕水魅等不了了!

  想到這兒,她疾速後退,但地形不熟悉,很快撞到一面珍珠牆上。水魅夢兒卻更快,有點像瞬移,在一個地方憑空消失,在另一個地方又驀然出現,連眨眼的時間都不用。

  「想到我為什麼要捉你來了?可是晚了!別怕,就讓我奪捨吧。」水魅突然一笑,全身上下是青灰色的透明水狀,但那雙眼睛有如實質,靈動柔美,但搭配起來卻讓人頭皮發麻。

  「你休想!」樂飄飄怒了。

  對她喊打喊殺,半點道理不講就算了,居然連她的身體也要奪走!絕對不行!

  怒火,令她全身都熱了起來,情急之下,她無法施展馭術,卻生生把五行之力全迫到皮膚表面,就像穿上一身流動著五色毫光的鎧甲。

  修為比她高出許多又如何,她可是五行靈根,五種靈氣換著來,總有一款適合你!

  瞬間,水魅又消失了蹤影。但這次她不是離開,而是獨剩那一雙眼,眼波勾魂攝魄的鎖住樂飄飄的眸子。

  水魅,是想以這種方式,毀滅她的神魂,佔據她的肉身!



第七十五章 孤虧大了  

  樂飄飄拚命抵抗,卻感覺水魅的目光像兩根鋼釘,死死把她釘在了原地。

  隨後,她感覺身子慢慢不能動了,有冰寒的氣息順著每個毛孔侵入了身體。這就是被奪捨的感覺嗎?她的丹田內,本來有一團五色氣旋,代表著五行靈力,彩虹般美麗,此時內視,卻發現那雲團黯淡,被一道青色水氣逼得無處容身。

  而這還不算完,那水氣越來越濃重,最後佔據了整個丹田,並順著奇經八脈蔓延,最後通過心之絳火,向腦之髓海衝去。

  人的三魂七魄,靈識、記憶和思維都存在這兩處,若被完全佔據,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情況好的,魂魄被壓制在黑暗中,眼睜睜看另一個人使用自己的皮囊,完全無能為力,最後慢慢消失。運氣差的,遇到狠毒的奪捨者,本主的魂魄被迫出體外,因不能獨生,離體不久後就會魂飛魄散。

  樂飄飄覺得水魅太渴望肉身,不會留著她當禍害,兩人的修為又差這麼多,她一定會落到後一種下場。此時,她似乎掉進了豎滿鋼針的陷阱裡,偏又呼不出疼來。只要她放棄,就會免除這痛苦。可那也意味著,她永遠消失於天地間,連轉生輪迴的機會也沒有了。

  不能這樣!可是實力的差距不是決心和意志可以彌補的。她感覺身上有什麼被抽離,從頭頂的百匯靈台上往外湧,全身疼得有如被凌遲,如槳的冷汗順著皮膚滑下來,把僅有的兩件衣服,肚兜和褻褲全浸濕了。緊貼在玲瓏起伏的身體上。

  真的要魂魄離體了!百里布,不能突破水晶殿外的結界嗎?

  漸漸意念模糊的腦海裡。突然冒出這個想法。接著,就像獲得印證般,她「看見」一道金光從頭頂貫下,柔和,卻似光芒萬丈。

  龍神殿之光?不,那應該是淡紅色的。而百里布剛才追入水下暗流時,身上卻有淡金色光芒圍繞。那麼說,他終於突破結界了!

  絕境逢生之下,她來不及細想。連忙把已經快枯萎的五行之力調動起來,配合著金光,在身體內遊走著。開始時,體內氣息的速度不算快。還很細弱。但馬上就如洪水決堤般,順著她的經脈流向身體的各處,反覆的沖刷。最後倒把那青色水氣迫到她的喉嚨。

  「破!」有個聲音在她腦海裡想起。

  頭和胸口劇烈疼痛,像要裂開。樂飄飄猛然睜開眼睛,連噴數口鮮血,驟然見到一大片水漬混合在血色中,直落到地上。

  人都說覆水難收,可那水漬卻立即向空中飄飛。迅速凝成一個人形,正是水魅夢兒。

  「你壞我的好事!」她怒叫。隨後立即驚問,「你破了結界!你果然與他有關!你怎麼進來的?為什麼水晶殿沒有震動,我沒有發現!」

  「孤乃大秦太子百里布,你說的他是誰,孤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滾開!」百里布的聲音裡有一絲厭惡,還有著不容拒絕的威嚴。而他,正在樂飄飄身後,把她整個身子都攏在懷裡。

  樂飄飄在被奪捨的最後關頭,終於逃出生天,可是卻受了嚴重的傷,此時連說話的力氣和精神也沒有了,顧不得衣衫不整的倚著百里布。

  「有肉身者,這水晶殿進得來,出不去。」夢兒恨聲道,「你以為我天生就是水魅嗎?」

  這話,倒讓百里布一愣。怪不得水魅那雙眼睛與眾不同,原來是人類的魂魄寄存於水魅的形體之上。很大可能,是她生前死在了此地,有人用力助她,讓她以妖形重生。或者,她就是水晶殿的守護者。

  不過,這猜測只在百里布心裡一閃就消失了。在他看來,世間萬物有生就有克,有始自有終,剛才破界而入時,他費了很大精力,此時他也並不後悔,並且堅信就算絕境和死地,也必有出去之路!

  「讓開!」他不願意再多說,只上前一步,把樂飄飄負在背上。一手抓緊幽魂刀,做好了拚死一戰的準備。

  樂飄飄抱緊他的脖子,努力讓自己不掉下來。

  水魅寂寞了幾百年,百里布身上又有那人的影子,加上龍潭和水晶殿的秘密不容洩露,哪裡肯放他二人走。不過她兩度低估這位人類的太子,兩度吃了大虧,哪裡還敢托大,身子頓時化為虛無的水氣,又在水晶殿門口凝聚。同時,雙手連連結印,口中唸唸有詞。眨眼間,數十條魚精水怪被召喚而至,有人形,有妖形,也不用命令,齊齊向百里布二人圍過來。

  水魅的修為或者不算太強大,可借了這水底的地利和靈氣,百里布再強悍,也不過是與她打個平手。現在多了這麼多精怪,樂飄飄重傷之下幫不了忙,還增加了負擔,所以硬拚不是辦法。略一遲疑,百里布的身形突然往後疾掠。

  水晶殿相當大,肉眼的話,從門口幾乎看不到盡頭邊際。而且殿中堆滿了各種物品,九曲迴廊上掩映不知名的艷麗花朵,火紅如彼岸花,地勢複雜。眼下雖然很緊迫,但他很快做出了判斷,若往水晶殿的深處走,借勢周旋,勝算比較大。

  以弱對強怕什麼,打從他五歲時,他總是挑戰比自己強大的人!

  水魅和精怪們很快反應過來,急急追上。百里布打算先看清對手的路數再動手,所以只一味閃躲,卻並沒有出手。一來二去,他無意識的跑到後殿之中,見迎面有十幾階玉階,最高的一階上,置放著一張雕了九條盤金龍的圓台。其上方的殿頂是漏斗型,看不清有多高遠。

  反常的地方,就是凶險的地方,也往往充滿了轉折。生門與死穴,本來就是相對應。百里布心念至此,立即默念心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踏上了那圓台。

  「別上去!」水魅尖叫一聲。

  晚了。

  在百里布的雙腳踏上圓台之際,檯子四周突然冒出金色光幕。把百里布和樂飄飄都包裹其中,隨後消失在水魅的眼前!只不過眨眼間,圓台上空了,四周也一片寂靜,光芒盡收,似乎從沒有發生過什麼事。

  「夢兒姐,這……這怎麼回事?」一個身段極苗條的綠衣女子走上來,為難地問。她是水草妖,走起路來。腰肢柔軟,就像在水中飄動般。

  「毒兒,他們進了死門。」水魅歎了口氣,相當惋惜。「好不容易有個人能進殿陪我。可他卻誤入五龍淵,肯定不能活了。」

  「姐是說那個好看的男人嗎?」毒兒笑道,「有什麼可惜。姐姐若要俊俏的郎君,讓小的們變化了就是。何必為個凡人煩惱。至於五龍淵嘛,姐姐本就是守護這裡的,有人願意闖進去送死,就隨他們好了。」

  水魅夢兒沒有說話,而是疲憊的揮手。讓其他人離開。沒有人懂得,她不是想要漂亮的男人。也不是因為寂寞。她只是想要他而已,為的是她的心。五百年前,她沒有機會。如今好不容易有個人帶著他的氣息,可她卻仍然無法靠近。

  為什麼?

  她無語問蒼天,儘管極其失落,卻還是在心裡,把百里布和樂飄飄劃入了死人的行列。

  而此時,那兩人正站在冰天雪地之中,望著周圍一望無際的冰原,心中詫異,不知所措。

  「幻境?」樂飄飄打了個寒戰。

  天地盡白,她彷彿到了北極冰川,連遠處起伏的山體都覆蓋著冰,可卻無風無雪。

  水晶殿內是春天的溫度,她穿著裡衣,也才泡過海水,還不算太冷。可此時,看樣子得有零下二三十度,她濕透的衣服幾乎轉眼間就凍成冰板,又冷又硬。幸好她還有修為,不然可能瞬間就染上風寒,甚至凍死了事。

  「不是幻境。」百里布搖搖頭,輕輕放開扶著她的手,「快換上乾衣服,不然你想死嗎?」

  本來,這是關懷的話,可卻說得態度生硬,之後更是背過身去。還好樂飄飄上下牙關都打顫了,也顧不得說刻薄話反擊,哆哆嗦嗦取出一直死抓在手裡的山河懸匣,取出了干衣服換。

  可因為已經到了春天,她最厚的衣服也不過是一件裌衣,於是她想多穿幾件。不過她重傷之下沒什麼力氣,才穿好中衣,就跌坐在地上氣喘,還猛烈咳嗽起來。

  「我要回頭了。」百里布聽到身後的響動,趕緊預報,隔了幾息後,才轉過身。

  之前他一直警戒四周,暫時沒發現危險,這才有時間顧及樂飄飄。

  「真是笨蛋!什麼事也做不好。」他貌似責備,卻紆尊降貴的蹲下身,把幾件衣服胡亂套在樂飄飄身上,雖然粗心,倒也沒穿錯。一件又一件的,把她包成個球。

  好嘛,她身為不在編製中的隱形宮女,沒侍候太子殿下,倒讓殿下侍候她穿衣了。

  那件凍成冰砣的肚兜丟在地上,被冰封的大地襯得血樣的紅,嬌艷而刺目。百里布轉頭之際,正看個滿眼,就略有些不自在。再低頭,見樂飄飄一雙雪白的纖足被凍得發青,她卻沒力氣著鞋,也顧不得許多,一手抓住她的腳腕,一手幫她套上幾層布襪和看起來稍厚些的繡鞋。

  「能走嗎?」他問,看著樂飄飄萎靡的樣子,蒼白無血色的臉,眼中的憐惜之色一閃而過。

  樂飄飄卻笑了,強行笑出來,因為這不是哭的時候。

  「能。」她點點頭,「殿下走到哪裡,我都跟得上。」

  看著她逞強的眼神,百里布心頭微緊,還有些澀澀的,「算了,還是孤背著你吧。費了這麼多勁來保你,倘若你死在這裡,孤虧大了。」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44 PM

第七十六章 不要發展孽緣  

  不等樂飄飄反對,百里布先是塞到她嘴裡一顆藥,隨後就把她拎到了自個兒的背上幽魂刀也不知被他收到了哪裡,他雙手空著,自然背得穩當。

  樂飄飄身子和腦袋都覺得沉重,可伏在百里布的寬闊的背上,卻覺得極安心。天寒地凍之下,只有胸口貼在他後心的地方被他的體溫和強有力的心跳熨帖著,護衛著她的生命似的。

  她睡著了。

  夢中有無數鬼手把她撕裂,惟有攀住他強健的肩膀,才像抱住了救命的浮木,令她有力氣再睡下去。接著,感受著藥力的溫熱,暖洋洋地遊走於經脈,囤積於丹田,慢慢修復被奪捨時受創的內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反正能感覺到百里布一直在走,從沒有停過。再睜眼,卻還是冰原,因為太廣闊了,四周景色又渾然一致,竟然像原地踏步似的。

  「什麼時辰了?」她問,沒提防呼出的熱氣吹進了百里布的衣領裡,令他身子陡然一僵。

  「不知道。」百里布不自在的微微縮肩,把樂飄飄輕輕放在地上,「身子好點沒有?以後少吃點飯,重死了!」

  樂飄飄翻翻白眼,知道百里布這是找茬。

  她這具身子胎裡帶的弱,又做了十六年白癡,後來甦醒後,師傅們每天給她吃五頓,就這麼著也沒補回來。在古代大秦,她個子算高挑,但還是偏瘦了一點。好在,該胖的地方都胖著。

  「謝殿下關心。」樂飄飄的道謝中帶著怨氣兒,「您給我吃的是什麼靈丹妙藥,丹田裡一直暖融融的,傷已經全好了。本來我以為得養個一年半載的才行。」

  「總之是你賠不起的。」百里布神態間有點嘲諷。

  「那就再謝謝殿下恩典了。」自醒來。總共說了兩句話,卻噎得樂飄飄差點倒仰。本來打算是以後弄點好東西還情的。現在。哼,休想了。哎呀不氣不氣,她暗中撫著胸口,好歹是救命之恩,讓他得瑟去吧。

  百里布冷眼旁觀,還以為她的傷沒好利索,暗暗皺眉。給她的藥,是出門前父皇賞賜的救命靈丹,總共只有兩顆。她怎麼回事?虛不受補?

  真麻煩!他想著。可不知為什麼,胸中有一種愉悅的情緒。雖然淡淡的,卻暖烘烘的拱在心頭。不管是什麼原因令他進了秘境深處,又去到了水晶殿。最後更是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有這丫頭陪著,他倒也不寂寞。

  「還要繼續走嗎?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啊。」樂飄飄極目遠眺,只覺得白茫茫的大地一望無際。人類與之相比,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記,似乎十年八年也走不出去似的。

  「不是幻境。」百里布再次肯定,「你聽過須彌界嗎?」

  「上古大神以大神通所創造的結界?完全真實,以界點相聯,找不到界點就無法出入。存在於莫名空間之中?」樂飄飄驚訝地問,隨後。滿心絕望。

  小一郎學識淵博,雖然不知道他一個村裡的二貨,品行還那麼差,怎麼會懂得那麼多天文地理,宗派道學的,可他就是能信手拈來。他當睡前故事般,講過須彌界的事,總歸是伏羲女媧那層次的創世神的大手筆。

  天地初開,在混沌二氣中生成了這大千世界。但空間是疊加的,有如蜂巢,上有天界,下有冥界,兼有魔界、妖界和仙界。就連人界也並不是惟一,而是優勝劣汰之下,佔據了主體而已。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相對小一些的廢棄空間,存在於未知的地方。

  洪荒之際,天災人禍不斷,為了使即孱弱又頑強的人類在遇到滅世之災時有地方躲避,上古大神以大慈悲心把廢棄的空間煉製成了須彌界,就像避難所似的。可沒想到,人類漸漸站穩了腳跟,如野草一般生存和繁榮,最後更是成為萬靈之主,如今連天界的都需要人類創造出來的、單獨看起來微弱、但匯總起來卻無比強大的靈氣滋養。

  所以須彌界就沒有用到,後來被有機緣的神仙們分別據為己有,或修建洞府和修行場,或隱藏寶物。總之,是當成自家後院和倉庫以及度假屋了。

  只是數萬年前,神仙們也離開了人界,人類開始真正自治,加上凡人飛升者少之又少,須彌界就無人能尋找到或者進入,終於成了傳說中的存在。

  那麼說,現今他們誤打誤撞,進了一個須彌界嗎?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如果是藏寶之地就好了,他們再加上一點點運氣,說不定能Q出幾件神器。如果是神仙洞府就情況不明,誰知道有沒有防禦陣法和護府神獸?只千萬不能是修行場,因為修行場是歷練修為的所在,會處處陷阱,處處危機。

  可是,他們本來就被丟到秘境中心,迷了路出不去,現在更陷入須彌界,還有命回到大秦去嗎?四是月初一眼看就到,若趕不及,她不知道結果會如何。如今,也只有走一是步,算一步。

  樂飄飄心思轉了幾個彎,突然想起《魯濱遜飄流記》,又想起《倚天屠龍記》的張翠山和殷素素。不會讓她和百里布被困在這兒吧?她還不能完全辟谷,得有東西吃。況且她喜歡美食華服,暖乎乎的屋子,不想當野人。

  還有,三個師傅等不到她會急死的。大秦的皇帝百里松濤雖然不會知道他的寶貝兒子是因救她而失蹤,但若得知二仙門也參加崑崙仙會的事,說不定會遷怒。他們父子感情這麼好,殺了全二村的人洩憤也有可能。

  更可怕的是,百里松濤悲傷之下,瘋狂了,以凡人的力量攻擊崑崙。畢竟,百里布是在仙會上失蹤的麼。那時,生靈塗炭是好的,只怕大秦都得滅亡。

  若真和百里布困在這裡幾十、上百年,因為是修仙者。這點時間彈指一揮,根本不算什麼事。連容顏也不會改變,可畢竟朝夕相處,孤男寡女的容易出事。難道,要跟他結成那啥,然後生兒育女?進來時是兩個人,出去時拉家帶口的少女變婦女?

  百里布無論長相、地位和修為,配她都很富余,她沒什麼不滿的,也沒有辱沒她。可是她不想這樣啊。她不想和皇家中人有瓜葛。再說若出去了。以百里布那種冰冷兼暴躁又看不起人的態度,肯定拋棄她啊。

  她才不要做棄婦!不要做百里布孤單寂寞時的玩物!不要發展孽緣!再說,到處都是冰雪覆蓋,他們在哪蓋房子。總不能席地幕天吧?萬一百里布獸性大必。她可打不過他……

  樂飄飄越起越多,連洞房花燭的場景都在腦海裡掠過去,於是臉色就變幻不定。一會兒憂愁、一會兒興奮、一會兒紅了臉、一會兒又咬牙切齒。看得一邊的百里布莫名其妙。

  他咳了聲,算是喚某個想像力豐富得異常的女人回魂,隨便誇了一句,「沒想到,你竟然知道須彌界。」語氣裡還有點輕蔑,但因為是肯定句式。算得上誇獎了。

  沉浸在想像中的樂飄飄被百里布的打斷之舉嚇著了,情不自禁的後撤一步。仰頭,戒備的看他。

  須彌界內,日月星辰、四時更替自成體系,景物環境也比較極端。此時,太陽慘淡的掛在半空中,冰原反射著微光,加上氣候寒冷,映得百里布本來小麥色的健康肌膚有如冠玉。他五官本就深刻完美,清冷之下容色更是俊帥。

  偏他還背對著陽光站著,從樂飄飄的角度來看,好像他高大的身材,把天都遮蔽了。他呼出的熱氣因為氣溫太低而化成淡淡的白煙,縈繞於口鼻處,倒顯得他的神情看不真切。只那雙眼睛,比陽光還明亮,定定的落在她身上。

  「殿下,您打算怎麼做?」樂飄飄正色問。

  正事要緊,免得百里布閒下來,會產生不好的心思。她是這樣打算的。可其實,人家百里布根本沒多想,正是她聯想得太多了,心底不純潔得很。

  百里布少見她這樣嚴肅,一時有些不適應,又咳了一聲道,「我試過,在這裡可以施展法力,但卻不能馭器飛行。和在秘境中一樣的是,也不能聯通別的結界。所以,鬼車和飛廉沒辦法召喚。」

  「就是說,我們必須用腳走路,速度像龜爬?」樂飄飄垮下臉。

  「除非你那兩只能帶著你飛。」百里布哼了聲,很不喜歡樂飄飄的形容詞。

  什麼叫龜爬?他是龍子好不好?連師傅也是龍。走路就應該叫龍行虎布。若非不是計較的時候,他一定要先教教這丫頭什麼叫禮儀,什麼叫文雅。

  樂飄飄卻更悲傷,身上也冷了起來。

  唉,都這樣了,還讓人看不起。身上的衣服雖然套了好多層,可有句話說得好,十層單不如一層棉,剛才趴在百里布背上,有他的體溫燙著她,加上用一件衣服籠住了耳朵和口鼻,還包了手腳,倒還不那麼冷。現在,越站越冷,越想越冷,恨不能跟他擠一塊兒才是。

  他的體溫好像比普通人高些,是典型的人肉火爐啊。她天生怕冷,這可怎麼辦?

  「那要走到多久?」她絕望地問。

  「走到找到些東西為止。」百里布神色毫不動搖,「這裡不是虛無空間,明顯是被人佔據過的。所以其中肯定有古怪,只有找到古怪之處,我們才能出去!」



第七十七章 死也不放開  

  冰原上,太陽似乎永遠不落。

  少了這個坐標,時間已經沒有意義,更估算不出來了。可能,須彌屆中千百年,外面的世界只是一天,甚至更短,這是造物者的神奇。但也可能,時間內外一致。那樣的話,他們一定會誤了秘境之門的開啟日期,要被困五十年,或者更久。 還出的去嗎?樂飄飄走到筋疲力盡的時候,開始懷疑。而且,她餓了。

  自她身上的傷好了以後,她就沒好意思再讓百里布背著她。百里布的修為和體力都強她太多,可看她累得恨不能癱在地上,胃裡也傳來陣陣嗡鳴,無奈之下命令原地休息。樂飄飄立即從匣子內拿出幾條肉乾,用力撕咬,也算是間接發洩對現狀的無奈了。

  幸好她習慣把什麼東西都往匣子裡扔,在裡面存放吃食也不會腐爛,雖說坐吃山空,好歹晚死比早死強。

  「殿下,請用。」她還很有良心的遞給百里布一條,雖然是最小的一條。

  百里布微微搖頭,就算再堅強的心,這時候也滋生出挫敗和懷疑的感覺。

  還出的去嗎?他和樂飄飄想的是同樣五個字。

  冰原上無風無雲,皚皚白雪只在那似乎永遠到達不了的冰山頂上。因為寂靜,樂飄飄吃東西的聲音就顯得有些吸引人。她姿態不算文雅,倒也並不失禮,而因為專注,讓人覺得覺得那肉乾特別香甜似的。竟然,讓百里布也覺得有些餓了。

  不過剛才都已經拒絕了,這時候倒不好意思開口。

  他耐心的等她吃完,卻聽到嘎巴一聲響,不禁納悶的望過去?肉乾裡有骨頭?她的牙沒有硌掉吧?但見樂飄飄停止的撕咬的動作,也詫異地看向他,「殿下,您把什麼掰斷了?」

  「不是我發出的聲響。」

  「也不是我。」

  兩人對視一眼,幾乎同時反應過來,從地上跳起。不是……地上發出的斷裂聲吧?這種冰面一般都有幾公里厚,在上面燒火也沒問題,怎麼會開裂的?

  低頭望去,果見冰面上有一道巴掌大的裂痕,足有一指寬。正驚訝,那裂痕就像瘋狂生長的樹枝似的,以極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就像地面上出現了閃電那詭異的枝椏,只一眨眼,就遍佈目光所及之處。而且,腳下開始震動,有隆隆聲傳出來,像是跑火車 。

  「地震!」

  「地動!」

  百里布和樂飄飄又是同聲驚叫出來,百里布反應更快些,拉著樂飄飄就跑。在這裡。不能馭器飛行,能做的就是找到大塊浮冰,不要掉到裂縫中去。幾里深的厚度,掉下去和跳崖也沒什麼區別。可怕的是,冰面比山地要滑,在震動下更不容易站穩。

  匆忙中。百里布還很鎮靜,不斷選擇著最有利的道路。樂飄飄卻慌神了。一邊跑一邊不斷向身後看。只見那裂縫像是追著他們似的,不斷在他們身後裂開、擴大、翻騰、陷落……

  天大地大,她惟一能依靠的,只有百里布拉著她的那只溫暖有力的手。

  「跳!」耳邊聽到百里布大喝一聲。

  她沒猶豫,自然而然的信任令她完全照做,一點不懷疑。

  身後,本來平整無際的冰原像被人生生攪碎了似的,破碎不堪。腳下,是一塊籃球場大小的浮冰。邊緣處,能看到下面的萬丈深淵。樂飄飄突然很恐懼,像溺水的人似的,緊緊抱住百里布的腰,不敢鬆開。

  「不是地動。」百里布畢竟在戰場上面對過無數的生死,加上修為高,道心堅定,比樂飄飄冷靜多了。此時他回身瞭望,發現了不對。

  「那就是有妖怪!」樂飄飄也循著百里布的目光看去。

  地麵線上,升起一片雪霧,就像雲朵落在了地面上似的。那雪霧越來越多、越來越濃,如白煙般越騰越高,似乎把天地都連接了起來。從沒有吹拂過的風從平地捲起,刀子般凜冽,帶著暴戾的氣息。隆隆聲,正是來自遠方,而冰面塌陷,也是自那極遠處始。接著,雪煙滾滾面來,帶著撲天蓋地的氣勢,似要把一切都湮滅!

  「雪崩!」樂飄飄又叫了聲,但隨即發現這是不可能的。雪崩是從高山落雪,山坡的角度低於三十度都不能形成,何況這是一馬平川。

  可那地平線盡頭的雪牆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衝過來,並越來越快,就像雪之洪水沖垮了堤壩,其勢,不可阻擋。近些,樂飄飄甚至感覺到雪渣擊在臉上,火辣辣的疼,呼吸也被堵在喉嚨裡,那冰寒之氣席捲了所有生的氣息,令人震撼得連逃生也忘記了!

  「冰川雪龍。」百里布臉色雪白,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他的師傅是神龍,對龍之一族,他瞭解得比任何人都多。冰川雪龍是上古神裔,居然被人困在這裡做守護獸,可見這須彌空間的主人有多麼強大。

  臨離開潼川時,父皇告誡過他,要想找到那個東西有多凶險。為了他的安全,父皇甚至想過放棄,是他一定要為父皇找到的!所以,他才假借崑崙仙會之邀,前來秘境。不然,以他的身份地位,怎麼會屑於參加這種江湖性質的聚會?

  他本來不知道那寶貝藏在崑崙秘境的哪裡,雖有堅定信念,卻也抱著碰運氣之心。但現在他有感覺,父皇志在必得的東西一定在這個須彌空間內。

  外面是水魅看護,裡面有神龍鎮守,此地要沒有寶貝,才是見鬼了!

  「雪……雪龍?」樂飄飄又驚又怕,小一郎可沒給她講過個。是會吐雪的龍,還是以雪花所演化出來的?萬物神奇,誰知道在天地上醞釀了什麼?

  「怎麼辦呀?」看起來是逃不掉的,那雪牆,不,雪龍是不是屬螃蟹的啊。橫著就撲了過來。就算躲得開,但被龍尾掃到。不死也得重傷吧?

  「站在我身後,別離我太遠。」百里布不知從何處召喚出幽魂刀,鎮定地說。

  「殿下……您……打不過吧?」她不想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可事實上,雙方的實力是天差地遠啊。這樣硬碰硬,無異於以卵擊石吧。

  「打不過,也要打。惟死耳!」百里布的聲音連顫抖也沒有,只是牙關緊咬。興奮中帶點緊張的目光只隱藏在眸子深處。

  對方是要他們死,逃沒有用,意思意思也得反抗,不然也太窩囊了。聽了百里布的話。樂飄飄突然生出點接近無賴想法的決心。

  抬頭望去。見百里布的脊背挺得筆直,因為握著武器,準備迎戰。胳膊、雙腿、腰部、肩膀和胸膛,甚至脖子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構成無法形容的美感,似乎天地間的力量,男人的力量在此刻全凝結在他的身上。

  漫天蔽野的雪色中,天地都被籠罩。他就像那抵抗天地的巨人,身姿雖然渺小。意志卻似凌於九天之上!好像以一人迎戰千軍萬馬,好像就算天地毀滅,他仍然會站在那裡阻擋。那悲愴又堅定的感覺,深深打動了樂飄飄的心。

  她迅速站在百里布身後,不是躲,而是不想站在他身邊,讓他分心。但手上,悄悄取出她僅能用的法寶,左手美人傘,右手五火扇。她從來都是得過且過的,此時心裡卻充滿豪情,後背緊緊貼著百里布的背。

  惟死耳!

  百里布的話在她腦海裡迴盪著。他強健的身子在黯淡的日光和遮蓋天地的雪色中顯得異常高大,令她在生死關頭,居然還感覺很踏實。

  側過身,從百里布的腋下看去,見那一片白茫茫之中,有的地方有如實質般,上下飛舞盤旋,不下是龍形?!

  她見過龍,一條是死的,是百里布的師傅。雖然沒了生命,但龍威仍在。

  一條是自稱是龍子的囚牛大利,屬於她,但長得像小怪獸,說話極其賤格且欠抽。

  現在雪煙中的那條白色的龍,才是真正第一次見識到的。那雪龍之巨,其形之猛,其勢之威,若不是百里布在身邊,她甚至不敢逼視,沒有立即嚇死和逃掉,算是她勇敢了。

  「來了。」百里布輕聲道,冷冷的聲線像是雪天雪地中的一道寒光,竟犀利的在死亡的白幕上割開了一道口子般。

  樂飄飄「嗯」了聲,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胸口也不斷劇烈起伏。

  都說落雪無聲,但那是細雪。如今一條雪做的神龍飛臨,還沒到身前,就感覺被壓得透不過氣來了,巨響有如怒吼,震耳欲聾。那冰川雪龍只怕有數百丈,雪霧有如它身下騰起的大片雲朵,見到眼前兩個弱小的人類,突然露出獰笑,橫掃而來!

  百里布低喝一聲,身形不動如山,手中幽魂刀舉起,毫不退縮的迎戰!有他擋在前面,樂飄飄沒有被那排山倒海般的巨力推倒。而那刀刃上散發的黑光從沒有這麼迅速凌厲,白色雖然佔據了天地,但那黑氣硬是沒有被壓住,穿行於大片雪白之間,就像完美皮膚上最兇猛的傷口。

  「凡人,居然敢反抗!」雪龍突然口吐人言,無比輕蔑中,有著無比的憤怒。

  接著,龍身一擰,在空中圍成一個圈,把百里布等二人包圍,之後龍頭昂揚,再狠狠落下來,張大的龍口把二人吞沒。

  樂飄飄準備半天,卻連出手的機會也沒摸到,就被暴雪包裹。好在她緊緊抱住百里布強健的腰,在上下顛倒的不盡翻滾中,跌得七葷八素。心裡卻堅定地想著:死也不會放開他!死也要拉他墊背!死也要在一塊兒!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44 PM

第七十八章 寒極生熱  

  很快,兩人停了下來,深陷於雪中。

  被龍吞掉,以為會是掉進胃袋裡。面臨著噁心的胃粘液和未消化的食物什麼的,哪想到到處全是雪片。身在其中,有如墜入冰窟。

  現在明白了,冰川雪龍,就是雪化龍形成精,到底不是真正的龍神一族,所以雖然實力強悍,卻也只能被馭使。

  樂飄飄奮力想颶出眼淚。

  「哭什麼?快從孤身上起來!」百里布一生氣時就端架子。

  「我沒哭,我是想看看眼淚往哪個方向流,以確定我們的位置。」樂飄飄抹了抹額頭,「看起來咱們是頭朝下紮在雪裡的,看,眼淚往上流了。」一邊說,一邊滾向旁邊。之前,她是跨坐在百里布的腰上。

  百里布隔了會兒才坐起,心下懊惱。本來背了她一路,以為身體的接觸不會讓他僵住不動了,哪想到稍微親近些的動作還是會影響他的行動。

  「怎麼辦?要被困死在雪龍肚子裡嗎?」樂飄飄有點六神無主,「既然是雪身,咱們可不可以挖個雪洞,從龍背上突破?」

  「你試試。」

  聽了百里布的話,樂飄飄才要行動,卻又停住了,因為她聽出其諷刺之意,不禁耐下性子道,「殿下,我給您講個故事。」

  「你很閒嗎?」百里布挑了挑眉。

  「就算很忙,現在殿下出得去嗎?」樂飄飄笑得咬牙切齒,然後也不等他同意,就說,「從前有一個地方發了山洪,河水暴漲,連山都淹了半邊。這時,有一隻小羊和一隻老虎在山溝裡遇到了,正巧趴在同一根浮木上。照理,老虎要吃掉小羊的嗜不對?食物鏈的選擇嘛,可是生死關頭,如果老虎不識實務,就會和小羊一起死翹翹,所以它聰明地保持克制,和小羊共同控制浮木,成功逃生。」

  「逃生後如何了?老虎想必腹中飢餓,把小羊一口吃掉了吧?」百里布唇角略彎,勾勒出淡淡的笑意,雖說是嘲弄人,可是……很好看。

  食物鏈、死翹翹這些詞雖然古怪,但卻能明白。但不識實務?不保持克制就是不聰明?這簡直就是隱晦的不敬了。不過百里布並沒有在意,悲劇的已經習慣了樂飄飄如此行事風格,偏他自己還沒有發覺。

  略垂下目光,就見樂飄飄玉白的臉孔微微染上一抹紅,不禁詫異,卻不知道某女很不純潔的思想發生了異變,吃掉什麼的,很有歧義啊!

  「殿下,跟您報告一下,我是這樣想的。」她拉回飄飛的心思,清了清喉嚨道,「我們四周都是雪,並不是陷在雪裡,而是被埋在雪裡。誰知道這條雪龍是實心的啊!我們能呼吸,是因為雪本虛浮,中間有縫隙,但若一會凍成雪陀,甚至冰陀,那時就算我們不被憋死,也得困死變冰雕,這並非不可能,殿下想想這條雪龍之前的狀態,就是冰凍的,也不知多少歲月了。」

  「所以?」

  「挖啊,挖出多遠是多遠。真變成冰雕,也得在薄冰處,容易突破啊。」

  「哦,好主意。」百里布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冰川雪龍,造化神物,由三十三重天上之雪落入凡塵後形成,為上古流傳,堪稱守護聖獸,結果呢?卻如無生無息的死物雪堆一樣,任人挖掘而沒有反應。它就不會哪裡被挖就在哪裡填補,更不會引得挖掘人迷失所在,最後在不停的挖掘中瘋狂,生生累死。或者會吐血身亡吧?到時候血染雪地,白白紅紅,煞是好看。」

  樂飄飄氣結,「殿下,我對這個物和不熟悉,而且我在拚命想辦法逃生誒,不帶這麼諷刺挖苦的。您倒是有本事,那說說看,要怎麼離開?」雪龍倒好,吞了他們後就沒有動作了,大約知道他們沒辦法逃走吧。

  「世上萬物,相生相剋。你想想,雪最怕什麼?」百里布揮掌打向四周,只見雪勢變幻不止,雖說讓出了一部分空間,令兩人可以回身環顧,但四面雪牆卻更厚重了,似乎把出路全堵死。而且空間與形狀與剛才頗不同,要這麼一路挖下去,確實會迷路且累死。樂飄飄這才知道,百里布所言不虛,若她剛才莽撞行動,只會讓情況更糟。現在腦筋開動起來,片刻就明白了,湊近百里布的而定,低聲道,「雪的剋星,是太陽。」

  她是怕被雪龍聽到,因而說得極小聲。可她這樣,就顯得太親近了些,溫熱的呼吸噴入百里布的耳朵,令他的身子隱約一顫,不禁向旁邊挪了挪,「你還不是太笨蛋。」

  他從沒有這麼敏感過,也不是未經人事的小伙子。可他就是受不了樂飄飄的貼近,也不知是為了什麼,反應總是很大。大到……他幾乎無法掩飾。

  「可是,這裡沒有太陽啊。」樂飄飄立即又感覺挫敗,「咱們豈不是陷入死局了。」

  百里布沒說話,沉默片刻才道,「我可以想辦法從龍脊上打出一個洞,迅速快,力道大的話,它一反應不討來。外面有天陽,如果有什麼東西可以反射陽光,就算不能一時半旋殺掉它,至少能破了它的道法,讓我們有喘息之機。」

  樂飄飄明白了,所謂萬物相生相,在這個須彌界中也是一樣。他們進入須彌界不知有多久了,那太陽就沒有落下過,正是克制雪龍的。但陽光也一直很黯淡,保證不會傷害雪龍。說白了,雪龍和太陽是一和平衡和制約的關係,佔據並修建了些須彌界的人,讓雪龍守護著他的秘密,卻讓那太陽看守雪龍,就像…… 關著這龍獸的籠子。

  假如,他們能反射陽光進雪龍的肚腹,哪怕陽光不強,肚腹之中卻相對軟弱,這樣就算沒大用,小機會也能創造一下。若是能讓陽光強烈幾倍,那幾乎就能克制雪龍了。

  「殿下,您剛才說……反射?」突然,她靈機一動,情急之下,抓住了百里布的手。

  百里布的手很大,能輕易把她的手包裹起來。他的手指沒有那和有如玉雕的美感,就像狐妖亂那樣,但是卻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掌心因為長年握刀而形成的薄繭帶來適度的乾燥和溫暖,令人心安。

  可是,這時候怎麼想起亂那個陰險的色坯?

  「你有好主意?」百里布想抽出手,但不知為何,卻沒有動。任那柔軟、還有點肉乎乎的小手捏著他的掌心。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主意。」樂飄飄見百里布沒反抗,還以為他是沒留神,樂得再捂了一會兒手。生化型綠色環保人肉暖爐啊,恆溫的,太高級了!

  「我二師傅給過我一個法寶,說是一面鏡子。」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但是我一直瞧它不像一面鏡子,從沒照出過人影,而且還是透明的,不知道有沒有鏡子的功效。」

  她的三個師傅?一個色狼。一個神經病,一個暴力男。三個人都給過她禮物,說是慶祝她從白癡變正常人的。本來她是不怎麼當回事的,不正常的人能給什麼正常的東西?可後來小一郎的五火扇扇出了火,無跡的美人傘出現了防禦功能,那麼,鳳九給的也不可能是完全無用的吧?既然據說是一面寶鏡,還裝在山河懸匣那麼奇怪的盒子裡,想必應該有點能耐。

  「拿出來看看。」百里布說。

  樂飄飄收回手,兩人都覺得心頭一空,但也都沒有在意。

  她直接把山河懸匣打開,指著那塊透明到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的鏡子說,「就是它,不過我只能在盒子裡挪動它,卻從沒能取出來過。」

  「修為太低了。」百里布好像不刺激人就不說話似的,同時仔細觀察。

  大吉和大利知道凶險,就連嘴很賤的大利也沒有多說話,只趴在匣子邊緣好奇地看,又讓樂飄飄給按了回去。

  百里布伸出手,因為用力,手臂肌肉繃得緊緊的,線條優美。就這樣僵持了會兒,鏡子終於被取得了出來。

  難道只有修為到了他的程度,才能勉強取出鏡子嗎?樂飄飄心想,看到百里布額頭上冒出一層細汗,知道是用力的緣故,連忙湊過去,找不到帕子,就用衣袖幫他擦了擦,動作純粹出於自然。兩人同生共死這麼久,彼此間隨便了很多,她很多時候不注意自己的言行。

  百里布的動作僵了下,心頭多少有些異樣感,但立即又專注於那鏡子,看了半天後,突然驚訝的低呼,「烈陽九天?!」

  「啊?什麼什麼?」樂飄飄聽百里布的聲音裡有驚喜,連忙問道。

  修仙的人沒有不喜歡法寶的,看這樣子,可是她無意中又得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嗎?

  「如果我沒看錯,這鏡子名為烈陽九天。」百里布壓抑著興奮道,「是妖族的聖物,但在五百年前就隨著上輩妖王的死亡而遺失,怎麼會在你這裡?」

  「說了我二師傅給的啊。」樂飄飄又興奮又茫然,「他說在逃荒的路上撿來的,連這個盒子一起,然後就送給我玩了。」

  「玩?那可值得好好玩一玩了。」百里布冷笑,眼神中居然有憐憫的意思,大約是想到了治敵之術,對敵人產生的百萬分之一的仁慈。

  「殿下怎麼知道這鏡子的名字和來歷?」樂飄飄伸指,碰了一下鏡面。

  以前也摸過,是冰涼涼的死物,就像一塊普通的大塊水晶。可現在一接觸,她不禁輕叫了聲。這鏡子……居然變得火燙,那種寒極生熱的感覺。

  ……



第七十九章 「合體」  

  「鏡子下端寫著名字。」百甲布把鏡子捧高,給樂飄飄看,「你一直拿不起它,自然也就看不到。再者,我師傅給我講過很多五百年前人界大亂的事,我聽說過它的威力。」

  「它有多厲害?」樂飄飄搓搓手,興奮極了。

  搶到寶啦!就知道鳳九是個有貴命的,普通人誰長成他那幅勾人的樣貌?所以他才能撿到好東西,命好啊!

  百里布搖搖頭,但目光中滿是自信,「我知道得不多,但卻知道此寶借助一點陽光,就能如烈日當空。」

  這是說,給點陽光就燦爛,所以才叫烈陽九天嘛!

  而烈日之下,冰雪消融,他們修為英然不高。卻可借助須彌界中的自然之力,打敗雪龍!

  樂飄飄望向百里布,在他眼中雲到同樣的心思。再看四周,鬆軟的雪已經漸漸堅硬,向凝結成冰轉化。再不行動。怕也來不及了。

  「我打通雪龍的脊背之時,哪怕只透過一絲天光。你立即以此鏡反射,不論何處,只照准一介,地方就行。只要堅持幾息,我立即來援助你。」百里布把烈陽九天擺在地上。

  她修為低,拿不動此鏡,但可以扳動角度。

  「若後叢不力,我的神識會進入你體內,你不要抗拒。只需要調動你五行靈根的運轉。此寶最是陽性,不管我借用什麼靈力給你,你都化為火靈力即可。」

  樂飄飄茫然點頭,不知道百里布是個什麼戰略,但她信任他,只聽從就是,現在情況緊急萬分,也沒時間解搭了。

  「小心。」千言萬語,也只化為這兩個字。

  百里布點頭,慢慢從雪中拔出一直未離的幽魂刀來,那刀似乎盛覺到了什麼激動得渾身顫抖,發出龍吟似的輕鳴。

  「別急,別急。」百里布輕撫刀身,戰意堅定。

  片刻後,垂目斂息的他伸出左手,掌心中浮現出一團小小的氣旋。上寬下窄的漏斗型,像龍捲風一樣盤旋不止,雲團中間不時劃過閃電,猶如電蛇在黑色的海浪上穿行。那法術看起來似來自地獄,帶著凶殘的氣息,卻又無比美麗。

  「去!」百里布低喝。

  立即,有霹靂聲傳來,明明那麼近,卻又好像是來自遠古時空。不用堵耳朵,因為那巨響像是敲在人心上似的。同時 ,百里騰身而起,幽魂刀上漫出的黑光尖嘯著隨行。那人、那刀與那黑色光芒和閃電彷彿凝結成這世上最暴虐的力量,橫衝直撞著凌空而去!

  感覺天塌地陷似的黑芒所過之地,曾經堅硬如巖的冰雪瞬間碎成青粉如奔騰不息的水流一樣,飛捲著充斥了空間的每一處。

  樂飄飄心中不安,目不能視物,但她堅信百里布會成功,因而瞪大眼睛,顧不得雪粒和寒意刺得眼睛生疼,堅定的守在烈陽九天的旁邊,兩隻手緊緊護在那寶物之上仰著頭看向百里布的方向。

  黑暗、雪白……雪白、黑暗……

  在似乎無盡的交替中,其實只是眨眼的時間一道陽光彷彿穿透了無盡的雲層,就像天睜開了眼睛,雖然只是一條縫隙,光線也極微弱,卻也甦醒了、足夠了。

  陽光落在寶鏡身上,虛弱蒼白,可卻使本來看似平平無奇的透明物驟然發亮。火色,由那個陽光的照射點為中心,迅速擴散,直到整面鏡子都像被火舌吞沒了似的。可是,鏡身卻並不熱,反而愈發冰涼。

  果然是寶貝!樂飄飄奮力調整寶鏡的角度,注入火靈力,將陽光對準雪壁最厚的一處。

  透過寶鏡,陽光反射著雪上,立即變成車輪大的一團。不僅面積大了,熱力和亮度也增強了不知幾倍,倏地便融出一個巨大的空洞來。而且,就像強力的腐蝕,那空洞越來越大,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外圍和遠處擴展。

  雪龍體型太巨大,反射弧也超長,到此時才感覺出異常。或者它根本看不起兩個誤入此界的凡人,卻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小兒,爾敢!」雪龍怒吼,身軀狂震,被襲擊的痛苦與狂怒,令它暴跳如雷。

  這下,就算樂飄飄有準備,也被顛得七葷八素,五臟差點移位。她死死抓住寶鏡,才不至於被甩到雪壁上摔死。到這時候她才明白,為什麼百里布說要她堅持幾息,為什麼還說她若後續不力,他會來相助。

  她的修為進步飛快,但相比秘境和須彌界中的敵人來說,還是太弱小了。催動寶鏡的火靈力很快枯竭,還要努力保持雙手和寶鏡的接觸,不得分離,她很快虛汗淋漓,眼前模糊。像要暈過去般。

  就在這時,她感覺有一股熟悉的氣息貼近了她,連忙解除本能的抵抗,再內視時,發現百里布的虛影立於她胸口裡的修火深處。同時,他肉身的一隻手從她身後繞過來,按在她的腹中穴上,另一隻手抵住她的後心。

  「轉換五行之力。」百里布的聲音在她的心裡響起,是他的靈識在她體內,而肉身卻在外助她!樂飄飄立即明白了。

  她修為低,經脈脆弱,如果直接輸借靈力給她,她會受不住,爆體而亡。可百里布又不會五行輪換之法,還要借助她的五行靈根,於是只得「合體」了。

  一念之間,身體的各處似乎被瞬間填滿了般,每一個細胞都飽漲著,害她整個人都感覺要炸開了似的,這還是在百里布入體幫助的情況下。微微地疼痛,讓她腦筋清醒,就算雪龍發瘋似的在地面和天空中摔打翻滾,連天地都撞碎了似的,就算她和百里布在龍身內也同樣激烈的滾動,她的手始終抓緊寶鏡,而百里布也始終抱緊了她。

  五行輪轉,就像個五星形,百里布的風雷靈力在五星中迅速流轉,越來越快,甚至帶起了狂風般,最後都化為火靈力,統統壯入寶鏡中。

  寶鏡獲得的火靈力越大,射出的光芒就越熾熱。雪龍的體內彷彿融化的糖霜,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化冰為水,轉眼再無雪牆,而是腳下積水數尺。隨後,巨大的吸力傳來,把他們二人遠遠甩出去。不,應該說重傷的雪龍把他們「吐」了出來。

  樂飄飄感覺自己滑翔在半空,身子不斷上拋,像要飛上雲霄。而百里布整個身子都貼在她身後,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太陽在東邊斜上方!」

  樂飄飄立即明白了。

  在雪龍體內時,一點陽光都能造成那樣大的破壞。現在他們身子凌空,離太陽更近,能借助太陽所有的光芒,雪龍死得也就更快。可若非它痛苦得不能自抑,也不會用這種昏招吧?

  倒霉的雪龍,它不該吞掉他們,現在更不能吐出來。它看不起凡人,卻不知凡人掌握了神器。它雖強橫,卻沒想到凡人擅於利用自然之力和相生相剋的道理。

  這就是人定勝天的原因嗎?

  樂飄飄想著,卻再不遲疑,抱緊寶鏡,藉著百里布的力量半翻轉過身體,毫不吝舍的把所有火靈力都輸入寶鏡。

  烈陽九天,瞬間底射出九道光芒,把整個須彌界中慘白的天空都映得紅彤彤的,就像天空中出現了九個太陽,把天地都引燃了似的。烈日當空的一個太陽就能把萬物烤得沒有生機,何況九陽齊放?

  「某,必不恕爾等!」雪龍嚎叫得驚天動地,幾欲騰飛,與百里布和樂飄飄換命。

  但是,它大話說得兇猛,形勢卻急轉直下。

  它每飛起一丈,身子就崩塌掉一大塊,落地成水,就連那冰原也急速消融,化為一片碧藍的汪洋。

  這些轉變,只在瞬息之間,很快,百里布和樂飄飄的上升之力用盡,身子開始下墜。在須彌界中,凡人不能馭器飛行,如今只能自由落體。可說算冰川變為了大海,從這麼高的地方墜落也會跟落在水泥地面上差不多。何況,雪龍憤怒得不管不顧,身子化沒了,一個巨大的龍頭還迎面撲來,咬牙切齒的,似要同歸於盡。

  眼看那猙獰的龍頭就要撞上他們,樂飄飄甚至聞到了雪的腥味,百里布突然抱著她奮力翻轉身體,空中閃躲,堪堪錯過龍頭的撞擊,又因為她抱著寶鏡,面朝天空,更近距離的反射陽光在殘餘的龍頭上。

  嗤嗤的聲響中,龍頭徹底化為白煙,消失不見。而他們,離水面也愈發近了。

  百里布放在樂飄飄後心的手撤開,轉手握刀,她體內他的虛影也消失。而樂飄飄失去了靈力的支持和神識的指導,手一鬆,寶鏡都拿不住了。幸好她強提一口氣,迅速打開別在腰上的山河懸匣,把寶鏡收回。

  這時,百里布揮刀劈向水面。

  抽刀斷水,本不可能,可幽魂刀卻做到了。水面上好像被割開一個大口子,一分為二,向兩邊翻滾著浪花,讓出中部的空間,而四溢的勁氣又延緩了他們下墜的速度和力量,在深入水面下數十丈後,他們終於有驚無險的落入水中。

  「閉氣!」

  聽到百里布的命令,渾身虛脫,腦子都發僵的樂飄飄迅速執行,眼看著水面像大幕一樣慢慢合攏,把他們悶在水下。

  一場劇鬥,消滅了不可戰勝的敵人。樂飄飄法身汗濕,此時被雪水猛地一激,陡然一個激靈。她感覺水從四面八方而來,淹沒了她,比之在雪龍體內還沒有出路。好在百里布的游泳技術很好,帶著她很快潛到水面上。

  可是,冰川是沒了,水面卻一望無際,難道就永遠泡在裡面?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45 PM

第八十章 誰讓我們在一起  

  正疑惑間,只覺身下的水波震動,低頭望去,就見一道耀眼的光芒自漆黑的水底而來,清冷奪目,攝人心魄。接著,一顆拳頭大的珠子浮了水面,銀輝燦爛,光華中似有一條小龍,盤繞著珠子,充沛的水靈力撲面而來。

  「龍元!冰川雪龍的龍元!」就算是鎮定如百里布,也不禁變色。

  雪龍湮滅於須彌界中,龍元隨著化為雪水的龍身,落入水底。那是龍之精華,若得之,等再於收取了巨龍的元力。煉化為己用,不知抵得上多少年的修為。

  「去搶去搶……」

  樂飄飄的話還沒說完,一望無際的碧波突然震盪起來,而且越來越激烈。在水面中心,出現了一個可怕的漩渦,就好像有一張巨口,在水面鯨吞海水,要把這海也喝乾似的。

  百里布和樂飄飄本就無處著落,隨波逐流,這下更是身形不穩。百里岸上連忙以幽魂刀斷水,切斷瘋狂向漩渦衝擊的水流,並向水下潛行,以擺脫吸力。可饒是如此,他們還是不斷被推擠著,從水下看,那漩渦轉速加快,周圍的水都變成了黑色,有如墨汁一般。

  轟隆一聲,像是深沉的怒吼,樂飄飄只來得及看到一截龍尾,就覺得身子被震盪的波濤拋上半空,然後又猛然回落,濺起大片水花。好在百里布一直沒有放開她,讓她多少很心安。再看向不遠處,預計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一條黑龍自水下鑽出,雖然沒有雪龍那麼大,也有十數丈長,其龍尾一擺,水面上就掀起狂風巨浪。它似乎很興奮,破水面出後在空中盤旋數圈,就低下頭 伸口去叼雪龍的龍元。

  然而它還沒有得手,天空中那黯淡的太陽上突然冒出一個黑點,就像太陽黑子。不,不是黑點。近些,卻是一團火,好像是燒著的隕石降落似的。不偏不倚正是對著黑龍而去!

  不,還是不!因為再近些,才看清那是一條紅色的龍渾身冒著火,像是被太陽的熱力點燃的,又像是由陽光而生。它和黑龍差不多大小,但黑龍自水中而起,它卻在火中而生,滿身的火焰竄起數丈之高,才一接近水面連海水的溫度都迅速拔高,滾滾熱浪,令人喘不過氣。

  「好熱!」樂飄飄扭動了下身子。

  這簡直……整個須彌界好像一口鍋子,是他們自己化雪為水,現在又自動投身水中,再有火龍來加熱,難道要煮了他們啊!可真是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不是衝我們來的。」這時候了,百里布還能冷靜分析,並施展出一個風暴術,把熱氣吹散些,並向遠處退避。退出百丈,水溫變得正常了。

  嗤!一道火線自空中激射,正對著雪龍龍元,似乎要強行搶走。黑龍哪裡肯依,一個巨浪騰空而起,把火線澆滅但自身也化為蒸汽。

  兩股巨力震盪,雪龍龍元似是一個調皮的孩子蹦跳著彈起來又落下去,一路滾滾,且行且快,黑龍和紅龍爭著抓了幾次也不成功,算得上是滑不溜手了。

  到這時候,樂飄飄也看出來了。這須彌界中不僅是雪龍一條龍,還有不知多少條,他們算是掉在龍窟裡了。眼前這兩條,是為了爭奪雪龍的龍元而大打出手,她之前還想摘果子,實在是太異想天開了。現在只要不被龍尾掃到,那就算阿彌陀佛。

  「我們快走遠一點吧。」樂飄飄緊張得不行。

  只一條雪龍就讓她和百里布費盡了心機,若再來這麼一兩場打鬥,不如直接去死好了。剛才為了催動烈陽九天,百里布的靈力在她的經脈中遊走,雖然百里布靈識入體,幫助引導,她經脈畢竟脆弱,現在全身酸漲,再沒有力氣了。

  「能走到哪兒?」百里布的聲音低沉,但並不沮喪,而是帶著一和堅定。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便會決一死戰!

  可樂飄飄很絕望。

  是啊,能走到哪兒?整個須彌界就是一片汪洋,看不到邊際,想找塊陸地落腳也沒有。而他們自從進了這裡,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這兩條龍勢均力敵。」百里布緊緊盯著不遠處的激鬥,「若一方勢弱,我必出手相助。因為不管它們哪一方勝,我們都會是下一步目標。只有它們打得精疲力竭之時,我才有機會。」

  「它們能同歸於盡就好了。」樂飄飄歎息又期待地說,又注意到百里布所說的話,「你說得是我?不是我們?」

  「若需要我出手之時,我會把你拋到遠處,免得傷及你。」百里布看不也看她一眼,「你那個匣子也不像凡物,水火不侵,若水中無著落,你就把匣子抵到前方,應該可以抗衡一下。倘或……我戰死,你只有想辦法自己出去了。只要吞掉龍元,可助你千年時間。」

  「不。」樂飄飄激烈反對,「一起來,一起走!」說著,她側仰起頭。

  她正被百里布抱在胸前,頭枕在他胸膛上,鎖骨附近的位置。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英挺剛強的下巴,因為多日沒刮,冒著些青黑色的胡茬,但不顯得邋遢,反而滿是雄性魅力。還有他的側臉,被碧藍的海水映著,堅毅中竟然流露出不經意的溫柔來。

  「我不要一個人。」她的聲音突然軟化,「一個人的千年寂寞,還不如就跟你死了吧。」

  百里布驀然低頭看她。

  四目交投的一瞬,他心頭驟然被揪緊。那害怕他會離開的眼神,令他的胸口滿是酸澀的感覺,就像被什麼重重壓住似的。望著懷中人有點蒼白的臉色,但卻更加黑亮,帶著點倔強又認定姿態的眼睛,他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強烈到樂飄飄的後背都感受到了那跳動,不禁怔住。

  「你沒有絲毫戰鬥力,只是累贅。」百里布強迫自己說出討厭的話,雖然事實如此。

  「那也沒辦法。」樂飄飄聳聳肩 ,「誰讓我們在一起!」

  誰讓我們在一起?!

  百里布也怔住。

  這話說得任性、無理、耍賴、吃定,但卻飽含著無比的信任。很多人信任他,父皇、手下、軍隊,可她的這和信任有如宿命般,居然讓他輕易就認下了。

  宿命?真的是宿命嗎?

  「不要小看人。」樂飄飄不服氣的強調,「小人物能改變大世界壓倒巨人,也需要最後一根最微不足道的稻草。再說,我努力不給你添麻煩不得了。」

  歪理真多!百里布板著臉,心裡卻想發笑。之後,就聽到樂飄飄哎呀了一聲,連忙把目光再度關注於黑紅雙龍身上。

  此時,龍戰已經進入白熱化。

  那顆雪龍的銀色龍元已經被拋向半空,被氣浪拱得飄移不定。那黑紅雙龍則在空中翻騰纏攪,打得天昏地暗。在龍斗之處,空間似被一分為二水天相接。下方被黑色水汽佔據,上方則燃燒著漫天烈焰。在兩者交界處,水與火相激,嗤響冒出霧騰騰的白煙,卻是誰也不能再進一步,居然是勢均力敵,誰也不能討得半分便宜,但誰也不退讓哪怕分毫。天地間滿是暴戾的氣息,空氣中似急掠著無數把看不見的刀劍沾上就死,挨著就亡般。

  百里布帶著樂飄飄又後退數百丈,繼續觀戰。

  須彌界中無日夜,也不知過了多久。總之,其間樂飄飄睡過三回,幸好幽魂刀看似沉重無比,在水中卻有如浮木,百里布一手抓著刀,一手攬著她,不然一直靠踩水累也累死了。樂飄飄清醒的時候,也會抓著那水火不侵的山河懸匣飄著讓百里布歇會兒。

  他們還能休息,那兩條龍卻一直爭戰不休,當樂飄飄第三回醒來時,發現它們都露出了疲態。水天相接處,水被火燒,化為大片蒸汽,導致了水位下降。另一方,火焰那暴烈的氣勢也被水澆得弱了,火苗漸漸虛白。不過,雙方還是沒分上下,那顆雪龍龍元也還飄浮在兩龍之間的地方。

  「時機剛好。」百里布低沉的笑起來。不知是不是幾日未盡食水的關係,他的聲音略有些沙啞,聽起來有一鐘慵懶的性感。胸膛的震動,更似撫摸著樂飄飄的耳朵般。

  然而還沒等樂飄飄反應過來,百里布已經出手。幽魂刀疾躍出水,傲然立於半空之中,帶起的水滴發燙,滴落在下方的主人伸出的手臂上,刀身求動著,發出陣陣消越的龍吟。

  兩龍聞音,同時一驚,立即抖擻起開始渙散的精神。

  而同時,百里布召喚出那把弓箭,箭頭沾了海水。他踏著波浪直起身軀,身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有如海神現世,弓滿箭直,嗖的一聲疾射了出去。

  不是射黑色水龍,也不是射紅色火龍,而是對準了那顆銀色的雪龍龍元。

  兩龍暴怒,卻都不願意先出手對付百里布,而讓對方搶到銀色龍牙,所以竟然都選擇張開巨口,一個噴火,一個吐水,想搶先把那寶貝吞噬。

  只聽彭的一聲震撼天地的響動,兩個龍頭狠狠相撞,那可怕的力量帶累得水面驟然揭起滔天巨浪,天空中也如下了火雨一般。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樂飄飄不知他們是哪一種,只知道這一戰,他們居然是觀戰的。

  此時百里布只帶她深深潛入水下,避開水火風暴,在約莫一炷香後又升了上來。



第八十一章 小僧食素  

  三顆龍元!

  雪龍龍元是銀色,水龍龍元是黑色,火龍龍元是紅色。每一顆上,都有本體的龍形虛影浮動盤繞,仙氣凜然,似是活的一般。

  這下發達了!

  在確定沒有「旁人」覬覦,樂飄飄歡天喜地的把三顆龍元收到匣子中。

  「殿下放心,我不會獨吞,等咱們安全了再分享。」樂飄飄見有寶可圖,心情十分愉快。

  百里布沒吭聲,在戰場上鍛煉出來的直覺令他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至少,那三條龍都死了,可須彌界卻並沒有破,他們也沒找到出去的路。

  龍,是上古神一族,就算之前出現的是異物所化,不是真正的龍種,但多少年來沒有人看到過,而這裡一出現就是三條。須彌界的主人,到底是誰?這裡,是他要找的地方嗎?如果說進入這裡時是被動的,現在他開始主動想瞭解、探查,看看那件父皇渴望的寶物是不是在其中。

  「可是我們怎麼出去呢?」短暫的開心後,樂飄飄又垮下臉。實話說,他們不知在水裡泡了幾天了,她感覺身上的肉都浮腫起來,泡得糟了,碰一下就會支離破碎。

  「三條神龍,按說是守界之獸。現在它們的龍身已毀,僅剩下無意識的靈元留下,所守之界應該破掉了才對……」百里布皺眉。

  可他話音才落,一望無際的海水就發生了變化,以難以想像的速度變色、乾枯,一滴滴水珠,變成了一粒粒沙礫。樂飄飄只覺得身子不斷往下陷,只得奮力往上攀,不過片刻。再抬頭時,眼前已經黃沙漫天,幾乎是瞬間。他們從大海來到了沙漠。

  這就是結界變幻?也太極端了吧。從到處是水的地方,瞬間來到水比金子還珍貴之處?就連天上的太陽都毒辣了好多倍,沙粒被曬得滾燙。把身上的衣服迅速被烘乾。百里布還好,畢竟衣著正常。樂飄飄裡三層、外三層的套著衣服,在水裡時沉得要死,此刻卻悶得要死。

  之前的水是鹹的,樂飄飄偷偷嘗過,所以沒辦法把容器都灌滿。可是以現在的情況看,如果在沙漠中再被困好幾天,沒有水儲存。很難會熬過去。若再曬下去非變成人乾兒不可,俗稱木乃伊。

  沙漠寂靜,萬里連天,空氣都亮晃晃的,目光所及之處,連沙丘的陰影也沒有半片,只有樂飄飄一件件往下扒衣服的聲音不雅的迴響。

  之後,她拿出了美人傘,塞到百里布手裡,並解釋。「暴曬在陽光下,容易脫水。可我只有一把傘可用。殿下高大,您撐著傘,我站在您的陰影裡就行。這樣兩下照顧得到。」一邊說著,一邊把一件白色的衣服包在頭上,弄成阿拉伯人那樣,臉也蒙住,只留眼睛。

  「你不熱?」百里布納悶。

  「為了保護臉,熱死也甘願。」樂飄飄咬著牙哼哼。

  笑話,這麼強烈的日光,才浸完海水就暴曬,皮膚脫皮不怕,就怕曬傷,長了斑點很難下去的。好在古代的外袍全是長袖,她倒不用特意保護手臂。

  想想,也覺得自個兒可笑。但沒辦法,這就是女人,死也要死得漂亮一點。

  「如今的情況,一動不如一靜。」百里布唰的撐開傘。

  他穿的是短打,類似於軍裝,於是顯得身材格外矯健利落。可是此時他頭上卻罩著一把繪了美人的油紙傘,修長有力的手指握著黑色的傘柄,很隨意的樣子。得承認,強烈的對比令他看起來相當騷包,流露一種氣質……可愛。

  他這個人,可從來和這個詞不沾邊啊。

  樂飄飄連忙站進他的陰影裡,自己不用舉著傘,還全身都被遮擋,怎麼看都是划算的。而她完全同意百里布的決定,在這種環境下,多動只能多消耗體力,給心臟增加負擔,而從前兩次的經驗看,他們走還是不走,龍就在那裡,不遠不近,早晚會來。

  「要不……還是坐一下?」站了一會兒後,樂飄飄又提議。對於凡人來說,她的身體很健康,但對於修道者來說,實在忍耐力差,且定力不足。

  百里布倒沒再諷刺她,而是依言而坐。

  項上的太陽只有一點傾斜角度,所以為了躲在百里布的陰影裡,樂飄飄不得不挨近他的身子,先是試探性的,看他沒有反對的表示,只是身子僵了點,就緊緊倚在一起,力圖連一片衣角也不暴露在陽光下。遠遠看去,就像一對戀人依偎在一起似的。過了不久,樂飄飄熱得心口發慌,神情委頓,加上好多天沒有好好休息了,體力十分不濟,歪來歪去,就順著百里布的胸口,一直躺倒在他的大腿上,迷迷糊糊地睡了。

  百里布很不習慣。

  他與父皇的父子感情相當好,可親近卻不親暱,也可能因為沒有母親的緣故,他從小就不喜歡與人肢體接觸。就算也有侍寢的宮女,可除了初識人事的少年時代,對房事也不是很熱衷。

  所以,樂飄飄這麼靠過來……完全不設防的、完全沒要求的……對他來說是全新的感受。

  他得說,並不討厭。可能因為對像是她,畢竟她的觸碰能影響到他的身體反應,他對這件事又懊惱又好奇。這樣還好,再親暱些,只怕又僵住不動了。

  為什麼?一個平凡的村姑,就算長得可愛些,也不至這樣啊!說不定與她身上的秘密有關係。雖然她從不提起,他也不問,但他感覺得到,她身上有重大的秘密。

  想到這兒,他欲伸出手,摸摸她頭上的紅羽。可是兩隻手卻都佔著,一隻手舉傘,另一隻手被她抱著當枕頭了。她睡覺的樣子,讓人看起來都覺得舒服,一看就知道是個睡起來就叫不醒的傢伙,真香甜啊。咦,那亮晶晶的液體是什麼。不是……她流口水了吧!

  百里布心頭麻酥酥的,也不知是厭惡還是別的什麼情緒,反正長到快三十歲。心裡從沒想過這麼無聊的事情,而且還很投入。對國事和政事,他成熟穩健。可在某些方面,似乎停留在少年時期。對一些感覺也很陌生。只是才要把她叫起來,見她睡得舒服,又有點不忍心。可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像是有什麼踩在熱燙的沙粒上,緩緩而來。

  不得已,輕推了枕著自己大腿的人一把。低聲道,「來了。」

  樂飄飄心裡那根弦繃著,聞言立即坐起來。但她顯然還沒醒過盹,神情有些迷濛遲鈍,可偏偏又很戒備的樣子,百里布看在眼裡,在這樣緊張而未知的時刻,居然唇角上翹,笑了。

  好在這種軟弱的情緒只是一瞬,他很快就調整好氣息。空出來的那隻手握住了幽魂刀的刀柄,傘還是照樣撐著,就那麼氣定神閒的坐在那兒不動。目光,望向正前方的聲音來源處。

  暴曬下。連幽魂刀都蔫蔫的,沒像往常一樣,感知到他平靜外表下的強烈戰意就激動得刀身抖動,恨不得立即衝上去,飲敵人之血。

  嘎吱嘎吱的聲音很平穩,似乎走路的人不慌不忙的。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起伏的沙丘後面終於閃現出一條人影來。

  是的,沒錯,是人影。可也,不盡然。來者雖然是人形,但卻頂著一顆土黃色的龍頭,龍臉上笑瞇瞇的,看起來非常和善。身上,穿著僧侶的袈裟,脖子上掛著黃兮兮不知是何材質的念珠,兩手兩腳卻是龍爪。

  總之,不倫不類,完全出乎預料。

  「人龍?」這時候,樂飄飄也清醒了,驚訝地問。

  百里布搖搖頭,因為沒從沒聽說過這個說法。不過,他感覺不出對方的殺氣。要麼,就是無惡意的,要麼,就是對方修為太高,他感知不到。

  可須彌界中結界變幻,怎麼可能有平安的地方?如果他沒猜錯,這裡確實藏著那逆天的異寶,又怎麼可能沒有凶獸看守,沒有致命的陷阱等候?

  兩個人,四隻眼,死死盯著半人半龍半獸半僧的……物種,內心戒備,卻都選擇不動。

  而那四不像也沒有走得太近,就在距離他們兩丈開外處停下,盤膝而坐。臉上,始終掛著虛懷若谷的笑容,龍爪還打了個稽首。好像,一直等著他們到來似的。

  一張龍臉,微笑。兩隻龍爪,合十。這是多麼詭異的情況啊,樂飄飄簡直哭笑不得。

  就這麼僵持了好一會兒,樂飄飄忍不住了。

  幹嗎啊?玩誰動誰就輸?還是比眼睛大?誰要在大太陽地界跟變態打啞謎!

  「龍大師,您可是要化齋?」

  樂飄飄本來只是試探加諷刺的問,哪想到「龍大師」卻眼睛一亮,「有嗎?」

  「有肉乾。」樂飄飄怔了一下後說。

  「小僧食素。」

  樂飄飄實在忍不住,看到此龍一本正經的樣子,差點笑出來。她看了百里布一眼,見他濃密的睫毛一動,眼神裡閃過疑惑,但轉瞬就又恢復了看不出喜怒和情緒的冰塊臉。明白了,這是叫她繼續盤問,他則扮高貴和智慧,找出這位龍大師的言行漏洞。

  什麼路數啊?一條龍,居然吃素!而且,這回是要耍陰謀還是怎麼的?聽說龍是性格很暴躁的,應該上來就打才對。難道,有陷阱?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46 PM

第八十二章 佛偈  

  「小僧雖是沙地土龍,卻不是妖修,而是入了佛修。」土龍見樂飄飄疑惑,好脾氣地解釋。

  樂飄飄半信半疑,又見它顎下一叢龍鬚,怎麼看也不是「小僧」,只遲疑著說,「那我有豆包,吃不?」

  「多謝施主。」土龍一臉興奮,強抑著自己才沒跳起來,「小僧好多年未食人間煙火了!」

  話說出去了,自然不能反悔。樂飄飄心疼的從山河懸匣中拿出一個紅豆餡的豆包,才要遞過去,突然靈機一動,又把手收了回來。

  「施主,那豆包……就化給小僧吧。」土龍請求,龍眼亮晶晶的盯著雪白的麵團。

  「可以啊,但你要回答我幾個問題。」樂飄飄笑道,「佛家不是講因果嘛,你不能白吃我的對不對?」

  「女施主這是講條件,何來因果啊?」土龍愁眉苦臉。

  「怎麼不是?我與你豆包,種下善因,你助我解謎,是之為果。佛性在心,何必拘泥於形式?我一念之善,得到你的報答也正當啊。」

  「無心為惡,雖惡不罰。有心行善,雖善不賞。」土龍一臉高深。

  「那你到底是吃,還是不吃?」

  「吃吃吃。」土龍一連串的說,「施主有什麼問題請說,小僧定然知無不言。」嘴裡這麼說著,兩顆黑葡萄似的龍眼卻眨也不眨地看著那白白胖胖的豆包,居然萌態十足,特別讓人不忍心拒絕。

  於是樂飄飄做了回好事,提前付款了。結果見那土龍把豆包一口吞掉,當即就想起五莊觀中的豬八戒。二師兄把那混沌初分,天地未開時結了靈根的人參果嚼也未嚼就吃了,也不知有籽沒籽。有核沒核,後來遺憾得很。現在土龍就露出這模樣,樂飄飄沒忍住心軟。又給了它兩個。最後的兩個。交出去後就後悔了,但已經來不及。

  土龍細細品味完,咂摸咂摸嘴。舒服地歎息道,「果然哪。人界萬物。靈氣雖然薄弱,幾個忽略不計,但其他五界和天地都要靠人界滋養,一點一滴,不同凡響。」

  「切,直接說好吃不得了?」樂飄飄在土龍身上感覺不到半點威脅,又見它行事語言都滑稽。說話就不客氣起來。一邊的百里布一言不發,但身子繃緊,顯然戒備多了。樂飄飄能放鬆,全因女性直覺。

  「龍大師,說說因果吧。」樂飄飄拍拍手,以示提醒,「這裡是什麼地方,怎麼出去?」

  「此界名為五龍淵。」土龍倒也守信用,攏著手,穩穩當當地說。「是五百年前的大魔頭赤羽所煉化,當成自己私宅了。」說著,似無意的,瞄了一眼樂飄飄頭上的紅羽。

  同時。樂飄飄感覺頭上紅羽一跳。

  她心裡一抖。要知道自從進了崑崙秘境之後,龍神殿空間就再也沒有反應。五百年前的魔頭赤羽?紅羽?赤不等於紅嗎?

  「五龍淵,意思就是有五條龍?」她想到另一方面。

  「沒錯,小僧是第四條。前面是冰川雪龍、汪洋天一龍、地獄焰火龍、我是沙漠土龍,後面還有一個大澤魘龍,守的就是這個結界。」

  「結界裡有什麼寶物?」

  「小僧不知。」看到樂飄飄的譴責性眼神,土龍又強調,「出家人不打逛語,是真的不知。」

  「如何破界?」百里布終於開口,上來就是關鍵問題。

  「這個嘛……」土龍支吾著,「佛曰:不可說。」

  「那打吧。」百里布站起來,還騷包的打著美人那把傘。對別的戰士而言,這形象是可笑的,可偏在他身上,就變成了一種無法形容的雍容和篤定,氣派非凡。

  「不能動怒,會犯了嗔戒的。」土龍連忙又道。

  「你看你這條龍,說又不說,打又不打,難道讓我們在這裡跟你說一輩子佛偈嗎?」

  「有何不可?通悟本心,自在歡喜,善哉善哉。」

  土龍這樣說話,搭配著它的形貌和表情,半點沒有寶相莊嚴之感,也沒有那種人們對高僧心生尊崇,心境也隨之平和的感覺,反而覺得它裝模作樣,極為欠抽。

  樂飄飄氣得跳起來,卻又讓百里布攔住,「機緣?」

  「機緣。」土龍煞有介事地點頭。

  哪裡是機緣,明明是打機鋒。不過也能聽得明白。這須彌界深入崑崙秘境中心,又要通過那龍潭和那水晶殿才能到達,能到這裡來,其中經歷了無數巧合。在樂飄飄看來,這更像是命運的安排。只不知是好運還是歹運,為什麼他們是命運安排的人?也不知這裡有什麼寶貝?看樣子,土龍是真不知道詳情,只是奉命守護罷了。

  還有,魔頭赤羽的事,她是第一次聽說,赤羽和她頭上的紅羽有關係嗎?記得,她頭上的紅羽,是因著那紫發金瞳男才出現的。五龍淵,是她的機緣,還是百里布的機緣?

  一肚子的問題,只感覺事件越來越神秘了。

  「既然是機緣,你要阻止嗎?」百里布又問,一手執傘,一手抱胸,姿態極肆意瀟灑。

  「緣之一事,順其自然。」土龍答得很「大師」,可話頭一轉,又道,「然小僧終究是赤羽之僕,雖則我們五龍均為造物所化,可卻是他一手收服。他有通天徹地之能,凡間無人可敵。」

  「還不是死了?」百里布冷聲道。

  不知為什麼,聽到這句話,樂飄飄莫名的心頭一酸,差點掉眼淚,連忙掩飾道,「龍大師講忠誠,就要服從赤羽,不允許我們好好的來去。偏為難我們,又會犯了嗔戒,與大師信仰相悖,自己才是為難呢。」

  「然。」土龍皺眉,如果它額頭上的疙瘩算是眉毛的話,「女施主知我。」

  「其實這有什麼難的?」樂飄飄攤開手,「我們文鬥好了。即不傷和氣,還沒有違背你對主人許下的諾言。若我贏了。這一關就算我們過了。」

  「這個不錯。」想了想,土龍撫掌大笑,「要鬥什麼?」

  「我說了可算?」樂飄飄繼續不著痕跡的挖坑。

  其實說白了。她這是欺侮老實人,對付單純人士專用。若對方是個虛偽狡詐的人,或者是暴力分子。沒說的,要麼出損招。要麼直接開打,下黑手。

  說完,她還看向了百里布,又是挑眉,又是眨眼,一幅「交給我好了」的神色。

  此時百里布也覺出土龍身上無半點殺意,情緒就不那麼戒備了。又見樂飄飄的神情靈動可愛,唇角幾不可見的上翹,竟被輕鬆的情緒所感染。

  「出家人言出必行。」土龍保證。

  「那就這樣,龍大師請站著別動,不要反抗,我若能讓你哈哈大笑,你就輸了百里布和土龍心中都堆上問號,土龍甚至無意識的點了頭。

  樂飄飄立即上前,抬高土龍的雙臂,在它胳肢窩下撓了幾撓。土龍先是震驚。之後就抵受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怎麼知道它怕癢?」百里布納悶。

  「這是魔鬼定律:裝端莊的人,都怕癢怕得厲害。」樂飄飄笑說。其實她只是賭一下,如果不行的話。還有後招呢。她對這條土龍很有好感,不傷彼此的和氣最好了。

  「小僧輸了。」土龍笑了一陣,終於認真地點頭,隨後一張口,吐出了個圓圓的東西。

  開始,樂飄飄以為它是把豆包吐出來了,也許是後悔自己的嘴饞。哪想到,那居然是它的龍元!要知道,龍失了龍元是會失去一切法力,基至命力的啊。

  「龍大師,你這是?」樂飄飄真不希望土龍去死。

  土龍把金黃色的龍元托在掌心,遞到樂飄飄面前,「五龍淵,共五個凶險之處,由五條龍守護。龍不死,界不破。也就是說,如果不集齊一顆龍元,是出不去的。」它忽然笑了,雖然有點怪模怪樣,倒像有了個佛氣似的,就連龍元上也虛浮著一道淡淡光芒,「小僧同其他四龍一樣,是永遠也不能離開的,除非死。所以,這裡是寶境,也是牢籠,謝謝你們可以帶小僧的魂魄出去,哪怕從此神力不在,無意無識,卻也得了自在。」

  樂飄飄愣了,被動接過龍元,就見土龍的身影開始虛浮。

  「小僧生於沙,湮於沙,也是因果。」土龍笑嘻嘻的,「雪龍一念之執,豈不知既然能來得這裡,你們就是前塵來路,就是未來前景,就是這五龍淵的破界之人。再說,若非正主兒,怎麼運氣那麼好,先到了雪龍之處?要知道進入五龍淵,送到何地是隨意的。而五龍之中,汪洋天一龍和地獄焰火龍是最殘暴,也是最厲害的,若對上其一,就算這位男施主勇悍無匹,也逃不了死局。可他們兩個水火難容,見了面就要鬥個不死不休,當年赤羽主人是以雪龍結界把他們隔開。你們上來就以烈陽之勢破了雪龍之界,讓這兩個碰了面,於是不費一點力氣就過了最難的兩關。下面還有魘龍守界,雖然難以戰勝,偏偏這位男施主之刀,正是克制之物。」

  百里布眉頭一挑,看了看插入沙土之中的幽魂刀。夢魘、魔魅,確實正是幽魂刀所喜。

  樂飄飄情不自禁地拉了拉百里布的衣角,心有不忍。

  這時候再看土龍,哪有滑稽,明明大智若愚。

  百里布竟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低聲道,「龍元失,龍身滅,龍識混沌,但卻不滅。若能煉化,總有其他機緣。」

  土龍耳朵很尖,身形都變成一片淡影了,卻還是聽到了,歎了一聲道,「女施主大善,凡事願留一線生機。只是小僧本是天地孕育而生,也許並不應該存在。」

  「一切眾生性清淨,從本無生無可滅。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無罪福。」樂飄飄念出僅知的幾句佛偈中的一句。

  土龍愣了,輕輕念誦幾遍,就身形在完全消失之前,露出歡喜的表情。



第八十三章 打是親,罵是愛  

  把龍元收入匣子,樂飄飄忍不住嗟歎。

  這是她第一次接近非人類的修士,而且還是佛心純淨,有如稚子的那種。所以,總覺得土龍就這麼只剩下無意識的龍魂怪可惜的。

  可還沒等她唏噓完,就感覺腳下在塌陷,就像踏入流沙似的,但隨即就才一股極陰寒的濕漉氣息從腳底蔓延到全身。因為之前已經被告知要迎來最後一條龍,也就是大澤魘龍,所以看到腳下滾熱的沙粒變為溯濕的沼澤時,也並沒有太驚訝。

  只是腳下無處著力,像要被沼澤淹沒似的。於是,樂飄飄連忙把山河懸匣扔在地上,把已經陷下半截的小腿拔出來,雙腳踩上去。

  這匣子水火不侵,才踩上,下沉之勢就立即停止。被沼澤吞沒的死法跟活埋差不多,實在是很淒厲,所以她不敢大意。只是此時若有大能者看到她把那寶貝當墊腳的磚,肯定會氣死。

  但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人吃不上,才人吃不了。幸運的是,在法寶的問題上,樂飄飄絕對屬於後者,富得留油,同時,懷壁其罪。

  百里布收了傘,把幽魂刀插入地面,雙手拄著刀柄,身姿筆直,似乎在安心等待。土龍說過,幽魂刀正是魘龍的剋星,基於這個認知樂飄飄首次有觀戰的感覺。不過還沒等她看成熱鬧,突然有東西爬上她的腳。

  驀然低頭,卻是幾隻腐爛骯髒的手從地面下伸出來,抓上她的小腿!

  此時才不過幾息之間,深沼大澤卻已經清晰,整個空間都瀰漫著一股死氣,連氣味都是腐敗的。閃著陰冷光芒的水面上,飄浮著枯萎的植物,才各色各樣的爛肉和屍骸像氣泡一樣翻了上來凶獸、蟲豸,人類以及叫不出名字的東西。特別是一張張死人的臉,有眼晴緊閉、 充滿痛菩的,有已成骷髏,卻七竅流血的,有的瞪大恐懼的眼晴,唇邊還掛著獰笑的……

  心思混亂中,樂飄飄以為是被送到地獄中,不是什麼死亡沼澤。

  而且莫名的,她感覺到一陣絕望和寒冷,好像她也會被拖入爛泥之中覆滅,耳邊也似乎聽到冤魂們無盡的哭喊,一股怨恨之氣如附骨之蛆油然而出,直衝她的天靈。

  「咄!」

  百里布低沉的斷喝擊在她的心坎上,同時他的左手置於她的頭頂。

  瞬間,一道餘光從她的頭蓋骨一直貫穿到她的腳底。那浮上水面的邪物,那沾了她身的泥污,那抓著她的鬼手,立即化為灰燼,逃命般的消失,退去。

  她心下一片明朗,才發現片刻間,身上就都濕透了。

  這個沼澤太恐怖了,她略不小心,就差點被迷了心智。幸好幽魂刀是一切夢魘和陰物的剋星,百里布週遭正氣不散,不然她麻煩大了。

  「謝謝。」鬆了一口氣後,她突然很疲憊,像大戰了一場似的。

  「真是笨蛋。」百里布收回手,圍著樂飄飄轉了一圈。

  樂飄飄沒有因為又被輕視了而生氣,因為她確實笨蛋麼,再說百里布雖然罵她,可聲音裡有一種無奈的意味,似乎是打是疼、罵是愛那種。

  幽魂刀是插在地面上的,也是被百里布握在手裡的。他這樣一轉,等於在樂飄飄身邊畫了個保護圈子。不愧是一物降一物,刀痕所經之地,地面迅速變得乾硬起來,再不會下陷。

  「把你那把傘撐著。」百里布吩咐,卻看也不看樂飄飄,眼晴往四周巡視。

  樂飄飄迅速把匣子拾起來,打開三師傅送的美人傘。不知是不是百里布用過的關係,淡金色傘面顏色愈發艷麗,變得如同新的一般,雖然傘裡面逝破舊,但至少表面光鮮了。而且她看得清楚,傘面上的美女全是飛天造型,個個姿容絕代、相相如生,就像能飛離出來似的。

  雖然沼澤內的天空霧慘慘的,根本沒才陽光,但美人傘有防禦力,百里布大約是怕一會兒有大戰,她會被「無辜」牽連。

  嗚……突然舌起了一陣風,沼澤內那衝鼻的腐爛氣味向百里布和樂飄飄包圍。接著,才軟弱的、類似於哭聲的嗚叫被風吹得支離破碎的,忽遠忽近的傳送。

  「來了。」百里布淡然一笑。

  空曠的沼澤地上,死氣,卻活了起來,極端的感受極度違和,今人從心頭發毛。一團團一簇簇的厚重白色氣體,從地面及附近的雜亂的樹叢草窩中拔了出來,棉絮般向對面匯聚。

  漸漸的,無數妖庵鬼怪的醜陋殘軀、無數冤鬼痛苦的臉、無數蛇蟲鼠蟻的噁心肢節的幻影,和無數萬物生出的怨念噩夢,糾纏在一起,化為龍形又變成透明。

  原來,所謂大澤魘龍是這樣修成的。所以其邪惡值很高,若不是有專門吞噬這些氣息的神器幽魂刀存在,有誰能避過這些世上最能侵入人心的庵物?這地方,約是五百年前的魔頭赤羽不知從何處得來,寒入了須彌界中,真是大凶之地。

  幽魂刀,收納極陰之物,卻散發著極陽之氣。本身,它也是違和的存在,卻那麼安定人心。

  「生靈。」魘龍只說了兩個字,語氣中興奮之極,聽起來好像立即要把眼前的活人吞吃入腹,細細品嚐血肉的美味。

  「死物。」百里布不動,還壓制著幽魂刀本身的力量。

  他站得筆直,卻不見緊張,魘龍盤旋於空,居高臨下,可俯視者卻似乎是他。樂飄飄突然記起他們第一次掃見,當時她在斷頭台上,物理位置也高,但就是被他低低也看著,還是用眼角餘光,穿透那漫天的飛雪。

  魘龍何時被這樣輕視過,怒吼一聲,揮爪抓下。它是無形的魂魄和氣息所化,爪下就是好步張可怕的大口和巨目,洪水般奔湧而來!

  百里布微微冷笑,不退反進,身子騰在半空,幽魂刀已經揮出。

  那刀氣一直被壓著,此時驟然釋放,興奮異常,發出清越的松之聲,兇猛的迎擊而去。

  破空之聲響起,虛無的龍爪也被斬斷。那些魂魄虛影失了龍氣,散落於四處,但卻再也聚不起來,而是被幽魂刀可怕的刀氣吸了進去。

  慘號出響起,尖利而刺耳,才如來自地獄最深處。

  那些死靈不願意被收服煉化,拚命猙紮著,哀求著,可卻哪裡抵得過,紛洲七為白煙,被捲進刀身之中。

  魘龍怪叫,顯然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憤怒的身子弓起,蓄勢萬鈞,以雷霆之力,劈頭蓋臉的橫掃而下!

  狂風,帶起枯枝腐葉,刀子一樣嗖嗖亂竄。樂飄飄不得已,緊緊縮在傘下,只偶爾探出頭來觀看戰局。

  在須彌界中,不能取器飛行,此時的百里布是被魘龍之力捲到半空中的。但他一點也不被動,卻反而像魘龍無法擺脫他似的。他瀟灑優雅的踩踏著紛亂的氣流,那樣高大矯健,居然還保持著靈巧,身子在如霧似虛,在透明卻隱隱現出些白色的龍形之體中穿稜,手中幽魂刀動作不快,也和花哨,但大巧似拙,威勢凌人,把魘龍的身體刀刀斬落。

  魘龍怒孔、慘叫、然後是恐懼的哀號。它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凡人是如何戰勝強大而邪惡的它,可交上手才知道,那人那刀就是專門克制它的!現在想躲也來不及了,刀氣縱橫,在四面八方結了網,它撞擊、它突奔、它撕咬,卻都無濟於事,它的力氣在慢慢消失,它的身體在逐步縮小!因為,形成它的那些邪氣與鬼魂,正在被那把古怪的刀全部吸走!

  震天的呼號中,樂飄飄只見沼澤中更步的霧氣和魘魅、怨氣騰空而起,像是加入戰團,彌補破損的龍身,其實都被幽魂刀捲走。那把刀好像是一個看不見的巨大漩渦,所到之處,催毀力驚人,死靈們們根本無力杭衡。而每過一刻,刀身上就出現一道劃……痕,刀體也會明亮些,本來烏沉沉的,卻漸漸發出耀眼的清輝。

  魘龍見勢不妙,突然形體崩散,大塊大塊才如實質的龍體帶著勁風,砸向百里布,企圖自毀以求生,只一顆淡綠色龍元向地面急墜。它本無形體,此戰之敗雖然會盡毀它的法力,但龍元若落入沼澤的深處,滋養些時日,未必不能重生。

  樂飄飄沒想到魘龍還有這種戰術,壯士斷腕哪,了不起!她不能讓龍元消失,有心想去搶奪,可是那龍元墜落之地離她非常遠,她來不及用疾行符,只能眼睜睜看著,乾著急。

  百里布大喝一聲,拋刀於空,自己疾衝而下,抓向龍元。

  幽魂刀似才自主意識,在空中肆無忌憚地飛躍蹦跳,發出歡快的叫聲,那些魂體死靈,根本不合它一擊之力,讓它越吸越多。

  而百里布也在龍元將將落地的瞬間,把它抓在手中,身子卸力般的滾出好遠才穩住。張開手,那龍元不住在他掌心掙扎,還有意識,他只得引雷電入手,單指一劈,龍元才安靜下來。

  「怎麼樣?你摔傷沒才啊?」樂飄飄跑過來問,一臉焦急。

  百里布心中一鬆,因為她先關心的是他的身體,而不是龍元心中很舒服,「笨蛋才會自己摔跤。」語氣裡難得的輕快,說著又一伸手,「匣子。」

  樂飄飄連忙把山河懸匣打開。

  百里布將魘龍的龍元丟進去。

  只見盒子裡一排龍元,銀、紅、黑、合黃、淡綠,擺在一起,煞是好看。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46 PM

第八十四章 真是欠調教  

  「終於收集齊了,這下須彌界破了吧?」樂飄飄問。只不知,會有什麼獎勵?

  話音才落,空間再一次抖動起來。

  百里布連忙召喚玩得不亦樂乎的幽魂刀回來,另一手抓緊樂飄飄。

  但是這一次,場景沒有變幻,地面沒有塌陷,而是四處景物圍繞著他們轉了起來,速度越來越快,漸漸都看不清了。

  樂飄飄看得頭暈眼花,差點嘔吐,連忙閉上眼睛。

  耳邊只聽百里布冷冰冰但緩和的聲音,「別放開我。」

  樂飄飄雙手抓緊那只溫暖有力的手掌,用力點頭,「嗯,死也不放開。」

  未有幾息,就像穿越了看不見的結界壁,睜開眼睛時,已經是另一個地方,卻是回到了進入須彌界的那個入口。

  十幾級玉石台階,最高的一階上置放著一張雕了九條盤金龍的圓台。只是,其上方的漏斗型不見了,就是平平實實的殿頂,毫無特異。

  說明,須彌界已經消失。

  然而還沒等他們納過悶來,盤龍台上出現了一個人。不,應該說是人形的幻影。他俯視著玉階下的兩人,滿眼悲憫和溫柔,還有難言的期待,卻一言不發。

  紫發金瞳男!

  騰的一聲,樂飄飄覺得心裡直燒起了焚天大火,燒得她的五臟都痛不可擋。她見過他,好幾次,可從沒有像現在這樣,令她的反應這樣大。

  他此時的樣子還沒有殘缺,完美得用天下間任何詞彙都無法形容。紫色長髮邐迤委地,金色的眼瞳華麗又純淨,玄色長袍只以銀線在袍袖和衣擺處繡著簡單的雲紋,素到極點。卻又亮眼到極點。他的身上有王者的氣派,卻又似乎對崇高的地位微微的厭惡。

  整個人就好像……世界是圍繞著他轉的,都在他一顰一笑間滋長、毀滅、繁盛、枯榮。生與死的地獄與天堂。就在他的目光之中。

  他為什麼那麼悲傷?連那顛倒眾生的笑容都那麼淒涼寂寞,好像他的世界已經毀滅了。他向下伸出手,不知是要給予還是索取。也不知是要把下面的人拉上來,擁入懷中。還是徹底的推走,雖然只是一息殘留的靈識,卻真切得彷彿萬古歲月,也只是瞬間。

  樂飄飄淚水奔湧,根本停不下來。她不知道是為什麼,腦子裡空空的,可心卻漲滿。又酸又澀的,痛到無以復,似乎存於心底的淚水都沸騰了,身子要隨著熱淚癱化在玉階之下。

  「飄飄!」這是第一次,百里布叫她的名字,因為她無意識的往台階上爬。

  她很想回頭,回到百里布身邊去。在他的氣息環繞之下,她才會覺得安全。可她的手腳不聽使喚,自有意識的行動,頭上的紅羽顫抖不停。攪得她沒辦法思考,全憑本能。

  她要過去!她要接近他!她要抱著他!她不想讓他那麼難過!只要他能發自心底地笑上一笑,她就算立即粉身碎骨的死了,也心甘情願!

  可眼見就要登上最後一級台階。她突然脫了力似的,火熱的心變得比夜雨還冰涼,迷茫成一片空白,身子頹然滾落,意識也在瞬間失去,陷入沒有防備的黑暗。

  她怎麼的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就好像,那一刻有人控制了她的身體和意識。

  百里布立即上前,把樂飄飄扶起,見她雖然昏過去了,卻無大礙,好像只是受了刺激。再抬頭,那紫發金瞳男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不禁也走上台階,受到比樂飄飄還要強烈的召喚。

  但是他鎮定,堅強,沒有懷疑,一直走到最項端,情不自禁的伸出右手,與紫發金瞳男的左手交握。

  登時,金光閃耀,偌大個水晶殿,一眼望不到盡頭,卻瞬間被柔和又華麗,漫不經心又展現王者之威的金色溢滿,刺目得不能逼視。

  不遠處,水魅夢兒正在入定,卻驀然跳了起來,身子彷彿被渡上金光,可她的臉卻慘白得發青,驚恐的喃喃低語,「真有破界之人!真的有!」

  她跌跌撞撞的往盤龍台跑,正看到百里布垂下手來,那金光驟然消失,以及,那紫發金瞳男的虛影要徹底湮滅。

  「主人!」她高聲嘶叫,貪婪的望著那身影。哪怕是虛無飄渺的,哪怕是假的,哪怕只是眼睛欺侮了自己,她也捨不得放開。

  「主人你不要走!奴婢自知比不上公主,可您看我一眼吧!」她喊得撕心裂肺,「我願意魂飛魄散,只求主人看我一眼。一眼就好!」

  由神識所化的虛影無言,不管水魅怎麼泣血挽留,他終究是散落於空氣之中,再也不見。

  水魅悲憤之下,瘋狂欲絕,滿目含血的瞪視著百里布,「為什麼?你為什麼要破界?你為什麼要召喚我主出來。他若不出來,就永遠藏在這水下宮殿中,永遠也不會走。縱然我看不到他,卻知道他在,就可以永遠陪著他。現在,他走了!他走了!我要你的命!」

  她說著,柔軟的水體突然暴漲,咕隆咕隆的,把殿外的水也拘了來,形成一面巨大的黑色水牆,似要以排山倒海之勢,把這兩個她眼中的凡人淹沒。

  水氣瀰漫,逼得人無法呼吸。

  百里布把樂飄飄扛在肩頭,一手持刀,毫無懼色,「忘了嗎?是你把我們引到水下的。這就是佛說的因果,這就是你主人要等待的安排。要怪,就怪你自己念心不足、恃強凌弱、肆意妄為!如今你自食惡果,若不來糾纏,我便饒你不死!」

  水魅愣了,被身後黑色水牆襯得無比脆弱可憐。

  而就在這裡,整個水晶殿開始抖動,看起來就要塌了。那黑色水牆也維持不住,隨時都會坍塌,吞沒一切。

  百里布和水魅都站立不穩,但誰也不先動,目光仍然對峙。在這生死關頭,先動者就留了弱點給對方。這就像兩個人把車開足了馬力對撞,先示弱的人輸。

  結果,當第一塊巨石掉下,當第一根巨柱歪倒,當第一波水噴湧,水魅投降了。不過她不怒反笑,大聲道,「你是我主等的命定之人嗎?如果是,你可知五百年前那場大戰的真相?哈哈,那些修仙界的老不死只參與了那場生死大戰,可卻不知那戰因何而起,因何而終。六界之中,只有我是知道真相的。可是我恨你,所以永遠也不會告訴你!你若渾渾噩噩的也罷了,怕只怕你知道結果,卻找不到情由。那不明真相的痛苦會一直伴著你,我則化身天下之水中的一滴,你永遠也找不到,同樣也無法得到真相!這就是我對你的報復!報復!報復!」

  狂笑聲中,水魅的身體越縮越小,極快速的變成一滴毫不起眼的水,混入因為沒有了支持力,而轟然倒塌的水牆內。

  天下水,皆由水滴組成,何止億億億億萬。水魅夢兒若鐵了心要躲,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找不到。除非天帝親臨,以無上神力煮四海之水。

  可百里布不曾後悔。

  他做事從來都是如此,只問當前,不管其他。天道無常,世事輪迴,身為人,能把握的只有眼下,以後的事,自然有以後的他處理。今天他能解決的事,以後也一定可以。

  百里布祭起幽魂刀在頭頂,撐起一方小小結界,之後改扛為橫抱,把樂飄飄護在身前,踏上了盤龍台。

  黑色水波,帶著瘋狂的衝擊力,由四面八方而下,發出強烈的撞擊聲。那水晶殿也轉眼傾覆,把小小的保護結界埋葬。而曾經親眼所見的一切,所經歷的所有,仿如幻夢般,很快的支離破碎。就像打破了一面鏡子,鏡碎,鏡中世界都不再存在。

  「別放開我。」感覺懷中人微微蠕動,似被隆隆的水聲和建築倒塌聲驚醒,百里布沉聲道。

  「嗯,死也不放開。」樂飄飄迷迷糊糊的,卻本能地抱緊百里由的脖子,把頭貼在他的肩膀上,並往他頸側鑽了鑽。

  唔,真舒服,永遠這樣多好。

  等她徹底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繁花似錦的山谷之中。這山谷不大,大約也就佔地百畝,中間以一道小山屏隔開。放眼四顧,到處鬱鬱蔥蔥,很有世外桃源的感覺。只是四面環山,連個出口也找不到,而那些山卻奇怪的很,綠色只到半山腰,之上就光禿禿的,寸草不生不說,岩石嶙峋猙獰,利刀尖刃,凶煞之氣沖天。

  「這裡哪兒?」她無意識地問。

  「不知道,從水晶殿出來就到這兒了。」

  循聲望去,見百里布就躺在離她不遠的草地上,仰面朝天,翹著二郎腿,嘴裡叼著根細長的草葉,很悠閒的樣子,哪裡還有大秦太子的威儀,倒像個遊俠兒。

  樂飄飄手腳並用的爬過去,好奇的看著他。

  百里布突然見到樂飄飄的臉出現在上方,擋住那一片藍天白雲,嚇了一跳,板起臉道,「你幹什麼?如此沒有規矩,真是欠調教。」

  「殿下,您平時是貴族的典範,言行舉止一絲不苟,處處體現出高貴優雅,睡覺的時候連被子也不踢。可您現在吊兒郎當的,我要確認您確實是我的殿下,不是被什麼沒風度的妖精奪了捨。」



第八十五章 藍顏也禍國  

  她說的是真話,因為她確實沒看到過百里布這番隨意的模樣,但當百里布罵她沒規矩時就確認,眼前這個俊朗無匹的男人就是百里布沒錯。

  唉,當個太子也挺累的,腰板永遠得挺直,儀態永遠得萬方。像她那樣酥了骨頭抽了筋的姿態,是絕對不能出現的。但他說什麼「調教」呢?中文博大精深,兩個小小的字,可以延伸出很多不同的意味呢。聽她說起睡覺不踢被子什麼的,百里布臉一黑,想起她摸進自己寢宮的事,眼中的寒光就射了過來,刀一樣鋒利。

  樂飄飄一哆嗦,心下慼慼,臉上討好地笑著,「殿下又救了我的命。大恩不言謝,我就不肉麻了。」被救很多回了,她感覺永遠也還不上了,乾脆也不糾結。

  「嗯,這裡就你一個女人,好好侍候孤五十年,頂掉你一條小命也還勉強。」百里布哼道。

  樂飄飄一時沒明白,想了想,白著臉道,「五十年?什麼意思?難道,我們錯過了四月初一開秘境大門的日子?」

  「你以為呢?」百里布重新舒服的躺好,「我們進入水晶殿前,就在秘境中心耽誤了半個多月,後來在須彌界中,又不知過了多少時日。」

  「殿下怎麼知道?」他們沒有計時的東西,在須彌界中可能過了幾年,也可能只是幾天。

  百里布指了指山頂,「罡風四起,說明五十年一次的秘境之旅已經結束了。」

  樂飄飄仰望山頂,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即有失望,又有擔憂。即有喜悅。又有惆悵。

  失望的是,終究錯過了回家的時機。

  擔憂的是,師傅和門人們會以為她死在秘境中。不知有多麼難過。

  喜悅的是,劫後重生。

  惆悵的是,要跟百里布在這裡困五十年。難道真要當五十年他的奴隸?

  和一個絕世美男幽居在山谷中,怎麼聽都好像是她佔了便宜。可她怎麼就是不安呢?什麼叫好好侍候他五十年,聽起來還是很有歧義。「侍候」二字,解釋的空間很大,也不能亂說啊。「罡風真的這麼厲害?」她不死心地問。

  「秘境中的凶獸和植物,是與秘境同生的,都有自保的辦法。因為環境惡劣,才都那麼凶殘恐怖。無一處真正的和境山水。」百里布懶洋洋地說,「這裡不錯,是因為半山處有個能上不能下的結界,大約是須彌界的主人以大神通設置的。結界以下,平和寧靜,鳥語花香,結界以上,不用我說了吧?」「因為這裡是須彌界的真正出口,所以赤羽才加以保護嗎?」說到這個名字時,樂飄飄心裡一跳。偷看百里布。臉上平靜得很,看不出任何異樣。難道說,他也沒聽過赤羽此人?

  那個赤羽,會是紫發金瞳男嗎?聽說赤羽是五百年前大戰的魔頭。又怎麼會是那般溫柔又憂傷的形貌?那樣的傷懷寂寞?

  「嗯。若你不信的話,可以自己爬上半山試試。」百里布涼涼地道。

  樂飄飄忍住氣,「殿下,大家現在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您不必諷刺挖苦我了吧?」

  她微笑沮喪,但也只有接受被困在這裡的事實。看周圍環境還不錯,就當隱居了,對修行也是好的。其實對於修仙者來說,五十年彈指一揮,如白駒過隙,可能閉個枯關就到了下一回開啟秘境的時間。焦急的,應該是外面的人。

  「殿下,剛才我暈過去時,發生了什麼事?」沉了一會兒,她又好奇地問。

  「沒什麼,就是水晶殿被那個瘋女人弄塌了。」百里布含糊著。畢竟,那件事是父皇交待下來的。不知道他做得對不對,算不算得到,但還是不告訴別人的好。

  悄悄的,他握緊自己的雙拳。左邊,是與樂飄飄的守約砂。右邊……

  「哪個瘋女人?難道是水魅?」樂飄飄又問。

  百里布嗯了聲,側過頭去,閉上眼睛,像是不願意說話了。他倒不擔心父皇會以為他死在秘境中,因為父皇分了一縷靈識在他身上,若他身死,父皇會有感應。但是,他不願意對樂飄飄說謊,可有的事卻不得不隱瞞,所以乾脆不說了。

  好在樂飄飄覺得能活著就是天大的好事,而且她心裡有對紫發金瞳男有疑問,也不想多說什麼。她不知道為什麼見到那神秘男人的靈識虛像也會那麼難過?她覺得他們之間一定有很深的淵源,可心裡卻空蕩蕩的,連一點回憶的痕跡也沒有。哪怕前世今生的呢。

  兩人沉默著,又過了半晌,百里布突然開口道,「小螞蚱,快去弄點吃的,孤餓了。還要蓋間草房,難道這五十年,你要孤一直睡在外面?」「晚上能看見星星不好嗎?」樂飄飄不願意動。

  「下雨怎麼辦?」

  「殿下不會設置結界嗎?」

  「懶惰。」

  「挑剔。」

  ……最後,樂飄飄不得不屈服,誰讓人家是太子殿下呢。不過,她還是先繞到小山屏的後面,找到條小小的瀑布,洗了洗身上,換了衣服,然後才採摘野果為食。結廬而居什麼的,到底還是百里布做的。他是男人,行慣了軍,比樂飄飄做得更好,擺過譜後,看樂飄飄抱來幾堆乾草,撂成大垛,然後辛苦的在垛上挖洞,終於還是忍不住自己動手了。

  他們的兩間茅廬搭在瀑布旁邊,一左一右,隔水而居。潭邊,一片矮矮的楓樹,長年葉紅似火,點綴著深深淺淺黃,映著如茵碧草和清幽譚水,直如仙境一般。

  身為宮女,所有生活瑣事理應是樂飄飄負責的,好在瑣事並不多。

  第一,百里布不喜歡她去他的草廬,於是打掃就不必了。 第二,谷中沒有活物獵食。而潭水至清,除了水草外,絕無魚蝦。

  第三。山谷中生長著各色果樹,穀物就只有野生大豆。於是十天中,百里布辟谷五天。樂飄飄一天,其餘日子就吃水果。那些果樹全是自然生長。質高味美,品種繁多,取之不盡。就連摘果子這種事,也訓練了大吉大利來做,用不著她親自動手。可能是她修為增長的關係,大吉大利都長到了兩尺多大。大吉羽毛漸漸豐滿,顏色也鮮艷起來。大利的鱗片變得粗大。好歹有了龍形。最重要的,它們兩個能飛起幾米高了,雖然時間很短,嚴格意義上來說算是滑翔,但總是巨大的進步,質的改變啊。

  它們每天一早一晚還會到半山腰處去,當然不會穿越結界,只站在最高點又唱又跳,表演上一個時辰。開始樂飄飄還嫌煩,但谷中歲月枯燥寂寞。

  大吉大利的歌舞很快就成為了僅有的娛樂項目。每當SHOWTIME,樂飄飄就會坐在一塊大青石上,認真欣賞,一來二去的。倒聽出點門道來。大吉大利的歌舞,可能是心理攻擊和防禦,能影響人的心情。為此她靈機一動,開始考慮以後在戰鬥中怎麼和她的兩隻靈寵配合。 那塊大青石是天然整齊的長方形,樂飄飄每過一天,就在青石上刻下一條痕跡。

  她在計算和等待,希望這五十年快點過去。

  她唯一的工作就只有洗衣服了,但考慮到在谷中要被困五十年,她的匣子裡倒是裝了不少衣服,可百里布的儲物袋中只有兩套換洗的,若穿和洗得太勤快,說不定不等出谷,大秦的太子殿下就得光不出溜了,所以他盡量少穿,也盡量少洗。 山谷中不知是什麼時空構造,反正四季如春,穿少點也不會冷,有時,百里布就穿一條褲子、赤著腳,上衣是直領的短馬甲,看起來像後世的山民,很有野性美。他是風雷雙系變異靈根,可他修行的方法和時間很特異,總是站在月色下的水潭之中,垂著頭,一手指心,一手指水,凝立著一動不動,有如水中雕像。

  樂飄飄有一次無意中看到,見他沐浴在月光下,水齊腰深,剛好在肚臍附近,水波調皮的上下下,好像妖嬈的小手。他上身赤裸,全身似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金光,身上的肌肉賁起,不誇張,但塊磊分明清晰,肌膚在月色下閃著蜜色的光澤,似乎每一個毛孔都充滿著矯健的力量……這一刻,他有如遠古的神祇,俊美無方,全世界都為他淪陷。造孽啊,長這麼完美漂亮,就是引人犯罪的。人都說紅顏禍國,其實藍顏也會。

  從那天開始,樂飄飄絕不在那個時辰出草廬,怕無意中看到,心生罪惡,只念上十幾、二十遍清心咒,然後開始自己的修煉。之前她很怕百里布會閉枯關,一坐就是五十年。這在修仙界是常事,對修行也有好處,可他卻並沒有那麼做。

  她心裡鬆口氣,覺得他也許是瞭解她的心意。於是嘴上沒說明,卻有實際行動。因為,雖然山谷中絕對安全,但只有他清醒,她才會感覺舒服些,不然她就特別孤單似的。儘管,其實兩人之間的交流非常非常少,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少。好像,他是故意不理她,跟她劃清界限。想想也不難理解,孤男寡女,要在一個封閉的環境相處五十年,若雙雙閉關就算了,偏偏天天面對著,某男為了省衣服還經常著裝清涼,所以……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47 PM

第八十六章 我病了  

  當然,潛修之前,他們分了龍元。

  照理說,樂飄飄在五龍淵大戰中,以及在之前的秘境歷練中,做出的貢獻都很小,可以忽略不記,也可以說是累贅。但百里布很有風度,說既然是隊友,戰果就平分。不過那一大袋子妖丹還好說,龍元可是五顆,難道要把其中一顆劈成兩半?

  歸置了下,發現龍元分屬兩個屬性,水與火。冰川雪龍、汪洋天一龍、大澤魘龍(大澤水霧)屬水,地獄焰炎龍和沙漠土龍(沙漠酷熱)屬火,因著百里布修行時常常入水,在之前鬥法中出力較多,所以三顆水屬性龍元給了他,那兩顆火屬性的就給了樂飄飄。

  樂飄飄對怎麼分配是無所謂的,反正她是五行靈根,又有從龍神殿得到的輪轉之法,不管吸收了什麼力量,最後均衡轉化就可以了。

  奇怪的是,自從被困在這個小山谷,她就又可以自由出入龍神殿空間了。這樣,她就能拿到更高層次的功法,修行起來總有點盼頭和新鮮感,倒不至於太枯燥。

  五十年時光,是很多普通人的一生,可對於修仙者來說,當真微不足道。只是樂飄飄的道心基礎薄弱,她之所以修仙,只是不想被覬覦神器的人白白謀害了性命,不想在這個強者為尊敬的世界被人任意欺凌,可此時身處世外桃源,就算不斷提醒自己,也少了緊迫感,於是就有些寂寞難熬。

  可百里布卻盡量不與她多接觸,這種明顯的躲避態度傷了她的自尊,就賭氣似的也不去搭理他。後來因為實在閒得難受,修行倒勤奮起來。但很快她就發現,百里布每天都在她眼前晃上一晃。是為了讓她看到他還在身邊,心就變得柔軟了。

  百里布雖然不說,可心裡到底是關懷她的。看到他在。她就沒有那種一個人被遺忘在山谷中的不安和孤獨感,修行起來才不至因情緒不穩而產生心魔。

  被困山谷以來,樂飄飄每天的作息規律之極。兩世加起來也沒這麼穩定過。早上太陽才爬上山頂,她就起床。迎著日初吐吶。之後觀摩大吉大利的清晨歌舞,把自己琢磨出來的、和靈寵配合進攻防禦的法術溫習並加強一遍。最後,就到水潭中清洗身體和衣物,吃點水果當作一天中唯一的一餐。

  山谷中沒有動物,沒有蛇蟲鼠蟻,只有無害的鳥類和昆蟲什麼的,更不用說猛獸了。算得上絕對安全,加之地方雖小,卻景色變幻不定,所以她整個白天不一定逛到哪裡,感覺靈氣豐沛或者道心有悟,就就地修行入定。

  到了天擦黑,百里布會從水潭左邊的草廬出來,打一套拳或者舞舞刀,算是體術修習,更像是在樂飄飄這兒報個到。這是一天中兩人僅有的見面機會。但彼此間話很少。每十天,兩人會坐在一起吃一頓飯,交流下修行的心得。其實吃的只是水果,因為谷中別無他物。

  實話說。雖然身為女性,樂飄飄喜歡水果,更不用說谷中的果實都品相極好,又大又甜又天然。但日復一日不停的吃,也實在很膩歪。以至當他們出谷後,樂飄飄得了見到水果就會吐的毛病,實在是吃傷了。幸好她修為精進,後來也差不多半斷食,吃,只是一種消遣了。

  月亮出來後,樂飄飄就會回到自己的草廬去。山間月明星朗、清風徐徐,自能讓人清涼無汗,樂飄飄還在屋子前後種了山間特殊的避蚊草,也不怕叮咬。她關著自己,是因為月上中天之時,百里布會浸入水潭修行。白天,他把自己關起來做什麼,樂飄飄不知道,但晚上一站就是一夜。他那形貌實在太誘人,為避免產生犯罪心理,她乾脆眼不見為淨。

  她和百里布兩個,就像是白天不懂夜的黑,相交集的時間非常短暫。一個吸收日精,一個接納月華,分別在修行的大道上狂奔。百里布那更像是釋放封印的修為很快到了化神期,而樂飄飄也急速提升了實力,居然結了丹,能召喚出擁有龍象之力的紫巾力士了。只是她的道心不穩,修為虛浮,還不能算是修仙界的高手。

  好在她之後又懈怠了,開始分心,變著花樣折騰,先是四處收集植物種子,又召了力士們出來,聯合大吉大利研究組隊攻防戰,再與和師傅們送的三件法寶磨合。至於道門六藝,她東學一下,西學一下,興趣很大的樣子,每天不是畫符,就是擺陣,不是煉器,就是製藥,不是練習通神,就是默湧咒法,拿出了當年參加高考的勁頭。雖然因陋就簡,沒怎麼成功,她也不亦樂乎,其實就是為了哄自己高興罷了。但為此,修為卻不再進境了,算是無意中除了將來因為基礎不穩,可能道法會徹底坍塌的禍根。反而她通學六藝,無形中令道基堅固起來。沒能一事精,好歹也能萬事通。

  所以說有的人就是有運氣,不管做什麼,總是歪打正著。而且隨著修為提升,她不但沒有半點老態,氣色比之原來更好。時光流逝,凡人早已經白髮蒼蒼,身軀佝僂,她雖然做不到今年二十,明年十八的時光傲游,可十七歲少女的容顏沒有變過,白皙柔嫩的皮膚如今就像玉蘭花的花瓣,隱隱竟似有透亮的光芒散發。

  這讓她對生命和時間有了新的感悟,人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生而一世為的是什麼?求長生,又為的是什麼?在修仙者那幾千年甚至更長的時光盡頭,死亡仍然那樣猙獰嗎?緣起緣滅,真的只是 花開花落嗎?那,人活一世,還留下些什麼?

  她感悟著這些從不曾認真體會過的真理,卻不知道,她外形和氣質上的變化,正是百里布不願意多看她一眼的原因。此時的她,容色愈發明麗,在百里布面前又舉止隨意。令他總是移不開眼睛,加之他本就對她有幾分心喜,現在也只好心中念幾聲紅粉骷髏。選擇性無視。

  而大吉大利在她結丹之後,身形已經長到一米。大吉一身漂亮的橙色羽毛,能馭著樂飄飄飛上一小圈了。大利現在像頭小豬。不過腦袋上倒是長出了龍角。

  日子就在這樣枯燥和往復中渡過,風吹水面一樣毫無痕跡。

  開始。樂飄飄還在大青石上畫道道,後來乾脆不管了。倒計時什麼的,高考玩過一回就算了。再者,她修的是仙,悟的是道,執著於時間沒有任何意義。反正當半山腰以上的罡風止息之時,就是秘境大門開啟之日。鑒於那時會有好多人一擁而上的可怕場景。他們逆向行進,只怕很難衝出,頂多再等一個月,五十年後的四月初一,怎麼也能離開了吧?

  山中不知日月,悠悠多少年過去,不知寒暑。有時候,樂飄飄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被捲進什麼特異的空間,每天重複著前一天的軌跡,永遠不會休止。可這天黃昏。完美得沒有一絲一毫變化和異常的生活突然出現了裂縫,因為……百里布沒有步出草廬。

  於是突然間,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就像運行良好的車子。一直向前機械的開呀開,突然就爆了胎,把樂飄飄嚇壞了,感覺特別不適應,甚至是驚慌。

  「殿下。」她猶豫半天,還是走到百里布的草廬門口。

  她從沒走近過這裡,心裡不知為什麼,突然急速的跳了起來。

  百里布在裡面低低的嗯了聲。

  樂飄飄暗鬆了口氣。

  他沒走。沒有離開,也沒有羽化成仙。他還在。這就好了。

  可是,他的聲音不正常,沒什麼氣力似的,聽起來有點沙啞,透著一股子慵懶的性感和從沒有過的脆弱。

  「殿下您怎麼了?」

  「沒事。」

  「聽起來可不像沒事,要我進去看看嗎?」

  「不用。」

  「我還是看看吧。殿下,我進來了。我進來了哦。我真的進來了。」一邊說,樂飄飄一邊輕輕推門而入。

  兩人的草廬是一樣的構造,就是間大屋,約二十來平米,沒什麼隔斷,一覽無餘。屋裡的傢具也簡單,百里布以半山腰上的粗竹做的竹床、竹桌和竹椅。杯碗等器具也是粗大的竹節所造,看著簡陋,卻自有野趣,隱有草竹的香氣。

  樂飄飄畢竟是女孩,在這裡生活了那麼久,她的草廬是認真佈置過的。這裡一盆花,那裡兩塊奇石,撿了漂亮的鳥羽,串上曬乾的花果,製成幔帳,用野生的漂亮紅豆串的簾子,拿匣子中的青布和花布做的床上用品。總之,雖不比富豪家女兒的閨房華麗,漂亮上卻是不輸的。

  可百里布的草廬內經過不知多少年了,居然還是像軍帳一樣,簡單、整潔、粗糙,沒有任何裝飾。除了一個自製的木架上,貢著一樣放著那把幽魂刀。

  它是他的夥伴,第一武器,卻不是本命法寶。本命法寶是可以化為虛形的,平時就放在丹田中溫養。結了丹就可以煉製本命法寶,但樂飄飄還沒弄。再看幽魂刀,烏沉沉的刀身上有劃痕,但都集中在刀尖上。記得百里布每收一條生魂,刀身上就會留下印跡,只是現在看起來再無當初的慘烈感,像是上古篆刻的花紋,令整把刀充滿了遠古而來的氣息。

  樂飄飄一進來,幽魂刀上就閃過一道光,似乎在向她打招呼,顯然已有刀靈。

  再看向床,就見百里布半倚半躺在那兒,頭髮略顯凌亂,眼神少了往日的鋒銳和讓人捉摸不透的幽暗,連氣息都軟軟的。

  他沒有說話,但皺著的眉頭和全身的肢體動作都在說著三個字:我病了。



第八十七章 第一次  

  「殿下,請恕我無禮。」樂飄飄連忙上前,俯下身去,伸手觸摸百里布的額頭。

  滾燙。

  「殿下您確實生病了,您在發燒。」樂飄飄吃了一驚,不知怎麼會這樣的。

  修仙之人,身體比普通人強健不知幾多,就算染上疾病,真元在體內運轉幾周天,就能帶走病痛,否則何提長生求道?況且,在谷中被困許久,氣候一直舒適無比,不冷不熱,就連下雨,因為結界只能上不能下的關係,雨滴都不落谷內,在半山腰處就飄飛了,好像頂上有看不見到的巨大玻璃籠罩。

  現在百里布這樣……大約是他修行太刻苦勤奮,真元流轉不暢造成的。嚴重些,會走火入魔的。像樂飄飄這樣胸無大志的人,實在無法理解他那種要絕頂於天下的強烈願望。

  「發燒?」百里布微微蹙眉,神情間儘是疑惑,幽黑的眸子似有水波流轉。

  樂飄飄的心就像蜻蜓點水,蕩起莫名的漣漪,卻不知是為何,來得突然,去得又快,沒有蹤跡可循似的。只是一個高大矯健,平時強勢無比的男人脆弱起來,就變成一種很特別的溫柔。

  「殿下不知道什麼是發燒?」她失笑。

  百里布驀然迷失在她的笑容中,竟然要微瞇起眼睛,才能避開她的光芒似的。他愣了會兒才疲憊地說,「第一次。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生病。所以,我不知道。」

  第一次?!樂飄飄簡直難以置信。

  就算是修仙者,在成功引氣入體,築基成功之前就是凡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道理?生命頑強如小狗。也會有不舒服的時候呀。可眼前這個男人居然沒生過病?沒生過病!

  「真的連頭疼腦熱,咳嗽拉肚子都沒有過?」

  「孤為什麼要騙你?」

  「不是……是太奇怪了啊。殿下再想想,宮裡的太醫沒宣過嗎?」

  「宣過。也有軍醫。但是因為皮肉傷,練功和打仗造成的。」百里布只覺得嗓子發乾,這種奇特的感覺確實比較難過。他對疼痛比較麻木。那是從小到大淬體和戰爭中養成的。他的父皇雖然愛他,卻從不驕人。戰場上就更不用說,他總是衝在最前面,一念生死間。

  可是,他恨現在的感覺,無力、虛弱、不能保持完全的清醒和徹底的精神。這不能掌控的感覺令他惱火,還讓他很希望樂飄飄柔軟微涼的小手,再度撫上他的額頭。很舒服來著。

  「殿下真可憐。」樂飄飄歎了口氣。眼睛裡真切的憐憫令人有被喜愛的感覺。

  正當百里布想對她說:生病而已,沒什麼可憐時。

  她卻說:殿下連病都沒生過,以前的日子過得還真貧乏。生病雖然不是好事,但人生就是經歷過程和體驗生命啊,若落下什麼,多可惜啊。

  這是什麼話!百里布怔住,想要反駁,卻沒什麼力氣,而且樂飄飄突然站起來就走了。

  她是怕被過了病氣吧?他想,認為這是正常的。可心裡卻涼涼的,似乎曾經期待什麼,但自己還沒清楚心意,願望就落了空。他很想追出去。提醒那丫頭身為宮女的責任,可又覺得無力,乾脆躺著不動,一口真氣也提不上來,生平第一次覺得無助。還有……那麼點淒涼。

  其實樂飄飄是出去想辦法了,但有點抓耳撓腮,不知如何是好。

  因為是大高手,百里布生命無礙,可再怎麼樣,肉身比之道心和修為,仍然是脆弱的。若虧損多了,會影響他日後的進境。再者,他這病就從太過辛苦而起,若病中虛弱,外邪之氣入體,影響了道基就得不償失了。所以,還是得治,最不濟也得想辦法讓他舒服點吧。

  只是,要怎麼治呢?她是學了煉丹,但那不是醫療手段。再者,谷中就算有仙藥,她不識得也沒辦法。若說食補,谷裡只有水果和野生的豆子,實在沒什麼有營養的。

  「大吉大利,出來。」愁眉不展之下,她先回了自己的草廬,打開匣子,招呼自己的靈寵。

  雖說三個臭皮匠,臭味都一樣,好歹一人計短,二人計長。

  大吉大利除了每天早晚的兩遍歌舞和漫山遍野的跟著樂飄飄瞎跑,就是待在匣子中。它們說過,匣中自有天地,只是沒有顯現出來,但靈氣比外面足。

  而聽了樂飄飄的話,大吉大利也感覺很詫異。

  「咱們看不清那位大秦太子的修為,說明比咱們強得多。主人都金丹了,他至少也得元嬰以上吧?這個階段的修仙者,怎麼會生凡人的病?」大利舉了舉手。

  它的爪子較短,抓不到頭,但總是做這個笨蛋般的動作,倒像是對人敬禮。

  「多年的積累吧?」樂飄飄也不太懂,「他從沒生過病,也許小時候有病因,他那麼刻苦修行,強行壓制住了也說不定。最近他太疲勞,道心稍微不穩,出現了狀況也可能的。」

  「我知道有這樣的人哦。」大吉接過話來,「從前我聽族中人說過,一個修仙者正在經歷渡劫,眼看就要大乘飛升了,卻因為肉體上的一點舊疾而功虧一簣的。修行,是很奇妙的,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問題,卻有可能是致命的。」

  樂飄飄心尖一顫,「別咒他,你可是吉祥物。說這些沒有用的幹什麼,想辦法給他治,至少也得緩解下症狀是正經。」

  大利的龍爪按在龍嘴上,很猥瑣的竊笑道,「哦,主人心疼了,那小眉毛皺的。平時就一不忌,百不忌,現在卻迷信起來。」

  樂飄飄順手賞了大利一記毛栗子,「別胡說八道!我們到底是一起的,是隊友,哪能這麼冷酷無情。冷酷是犯罪,知道不?他修為那麼高,若病糊塗了。要追殺我們,你能保護我,還是能自保?」

  大利一聽。立即不笑了,但還是不服氣的道,「龍有逆鱗。觸者必死。主人,你不要隨便打我好不好?」

  「我還不知道你有逆鱗。有時間倒要揭揭看。」樂飄飄哼了聲,突然想起紅樓腔,又著補了一句,「仔細你的皮!快想,怎麼幫忙。」

  她這主人沒什麼威嚴,又是得過且過的隨和性子,加之平時和靈寵鬥嘴慣了。大利也不著急,只晃了晃腦袋道,「今天該著我立功,我倒是認識幾位草藥的,可藥哪能亂吃,主人先帶我去看看布殿下。」

  「你會診脈?」樂飄飄看著大利那四根指頭,以及上面尖利的指甲,覺得很不靠譜。

  「龍都很好色啊。」大吉鄙視的揮了揮翅膀,「大利看中了村醫田有佳,趁主人不備。常去人家跟前賣乖,倒是學了幾手,小病的話,應該可以吧?」

  龍性最淫。這話大利倒是說過。哪想到他是身有感觸的。

  「那就試試吧。」樂飄飄也沒辦法,吩咐大吉去摘點桂花,摘點靈芝,再上半山上的一小塊甘蔗田去撅兩根回來。

  谷中作物很多,有不少是需要不同氣候條件的,卻偏偏能共存,還長得很好。

  之後,她帶大利回到百里布的草廬中。因為急,也沒有稟報,進門就看到百里布難受得皺著眉頭,似乎要嘔吐,頭很暈的樣子。

  這男人,鋼鐵一般,卻讓小小的凡人病痛擊倒。就好像巨人,倒在一根稻草下。

  「你來幹什麼?」百里布有些不悅,不喜歡被人看到軟弱的樣子。

  「我的靈寵懂得一點醫術,讓它幫殿下看看。」樂飄飄好脾氣地解釋。

  「不用。」

  「看一下的好。」

  「說了不用。」

  「可是殿下……」

  「退下!」

  看百里布不配合,樂飄飄有氣,想轉頭就走。可見他額上有汗,嘴唇發白,心頭就軟了下來。男人哪,不管年紀多大,本事多強,地位多高,也總有孩子氣的一面。百里布現在就是個賭氣的孩子,身為大方善良的女性,不應該計較。

  但他倔起來很有點讓人頭疼,動來動去診不了脈。本來大利就不怎麼靠譜,龍指甲再劃傷病患的手腕,也太那個啥了。

  想了想,她走過去,一臉壞笑,「殿下不要亂動,不然我可不客氣了哦。」

  「你還要弒君不成?」百里布有氣,突然傲性起來。

  一般情況,女人不是應該對病人很溫柔順從嗎?怎麼這死丫頭還要挑釁他似的?想著,他就要坐起來。

  樂飄飄也沒含糊,突然兩手按在他肩上,在他額頭吧唧親了一口。

  兩人相處時間長了,普通的肢體接觸並不會讓百里布動彈不得,好像習慣了她的氣息。若是百里布主動的,情況會更好些。但若是樂飄飄主動的親密動作……

  親親額頭而已,對現代女性來說跟打招呼似的,樂飄飄毫無壓力。對彆扭孩子就得下點猛藥才行。果然一試之下,非常管用。

  百里布僵住了,渾身上下像被凍住一般,只眼睛裡閃過惱火的光。

  樂飄飄不理,對大利一揮手,「動作快點,如果是庸醫殺人,你之後自裁吧。」百里布不可能一直僵著,頂多不會超過兩三分鐘。

  「得令。」大利看向樂飄飄的目光突然很崇拜。

  主人真厲害,它服了。哪有女人像它的主人一樣,當著別人的面親男人,臉不紅,心不跳。

  世人怎麼會說龍好色?明明是女人好色好不好?

  這麼想著,手上卻不慢,像模像樣的診了脈,很確定的說,「受了寒。」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47 PM

第八十八章 洞房的方式 

  百里布沒生過病,卻知道這回可能是因為站在潭水中時間過長,沒有把水寒全部煉化造成的。本來也不應該嚴重,只是日積月累,這兩天又因為修為停頓在化神中期上而心情煩躁,於道心微瑕中,受了邪毒。

  可見,道心不可片刻不堅。否則若機緣剛巧,就會帶來很大的麻煩。

  只聽大利道,「應無大礙,發發汗就好了。不過汗多傷陽,之後要想辦法食補。」

  「你行不行啊?」樂飄飄還是不太放心。

  而且,食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山谷中雖然四季如春,果類繁多,可卻真沒有可供選擇的其他食物,更不用說肉類了。不過這麼多年來,她踏遍了這山谷中的每一寸土地,略琢磨一下,就覺得還是能弄出點不同的東西來的。

  「行不行?哼,不相信我,主人自己來診病!」大利憤然道,一臉傷自尊的樣子。

  樂飄飄被噎得沒話,暗道反正修仙界的生命很長,要不回去後拜田有佳為師,以後做一個醫療型人才,省得還得受靈寵的氣。

  這樣想,臉上卻笑瞇瞇的,看起來還很真誠,半點不假,「那就麻煩你快去山上採藥,光說不練嘴把式,若治不了好太子殿下,我把你的龍鱗全拔下來。生拔。對,這就是威脅,所以別廢話了,快滾吧。」

  大吉大利與她相處日久,主僕間的心念聯繫愈發緊密,自然知道這時候別惹她,所以嘴裡雖然碎碎念,卻動作很麻利的溜了。一主一僕三兩句就決定要給百里布治病,卻根本沒問問人家病患本人的意見。

  事實上問了也不頂用,百里布這個從沒有生過病的人,幾乎對病毒完全沒有抵抗力。病氣來勢洶洶,以不可思議的力量和速度擊倒了他,令他很快昏睡了過去。他只覺全身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連呼吸也很疲憊。心臟也懶得跳動,丹田、髓海、絳火全空蕩蕩的。經脈阻滯不流通,元嬰虛弱得好像透明,好像……快要死了。

  但很快,又生不如死了,被各種各樣的怪夢所纏。從小到大。在苛刻的修煉和殘酷的戰爭中所克服的恐懼與困難,紛紛化為魔鬼反噬,殺得他體無完膚。

  然而他從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抗爭之下。只覺得從心底燒起一把野火,帶來無窮無盡的痛楚,從骨頭縫裡。從每一處經脈中都似冒出火星,灼燒得連死亡也變成一種奢侈。偏偏周圍又冷得很,似乎置身於萬年不化的寒冰中。

  極冷與極熱,是世間最殘酷的刑罰,卻交替折磨著他。寸寸凌遲。令他覺得身墜地獄,永世也不得超生。恍惚中,一片血與火的光影,混亂不堪,天旋地轉。隨後。他又彷彿看到幼時的自己,對著一個背影。拚命追趕。

  「母后!」他的聲音哽在喉嚨裡,像是嗚咽。他急切地想看清那張臉,應該溫柔的吧,可母后就是不回頭。他沒見過她,可是他感覺她一直在他身邊。

  他的四肢在奔跑中一截截折斷,那疼像是萬千鋼錐不斷的、重複的穿透他的肉身。他的喉嚨似乎被刀子割成絲縷,泣血失聲,痛不可擋。

  「噓噓,安靜。安靜。」一個輕柔的女聲音他耳邊響起,有著奇異的安定力量。就像一汪清泉,澆滅了他的心頭火,又像柔軟的棉衣,包裹在他的週身。

  他立時感到舒適起來,雖然痛楚和折磨仍在,卻不是不能忍受的了。用盡了力量,他翻轉過身體,緊緊抱住些什麼,拒絕懷中的掙扎,緊緊箍住,彷彿那是他所有的一切,絕不能失去!

  他不知道,他抱住的是樂飄飄。而且,這已經是半夜時分了。

  就在樂飄飄和大吉大利準備藥品和食補材料的時候,百里布病了個昏天黑地。那病症就像多年失敗的大奸人,現在好不容易逮到了機會,就把人往死裡整。幸好大利發誓說這寒症來得急,去得也必定快,看著凶險,處理得當就沒有大事,不然樂飄飄真慌了神。

  兩人相對了這麼多年,哪怕一年之間也說不了幾句話,可驀然面臨失去,她無法承受。習慣了他在左近,習慣了每天看他一眼,突然這規律打破了,生命就像塌掉了半邊似的。看著他一會兒喊冷,一會兒又熱得猛力扯開衣服,踢開她為他蓋上的所有衣服和布料,她很有些心疼。

  忽冷忽熱,全是高燒引起。在現代時她曾經聽過,高熱不退是很危險的,有人燒壞過視神經,也有人燒壞過腦子。為了快速給百里布降溫,她先是運起火術,煎上大利採的藥,然後讓大吉看著,自己和大利守在百里布床邊。

  幸好她把全部家當都扔在山河懸匣中了,一應器皿都有。可惜她不會冰系法術,只能一遍遍把變溫的盆中水倒掉,再換上清涼的新鮮潭水,然後浸溫了布巾,不斷在百里布的額頭和眼睛上替換,還要擦拭他的全身。而百里布燒得太厲害了,只做這些就讓她忙個不停。何況百里布做噩夢時,躺在床上也不安穩,她還要不斷安撫他,極盡溫柔。

  可憐的,不知做了什麼可怕的夢,居然睡夢中都那麼辛苦,肌肉繃得那麼緊。若會入夢術就好了,可以幫他打敗夢魘。樂飄飄滿心憐憫的想。

  黃昏的時候,藥煎好了一次,但還沒等給百里布灌下去,就被他的掙扎給打翻了,大吉大利只好再煎。半夜時,一人兩寵小心翼翼的再度餵藥,可百里布牙關緊咬,就是喝不下去。沒辦法,樂飄飄爬上了床,跨坐在百里布的身上,壓住他的四肢,正要讓大吉大利想辦法撬開他的嘴,哪想到他突然翻身,把她壓在身下,緊緊抱住。

  她其實不算嬌小的女孩,是個高挑的個子,可百里布太高大了,在他懷裡,她被襯得無比脆弱,手腳被反纏住,整個人窩在他的胸膛下,動彈不得。

  「什麼太子殿下啊,都半死不活了,還沒忘記輕薄主人。」大利賊眉鼠眼地說,沒點生氣的樣子,倒像是嘲笑。

  大吉的羽毛滴血一樣紅,不好意思極了。

  樂飄飄火大地吼,「他現在喪失意識,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一個靈寵,據說還是龍種,思想怎麼這麼複雜?快過來,把他搬開。我的天,壓死我了,我連氣也喘不過來。殿下殿下,您放鬆一點行不行?」

  大吉大利聽到主人的命令,也上了床,七爪八翅的一通折騰,可完全沒有效果,倒增加了樂飄飄身上的重量,令她短促的痛呼了幾聲。

  略抬頭,百里布的臉近在咫尺,濃密的睫毛下面一圈淡青色,顯得無比憔悴。偏生臉頰上有兩團不正常的紅暈,細密的汗珠掛在高挺的鼻樑上,堅毅的臉孔卻現出妖嬈的美。再看他輕蹙眉頭,好像她大聲說話會震得他不舒服,立即就閉了嘴。

  她掙扎了幾下,發現她越是亂動,他就把她箍得越緊,好像要鑲入骨肉和魂魄中似的。反而她安靜一些,還能得到些呼吸的自由。而百里布雖然無知無覺,可她卻清醒著。她是個正常的女人,被個長得好看,她又百般依賴的男人那樣貼近著,他光裸的上身皮膚滾燙,令她心跳難免雜亂,身體更難免有些反應,只好認命的再不亂動,乾脆給人當抱枕了。

  「這樣算不算肌膚之親?」大吉小小聲地問。

  此時,它和大利蹲在牆角,無奈地看著兩個纏在一起的人形物體,「我聽說哦,男人和女人這樣,是會生寶寶的。」

  「你還太小,也太純潔了。」大利笑得很賤,兩顆大龍牙都呲出來了,「不是抱在一起,睡在一起就有寶寶,還要……」說到這兒,接到了兩枚白眼飛刀,當即也覺得不好和大吉描述細節,就閉了嘴。但那眼神還是很淫賤,那意思是:男女之間,等你長大些會懂的。

  樂飄飄氣得真翻白眼:這條龍果然好色。

  她聽到它們說話了,本想吼兩聲,可又不忍心打擾百里布好不容易安靜的睡眠,只得眼神威脅。又努嘴擠眼,想讓它們想辦法給百里布用藥。

  「主人,這麼個姿態,想餵藥很難。」大利面孔扭曲,看樣子像忍笑,「但主人和布殿下都是修行者,這藥麼,倒不一定喝進肚的。」

  「那要怎麼辦,你快說。」樂飄飄心道,但相信大吉大利明白她的意思。

  想想就窩囊,居然被靈寵給嘲笑了,調戲了。不行,以後要重新立威,可現在,也只能先低姿態一點。

  「主人你喝藥,把藥力化入真元,然後傳入布殿下的經脈。」大利又舉了舉手,照樣沒有抓到龍角,只是虛擬動作,「其實這樣更有利於藥力吸收,布殿下好得快,主人就早得自由。」

  「怎麼傳入經脈?」樂飄飄再度以眼神詢問。

  「那個……簡單……」大利支支吾吾的,「是以雙修的方式。」

  聞言,樂飄飄想跳起來,把大利一巴掌抽到結界之上,讓它被罡風剮了。可又看到大利一臉嚴肅認真,知道它不是胡說八道,一時也氣不上來。



第八十九章 間接接吻  

  在修仙界,男女之防並不嚴謹。這並不是說修仙之人放蕩什麼的,而是他們輕視肉身,就算雙修,也不是為了歡娛,仍然是為了修行。處女之身,對修仙者的意義只是元陰珍貴,首次雙修的事半功倍,如此而已。

  雙修,也是很多修仙者採取的方式。就像結成工作和學習的對子,進境快,互相在修行和戰鬥中都有照應。當然,也會衍生出生死不渝的情人,但是比較少見,更多的是生死與共的搭檔。也正因為如此,道侶之間的感情遠比情侶要長久。

  愛情,男與女都無法逃過,卻也脆弱無比。

  而對於大利的提議,樂飄飄開始有些羞惱,但很快就冷靜下來,但決定不這麼做。

  到底,她沒有為百里布獻身的覺悟,也沒聖母到這個地步。況且百里布病得雖然厲害,卻沒有生命垂危,不會立即就死掉,所以也不需要這樣犧牲。

  雙修?實話說她有點排斥。可能她是現代人的思維,卻又保持著感情方面的純真,總認為男女之間那種程度的親密,只能是基於愛情,不應該摻雜其它。哪怕是為了歡娛也好,總比把這種關係當成工作和學習要純粹。要麼是肉身,要麼是心靈,最好兩點都有,但絕對不是在冷靜狀態下進行的、有功利主義的行為。

  「噓,別怕,放開我。」她不理大吉大利,開始誘哄,聲音柔軟得能滴出水來,自己也很意外能這樣說話,「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也不會。但你先放開我好不好?你這樣,勒疼我了。」

  哄了半天,不管用。

  百里布呢喃了一聲不知什麼,垂下的頭抵在樂飄飄的頭頂,嘴唇印在她的側臉上,令她心裡突然悸動。極不自在。

  於是她改變方式,開始唱歌。因為不會什麼應景的,只能唱兒歌: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睡吧。睡吧,我會永遠保護你……

  大吉和大利本來蹲在一邊看熱鬧,但它們兩個是音樂系高材生,樂飄飄一唱歌。它們就很有感覺,後來還跟著輕哼起來。樂飄飄見它們如此,突然想起這兩隻的歌舞具有影響人心神的作用。連忙叫它們繼續,雖然百里布還在昏迷中,但這種影響本身就是通過靈識,而非物理的感官。而她則在百里布身邊再度誘哄,說了幾車的好話。還配合不斷輕啄他的面頰,鬧到後來她都有點動情了,才終於令百里布放鬆了些,她連忙從他身下滑出,還順手把大利丟過去。

  百里布只覺得懷裡一空。連忙又伸手去抱。這次入懷的是肉滾滾的東西,但外皮堅硬。沒有那柔若無骨的感覺知淡淡的幽香。更重要的是,沒有那種令他安心安神的奇異力量,就煩躁地一把推開。

  大利被丟上床時沒提防,被抱住時嚇到了,然後又被丟下來,登時大為惱火,「老子這是被嫌棄了?我犧牲了色相,讓一個男人抱,毀我一生龍名,居然還被嫌棄?!」

  樂飄飄和大吉看它那狼狽惱怒的樣,都不禁笑起來,草廬內鬱悶古怪的情緒一掃而空。

  「該!」樂飄飄挽起袖子,又把大利拖到身前,「你在床前護著,我和大吉想辦法灌藥。若他又不老實,你就當擋箭牌,反正他又不愛你。」

  「這麼說,布殿下愛的是主人。」大利心想,到底沒敢說出來。

  又見樂飄飄被百里布抱得臉犯紅霞,偏她還沒意識到什麼,就覺得紅色特別適合她,那艷、麗在她身上不但不俗氣,反而很不俗。

  它很滿意,因為主人雖然算不得絕頂美人,連帶著它的檔次也降低了,但好歹還是很可愛的。而身為一條有風度的男性龍族,當然不能拒絕美女主人的請求,於是帶著一臉獻、祭般的神情,毅然執行了命令。

  樂飄飄見百里布燒得嘴唇有點乾裂,就拿了乾淨的布巾,沾了水,輕擦他的唇。沒想到這一下,他緊咬的牙關居然開了,貪婪的將布中的水分吸走。

  「快,趁手的傢伙拿來。」樂飄飄喜得立即吩咐。

  大吉連忙把叼了一根黃綠色的植物根莖來,中空,有男人的拇指粗。雖然說不上名字,但卻是很好的餵藥工具。

  樂飄飄之前割了短短的一截,在沸水中煮得柔軟,此時自己含了藥,另一端抵著百里布 微微張開的牙關,虛伏在百里布身上,緩緩輸藥。

  本來她可以往裡倒的,但是一來速度和藥量不好控制,二來怕百里布的吞嚥功能正在休眠中,再嗆到就不好了。然而這樣,雖然沒有嘴對嘴,可也算間接接吻吧。

  想到這兒,她臉上和心頭都有點火熱,幸好大吉忙著叼起塊布巾,不斷擦拭意外流出百里布唇角的藥液,大利在當稱職的肉盾,倒沒人發現她的小心思。可就這樣,喂完一碗藥,主僕三人也累得夠嗆。百里布大約是太渴望水了,連這麼苦的藥汁也皺著眉吞下去了。

  「你們倆去匣子裡歇著吧,我自己照看太子殿下就行了。」忙活完,樂飄飄吩咐。

  她是心疼大吉大利,相處這麼久,她早對這兩隻靈寵產生了家人般的感情。它們兩個雖然歲數大,但實際上還是幼寵,休息不好怕會影響發育。等它們走之後,樂飄飄見百里布汗出如漿,連忙取了干布巾給他抹汗,又不管他無意識的反對,強行蓋上了夾被。

  發汗麼,沒辦法,雖然冷水擦身會舒服,但冷熱相激會加重病症。而片刻後,百里布又開始睡不安穩,她只好試著說話。感覺上,她一出聲,他就會安靜下來。可她也沒有那麼多話一直說一直說,就只得講故事:喜羊羊和灰太狼。

  整整一夜,天色微亮的時候,百里布終於安靜了下來,呼吸平順。摸摸他的額頭,高熱已經消退,也不知是大利的藥好,還是百里布本身的身體素質好。之前,他因為不習慣而被病魔打倒,然後很快就恢復了控制權。就像他以往的行事風格一樣。

  樂飄飄鬆了口氣,心想這只是他修行路上的插曲吧。人嘛。總要生一次病才正常,想必以後他對待自己的身體和修行會有新的感覺。等他完全好起來,就能運轉真元,把體內僅剩下的寒毒徹底清除。

  正想著,昏熱中的百里布再度掀開夾被。

  那夾被是兩層粗布縫的。材料取自樂飄飄的山河懸匣,歪扭粗糙的針腳出自她的手筆。經過這件事,樂飄飄已經決定回去後在匣中更大肆的儲存物品。若這個世界也有末日之說,她要在匣子躲個幾十、上百年也不會物資匱乏。

  再看向百里布。樂飄飄的心頭有些莫名其妙的躁、動感,好像有什麼牽引著,又好像有什麼在心田中破土發芽。更好像傷口處長出新的皮肉,癢得恨不能去抓。

  為了降溫,病中的布太子已經被她扒了衣服,此時光、裸著上身,僅存的褻、褲的褲管捲到不能再高。露出強健的大腿。由於掙扎,褲腰處還向下拉了些位置,露出臍下的皮膚,一縷毛髮向下延伸到衣服下,引人無限遐思。

  「欲露還遮。最讓人想犯罪了。」樂飄飄嘟囔了聲,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忽然感覺草廬內非常悶熱。

  但換個角度想,之前看百里布出浴時都沒什麼反應,現在突然很有想法,只是因為他在昏迷中,可以隨她如何如何,那種SM的感覺更容易讓人產生不純潔的思想。

  她輕輕給了自己一耳光。

  沒出息的!不就是個男人嗎?男人還不都一個構造。雖然眼前這個身材超好,長得特別好看,氣質很吸引她之外,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對……吧?心跳個什麼鹿撞啊,口幹什麼個舌燥啊!真是。

  吞了吞情不自禁湧出的口水,她走到床邊,小心的拎起那要命的褲、腰,向上拉了拉。之後連忙後退了幾大步,心裡彭彭亂跳,就跟做了什麼大壞事似的。呼,好在拉到肚臍處了。

  她感覺臉上有火在燒,連忙念了幾句清心咒,又運用馭水術,在銅盆中注滿新鮮清涼的潭水,先把自己的發燙的手臉浸在水中,澆滅那陌生而奇特的燥熱,之後又運起馭火術,令水升溫到四十度左右,這才浸濕布巾,以溫熱的水擦拭百里布的身體。

  這一夜,他出了太多的汗,夾被全濕了,床上的布單也濕了。不過那要他醒後才能換,現在只讓身上清爽些,就會舒服很多。

  他的身體,完美如雕塑,平時充滿力量的肌肉,此時柔軟了下來,卻堅實而有彈性,線條隱約,彷彿沉睡的猛獸正在蓄力,奔騰的血液只是蟄伏而已。他的頭髮已經很長了,雖然他自己用刀割短過幾次,此時也已經快及腰,被他用一條黑色帛帶鬆鬆繫著,被汗浸得一縷縷,脆弱的貼在他蒼白的面頰和額頭上。於是,那種近乎妖異的美又撲面而來。

  身為一個女人,不抽煙,不喝酒,三觀正確,為人善良正直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在這種情況下還要求她不好色,實在是有點強人所難。

  樂飄飄一邊想,一邊咒罵,一邊把百里布全身上下,除了被遮蓋的部位擦了三遍。之後絕對是無意識的,她的手輕輕撫上他的胸膛,手指在他的肌肉紋理上慢慢劃過。

  這動作,充滿了誘惑和邀歡的味道,幸好百里布是睡著的。

  可正當她的手停留在他的腹肌處時,他卻突然動了,一把鉗住她的手。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54 PM

第九十章 不死不休  

  「如果是我,就去一頭撞死。」

  「啊?」樂飄飄被百里布的突然甦醒嚇了一跳,又疑惑於他這話的意思,居然沒意識到自己暗中揩油的行為被抓了個現行。

  難道,他因為被女人摸兩下,所以要撞死?太三貞九烈了吧?要不要給他立個貞潔牌坊?

  「殿……殿下,您是什麼意思?」手腕被抓得微疼提醒了她,她剛才好像無意間調戲太子殿下了。

  「那個灰太狼身為狼,卻抓不住羊,在家還被娘子欺侮,又起了個破名字。若我是他,必定撞死,不會活著折辱男人的尊嚴。」百里布一本正經。

  原來他說的是這個可在現代,姑娘還說過,嫁人就嫁灰太狼,雖說笨點,可對老婆有多好啊。樂飄飄忍住笑,隨後很驚訝地問,「殿下聽到我講故事了嗎?」

  「你一直嘮叨,我怎麼會聽不到?」百里布似乎有點生氣。

  可他沒說,當時他昏昏沉沉的,惟有她的聲音能令他平靜下來,讓藥力和他的元力快速發揮力量,把他從泥沼般的困境中拉出來。

  「還不快放開孤?」基本上,他擺架子時就會稱孤道寡的。

  「還不如昏迷時可愛呢。」樂飄飄低聲咕噥了一句,立即懷念起他任意被她擺佈的時候。

  然後……

  「殿下,是您要放開我吧?」她動了一下,盯著捏住自己手腕的大手。

  百里布「哦」了聲,卻沒立即鬆開,就像捨不得似的。短暫的幾秒時間,卻迅速形成曖昧的氣息,等他被燙到似的放開手,兩人都有點不自在。況且,某人還半裸著。睡著的時候就已經很勾人了,現在醒來,似乎所有的感覺都甦醒了。

  「殿下能起身嗎?最好換個乾淨的床單,不然濕氣入體,病情會反覆的。」樂飄飄連忙把心思轉到正面上,一幅標準認真負責好宮女的嘴臉。

  百里布再度「哦」了聲,伸出了手。

  樂飄飄上前扶他,他雖病後無力,到底不至於站不穩,但他的手臂環上樂飄飄的肩,仍然像一條烙鐵似的,燙得樂飄飄耳根子都紅了。

  唉,這是怎麼得了?以前肢體接觸,只有他會不適應,她本來沒事的啊。

  腦子混亂著,樂飄飄麻利的換好床單,取得出乾爽的衣服。為了她幹活方便,百里布的日常用品都堆在外面,並沒放在儲物袋中。

  百里布倚在窗口處,平生的第一場大病加上出汗過多,令他有點虛弱,不過看著樂飄飄忙來忙去,他心底竟然有一種平安喜樂的感覺。忽然想,若被困在結界中出不去,其實也挺不錯。

  「殿下,您能自己……換衣服吧?」樂飄飄問,有點發窘。

  「下去吧。」百里布抬了抬下巴。

  樂飄飄逃也似的跑掉了。

  可是,為什麼要逃?她又沒做壞事。她盡了一個宮女兼一個患難朋友的本份誒。

  她很想表現得穩重大方,可腳步卻自有意識,跑回自己的草廬才停下。有幾分鐘,她不知道要做什麼,就茫然站著,隨後才想起什麼似的,把頭天晚上泡好的豆子架在火上煮。

  谷中沒別的吃食,只能煮點小豆粥,出鍋時放點桂花,應該味道會不錯的。她還可以搾點甘蔗汁,沒有工具卻可以運用馭水術,把汁液擠出來,待會兒百里布喝完第二遍藥,能甜甜嘴。

  「都出來吧。」她叫出在匣中休息的大吉大利,並吩咐,「大吉看火,大利去洗衣服。」它們兩個今天都沒有開早場音樂會。

  大吉很乖巧的應下,大利卻意見多多,「我是男性誒,怎麼可以洗衣服。而且我爪子這麼短小,你讓我怎麼洗?」

  「你是龍種,不管是哪一種,都很喜歡的水的。你叼著衣服在水潭裡快速來回的游動,搭配點旋轉,把衣服甩來甩去,就能洗乾淨。」原理和洗衣機差不多。

  「如果還不行,就把衣服放在潭邊的青石上,你繃直了身子反覆多砸兩下。」和棒槌捶打衣服的原理也差不多。

  「最多,我去弄點蜂蜜來,待會兒給你解饞好嗎?」威逼後,再加點利誘。

  山谷中多植物,雖然迄今沒發現動物,但蜜蜂蝴蝶類的昆蟲還是有不少的。不過,這裡的野蜂特別凶悍,蝴蝶也透著古怪,所以在谷中多年,他們都沒敢去招惹。現在百里布病了,需要吃點營養的,她不得不打些主意,桂花小豆粥放點蜂蜜,味道很入得口。有鳥的話,鳥蛋也會有些吧,掏兩隻做蜜漬煮蛋也好。山屏那邊還有一株茶樹,做蜜蜂茶也行。

  人哪,真是逼出來的。百里布沒生病的時候,她從沒要為吃的去冒險,可現在,什麼招都想出來了。

  大利本來百般不願,聽說有吃的就高興多了。反正,它也無法違背主人的命令,就是喜歡彆扭和爭論罷了。再說,那蜂蜜不是普通的,它聞得出異樣,老早饞得不行,但卻不敢動。不過基於一隻靈寵的責任,它還是小心勸告,「主人,這裡的野山峰很不一般,只怕你設了結界也起不了絕對的保護作用……」這麼說著,心裡卻念叨:千萬別退縮千萬別退縮樂飄飄縮了縮脖子,還真有點肝兒顫,但一想到百里布第一回生病那難侍候的樣子……算啦,還是冒險看看。她現在金丹期了,雖然還沒有煉本命法寶,也還沒學會馭器飛行,但好歹有了點底氣,義高人膽大嘛。

  可是,她終究還是太小看自然造化了,她偷蜂蜜時沒留神,驚動了蜂群,遭到追殺時才發現那野山峰最大的有麻雀大,小的也像蜻蜓。之前她不是不知道危險的,幾十年來,她踏遍了山谷中的第一寸土地,但因為怕被蟄,遇到蜂巢一直離得遠遠的,現在近了才知道有多可怕。

  她從沒跑得這樣快過,大小結界設了好幾個,可憤怒的野蜂群起而攻之,她這麼的一個金丹修士的結界就好比脆弱的玻璃,雖然延緩了群蜂的追求,卻阻擋不了那凶殘的腳步,不過幾息之間,不管多結實的結界也破碎虛化。

  接著她又利用五行靈根的優勢,加上她修習的本身就是馭術,金木水火土都馭了一遍:銅牆鐵壁、草木籠罩、水潑、火燒、土淹,最後連煙熏都被她整出來了,可謂是近幾十年來修為發揮最好的一次,可野蜂們頑強得令人髮指,大批死去但卻有更多的前赴後繼,她不但始終不能擺脫追殺,還不小心絆倒在一顆樹上,為野蜂引來強援。

  熱帶雨林有一種蝴蝶樹,看起來就像無數蝴蝶伏在樹幹上,其實只是葉子而已。而此山谷氣候特異,雖然很小,但好像把人間很多的氣候環境都包羅了進來,就像博覽會似的。樂飄飄以前瞎溜躂時看到過這種樹,卻從未注意。哪想到,這一顆不是蝴蝶樹,確實是樹上伏了上萬隻蝴蝶,顏色艷麗,都碗口大小(註:是大海碗)。

  以前,她只知道蝴蝶美麗,今天才知道,她吵了人家睡覺,後果會這樣嚴重。這些蝴蝶受到強烈的刺激,瘋了一樣竟然還咬人,忽拉拉就向她劈頭蓋臉的撲來。

  樂飄飄再也控制不住,大聲叫嚷起來,一邊馭出盡可能多的力士。

  她之前只能馭出黃巾力士,有九龍二虎之力。結丹後能馭出紫巾力士,擁有龍象之力。等結了嬰,就能馭出紅巾力士,可有鯤鵬之力。力士嘛,就是力大無窮。可是現在的情況是有勁沒處使,就像獅子打蚊子,除了讓自己更慘之外,根本沒用處。

  好在她夠卑鄙,把自己身上的氣息分出幾縷給力士,蝴蝶和野蜂被迷惑,圍著幾名力士又蟄又咬,給了樂飄飄快速逃走的時機。力士,其實是天地間的精氣所化,以特殊法術召喚,無死也無生,頂多受重傷消散,損害的也是馭主的靈力。當馭主恢復,他們還能依法咒歸來。

  正因為這個特性,樂飄飄才敢放手使用。可力士所受傷害,也會反應到馭主身上。所以力士被蟄咬,樂飄飄雖不至於受傷,那疼痛可是實打實的啊。

  但她不敢停,一路慘叫著跑回草廬。逃命的百忙之中還抽空回頭看看,見力士早就被啃得不見蹤影,卻有一大片色彩斑斕的雲霧,正是蜂蝶群,以極快的速度追來。

  他奶奶的不過想吃點蜜,就要付出生命代價,真是人鳥皆為食亡還讓不讓人活了「大吉大利回匣子布殿下小心哪」她一邊喊,一邊拐了個彎,向另一個方向而去。

  山河懸匣水火不浸,想必野山峰和殺人蝶攻克不了,大吉大利躲進去,關上匣子就好。倘若她不死,再去打開就行。可憐那匣子什麼都能裝,偏就人進不去。而她又不敢進龍神殿,怕那根紅羽被這些可怕的昆蟲毀了,她會死無葬身之地。

  現在這些死蟲子只跟著她,不死不休似的,她不能把禍事引到百里布那裡去呀。他高燒才退,也沒有合適的地方躲避。她自己的話,若找到能藏匿紅羽的地方,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其實她還想過跳進水潭,可水潭就在草廬旁邊,那些蜂蝶不肯輕易離去,也會禍及他人。

  「且住」正瘋跑,就聽到百里布的聲音從半空響起。

  山谷不比秘境,是可以馭器飛行的。

  也不知怎麼,本來無法停止的腳步在聽到他的聲音後,真的就定在當地。



第九十一章  

  抬頭望去,百里布不知何時追了來,腳踏幽魂刀,褲子換了,但赤腳赤膊,大約才洗過頭髮,發紫的墨發披散在額頭和肩背上,像柔軟的海藻,在這種情況下都妖異得誘人。

  「殿下快逃!結界沒有用的!」樂飄飄急道。

  「百里家的人不會逃走。」百里布跳下雲端,大步上前,把樂飄飄拽在身後,「你真會惹麻煩,等出去就稟報父皇,封你做個禍頭子大王。」

  情勢危險,就算聽出這話有多諷刺,樂飄飄也來不及鬥嘴,只想快讓百里布離開。情急之下,她從背後抱住百里布的腰,想往後拖他。可此時百里布沒穿上衣,她的兩隻小手一隻按在他的腹部,一隻按在他的胸膛,臉也重重撞在他的背上。

  百里布只覺得她溫熱濕濡的唇貼上他的背部皮膚,身子立即一僵,連忙趁那種麻酥僵硬感還沒傳到喉嚨,懊惱得道,「想死嗎?還不快放開!你碰我,我就動彈不得了。」居然連實話都衝口而出。

  樂飄飄反應很快,愣了一下就立即放手。只是眼見那片彩色雲霧就要襲來,她不肯獨自逃生,驚叫一聲,抱頭蹲在地上。

  百里布緩了會兒,在千鈞一髮之際終於能夠活動身子,先拋了個結界出去抵擋片刻,然後急速結了個手印。瞬間,一道青煙自他頭頂鑽出,騰上半空後驀然變大,形成一個高約兩丈的幡,上面印滿了古怪的符文,筆跡淋漓,搭配著那青湛湛的顏色,陰森森地令人遍體生寒,如墜冰窟。不似陽間之物。

  他明明是風雷雙系法術,怎麼本命法寶是這樣極寒的東西?

  樂飄飄正巧抬頭,看到這一幕。不禁目瞪口呆。而那古怪的幡一展開,氣候天色從無變化的美麗山谷陡然天昏地暗起來,好像馬上就要飛沙走石。陰霾的天空中隱有閃電浮動,但沒有劈下來。狂肆的風卻迅速形成。

  嗯,不愧是他的本命法寶!剛才是她看錯了。想到這兒,她連忙挪動到他的腳邊,不敢觸碰他,卻盡可能離得近,身子也沒站起。蹲著目標小,狂風肆虐也是伏在地上比較好。

  眼見殺人蝶和野山蜂迫近。四面八方吹拂的風突然凝成一股繩,一端聯結那幡,一端在半空和地空橫掃,就好像有一條鞭子從幡中伸出,靈蛇般上下翻飛,生生把那彩色雲霧攪碎,盡數吸入。而那些昆蟲既然凶悍,能破法術,就和這山谷中眾多植物相同,都是有靈性的。只是它們感覺到危險時太晚了。剛才還前赴後繼的誓要把某人咬死,現在驚恐的試圖逃離,卻根本無法抗拒那股吸力,一隻也沒逃掉。

  片刻間。風平浪靜,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百里布收回青幡,樂飄飄只來及看到幡面一無異常,它就化為青煙,再度從百里布的天靈蓋處消失。

  這……這就結束了?!她要死要活的跑了半天,大高手一出招,一下就GAMEOVER了? 「殿下,你好厲害。」她趕緊拍馬屁。

  「快起來,畏畏縮縮的成什麼樣子,丟盡我們大秦人的臉。」百里布哼了聲,「你就這麼嘴饞,好好的招惹這些蟲子幹什麼?」

  「還不是為了殿下!」樂飄飄不滿的指指手中的小籃子,「殿下突然生病,我家大利說殿下出汗太多,傷了陽,要補補。可這谷裡有什麼啊?我費盡心思要給殿下煮紅豆桂花粥,放點蜂蜜才好吃啊,這才出來做這麼危險的事。殿下沒誇我就算了,還要罵我。哼,虧得我這麼被追殺,這籃子都沒捨得丟下。」

  「誰像你這麼愛吃。」百里布似乎不領情,但神色間一軟,心頭也是一樣。在皇宮時,他貴為大秦太子,父皇的獨子,受盡了寵愛,想吃什麼好的沒有?可樂飄飄為他費的這番心思卻難能可貴,令他控制不住的想微笑,心就像被冬天的陽光照著,明亮卻不灼人,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舒服無比。

  「殿下不喜歡就算了。」樂飄飄氣乎乎的,要馬籃子丟掉。百里布連忙攔下,卻仍然沒有好話,「你還懂不懂規矩?進獻給皇族的東西,哪有隨意收回的道理。孤餓了,你快回去煮粥。如果不好吃……」

  罰什麼呢?同在山谷中住了這麼多年,早習慣了她的存在和她的無禮,也見識了她偶爾渾不吝的性格。罰她?輕了滿不當一回事,重了就會想出更刁鑽的辦法來讓他頭疼。而且,也確實沒什麼可罰的。轉而又想起剛才情急中直說了她碰他,他身子會僵的事,不禁後悔。就算情勢急切,他也不該這麼無所顧忌的。可說出的話,潑出的水,現在也收不回了。 想到這兒,就唬了臉。

  不過樂飄飄很機靈,倒好像沒注意到那句話似的,即不提及,也不撿關於處罰的話茬,只問,「殿下這本命法寶是什麼呀?看起來很強大的樣子。」

  「包羅萬象幡。」

  「能收東西?」

  「能?」

  「能煉化?」

  「少管。」

  「不會收藏不仔細,讓它們跑出來蟄人吧?不過到底是昆蟲,過些日子應該不記仇了吧?」

  「說不定。」

  「殿下!那快殺了它們吧,我的仇敵夠多了。」樂飄飄慘叫一聲,聽得百里布的唇角不情不自禁的往上翹。

  怕?怕才好。只要她留在他身邊,他自然會保護她的。

  兩人也不馭器飛行,只一路斗著嘴,慢慢回到草廬那邊去。大吉大利很聽話,躲進了匣子中,也閉了匣蓋,樂飄飄把它們放出來時,大吉一臉淚痕,眼瞼下的毛全濕了,見了樂飄飄就一頭撞過來,哭道,「我怕再見不到主人了。」

  樂飄飄摸摸它的羽毛安慰。知道大吉必不會棄她於不顧,只是身為靈寵,是不能違背主人命令的。剛才她叫得惶急。想必大吉嚇壞了,就連大利那麼狡猾,也會擔心她。雖然他們之間並不是生死契約,主人死。靈寵亡,但對大吉大利的忠誠,她倒是毫不懷疑。

  只可惜,粥煮糊了。

  幸好她泡的豆子比較多,現在重新再煮一遍。這本來就是個細緻活兒,要小火慢熬,樂飄飄仍然讓大吉看火。要大利繼續洗衣服,自己則乾脆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施展馭水術,沐了個浴。看著一團小烏雲在自個兒頭頂不足兩尺處,像花灑一樣淋著水,她心情大好,回草廬後又上床歇了會兒,天快黑時,才打扮得利利落落,把加了野生蜂蜜的紅豆粥給百里布端去。

  當然。大吉大利也吃到了蜂蜜,都高興壞了。唉,不管是人還是動物,不管是修仙的還是凡俗之輩。口腹之慾這種事,永遠存在。

  百里布已經收拾好自己,除了臉色有點憔悴,動作不似平時矯健,算是完全好了。不過紅豆桂花蜂蜜粥倒是喝了個精光,就坐在草廬前,面對著那一彎清亮的潭水,悠然自得。

  「殿下早點休息?」坐到月上中天,見百里布沒有說話的意思,卻又不讓她走,樂飄飄試探性地問。

  「生病的時候,會做怪夢嗎?」百里布不理樂飄飄的話茬,突然說。

  「人生病的時候很脆弱,不管是精神還是肉身。」樂飄飄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只得斟酌著說,「可能會想到平時深埋在心裡的念頭,然後反應在夢裡。夢,有時候是預兆,可有時候只是日有所思所致吧。」

  「平時深埋在心底的?」百里布疑惑。

  「殿下生病時夢到了什麼?」樂飄飄終究沒忍住,好奇地問。

  不過她沒打算聽到回答,可偏偏,百里布今天話多,真的告訴了她,「我夢到了母后。」

  樂飄飄一怔。

  「我沒見過我的母后。」百里布歎氣,聲音裡有著無限的遺憾。

  「皇后娘娘是在生產時……」樂飄飄沒說下去。

  古代女人生孩子,聽說相當於在鬼門關上手一遭,很凶險的。

  可百里布卻搖了搖頭,「我五歲之前,沒有任何記憶。父皇說,我生了一場大病,本來是活不下來的,但是我的師傅用自己的命救活了我。至於母后,父皇從來不提起,這件事在宮中也是隱秘,沒有人敢說半個字,所以,我無從瞭解。」

  這麼複雜啊?是不是有皇室秘辛?可是百里松濤一直未再立後,可見對皇后用情很深,那又為什麼從不提及呢?宮中人慣會見風使舵,既然諱莫如深,就是因為皇上不願意聽到。

  還有……

  「殿下不是叫地下龍窟的神龍為師傅?」知道百里布的秘密太多了,也不怕再多一件,所以樂飄飄不隱瞞自己的疑惑。

  不過剛百里布說,是他的師傅以己命換的他命,且不提這是多深的師徒情誼,若他的師傅就是那條龍,那他五歲時,神龍已死,又當的什麼師傅,後來他的法術又是跟誰學的?

  「他是我唯一的師傅,我的法術來自龍神。是他把神識存入我的髓海之中,我五歲清醒之後,就是自己研習。我的武器,也是師傅遺留給我的。」

  原來不是百里松濤那凡夫所有啊。怪不得他的武器件件透著古怪,全是神器級別。就連靈寵,也是上古的神獸。

  「那你師傅……龍神的仙體為什麼還在地下龍窟裡?」

  百里布又搖頭,「我不知道,但從我記事起,他就在那兒。而且,雖然他已死,可我卻捨不得他。不知為什麼,我看到他就感覺親切,信任,這世上,除了父皇,我只對他有那樣的感覺。所以我想,我五歲前一定發生了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55 PM

第九十二章 動心  

  樂飄飄默然。

  他這樣疑惑,卻從不問百里松濤,想必又是一個大秘密。只是他今晚,為什麼對她說?真的病得軟弱了?而且,為什麼有一條龍神會做他的師傅,並為他犧牲了生命?通常,身世離奇的人都有不一樣的人生,大多數時候會很坎坷。

  驀然,樂飄飄心中升起憐憫之意,那憐憫如此溫柔,令她情不自禁地握住百里布的手,「我認得一個姓鄭的才子,他說過四個字:難得糊塗。很多事,不一定非要追根究底,也不要為了那些過去的或者還沒來的,打擾到現在。我想,如果皇后娘娘在天有靈,一定會希望你不要執著於這些心念,很快樂的活著。對於女人來說,自己所愛的人能活得好,是會感覺幸福的。你放不下,就是心魔,於你的修行也不利。」

  「真的?」百里布半信半疑。

  「真的。」樂飄飄很誠懇很誠懇地點頭。

  可惜,在現代時她沒有可記掛的人,甚至沒有可惦記的寵物。在大秦,她不放心二仙門的人,想念師傅。但倘若她一輩子也出不去,她寧願他們忘記她。說句酸話,真正的愛就是這樣的,只要對方好,自己如何,真的沒有關係。

  想到這兒,她眼睛突然酸漲,不知不覺就淚流滿面。

  「時光如水,總是無言。若你安好,便是晴天。」幽幽中,她不經意歎出這名句。

  百里布反握著她的手,只覺得溫軟小巧,柔若無骨,可卻有巨大的安撫力量,直接捧住了他的心臟。病中,也是這種感覺。只是這時更清晰了。月光如銀,籠罩著她仰望著天空的可愛臉龐,就像蒙上了層淡淡的青色光芒。美麗得無與倫比。

  「若,那秘密來糾纏我呢?」這是他內心最深處的恐懼,連對父皇、對師傅也沒說出過的。

  「面對。」

  「若。我無法面對呢?」這種軟弱,他也從沒向任何人展露。

  樂飄飄認真地歪過頭。想了想說,「我幫你啊。」笑著說的,卻無比真誠。

  心悸,自百里布的胸膛裡擴散開。他從不知道什麼叫動心,可在這一刻卻突然明白了。就好像心中築著堤壩,此時突然軟軟地坍塌,無聲無息。卻就是一片片陷下去,轉眼就是洪浪滔天,把他整個心房全淹沒了。

  他動心了。

  或者對眼前人,以前也有過類似的感覺。可現在,他首次清楚的知道。他動心了。

  後來兩人又說了好多話,但都是無關痛癢的,以至不久後就想不起說了什麼。不過當時的感覺卻深深印在百里布的靈魂深處,從未有過的輕鬆,從未有過的平靜甜美,說著說著。竟就睡著了。第二天一早,百里布睜開眼睛,發現兩人就睡在潭邊的大青石上。大約怕碰了他,他就不能動。樂飄飄側臥在他身邊兩尺外,縮成一個小團,看著好可憐。

  日出的第一縷陽光照著她的睡顏,那樣香甜,讓人看著都跟著舒服起來。而那好氣色的臉上,連細細的絨毛都看得清楚,似染上了淡淡的金色,交織了嫵媚與純真的氣質,特別誘人。

  百里布慢慢靠近,緩緩俯下頭去。

  他很想親親她,想知道她碰他,他身子就會僵住,那他主動碰她又會怎麼樣?不,這是借口。他不是未經人事、懵懂不知的少年,他明白自己要什麼:他想吻她。只是想吻她,胸中溢滿著陌生的溫柔纏綿意。

  然而當他糾結著愈發靠近之時,突然有一大滴水落在了那白蘭花瓣般柔美的臉上。他嚇了一跳,怔住。他沒滴汗,當然也沒有流淚,那這是……

  猛然抬頭,忽見天空中落了雨,很大的雨。

  「下雨了?」涼絲絲的觸感令樂飄飄醒來,翻身坐起,「山谷中的結界不是能阻擋異常天氣嗎?難道說……結界開了?」

  樂飄飄蹦起來,喜得歡呼一聲。

  結界開了,意味著秘境開了。他們困在這裡不知日月,因為修行,連容顏也不曾改變,在枯燥而相同的歲月裡,哪想到彈指一揮,五十年就這麼過去了!

  樂飄飄飛跑進自己的草廬,把大吉大利拎出來,「秘境開了,我們可以回家啦!」她高興壞了,「今次秘境開,比往常的時辰早,我們就去找秘境大門,就守在那,過不到一個月,就可以真的離開啦。」說著又跑到百里布身邊,央求道,「殿下帶我飛上去看看吧!」

  百里布也很高興,更被樂飄飄的情緒感染,當下也不多說,馭出幽魂刀,帶她飛出山谷。

  樂飄飄站在幽魂刀上,緊緊抱著百里布的腰,興奮得東張西望,嘴裡還「喲呼喲呼」的尖嘯著。百里布感覺到自己已經習慣與她有親暱些的動作,只要不直接皮膚接觸,就不會影響行動,也就沒苛責她,還故意上下飛舞、盤旋急轉、穿雲破霧,玩了個不亦樂乎。他從小被教育矜持高貴、威嚴疏離、不苟言笑,從未如此開懷過。

  身後,大吉帶著也略能騰點雲的大利,緊緊跟著,同樣是又笑又叫。五十年了,都不曾如此暢快。都說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但對於山中人來說,世間歲月也是極度的渴望。

  雨,越下越大,漸成雨幕,連幾丈外也看不清楚了。雨點,打在身上生疼生疼,但什麼也阻止不了猶如放出牢籠的雀躍之心。風和日麗是好,但幾十年不變試試?一樣會膩歪死的。人生,變化才是最動人。現在淋淋雨,都覺得特別幸福。只是……

  「殿下,山谷怎麼找不到了。」回首望時,只見灰濛濛一片雲海,卻無山谷的蹤跡。

  難道真的是只能上、不能下?照理說,應該這樣的,不然五十年一度秘境開,如果有人誤入此處。或者有妖獸前來,豈不是進了山谷,並且污染了那清靜美麗的地方嗎?

  可是。她的東西都沒帶出來,剛才太高興,沒多想就飛出來了。說白了。就是山河懸匣還在草廬裡。

  樂極生悲!絕對的樂極生悲!樂飄飄哀號一聲,恨不得撞山自盡。她所有的家當全藏在匣子裡面。包括三位師傅給的法寶!

  看到她的反應,永遠冷冰冰的百里布突然大笑起來。他這一笑,就像陰霾了數年的天空突然放晴似的,陽光般明亮,直入人心脾。

  可是樂飄飄無心欣賞,心疼得都在滴血。

  「結界在時,能上不能下。結界不在時。山谷也不是誰都能發現的。」百里布安慰道,「不過你放心,我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真的?殿下你太了不起了!」樂飄飄立即大拍馬屁。

  「也沒什麼,只是用秘法做了血之標記。我們既然入谷,就是被山谷接納,成為其主,和靈寵滴血認出是一樣的。只要有主人的血息相連,在秘境開放期間,自然來去自如。」

  「殿下不早告訴我!」

  「只能有一個主人。」百里布又是一笑,這回卻是壞壞的。「若告訴你,你搶著做主人,難道孤堂堂太子,還跟你搶不成。」

  「殿下這是欺騙!我還當殿下是好人呢!你瞞著我搶了這地方。不合法!」

  「依大秦律,無主之地,先佔先得。」百里布沒有懺悔的意思,反而威脅,「孤是山谷的主人,你若再吵嚷,就不放你進去了。」

  好吧,形勢比人強。忍,我忍。樂飄飄暗憋著一口氣,狠掐了百里布的腰側一把。沒有贅肉,很有彈性,自然生出的力量還頂開她的手。不過,肌肉也是肉,不信他不疼的。

  哼,虧她因為他生病跑前跑後,擔心得不得了,床邊侍候不說,還差點讓蜜蜂和蝴蝶給予生吃了。他倒好,早就騙她這個傻瓜了。果然,王孫公子良心壞,更不用說太子了。更壞!

  而百里布吃疼,卻真的沒有吭聲,只覺得樂飄飄這樣氣鼓鼓的模樣特別好玩。他沒有注意到,現在在他眼裡,樂飄飄做什麼都是可愛的。

  兩人兩寵在雲霧雨絲中穿行,百里佈施法追蹤著血之標記,就好比拿著房門的鑰匙,七拐八拐的,很快就出現了一個虛虛的大門:雲霧繚繞,有如仙境。雙扇,朱紅色,門上的銅釘九九八十一顆,金光閃閃的不知是什麼材質。大門上居然還有一塊匾額,寫著結界之名,黑底金字,筆勢淋漓豪邁,讓人望之就豪氣頓生,似乎連對抗天地的勇氣也有。可是,那名字卻詩意婉轉,帶著若有若無的傷懷。

  畫不成。

  此山谷名為畫不成。住在這裡五十年了,第一次知道它的名字,也第一次知道,從秘境這邊進入,是這番景象。如此鬼斧神工,是那紫發金瞳男所施為的嗎?

  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在這異時空的大秦,也有這樣的詩句嗎?山谷幽靜美麗如世外桃源,難道有什麼天下間最傷心的事發生?

  胡思亂想中,他們已經入谷,片刻間又站在自己的草廬前。樂飄飄臉上熱熱的,混著雨水都感覺清晰。樂飄飄無奈又疑惑,每回只要無意間想起那紫發金瞳男,她都會無緣無故的掉眼淚,心中還酸得不行。可是,她腦海中卻始終空蕩蕩的,前世今生都記不起認識這樣的人。

  「主人,我們是現在拿了東西就走,還是在谷中再休整一個月?」大利問。

  樂飄飄很茫然,習慣性的望向百里布。

  「不用等一個月,但也要等雨停了再走。」百里布說著,先回了自己的草廬。

  這麼喜怒無常,剛才還好好的,這會兒又擺架子。樂飄飄腹誹。並不知道百里布看到了她的淚水。那不同於雨水的透明,而是微閃著金光。

  她捨不得這裡嗎?事實上,他也突然捨不得這裡了。因為在山谷外,他們不是同路人,必然會分開的。



第九十三章 包小妞  

  秘境確實是打開了,從山谷中就能聽到妖獸的吼叫聲,以及法術的碰撞聲,不知又有多少修仙者闖進這個地方,想要獲得傳說中的仙級以上的武器、靈寵,或者提升實力的妖丹。最後又不知有多少人永遠的留在了這裡,確切的說啊妖異動植物的腹中。

  而暴雨下了三天,雨水就像不要命似的潑灑下來,令樂飄飄以為會發生山洪或者泥石流什麼的,結果卻連大面積積水也沒有。第四天天氣放晴,她帶著大吉大利漫山遍野的逛,想把這五十年踏遍的每一寸土地都再走一回。人非草木,加之她天生就啊個重感情的,一個杯子用得時間長了都捨不得丟掉,何況生活了那麼多年的地方?雖然感覺每天不斷重複,時間就像停止了似的,可到底生出了家的感覺。

  她的第二個家。

  第一個家啊二村,啊他們二仙門。第二個家裡這裡,畫不成山谷。至於前世現代,她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除了記憶以外。

  「主人不必傷感,此山谷千好萬好,就啊沒有肉吃。連蔬菜也沒有,就啊些瓜果和豆子什麼的。」大利勸慰著,好歹盡了回靈寵的心。

  「主人收集了好多種子,回家後要種起來呢。」大吉很興奮,也啊想家想得狠了。

  樂飄飄把這話聽在耳裡,心中莫名地生出些近鄉情怯的感覺。五十年,山谷中修仙啊眨眼間,外面卻是什麼光景呢?萬一師傅們以為她死了,弄個衣冠塚啥的……不知本門的掌門換了沒有,她突然活著歸來,會不會引起領導班子的變更,從而導致因奪權而產生的不安定、不團結事件?甚至。二仙門的人還在村子裡生活嗎?燕大哥、洛城東怎麼樣了?

  「就是,這裡沒肉吃,實在太素了。」為了壓制內心的不安。她順著大利的話音兒說,「我又從來不吃天上飛的,要是有隻兔子就好了。」其實。是因為大吉才不吃鳥類的。它覺得能飛的、長羽毛的都是它的近親。

  正說著,就見被雨水澆得碧油油的一從短草中閃過一叢白色。太白了。耀眼的白,居然晃了樂飄飄一下。

  她驀然停下腳步,身後的大吉大利沒有提防,一時剎不住腳,差點撞到她身上。循著她的目光望去,也驚呆了。

  兔……兔子!

  主人你不是金口玉言吧,說什麼來什麼?兩隻靈寵心有靈犀的同時想。在這個破地方待了五十年了。從來連根兔毛都沒見過,這要走了,居然就看見一隻,小是小了點,但居然是活的!

  這個地方還真是奇異誒,不管走了多少遍,還總有看不到的、聽不到的、想不到的!

  那兔子只有樂飄飄的巴掌大,毛茸茸的,渾身雪白雪白,只在耳朵尖、四爪尖、尾巴尖有一抹黑毛。一對如紅寶石般的眼睛。此時,它正以大字型整個趴在地上,短小的四腳伸展,大約看到有人來。只有頭翹起,倒像是正在伸懶腰,但僵在當場。

  娘的,可萌死了!

  樂飄飄立即兩眼冒星星,管它是哪兒來的,抓起來再說。於是她纖指一伸,「抓!」

  大吉倒還好,化身為獵鷹,飛起半空,俯衝而下,擺足了空中縛兔的造型。大利卻像一隻脫了韁的野狗,嗷一聲就衝過去。怎麼看怎麼猥瑣,彷彿某惡少的爪牙見到美麗少女,又得了令,於是虎撲,配點淫*笑就更貼切了。

  可兔子是一種跑得很快的生物,特別是山谷中動植物都是特有的靈性品種。加上它不知是從哪裡鑽出來的,比較熟悉地形,三躥兩躥的不僅抓不到,還有逃走的趨勢。

  「我要我要我要,快想辦法!」樂飄飄向前伸著手。

  靈性小兔子誒,不能入寶山,空手而歸啊。她在這裡待了那麼久也沒發現什麼,臨走臨走出現了轉機,這就是天意。不順應天意是會被雷劈的,所以她一定要得到這隻小兔。

  「大吉大利,聲波攻擊。」她又叫一聲。

  兩隻靈寵會意,驟然停止追蹤,立即開唱開跳。這一回,它們默契的沒選平時那種歡快活潑的曲調,而是……怎麼說呢,樂飄飄是金丹修士了,又是它們的主人,天然就有抵抗力,但還是感受到歌曲和舞姿都滿是淒涼傷懷。那隻小兔就倒了霉,本來跑得很快,被大吉大利有心神控制作用的歌舞所襲,越跑越慢,最後竟然轉頭向後,哭得眼淚吧嗒吧嗒掉,哪還有力氣逃?

  樂飄飄兩三步躥過去,想把小兔抓起來。可大利更快,咚一聲跳過去。接著,慘叫著猛甩龍爪,可那小兔就吊在它的爪子上,兩隻兔牙狠狠相扣,大利怎麼也甩不掉。

  「它生氣了誒。」大吉很好奇的瞪大黑豆子眼。

  「它大概誤會我要吃它。」樂飄飄抓抓下巴,到底剛才提到了肉類食品什麼的。

  大利在一邊直跳腳,「放開!放開!你是兔子還是烏龜,咬著就不撒嘴啊。快放開!哎呀疼死我了。主人,快幫我。嗚嗚嗚……」

  樂飄飄也怕大利被咬斷手指,變成殘廢,連忙揪住兔子耳朵,威脅道,「放開,不然三味真火烤兔肉。有本事你繼續,小爺我最受不了人家跟我耍狠!」

  她覺得這小兔子聽得懂她的話,結果它還真就聽懂了,猶豫了下,鬆開了嘴。大利的身上長滿龍鱗甲,就算它年歲不夠,但也是很堅硬的,樂飄飄有時候還威脅說,要揭了它的鱗片做盔甲。可此時,它的爪子卻被咬得流血,疼得它哼哼嘰嘰。

  兔子牙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

  樂飄飄順勢提溜起小兔子,另一隻手還體貼的托著它的小屁股,只覺得那短而圓的尾巴手感超好,忍不住就抓了兩下,沒想到居然搔到它的癢處,害它不斷扭動身子。那小模樣。雖說剛才做了惡,可就讓人生氣不起來。

  還是那個字,萌啊。

  再細看。它額頭正中的白毛上有個黑色的小月牙,登時令樂飄飄想起那句膾炙人口的有名唱詞來:開封有個包青天……

  「現在我宣佈,從今以後。你屬於我。名字就叫……就叫包小妞吧。你是女的吧?」

  包小妞明顯不答應,繼續劇烈扭動。可是小樣兒的。小爺我是金丹修士,一隻小小的幼兔還能逃過我的手心?!

  樂飄飄露出欺侮人的快樂笑容,伸手從腰後拿出山河懸匣,把包小妞扔進去,一點不憐惜少兒。又對大吉大利說,「你們也進去,不許虐待它。但好歹拿出點老大的威風,給它煞煞性子。還了得了,一隻兔子也咬人,那牙跟金剛鑽似的,唰唰冒寒光,怎麼得了!」

  「我是一時疏忽,不然它怎麼可能傷害到我。」大利捧著爪子咬牙,「放心吧主人,我一定好好調教它!」

  「主人要收了它嗎?」大吉一邊往匣子裡爬,一邊問。

  「我還沒想好。要是你們爭氣,我就收了它,給你們當小弟。」樂飄飄心情大好,到底是從畫不成山谷中得到了點活物回去。不算白來一趟吧。

  至於大吉大利怎麼和包小妞「溝通」,就不是她操心的了。身為領導者,不能事事親力親為,否則還不要累死?要學會管理和使用手下。不管什麼年頭,團隊才是最厲害的。他們二仙門,走的就是團隊路線。

  第五天,百里布終於帶著樂飄飄飛離了山谷。秘境內不能馭器飛行,不知是有什麼仙家重力,所以出了谷口上方的範圍,他們就只能用腿走了。

  轉了一圈才發現,他們所處的地方雖然還在秘境的深處,但絕對不是秘境中心那麼變態的地方了。再者,現在百里布的修為深不可測,樂飄飄結了金丹,兩隻靈寵也修為大漲,對付起秘境的妖獸異花就容易多了。

  走了沒多遠,就感覺地面震顫得厲害,湊前一看,兩隻象獸和兩隻像犀牛的三足怪獸正在圍攻一個男人。

  那男人的身材異常高大,看樣子也是金丹期的修為,身上穿著一件青灰色的布袍,式樣和材質都很樸素,一頭濃密的墨發在腦後簡單的梳著馬尾,利落而簡潔,深身上下透著一股子豪邁矯健的氣息,於是那樸素就被襯出一股子漫不經心、什麼也不放在眼裡的氣派來。

  他一人力抗四獸,看似落了下風,但卻沒有敗勢。樂飄飄本來打算看熱鬧,但當他轉過身來,當她看到那張英挺異常的臉,心就揪了起來,摻雜著狂喜和擔憂,久別重逢的喜悅和難以置信的思念,令她就要跳過去幫忙。

  「退下。」百里布拉住她。

  「那是我三師傅。」樂飄飄望著無跡的身影,淚花花的,「他來找我了,他一定是來找我的。」

  「孤認得他。」

  「那殿下還不讓我幫忙?」樂飄飄發急道。

  「幫忙?」百里布諷刺的彎彎唇角,「你只會添亂好吧?」

  「殿下,不帶這麼埋汰人的。」樂飄飄氣呼呼的。 可還沒等她再說什麼,百里布的身形已經躍了開去。

  哼,早說啊,早說你幫忙,我當然不浪費力氣了。樂飄飄腹誹著。雖說她的修為五十年來突飛猛進,但因為是獨自修行,打鬥的技巧卻嚴重不足,其實還是挺怵頭跟人動手的。

  而那邊廂,無跡本來就能力不差,加上一個修為深不可測的百里布,三兩下就解決了四隻妖獸。這時,樂飄飄也才敢喊叫出聲,飛奔過去!

  因為太高興了,直接投入無跡的懷中。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55 PM

第九十四章 鬼妻  

  師徒倆個抱頭痛哭。

  無跡是真情流露,樂飄飄是現代靈魂,適當的肢體表達十分自然,而百里布冷眼旁觀,卻十分十分的不爽。

  雖說是師徒,但無跡的年紀跟他差不多,和已經成年的女徒抱來抱去,成什麼樣子!他感覺心如火燒,恨不得把無跡強健的鐵臂立即從樂飄飄的纖腰下拉下來。

  不過感情井噴的二位沒有絲毫的意識,簡直把其他人都當成空氣,留百里佈一個人站在原地練習殺人眼波。無跡就盤腿坐在一處乾淨平整的草坪上,把自己的衣服包鋪在旁邊,讓寶貝徒弟挨著坐。樂飄飄還賴皮賴臉的倚在無跡的肩膀上,事實上跟窩在無跡的肩窩處差不多。

  她的嬌小,他的高大,形成奇異的美感。樂飄飄那小鳥依人的樣子,是百里布從來沒見過的,簡直晃花了他的眼。她平時不總是嘎壞嘎壞,又粗魯又好色嗎?怎麼可能這樣乖巧溫柔?

  「三師傅,你怎麼來了?」樂飄飄笑瞇瞇地問,臉龐上都似籠著一層光,明麗不可方物。

  「自打上回秘境開時,你被人流衝進去,我和你大師傅、二師傅就一直守在外面。豈知……豈知你竟沒有出來。」現在想想,無跡還有些後怕,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輕輕撫在樂飄飄的頭上,然後習慣性跑題,「咦,五十年了,你的頭髮我估計得長到拖地長了呀。」

  「太長了洗起來麻煩,又墜得頭皮疼,吃飽了沒事,還有十幾、二十個丫頭侍候的女人才留得起。」樂飄飄不在乎的揮揮手。「借了太子殿下的刀,一年割斷一回呢。」

  現在,她的頭髮依然只長及腰。就這樣,她也不太會打理,畢竟在現代時是短髮,到了二仙門又一直是紫墨幫她梳頭。後來她落了單,就一直隨便綁著麻花辮子,唯一的花樣是有時候梳一條,有時候梳兩條。

  「割下的頭髮留著沒有?」無跡問,「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能隨意丟棄的。」

  「放心,收在我匣子裡了。」

  百里布實在忍不住了,咳嗽了一聲,不然這兩人不知會歪話題到哪裡。而他。本來想走開的,可偏偏又想聽他們說什麼,只得尷尬的立在一處。裝出擦拭幽魂刀的樣子,害得那有靈的刀十分不舒服,總試圖閃躲。

  好在,他的提醒管用了。樂飄飄把話題拉回來道,「沒有看到我出來。師傅們一定很傷心對不對?徒兒不孝,讓師傅們擔心了。」

  她沒有告訴無跡,她懷疑可能是付采薇把她踢進秘境來的。這件事透著詭異,她需要私下調查。那女人貴為東尊,據說是頂尖的四大高手,而且聲望很盛,若沒真憑實據,她只有被繼續碾死的份兒。

  這五十年來,她也不是只傻玩的,細細想過不少事。當初想搶她的神器,卻被百里布、洛城東、燕北天合力殺掉的金丹修士是付采薇的人。當初,他可是附在自己的靈寵花狐貂的身上逃了。進秘境前。那貂就在付采微之手,後來還狠咬了她一口。那恨意……誰知道貂體裡是人的靈魂還是動物的?

  若是人魂獸體,或者那貂的靈性值高,付采薇就應該知道神器之事了。那她應該奪走神器不是嗎?不該想讓她死才對。她死了,神器可能會毀掉。但為什麼呢?她一個雜牌軍般門派的低級掌門,礙了堂堂蓬萊東尊什麼事?讓人家非要治死她不可?而她確實活下來了,後面要面臨什麼呢?

  這麼想,她倒真懷念在畫不成山谷中的歲月,真是平靜啊。雖然寂寞如死,但好歹還是賴活著的啊。不行,百里布必須巴結,必須死纏不放,因為她相信,他能保護她,是她的護身符。

  心思支配行動,想到這兒,她轉過頭去,對著百里布討好一笑。可她不知道,她倚在無跡的身上,有一種慵懶而閒適的美感,笑起來竟然嫵媚妍麗,看得百里布心尖一顫。

  「這如何怪你。」耳邊,無跡寵溺的聲音響起,「傷心自是難免,但我們絕對不相信你命喪於此。雖然,我們之中沒有人跟你的靈識牽絆,可我總想,你若死了,師傅一定心如刀絞般的疼才對。可是,我雖然急,卻沒有心疼,那說明你一定還活著。」

  「然後哩?」樂飄飄拉住無跡的大手,搖他的手指。這事,五歲孩子都不做了,可這麼被人寵著,智商迅速低下到三歲左右。

  「我們知道秘境五十年才開啟一次,只好先回二仙門,全體門人苦苦修煉,等再開秘境之時,就進來救你。」

  「真的就沒想過我會死在秘境中嗎?這裡面可是危機重重啊。」

  無跡立即紅了眼眶,哽了一聲才說,「不敢想。」

  撿到飄飄時,她快凍死了,好像才有他的巴掌大。那時候,他就把她揣在心窩裡,一直用胸口那點熱乎氣溫著。還有大哥和二哥,這麼輪流著看護,這小女嬰才活過來。可是她又呆呆的,除了吃飯睡覺,什麼也不明白。但就算是白癡又怎麼樣,看著她像小花一樣慢慢展開葉子和花瓣,那樣嬌嫩脆弱,卻在他們三個兄弟的心中紮了根一樣,妥妥地放在心底,柔軟,並且不可觸摸。

  她是他們養起來的,是他們的,從沒有,以後也不去想失去她會怎麼樣?因為不能!

  「這樣才對嘛。」看到無跡這山一般的漢子差點哭了,樂飄飄鼻子發酸,極力忍住,才沒掉下眼淚,「以後不管我去了哪裡,就算很久很久也沒回來,師傅也不要以為我死了。因為不管過了多少年,我還是一定會回來的。」

  「師傅信你。」無跡用力點頭。

  樂飄飄的心,暗暗的一鬆。出了秘境,她很可能就要面臨未知、隱藏在暗處。而且強大到無法抗拒的危險。她好像身處迷霧中心,太多的秘密沒有解答,神器、紫發金瞳男、莫名其妙的敵意和被追殺……

  萬一,她真的為此付出生命代價,她需要提前安撫師傅們。她說一定會回來,其實也並沒有說謊,穿越這種事既然有,輪迴更絕對可能。若她真的死了,欠師傅們這麼多,按照因果理論。冥冥中自有力量,讓她仍然會回到他們身邊。

  只是一語成讖這四個字,千萬別落到她頭上。

  樂飄飄忽然感到發冷,彷彿命運正在不知名處盯著她。為了驅趕傷感和不安的情緒,她開始吱吱呱呱地簡略說了自己的經歷。但略過水晶殿和山谷裡的事,總覺得這應該是百里布的秘密,不方便透露。然後。她又把師傅們給的法寶都拿出來,顯擺自己的修為提升,法寶開始如脫胎換骨一般。

  無跡安靜的聽著,唇角掛著微笑。只覺得就這麼看著徒弟說笑,人生就已經滿足。而他那樣高大強壯的男人微笑起來。顯得特別溫柔。

  「……所以說,你徒弟我運氣好。運氣好的人,連老天也沒辦法對不對?我到了那麼凶險的秘境中心,好幸運地遇到了太子殿下。說起來這五十年一直是殿下保護我的,還分給我好多妖元修煉,不然憑我的本事,早被吃得骨頭渣子也不剩了。」

  這是事實,但放在平時,她是不會說出來的。現在故意如此,為的是以後賴上某人方便。

  無跡是個實心眼兒。聞言就感激到不行,對著百里布連施三個大禮。百里布習慣了別人對他叩拜,坦然就受了。倒讓樂飄飄又為師傅不值得。男兒膝下有黃金,太子殿下怎麼了?她樂飄飄的師傅。豈能輕易向別人低頭?

  「大師傅和二師傅呢?」最初的興奮過後,她忙問。

  「咱二仙門這回傾巢而出,連看村子的人也沒留。不過崑崙掌門向天笑小氣得很,只允許我們兄弟三人進來。你也知道,進秘境後全看個人造化,所以失散了,不知道他們如何。我琢磨著,我們三個都結了丹,若不是運氣背到給扔到秘境深處,應該不會有大礙的。」

  「三個師傅全結了丹嗎?我也結了誒。」樂飄飄興高采烈,「人家一門四進士,我們一門四金丹,佳話啊佳話。哈哈。」

  百里布一邊差點嗤笑出聲,暗罵一聲笨蛋。

  大門大派中金丹修士只是普通,中小門派也不止這個數目。但看這笨蛋的得意樣子,不知為什麼,心裡也高興起來,只覺得陽光都照得人舒服。

  「燕大哥和洛城東怎麼樣了?」

  當樂飄飄終於問出這個問題,百里布立即豎起耳朵。

  「洛城東二十年前養傷出關,知道你的事後非要先過了文定,說若是你在秘境中沒了,他不能讓你做孤魂野鬼,他要娶你做鬼妻。當時你二師傅一聽就怒了,差點把他打出去。說我家飄飄才沒那麼容易死,你若是沒信心,也不配給我家飄飄結親。於是這回秘境大開,洛城東第一個衝進來,認為美人嘛,自然英雄來救。若知道是我先遇到你,看不氣死他!」說著,無跡暢快大笑,自有一番豪邁風流之氣。

  樂飄飄哭笑不得,沒想到人人稱謂的崑崙之星比他們二仙門的人還二。不過,多少也有些小小的感動,那樣頂尖的男子可以對她這樣付出,虛榮心小小地滿足了一下。這也算是生死相許了吧?雖然洛城東的情深不悔實在有點沒有緣由。

  「至於燕大人……」無跡轉向百里布,恭恭敬敬地說,「當年他平安出了秘境,得了不知什麼奇遇,後來也結了金丹。因太子殿下沒如約而歸,很是焦急,先趕回了潼川,稟報給皇上後準備殉主。可後來皇上說,他有神念存於殿下身上,感知到並無大礙,所以這回燕大人又入秘境,打算來親自迎架的。」



第九十五章 我隨便起來不是人  

  聽到所關心的人都無恙,樂飄飄算是真正要心了。

  偷眼望去,百里布也側麼了一口氣。到底,他與燕北天情如兄弟,五十年不見,心中哪會不惦念呢?

  「走吧。」他揮了揮手。

  樂飄飄連忙拉著無跡跟上。

  有過一次深入秘境的經驗,就明白沒必要往秘境深處而去。他們現在的位置不算靠外,這麼一路往外走,所遇到的妖獸妖花什麼的就足夠練手的了。若真是深入,或者真以為時間是富余的,那就是自找倒霉。

  很多人永遠埋葬在這裡,就是因為抱著那些念頭吧?不是每個人都如他們這般幸運,在秘境關閉、罡風到來之前,能及時「遇到」須彌界,並且找到山谷藏身的。

  也不知是不是否極泰來,霉字當頭的樂飄飄人品大爆發。本來被傳送進秘境後,相熟的人遇到的機率非常小,她能見著無跡就非常幸運了,哪想到走出沒多遠,正看著百里布和無跡聯手屠殺磨盤大小的山蜘蛛和毒蠍子,迎面就看到林子裡先後鑽出兩個人,竟然是小一郎和鳳九。

  「我的寶貝!」。鳳九愣了瞬間撲上來,拉著樂飄飄上上下下一通瞧,也不管身後還跟著兩隻巨型獅虎獸。

  好不容易戰場平靜了,樂飄飄連忙問,「您怎麼和大師傅在一起?」

  「師傅和師娘,可不就是在一起的麼?」鳳九梨花帶雨的說。

  真是,一個男人長得雌雄莫辯、這麼艷如桃李,不是惹人犯罪嗎?不過,他見到活著和徒弟一高興,這腦子又糊塗了?

  小一郎趕緊解釋,「進秘境後本來也是分開的,但在前邊又遇到了。沒想到好運氣還沒有盡,在這邊又看到你們。」。他極力保持淡然鎮靜,也仍然白衣勝雪,飄逸非凡,不說話就看不出猥瑣來,手中風流的折扇也搖著,但捏著扇骨的手指發白,嘴唇顫抖,顯然也是激動非常。

  「大師傅安好。」樂飄飄施了個禮,卻沒有給一個像對鳳九和無跡那樣的擁抱,不然大師傅的爪子又隨處亂摸可怎麼好。

  樂飄飄被冷落良久。一直是女僕的身份存在著,現在三個師傅都找見了,就如眾星棒月一般,倒把百里布給孤立起來了。百里布黑著臉,看著三個年輕英俊的男人圍著樂飄飄轉,心裡彆扭極了,可偏生沒有立場去管一人行繼續往秘境大門處走,小一郎三人本就不是為了增長修為和尋找寶物而來,自然對打怪升級什麼的不放在心上,結果弄得百里布就像前方開路的保鏢,獸擋屠獸,妖擋殺妖,他們師徒四人附在後面不停的說起離別後的事,時常發出突然的轟笑和驚訝的歎息。

  這算是郊遊嗎?還是貴族狩獵?

  百里布氣不打一處來,後來乾脆一直往外走,不在他行走路線上的精怪妖物就不理會擋著路的就一刀砍倒,冷著臉,一個字也不說。非人類總有強大的感應能力,他被百里布身上強烈的殺氣和徹骨的冰寒所震懾,又見躲著他走,他就不出手。調整了下戰略。百里布所到之地,群妖退避,等他走過再呼啦啦圍毆後面的四個平幾金丹修士。

  這下,師傅四人就忙了起來,樂飄飄攻擊力奇差,就是防禦力強大,連忙取著力士,保護她跑到百里布身邊。她緊跟上他的腳步,後來見他不甩她,就乾脆厚著臉皮拉住他的手。百里布試圖抽手,結果反召得她雙手都纏上來,只得作罷,任她握著,卻不開口說話。

  樂飄飄知道他是個彆扭的男人,做慣了眾人注目的焦點,被簇擁的中心,所以才不爽,趕緊的逗趣,過了一天一夜,才哄得他臉色稍霽。

  唉,要不是因為出秘境後會面臨明的暗的圖謀,需要靠山,她才不這麼巴結哩。其實,還因為百里布病中跟她說的那些話,令她的心總為他軟著一片,不忍心看他孤獨寂寞。

  沒了樂飄飄的拖累,三個師傅配合默契,雖然辛苦,倒也不太凶險。在約莫過了半個月之後,好運再次降臨,他們遇到了前來迎駕的燕北天,情況就更加好轉了。樂飄飄還聽說,燕北天已經幫助二仙門辦好了修仙證,心裡就更是高興。

  相見之後,自是一番悲喜,再加上幾百大車的話,小一郎還把樂飄飄瞎編的經歷寫在一本冊子上,說回去後當神話話本小說賣,門人們免費贈送—本,能賺錢不說,還省得樂飄飄一一向別人描述秘境之旅了。

  樂飄飄看了小一郎寫的書,竟然比她經歷的還精彩,那文筆、那結構、那狗血,流傳下去必定是千古奇書。

  「孤男寡女的相處五十年,就沒點別的事?比如帶點顏色的?粉……黃摸摸小手,摟摟小腰的也行。」小一郎悄悄問樂飄飄,「有點乾柴烈火的情節比較好賣,人們互相造謠起哄的興趣更大。老百娃嘛,就愛傳看這些東西,說不定還能編成戲文呢。」

  樂飄飄心裡一熱,想起那些經意不經意的身體接觸,雖然沒到那什麼的程度,暖昧總是很有些的。只是她臉皮雖厚,臉紅之色透不出來,卻還沒到可以讓人隨意傳誦那些沒影兒的事的程度,於是羞惱道「大師傅,正如您平時愛說的那句該:節操!注意節操!」無跡在一邊偷聽到,立即拎了小一郎的領子往後拖,氣道,「告訴你啊,別滿嘴胡說,我飄飄不是隨便的姑娘。

  你若再胡說,我把你的花花腸子都掏出來,兄弟也沒得做。」不知為什麼,樂飄飄想起那句話:我不是隨便的人,但隨便起來不是人。然後腦海裡就是百里布半裸的模樣,不禁心如鹿撞,覺得特別對不起無跡,嚴重懷疑自己在思想品德上,比較像大師傅。

  鳳九也護住樂飄飄好像多跟小一郎說半個字都會學壞似的,離得遠了,才歎氣說:「飄飄,人非草木,相處久了,都會產生感情的。可是你要記著,出了這個秘境,你們就不再是一路人,距離天長地遠的,何必自尋煩惱?很多事,想想就算。不要當真。」

  他說得很認真,絕美如玉的臉上居然有一種悲憫害得樂飄飄的心直接沉下去。好像胸口中有一汪色的海洋什麼都淹沒了,留不下來。

  「二師傅,呃,師娘,我我沒有,我和太子殿下沒有什麼。」不知為什麼,她解釋。

  可是,真的沒有什麼嗎?是沒有實質的東西但心裡呢?沒有變化嗎?還是正如鳳九所說的那樣,出了秘境,就把所有溫柔的事,都忘掉吧!

  不管怎麼說,五十年彈指一揮一個月更是眨眼即到。出來時,秘境大門開合的時間沒有那麼緊迫,大約有一柱香時間。秘境之外,很多人在等待,令樂飄飄想起高考出考場的場景。

  事實上,今次等待的人較之以往多了很多。因為近五十年來新近被人所知的二仙門不相信掌門人死在秘境中這回來尋找了。當年大秦太子殿下命薄的說法曾經轟動,但大秦皇帝百里松濤根本不為所動,一個月前也派了一支軍隊來迎駕。

  天下修仙者均滿心疑惑。

  他們不相信有人被困在秘境中五十年還能出來,可那兩方人都太篤定了尤其是大秦的皇帝,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由不得他們產生懷疑。就連四大天尊那樣絕頂的人物,也在這一次崑崙仙會再次露面,顯然也是很好奇的。

  而當百里布和樂飄飄走出秘境大門,除了二仙門的門人和大秦迎駕軍隊狂喜萬分外,其他人都無比震驚,包括崑崙掌門向天笑和四大天尊。

  「大不同啊大不同。」南尊布縷衣瞇縫著的眼中,光芒微閃。

  「反常即為妖,人間才休養生息了五百年,難道又要打亂了?」北尊狄人傑皺眉。

  「自秘境存在,幾千年都沒有過這種情形。」。西尊朱俊仍然是冷冷的,又轉過頭來問,「東師妹一向足智多謀,你怎麼看?」

  付采薇臉上看不出喜怒,懷中抱著一隻溫馴的小貂,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我只是個女子,凡事只聽三位師兄的吩咐罷了。只是……雖然幾千年沒有人能在五十年的罡風肆虐下活著出來,你們可別忘記。五百年前,那魔頭大鬧秘境,卻是在秘境關閉時期強行闖入的。」

  「那個預言是真的嗎?」南尊歎息,「龍印現,天下亂 。」

  「不管怎麼說,先密切注意,再想對策吧。」西尊朱俊也歎了口氣,冷如冰霜的臉上,不禁流露出慈悲又無奈的神情。

  此時的樂飄飄和百里布卻不知道這些,在萬眾矚目中和自己人團聚,又被向天笑請到崑崙主峰白首峰上去,被十幾個大門派的掌門,詢問秘境中的情況、百甲布不愛說話,而各大掌門固然客氣,卻終究有審訊的感覺。

  所以他一言不發。好在樂飄飄這時候起到了緩衝作用,微微行了個禮。恭敬地說,「我與布殿下恰巧遇到,能活下來也是上天垂憐,全憑的是運氣若不是誤撞進一個上古大神流傳下來的結界,今天肯定沒命站在這兒了。具體細節,我已經稟明我大師傅,他全部紀錄在冊,請各位以仙法拓印下來,一看便知。若要我說,只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而太子殿下急著回報我們大秦的皇上,身為子民的我也要隨行。就不誰多留了。」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56 PM

第九十六章 公開表白  

  「小丫頭,修為精進不少啊。」向天笑溫言道。聽著是讚賞和鼓勵,但也是懷疑和疑問。

  樂飄飄連忙道,「結界中靈氣充沛,妖獸眾多,我追隨布殿下殺妖獸、煉妖丹,又心無旁驁的清心修行,進境確是一日千里。如今,我已經結了開了。」

  周圍會是大能者,既然看得出她的修為,她也股必要瞞著。而這番話的另一層意思是,他們可能奪寶,並藏在身上,但結界卻是不能隨意佔取的,若羨暮他們修為進步快,有本事自己進去找結界。只怕,沒那好命活下去。

  在坐諸人誰不知道她話裡的意思,明知道她的話不盡詳實,卻也無太大漏洞,不好繼續追問。再者,別說他們身上還沒有乍眼的寶氣,就算有,誰有本事從私境中得的,自然歸誰,旁人眼紅也沒有辦法。要確搶,就要掂量掂量實力,還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明面上的風度和和平,還是要保持。退一萬步說,也得顧忌百里布的實力。

  百里布乃一國之儲君,修仙者再不把凡人放在眼裡,也得顧忌他那身為修仙者,而且擁有有修仙者軍隊的皇帝爹。而他們,居然探知不出百里布的修為,恐怕……很強了吧?

  百里布和樂飄飄急著回去,即不要崑崙的獎勵,更不參加之後的修為切磋大比,向問天沒有借口強留。所以各掌門拓印了取名為《樂飄飄歷險記》的仙冊後,百里布和樂飄瓢就客氣的辭別,之後走出認事堂。還沒下台階,就有一條人影撲了上來。

  無跡和鳳九反應非常快,左右夾去,擋在了樂飄飄面前。

  「飄飄,你沒事吧?剛才也不等我,我追上來時,又被關在外面,好不容易等你出來。飄飄,你真的沒事嗎?」那人不死心的喊,從鳳九和無跡的肩膀間各力伸出爪子,看起來像上演生死離別似的。

  望著那張高三年級櫻木花道般的臉,樂飄飄不是不感激的。她不是沒良心的人,何況人家為了救她,受了重傷,閉關了三十年,以至於錯過了上局的崑崙論劍仙會。只是,他的熱情有點太洋溢,她有點承受不能。

  「洛道兄,我完全沒事,你放心吧。大恩不言謝,上回你捨命救我,飄飄記在心裡。」樂飄飄盡量溫和有禮,卻絕對不摻雜半點暖昧地說。

  「飄飄,為了你,我願意去死。」洛城東正色道。

  好吧,這算當眾表白。好吧,她不是羞澀的古代少女。好吧,她感謝好意。但是,他能不能不這麼嚷嚷?嗓門大到會白首峰的人都聽到了。

  「洛道兄,你不必為我去死,好好活著,方為上上之人。如果以後有用得著我二仙門的地方儘管說,二仙門上下必趕湯蹈火,在所不辭。今天,我們先告辭了。」她故意把話說得冠冕堂皇,就是把他們之間的關係扯到公對公、崑崙派對二仙門上。

  她自認為在這種情況下,她這樣處理是最好的。然而,身後卻爆發出一串爽朗的笑聲,來源於一個美書生,中年版的。

  「不愧是我崑崙弟子,敢愛敢恨,敢於說出口。這樣心無雜念,坦坦蕩蕩,絕對不會因此形成心魔,對道心和修行有益,前途無量,本座看好你!好,不錯!不錯!」樂飄飄差點炸毛。

  這都什麼人品!不僅為老不尊,而且不管什麼事都扯到道心的修煉上,太職業病了吧。

  「這是西尊朱俊,崑崙派的太上老祖。四大天尊,都是面臨渡劫升仙的大能者。西尊的修為更是其中最強感者。」小一郎湊到樂飄飄耳邊解釋。

  哪想到朱俊的耳朵這樣尖,隔著十幾丈,居然聽到了。他的目光停駐在小一郎身上,有點詫異地道,「你知道我是誰?小小的門派,竟然也有人認得我麼?」他輕笑,態度傲然。轉身離開時,步態有如凌波虛渡,仙氣凜然。

  一眾崑崙弟子及外派高層人士沒想到堂堂西尊會突然現身,那可是等閒人見不得的超級大人物啊,頓時激動不已,忽啦啦跪了一地。這樣一來,就顯得沒有跪拜的二仙門人呆呆站在當地,突兀之極。

  朱俊無意中回頭,看到小一郎、鳳九和無跡,心頭突然打了個顫。這幾個人很熟悉啊。可又確實不認得,只是感覺上很像三位故人。

  而這般人物,又怎麼會是一個不入流門派的門人?看他們的修為不過金丹。卻如明珠蒙塵。倘若那塵士盡去,不知又是什麼樣的瀟灑風流。

  二仙門,有意思。看來,需要密切注意才行了。

  朱俊一走,洛城東第一個蹦起來。

  對他追求樂飄飄一事,很多門人不以為然,甚至嘲笑或者覺得恥辱。

  畢竟,樂飄飄只是一個才成立了五十來年的小門派,而且門派水平很低。可今天,堂堂西尊竟然表楊了他,那就是想像不到的巨大支持。

  那以後他要娶樂飄飄,多少也算是奉天尊諭了。

  「飄飄,你要回家嗎?不如,我跟你一起回?」洛城東想握住樂飄飄的雙手,但見她目光一閃,只好縮了手回去。

  「你幹嗎要和我一起回?除非加入我們二仙門,叛離崑崙派。」樂飄飄笑瞇瞇地咬牙。

  「那那可不行。」洛城東雖然對樂飄飄正抱著熱乎乎的心事,但還沒喪失理智。

  「 既然如此,先告辭了。」 樂飄飄說完就走。

  洛城東緊緊跟在後面飄飄「我是真心的。真心耍求娶你。」

  「為什麼是我?」樂飄飄停下腳步,半轉過身問:「就因為我拔出了你的凌絕劍?你不覺得這個理由太勉強了嗎?」

  「我喜歡你。」

  嘩!身後的二仙門人低聲驚呼,樂飄飄也覺得臉上發燒。仁兄,你太直接了好不好?而且又一次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表白,很美好的事情,結果變得很……眾目睽睽。

  「我們沒見過幾面所謂的喜歡,只是你的錯覺。」樂飄飄很佩服自己在這一刻的冷若冰霜作風,「如果說因為拔出了凌絕劍,別忘記,我們布殿下也拔出來了,難道你也想娶他?或者我們一起徐給他?再或者你們一起嫁給我?」

  「他是男人!」洛城東被堵得沒話說,只有這本能的一句。

  「誰說男人不能嫁給男人?誰說女人不能娶男人?」樂飄飄一攤手,「這樣你先搞清楚為什麼布殿下也拔得出你的劍然後我們再討論命定之說好不好?現在我真要走了,我離開五十年,門內事務多得像大山,我得處理啊。」

  小一郎一聽,立即上前配合極好,「掌門,正要請您示下,咱們這窩小雞養不少只,又配幾隻公雞呢?聽說兔子繁殖能力很強,不如養一批,兔皮可做衣服,兔肉還能吃。還有,明年的地咱們是種苞谷呢,還是水稻?」不拉不拉不拉,一堆的話,雖然上不得台面,但他們二仙門就是一群種地的農民立身之本不能忘。不過她五十年沒在,難道門人就不種地?這時候問這此真傻俟,就不能問點有營養的?再說,苞谷和水稻是在一種田裡種嗎?連她這五穀不分,四體不勤的人都知道。太丟人了!

  洛城東看著樂飄飄快步走遠,身上的衣服已經舊得脫了色,但那柔軟玲瓏的身段,還有那兩條烏油油的麻花鞭子,搭配著白皙紅潤的小臉,說不出的健康活力今人挪不開眼。

  因為拔出劍才要娶她嗎?當初是的,可自從見到她就開始日思夜想見面雖然少,但日日夜夜就像在一起似的。那樣難道不是喜歡?但她說得對,百里布也能拉出他的劍,他要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而樂飄飄好不容易打發走洛城東,自然不敢多留。走到一半時,突然想起耍跟百里布一起回潼川,走散了可不好。驀然回頭,卻發現他一直跟在後面,步子不疾不除,臉上卻掛著寒霜。

  這麼凶幹什麼?就算離了山谷,再入塵世,他又是太子殿下,而她根本還是草民,也不必擺出那麼疏離的樣子吧?還是燕大哥好,雖然久別重逢的喜悅沒有表現得太激烈,也沒時間步和她說幾句話,但那眸子中的體貼關心卻那麼深切,讓人打骨頭縫裡感覺溫暖。

  找男人就要找這樣的,恆溫!不像某人,熱得燙死人。也不像某人,冷冰冰的凍死人。

  到了白首峰下的廣場,就可以取器飛行了。

  這一回,樂飄飄可算是楊眉吐氣了。

  迎接百里布的一小只軍隊只有二十人上了山,其餘全在迎仙鎮之外駐紮,這二十人仍然乘坐那種像是八擼逃邏艦似的飛行鐵船。而二仙門人,有了上回的經驗,回家後煉器組就刻苦研發了飛行器,當四大長老除了夏凝風村長外的其三都結了念丹,煉了幾回就可以駕取了。

  選擇可取之飛行器時,一般是選仙劍,畢竟修仙者中劍為武器的人佔了八、九成。有一部分人,會煉製與自己掃關或者熟悉的器皿。等二仙門的飛行器上天,樂飄飄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竟然……竟然是鏤空的農作物造型。

  比如現在,她就是趴在一個茄子裡,氣得臉都紫了。

  不過轉念一想,又釋然了。

  二仙門就是這樣的門派,淳樸、自然、土而且真,二氣沖天。就讓其他門派擺架子、玩苦大仇深去吧。他們不就是要快樂修仙嗎?



第九十七章 人不糊塗枉少年  

  在迎仙鎮中休整一日,第二天一早,大隊人馬開拔,目標大秦國、潼琳。

  迎駕的軍隊人數不多不少,剛好在既能顯示皇家威儀,又不會讓人覺得挑釁,觸怒修仙門派的平衡線上。

  燕北天和幾十名貼身鐵衛隨著百里布走在隊伍中央,出了崑崙的地界就樹起無數旌旗,讓這支隊伍就好像是打了勝仗,凱旋而歸似的。

  樂飄飄只能看到他高大筆直的背影,不管是朝陽的燦爛和落日的餘暉,都令他看起來就像遠在天邊似的,根本就無法接近。

  而二仙門眾人墜在隊伍最後,和軍容整齊的前方將士一比,就像是戰俘似的,若非沒坐進囚車,沿途百姓差點朝他們扔爛菜葉和臭雞蛋。

  樂飄飄歸心似箭,雖然全體門人都來了,卻十分想念那個小山村,再者她帶了好多畫不成山谷中的仙種來,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能不能種出什麼。可惜,百里松濤要這個排場,迎太子大駕的隊伍雖然行軍速度很快,到底不是修仙者那樣飛,足走了快一個月才到潼川。

  百里松濤親自到西門迎接,文武百官相隨,那場面……活了兩輩子,樂飄飄是第一次見到。

  雖然她之前也常地皇宮裡晃蕩,卻很少見過大秦的這位皇帝,當然也沒細緻的觀察過其容貌。此時遠遠看去,是一個年約五十歲的中年大叔,個子很高,只比百里布矮一兩寸相貌威嚴,不怒自威,顎下留著修剪得整齊的短鬚,不苟言笑的樣子,軍人般的行動和姿態眉骨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一身明黃龍袍,倒穿得像軍裝。總之,馬上皇帝的模樣。

  在大秦,只有貴族和特許的人才能修仙,普通百姓的平均壽命也就五六十年,更會覺得自己是螻蟻般的存在吧。

  樂飄飄不是聖母,但仍然為百姓覺得悲涼和不甘,被皇族所奴役,卻如朝花夕落般無聲無息的凋謝辛苦一生後默默死去,卻在別人心中只是個數字,這樣的人生,多麼無奈。若仙凡分開倒也罷了,眼不見,心不煩,各人自知各人的歲月,可他們卻眼睜睜目睹著生命的徹底不平等,而修仙者冷眼注視著他們幾世的生死,除了痛苦到麻木還有什麼可期待?

  祖父死、父親死、自己死、兒孫乃至後代死,而那些高高在上的統治者卻幾百上千年同樣的容貌不變,他們似乎生生世世擺脫不了。時間,似乎交錯開,在不同的人身上,運行著不同的速度。在這一刻,樂飄飄突然深刻明白了門人們身為最底層的賤民卻為什麼一定要修仙,就算不成功也那麼執著,簡直算得上前赴後繼了。

  修仙就該遠離塵世,不該涉足人間,不該像百里家這樣還管理國家。一隻螞蟻有一隻螞蟻的春夏秋冬、喜怒哀樂。不該在螞蟻的世界,過著雄鷹的生活,把螞蟻的世界都攪亂了。

  樂飄飄從來不會看不起蟻民,因為所有的感悟全源於自身,生命的長短有什麼關係?可卻是修仙者,強行讓普通人看到自己的卑微,從而更卑微的活著,供他們所御使。

  想到這兒,樂飄飄道心微動,似有所感。

  同時,她感覺自己很不喜歡百里松濤。儘管他有自己的理由,他有自己要維護的東西。

  那邊,百里松濤見到迎駕的儀仗臨近,竟然親自迎上來,激動和欣喜之情,無法掩飾。就算知道自己唯一的兒子沒死,五十年不見,他也會擔心和想念吧?而百里布見狀,也是立即下馬,群臣、眾將士、圍觀的百姓忙忙地跪了一地。

  離得遠,修為淺,樂飄飄聽不到那父子二人說些什麼,偷偷抬頭望去,只見百里松濤攜了兒子的手,一臉慈愛,棄馬改乘皇帝華輦,被簇擁著起駕進城回皇宮。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看到百里布回過身,向隊伍的最尾處深深看了一眼。是在尋找她的身影嗎?她心裡一澀,卻又苦笑。怎麼會?肯定是望向來時的路吧?這五十年,對他來說也不是一無所得的。而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鳳九的話,隔得天差地遠,還是忘記吧。

  興許百里布根本就沒有在意過,山谷中的歲月也根本不值一提。他們彼此,只是對方的生命坐標,因為被困那五十年,要用對方來證明自己還活著而已。

  不然為什麼一路行來,百里布卻再沒看過她一眼,也沒有召見她?山谷的生活,不過是夢一場啊,比夢還要了無痕跡。那些不經意間的友好、軟弱、溫柔,甚至是相濡以沫,全是虛幻的氣泡,一旦遇到現實的世界,立即就破碎了。

  心裡,絲絲縷縷的疼,好像有什麼滋長,卻又生生拔掉似的。樂飄飄努力忽略,用力甩甩頭,把一切相干的及不相干的都拋卻。身邊,最是善解人意的鳳九仲出修長溫潤的手掌,緊緊握住她的小手,雖不說一句話,卻是無言的安慰。

  也是的。樂飄飄自嘲一笑。那樣的環境造成了她對地位認知的模糊吧?雖然在她心裡,沒有什麼等級階級之分,可現實卻不是以她的意志為轉移和改變的。

  「回到村裡,可別嚇壞哦。」鳳九低低地說,溫熱的嘴唇碰了下樂飄飄冰涼的耳朵。

  「你們重建了?」樂飄飄麻得一哆嗦,就此轉移了注意力。

  傷春個你妹的悲秋啊!那情緒不適合她。不就是不合時宜的產妥了點粉紅色情緒嗎?好在還沒有轉化成不該有的感情,那就該幹嘛幹嘛去。人不糊塗枉少年,看明白了,轉頭各走各路就是了。在這一點上,百里布倒比她清醒得早,而且徹底。

  隨著眾人起身她的心已經平靜了。傷口小,好癒合,幾天就能長好。她很看得開,立即興興頭頭的要回村,急得非得馭器不可。反正二仙門已經有修仙證了一切就光明正大的來。

  呼嘯著飛臨當看到二仙門那兩座能隱藏靈氣的小山,樂飄飄的眼眶都濕潤了。前生,她是孤兒,雖然有個小房子,卻沒有家。這一世,她終於有了家。二仙門就是她的家,門人就是她的親人。

  「咦,還有門樓誒。」樂飄飄喜得小臉發紅。

  小一郎和鳳九對望一眼,心口都是一鬆。無跡那個徒奴只知道高興,他們倆可是發現了徒弟和布太子之間那點子小小的瓜葛。其實他們三個都是光棍,但不知為什麼卻像從風月場中滾過來似的,心和眼都明鏡似的。

  這也不能怪飄飄,和布太子那樣的絕頂人物孤男寡女的相處了五十年,不生出點別樣情緒就怪了。幸好布太子還算正派,沒有在秘境中把飄飄卡嚓了,不然現在說不定拖大帶小,性命只怕也會堪憂。

  百里松濤此人心智堅毅,行事剛愎,相當注重皇族血統偏偏百里布特別孝順,從不違逆父皇的意思。若讓那老傢伙知道自己的皇太孫是一個民女所出,估計孩子大人都沒有好處。皇家,殺妻滅子的事實在平常。

  所以,分開好!

  「哇,這還是我們二仙門嗎?」身邊,又傳來樂飄飄的驚歎。如假包換的開心令小一郎和鳳九更放鬆徒弟拿得起,放得下,他們才踏實了。

  「怎麼樣?大師傅我親自設計二師傅親自督造,三師傅親自運用的土行之力,全村人共同努力才得來的成果。」小一郎上前,爪子從樂飄飄的肩頭,滑向她的纖腰,被無跡一把拉掉。

  樂飄飄太震驚了,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小動作。

  她離開時,雖然村子的生活改善了,但大多是零散的屋子,好一點的,像他們家,是石頭屋。差一點,像淮鐵匠家,是草屋。可現在,一水兒青磚大瓦房,而且佈局零而不散,互相守望,中間以各色果林和乾淨青石板的小路分隔,顯然借助了陣法。

  那兩座小山包,鬱鬱蔥蔥,格外喜人。因為已經近五月,大片莊稼地裡也可以預見是豐收的景象。村中白白粉粉綠綠黃黃,各色花朵第次開放,芳草萋萋,花香宜人。此時的二仙門雖然仍無大門大派的仙家氣象,田園之美卻是令人沉醉其中,也是別家沒有的、平凡但甜美溫馨的氣息。

  「咱們家在哪?」樂飄飄往遠處眺望。唉,真好,從貧困村變度假村了。

  「村中央最高那個就是啊。」無跡看樂飄飄喜歡,自個兒也高興,「村長,呃不,夏長老說了,掌門自然要住在中央地帶,還得住得最高,所以村裡全是平房,你住的卻是三層小樓。還有啊,村外的竹林子和松林子都按佈陣重新栽種的,現在除了門內安排了人輪班巡視外,等閒人也進不來,真真有修仙門派的意思了。」

  「可惜我這個掌門連東西南北也不分,進了陣就更得暈了,趕明兒配給我一個專門領路的吧。」樂飄飄笑著說,拉著無跡就往裡闖。

  她要忘記,她要改變,她要依舊快樂的生活。而此時在皇宮中,卻是另一番景象。一切都和五十年前一模一樣,就好像昨天才離開般,華麗莊嚴卻冰冷。只是,總感覺有些什麼不對。

  路上,百里布已經把這五十年的經歷對父皇略說了遍。不知出於什麼心態,他也隱去了山谷中、以及五龍淵的事,只說在水晶殿中困了五十年。最後水晶殿毀壞,他才能綹來。

  百里松濤知道兒子從不對他說謊,因而深信不疑。但還是問,「那個女子,二仙門的掌門樂飄飄,一直與你在一起嗎?」

  聽到她的名字,百里布的心驟然停跳,但片刻間又強行恢復。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57 PM

第九十八章 他不想她  

  「無意中遇到的。」他表現得很平靜,壓抑著心神不要亂,不要被父皇感知到,「她機緣很好,這回得了些修行上的好處。在被困時侍候兒臣起居,如此而已。」幸好,他的修為已經高出父皇,不會被探知到異常。

  「真的?」

  「兒臣何時騙過父皇?」百里布眼神認真。

  百里松濤沉吟一下,「並非父皇多此一問,只因你從小性情清冷,目下無塵,可上回北天回來之時,特意給那個二仙門申領修仙許可證,說是你親自吩咐的。之前……聽聞你冒著生命危險把她從一隻狐妖王手中救出。」

  「那件事啊。」百里布淡然一笑。

  他早知道從狐妖亂手中救出樂飄飄這件事,是瞞不住的。北天他絕對信任,但那場亂子很多人看到。就算他的貼身侍衛以性命捍衛他,到底也會忠於父皇,肯定會漏出風聲。所以,他沒有特意吩咐封口。從他五歲記事起,父皇與他親密無間,小矛盾有,但大事上,他從不會違背父皇之意。多此一舉的話,不但隱瞞不住什麼,還徒增父子之間的隔閡。

  但,他也早想好怎麼回話了。雖然對父皇撒謊令他很不舒服,但他不想那個丫頭惹上麻煩。

  她已經有意無意闖了那麼多禍,她那麼奇怪,她那麼神秘,就讓她奇怪神秘下去吧,只要她不暴露,安心做她的小掌門,小村姑,無憂無慮的活下去就好。

  「救她,是因為我大秦子民不能任意被欺凌,哪怕只是小小的民女。當時在崑崙腳下多少雙眼睛看著,關乎道義,關乎為君的風度,兒臣沒有選擇。」他很鎮定。確實,當時有這個原因,雖然並不是主要的。

  「做得對。」百里松點頭「我父子既有雄心踏平七國,義之一字當要豎起。」

  「是。」百里布微微垂下雙目「只是兒臣低估了那狐妖的修為陷進他的結界,還是樂飄飄用她奇怪的法門破了結界。說起來,算是救了兒臣一命。兒臣要給予賞賜,她求兒臣赦免他們二仙門的罪過並被允許修仙,兒臣既應下自當做到。所以北天才會如此。」

  「那個姑娘,如此有本事嗎?」百里松瞇起眼睛。

  「搗亂的本事很大。」百里布輕蔑地道,卻不知這語氣裡有一種隱約的親暱,旁人無法察覺,但百里松濤卻敏銳的捕捉到了。

  「她現在什麼修為?」

  「在水晶殿修為突出,已經結了丹了。」百里布老實地回答,「不過,她攻擊力很薄弱只是防禦好,沒什麼企圖心,只是想長壽吧。」隱晦的,他向父皇說明二仙門的無害。

  百里松濤沒有接話茬,只說「據聞,二仙門中四大長老之三,也就是她的三個師傅也結了丹。本來這很平常,可鑒於他們才成立門派沒有多少年,這就是可怕的成就了。」

  百里布心裡一凜「那父皇的意思是?」

  「讓他們依律修仙是你的意思,父皇不會駁你的面子。」百里松濤斟酌著句子「不過之後的管理,還得劃出個章程來。朕的眼皮子底下不能有違背朕的意思、又不能為朕所用的修仙力量存在。哪怕,看起來無害的也不允許。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你可明白?」

  「兒臣知道了,必會處理好。」百里布想了想,明白了父皇的意思,點頭。

  當時只想著怎樣給二仙門一個合法的身份,很多事沒有鋪陳好,但沒想到他和那丫頭就被困住了。北天急著給他們修仙證書也是怕有些事傳到父皇耳朵裡,二仙門若遭屠戳,以後不好相見。只是這樣一來,確實留下了隱患,也只有徐徐圖之。為今之計,也只有先順了父皇的意,再慢慢把二仙門推到是非漩渦之外了。

  「你的修為呢?進境如何?想必已經很強了,父皇都探知不出。」說到這個,百里松濤面上露出真正欣慰的笑容。

  他對外是金丹修士,現在是金丹大圓滿期,但實際上,他已經一腳踏入化神境。而他既然看不出兒子的等級,說明兒子的修為已經超過他。

  「兒臣已經進入化神中期。」百里布皺了皺眉,胸口傳來滾燙的感覺。

  那是從樂飄飄身上硬取來的斑斕石,那石頭可以阻隔自身氣息外放,除非等級相差非常之大,不然外人就無法探測佩戴者的修為。幸好父皇確實實力不如他了,不然他沒辦法解釋這塊石頭的事。從小到大,他沒騙過父皇一次,可如今他發現啊,自從回了宮,他已經撒謊無數,只為了那個丫頭掩蓋。這讓他很懊惱,覺得自己背叛了父皇,心情忍不住煩躁起來。

  百里松濤看在眼裡,卻以為兒子是疑惑修為奇跡般的精進,猶豫了下,才沉聲道,「你一定當道疑惑。只是時候未到,父皇不能說出那件事。只能告訴你,你的修為不是修煉的來的,而是釋放。你本來的能力生而被封印,實際上比現在還要強呢!」聞言,百里布大吃一驚,「為什麼會這樣?」他早覺得他是被封印了能力,所以修行起來才一日千里,可是對於修仙者來說,他年輕的不像話,怎麼會有那麼高的修為?

  「你的母親不是平凡女子。」百里松濤伸出手,似乎要撫摸兒子的臉龐,但是他們父子都鐵血慣了,雖然感情深厚,卻不適應這樣的溫情,於是又尷尬的把手放下。

  只是,兒子那有三分肖似其母的容貌,令他驀然心就軟了,有熱流拚命往眼睛裡沖,被他死死忍住。

  「記得,你乃半神之體。這世上凡人無數,仙者眾多,可又有誰能比得上你分毫?」聲音,還是哽咽了。

  布兒的母親,死得好慘。他不能忘記!他不能忘記!他要這天,要這地,給她陪葬!

  百里布愣了,許多疑問湧上心頭,可見父皇的樣子,雖然面容不變,但眼神卻如泣血,令她忍不住問出口。

  反倒是百里松濤意識的軟弱過後,又恢復成一國之君的威嚴樣子,笑道,「所以啊,這世間的平凡女子哪配得上你?就算公主之尊,也是勉強能站在你身邊,可惜, 父皇沒地兒給你淘換仙女去。」

  「父皇……」

  「其實那個樂飄飄,你若瞧著順眼,可以接入宮裡,當個暖床的宮女。」百里松濤無所謂的道,「縱是修行,你到還是血氣方剛的男人,也不必禁慾,道家講的就是陰陽調和。真本來還打算給你找幾個純陰體質的女修,若遇到修行瓶頸,可作為爐鼎,伴你雙修,不過就是給個宮中低級妃嬪的名分罷了。但又想不若讓你大婚,為朕生幾個血統高貴純淨的皇孫也好。」百里布沒有回答,縱然心中不願,卻也明白自己的職責所在。

  於是百里松濤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可是,他對那個叫樂飄飄的村姑還是有疑慮。他就布兒這一個兒子,自熱按萬分關心。之前布兒好好的要找一個皇莊的麻煩,就很奇怪了,後來又無故找了個小姑娘來幫他餵養鬼車和飛廉。那兩隻是布兒的師傅留給他的,品種屬於上古神獸,凶悍之極,等閒人近不了身的,居然讓一個小村姑安撫的服帖。整件事都透著古怪,但他知道布兒行事一向穩妥,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可經過了五十年,一想到那丫頭始終陪在布兒身邊,他就不能完全放心。

  男人花心一點沒關係,做不過是幾個女人,玩物而已。但布兒絕對不能動真情。因為,他們父子的目標還沒有達到,因為,皇室的血統不能被玷污。

  「那麼,那件寶貝,你得了嗎?」他岔開話題。

  百里布攤開右手,輕誦咒語。

  瞬間,本來乾淨平和,紋路清晰的掌心中,隱隱浮出淡紅色光華,不是血色,就像飄來一片極美麗的紅雲。接著,紅雲翻滾,迅速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浮凸一隻約寸許大小的龍爪,鱗片深刻,爪尖鋒銳。

  當那小小的龍爪印記完全顯現,耀眼的金光噴湧而出,把整個大殿都籠罩其中,連空氣,連最小的縫隙,都像融了金子似的。幸好大殿內布下的層層結界,否則就連天也要染了半邊。隱約中,還有風雷龍嘯之聲,就算百里松濤快要進入化神境的修為,也為之神魂搖蕩,膽顫心寒。

  龍印現,天下亂!

  百里松濤一陣狂喜,這就是絕對的力量。

  事情已經完成了一半,最關鍵的一半。今後只要找到那個地宮,他的願望哪怕不成?!那是,除非天帝下凡,不然誰也不能阻擋!

  「布兒,做得好!」當百里布收回龍印,百里松濤仰天大笑,「朕只是叫你去碰碰運氣,哪想你竟真的做成了。天意啊,天意!那本來就是屬於你的,終究你會拿回來!」

  「幸不辱命。」看到父皇如此開懷,百里布也很高興。

  「你先歇一陣子吧,之後父皇對你有其他安排。朕先去祭告你的母后。」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百里松濤大步離去,那一番志得意滿,豪氣風發,令人動容。

  百里布連桑的笑容慢慢退去,推到床邊,筆直的坐下,神情間很是疲憊。

  本來他很習慣皇宮。那華麗到壓迫,冰冷到窒息的感覺,無比的尊貴,也無比的寂寞。他很適應。可突然,他煙霧眼前的一切,很想回到那個嘯山谷去,那樣隨意、輕鬆、自然。

  還有那個丫頭,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不,他不想她!既然已經決定各走各路。所以,他不想她!



第九十九章 相思刻骨  

  相比百里布內心的糾結和皇宮的寂寞,樂飄飄卻忙碌多了,身邊也總有人圍繞著。

  她從山谷中帶來好多種子,都是靈氣逼人那種,主要是水果,還有豆子和棗子。她是本著入寶山不能空手歸的原則,其實對那些種子的功用也不是很清楚。

  她一走五十年,門人們沒有新的玉簡來指導修習更高階段的法術,只有用原來的方法反覆修行,到頭來卻因禍得福,一個個的基礎紮實之極,六大組的組長都進入了胎動期。可見靈氣充足的環境、正確的方法、堅忍的意志、純淨的心靈,是修仙的四大要素,全具備了,進境就會很快。

  種子丟給門人去種,也不必勞神費力,整天見門人們都神采飛揚,眼神裡第一次充滿了希望和自信,她感到非常高興。到底,他們是合法了,不用再偷偷摸摸了。只走二仙山的秘密還不能洩漏,不然此寶地只會讓其他門派,或者朝廷搶佔。

  休整了幾天後,她進入了久違的龍神殿空間。在秘境中,她與空間無法聯通,出來後又一直在路上,很不方便,現在身處其中,居然有回家的感覺,雖然殿中空蕩蕩的,但她卻覺得心情舒暢,處處都好,連其中的氣息都感覺熟悉無比,就像在水晶殿時,就像在山谷時那樣。

  是錯覺嗎?還是這寧靜讓她生出了聯想,她不能確定。

  盤桓了很久,她才捨得出來,並拿出記載了中級功法的玉簡,分別傳於四大長佬,六大組長再由他們傳授給本組成員。當然,她也為自己尋我了適合的秘籍。如今她已經結了丹,應該取器了,也應該考慮下本命法寶的修煉。

  考慮良久,覺得自已因為是五行靈根,天生適合防禦以及取術,乾脆決定了以後往這方面發展。

  說白了,她會借助天地靈氣,五行運轉以及靈獸靈體為她所用,不用自己去打,站在後面指揮就行。她覺得這個法門很帥,雖然她駐使的東西受傷,她同樣也會受傷。其實到底還是不打的好只是想到她牽連的那些黑暗高手,隱藏秘密,就不得不早做準備,未雨綢繆。

  本來曾打算依賴百里布,但看人家那種急於撒清的態度,她自尊心受傷,很有些氣苦,暗暗下定決心不用他還不行嗎?真是的,這個世界,沒了誰也照樣日出日落,四時變換。

  再說日子不是越過越好了嗎?人要向前看,要知足。她現在住在三層小樓裡一樓會客所用,二樓被大吉大利和包小妞佔領了,因為豐了好地方,再不願意睡匣子裡。三樓是她的臥室兼書房,絕對私人領地。書房外還搭了個大平台,說是方便她以後能取器飛行用的。

  極目遠眺以前是灰濛濛一片,現在花紅柳綠的。嗯, 她很獨立,過得很好不需要男人。

  至於說包小妞當初她在畫不成山谷無意中抓到它,看著怪可愛的就讓大吉大利調教一下這小兔子。然後,這事她就徹底扔脖子後面去了,反正路上也不方便讓大吉大利露臉。等回到二仙門,放出它們一看,大吉大利非常淒慘,渾身是咬傷,狼狽極了,才知道這小免子特別凶悍,甚至開了靈智,能懂人言。武力值嘛,要大吉大利聯手,才能治服。

  另一方面,包小妞也沒好到哪兒去,兔毛都差點被扯光了,兔牙也鬆了,跳躍的時候只能三腳著地,據說是被上頭一師兄(大利),一位師姐(大吉)打的。最後,更稀裡糊塗地就被大吉大利收服了給樂飄飄當靈寵。出來後定下了血契,樂飄飄才知道這小兔子不是兔子,而是兔形遠古物,名為吼,是騎寵,長大後能騰雲駕霧,速度可比閃電。

  這下的驚喜簡直無法形容,因為有了吼獸,她就不必練習取器飛行了,省下時間修行別的功法多好。大吉大利正因為立下這大功,才順利奪得了二樓的使用權。

  「為什麼給我起名為包小妞,我是男的!」包小妞控訴,眼淚汪汪,我見猶憐,可樂飄飄是不會被它的萌物外表所欺編的。它是個很凶殘的小傢伙,據說它雙目變成火色之赤時,獅虎也畏之。

  「我哪會分辮你是公是母,當時不說,現在後悔晚了!」樂飄飄揪了下包小妞的尖耳「身為靈寵,你心中要無限記得兩個字:服從。」

  這傢伙的脾氣湘當暴躁,那兩大牙跟金剛鑽似的,但它對主人卻不敢發作,天性比狗還要忠誠,被樂飄飄欺侮後,只能想別的招兒洩憤。

  想當初也不知它怎麼就迷迷瞪瞪地進了山谷,也不知自己生話了多少年。只是當他見到有人類闖入,還是修行高深的,就聰明地藏了五十年不敢出來,期間還得應付樂飄飄的地毯式遊玩,好不容易熬到時間,本以為兩個人類走了,哪想到他們又返了回來。那時它正出來呼吸新鮮空氣時,一時沒留意,就輕鬆給抓了。五十年不見天日的躲避,前功盡棄。人販子!哼!它心裡罵著,可隱約之間又很有歸屬感。其實身為靈獸有個主人是很不錯的,特別是這個主人不太著調的情況下。

  總之,樂飄飄回到二仙門後,一切都過得平順。師傅和門人們也開始進行第二輪刻苦的修行,閒時能照料田地和果園。除了偶爾的夢中,她會夢到那個山谷,還有那個人,那些當時覺得千篇一律的平靜溫馨的生話。

  有時,她會迷惑,不知道那過去的五十年是不是一場夢,因為以她現代思維的認知,對修仙者的時間概念實在感覺有些違和。也因為,曾經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感情,讓她覺得那麼遙遠陌生,卻又深刻麼心裡似的。

  夢境與現實分辮不清的,其實並不只她一個人。深濃皇城的離恨宮內,躺在塌上的百里布驀然睜開眼晴。舉起手臂,他才能確定剛才確是在做夢,因為他被某好色女「襲擊」後,卻還是能動。照理,她那樣大尺度的碰他,他肯定會僵住的。

  說不得,心中竟有一絲遺憾。而後,就是自我厭惡。春夢,他居然做這種夢,可恥!

  他慢慢坐起來,想起很多年前她闖進他的寢宮,騙他說正在夢境中。當時他摸了她的臉和眼晴,才知道她是冒充他的龍神師傅。因為,師傅是獨目,而她的兩隻眼晴亮閃閃的動人。

  可那時,就已經不捨得打破眼前似幻而非幻的感覺了。她那樣接近,他竟然是喜歡的。只是從前不能確定,但在相處五十年後驟然分開,他才明白,他已經動了真情,因為那想念化為了了相思,刻骨銘心。

  若還在一處,也許還不明白,但強行分離,卻讓心意更加深刻凸顯。可是依然如此,他能怎麼辦?克制自己,壓抑慾望,這是他從小修行的根本,現在只能再磨練一次。只是就在心口上,總似有一團東西堵著,抓不到也驅不散,無影無形,是霧非霧,內視時只看到一抹淡淡的紅色,偏偏酒不肯離開,連他修行之時都受到了阻礙,一口真氣不上不下,想她一次就痛上一分,天下間所有重要的事情都化為她的笑容。

  是,怎麼一回事?

  他坐在龍塌之上,身著白色中衣,赤著腳,身姿優雅。就是那種脊樑筆直,雙腿叉開,兩手略撐在膝蓋上,靜靜的,如暗夜雕像般的樣子。他的頭髮在山谷中已經長長了,此時修剪合度,長及腰部,被一條黑色織金的帛帶繫在腦後。因睡覺的緣故,臉側一縷頭髮散了,就那麼慵懶隨意地格搭在臉頰旁邊,憑白就生出一種說不清的脆弱和憂傷來。大約月色太明亮了,他的頭髮呈現出暗紫之色,眼瞳有淡金之光掠過,無比魅惑,非凡人可擁有。

  只是他很快又閉上眼睛,有些惱怒。因為他發現,現實與夢境,他真的分不太清了。

  越是想寧心,就越是煩躁,突然就有了一種衝動,衣服鞋子也不穿,大步走出殿外,揮手召出鬼車與飛廉,一個侍衛也沒帶,乘空而去。

  他與兩隻靈寵五十年沒有相見,但它們不是放在寵物袋中,而是在不知名時空。他在這邊修為精進,它們在那面可以感知,此時就算追不上他逆天一般快速的修為進度,但也很強大了。

  如今的鬼車展開雙翅,有數丈大小。飛廉腳下能生風,個頭雖然只相當於一般馬匹,但身上的貓紋顏色卻愈發艷麗,若不刻意隱藏,在黑夜中都奪目異常。

  鬼車與他心意相通,他才坐上它的背,它就直奔城外的二仙門飛去。他心裡焦乾得像是旱了千年的土她,只想去看看她,一眼,也許只一眼,不用說話,也不用她看到,或者可解除這種無邊無際的難耐。

  普通人要走上半日的距離,不過眨眼就到,當百里布看到眼前的紅花綠樹,比皇家莊園還要憂美的村莊,看到被拱衛在中間的三層小樓,突然,又放棄了。

  不該來的,來了,豈不走更放不下?一時的軟弱,可能造成後面綿延的痛苦。他的心本來如岩石般冷硬,不知何時為她柔軟下來,再不能這樣放任下去。

  一咬牙,帶轉鬼車的頭,原路返回。

  鬼車想念樂飄飄,卻又不能違背主人的命令,只好在幽遠的夜空中,發出不滿的嘎叫。那一聲,刺破長夜,震人心魂,令睡夢中的樂飄飄本能地跳起來。

  「鬼車!」她跑到書房外的平台上。

  卻除了雲朵,哪有什麼影子。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57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12-30 11:35 PM 編輯

第一百章 吻  

  「殿下,您這是何必?」百里布才落下雲端,步入離恨宮,燕北天的聲音就響起。

  今天是燕北天輪值,殿下離開,殿下歸來,他都知道。所去的方向他也知道,正在是二仙門所在。還有,從秘境歸來的這些日子,他什麼都看得清楚。甚至在此之前,很早以前,當殿下拿那個丫頭和他開玩笑,亂點鴛鴦譜的時候,當殿下要收回皇莊的時候,當殿下捨命要救下飄飄的時候,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只是,沒擺在明面兒上。而這個大秦國的未來儲君不止是他要效忠的人,還是他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兄弟,彼此間一舉手一投足,誰能瞞得過誰去?

  殿下喜歡飄飄,很早之前就有苗頭,然後那獨處的五十年,已經讓他失去控制。

  百里布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低沉的聲音比之暗夜還涼上幾分,「既然,我給不了她什麼,何必又去招惹?今天是我軟弱了,以後再不會。」

  「殿下,有這麼複雜嗎?」燕北天勸道,沒想到百里布會直承此事。

  「很簡單。」百里布的聲音更澀,「身為皇子,我的婚姻從來都不能自由,必須做為聯姻的工具。我早有這個覺悟,也沒有埋怨和不滿。既然享受了種種特權,理應為國家犧牲自由。父皇……對我的婚事是有安排的。我若對飄飄假以辭色,父皇不會放過她,還有她的二仙門。所以,就這樣吧。」

  燕北天愣住了。

  這番話聽著理智,卻洩露了一個令他震驚的事實:殿下對飄飄果然動了真情,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歡。因為以飄飄的身份而言。只怕做個最低等的嬪妃都不夠格,特別是現在這位皇上極為重視身份地位和血統。他以為,殿下只想把飄飄納在身邊,卻不曾認為,殿下居然想到了嫁娶方面。那,可是迎後之禮啊。

  殿下,一向理智而冷情的殿下,已經愛戀飄飄到了這個地步了嗎?考慮到最遙不可及的事情,並為了不能給她而選擇放棄。

  「殿下,您是未來的皇上。有三宮六院。」他試圖提醒,也是試探。那五十年間發生了什麼事,從僅有苗頭,到一往情深。平靜的時光如水,可越是如水。卻深刻入骨不是嗎?

  「她是個能關得住的女人嗎?」百里布苦笑一聲,「外表隨和,骨子裡頭極是驕傲。我既心裡有她,又何必折辱?罷了,此事再也別提。」說完,身影消失在宮闕的重重陰影之中。

  燕北天站在當院好久。想到皇上的雄心,只發出長長一聲歎息。

  果然。疏遠飄飄是為了她好。這一點上,他沒有殿下看得明白。殿下是那種男人,很難動心,可一旦喜歡,就是天翻地覆。可惜,飄飄和殿下不是對方正確的人。還是,不要糾葛吧。

  然而第二天一早,百里松濤就遣人送來口信,讓百里布趕快解決二仙門的事。越不願意有牽扯,可越是逃不了。百里布一聲不吭的想了幾個時辰。然後把燕北天叫了來。

  「幫我辦件事。」他垂下目光。

  本以為埋在心底的秘密對平生最好的朋友說了,心裡會平靜些,可心口那團漂亮的淡紅色卻還是阻梗著。讓他不斷想起那個丫頭,不斷夢見山谷歲月。持續混亂著夢境與現實。

  「殿下,您跟我不用這麼客氣吧,吩咐就是。」燕北天一笑,隨即又感覺到殿下語氣中的不同,「難道,是與飄飄……與二仙門有關?」

  百里布點頭,「二仙門雖然過了明路,又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但父皇到底不放心。」

  「要驅逐他們出大秦嗎?」燕北天一驚。

  總不至於全毀掉二仙門所有人的修為,或者殺了吧?如果那樣,當初皇上就不會同意他打著殿下的旗號,給了那麼大的恩典。那現在,這是秋後算賬?不,皇上和殿下間的父子感情相當深厚,皇上不會做打太子殿下臉面的事。

  「父皇把這事交給我了。」百里布繼續說,「我想來想去,只有把二仙門收歸大秦軍中,才能平息父皇的疑慮。」

  「什麼?」燕北天更驚。

  他得承認,太子殿下說的,是唯一的好辦法,但飄飄卻未必會願意。可如果不答應,就只有兩條路擺在他們面前:離開大秦,或者停止修仙。若有半分怠慢,二仙門中的人,很可能全體性命不保。外人不知,他難道不明白皇上隱藏的實力有多可怕嗎?只是以飄飄那個自由自在的性子,怎麼會同意本門從平民變成軍隊?

  「你照我的意思去跟她說就好。」百里布站起身來,踱到窗邊,「再告訴她,我不會讓二仙門捲入戰爭的。若她信我,就會點頭。」

  百里布招了招手,讓燕北天上前,與他秘談一番。燕北天這才略穩住心神,往二仙門而去。

  樂飄飄見到他,自然高興萬分。五十年沒見,見面後,燕北天又以太子近臣的身份,忙活著太子回宮的大小事宜,兩人都沒坐下好好聊過。

  「今天燕大哥來是公事還是私事?」樂飄飄把燕北天迎到自己那三層小樓的會客室,又慇勤地把裝著水靈靈果子的盤子,推到他面前。

  「殿下管得寬鬆,雖有公幹,可若有十分時間,私事倒能佔其九。」燕北天笑得溫厚,不著痕跡的觀察著樂飄飄的面色。

  卻見樂飄飄雖然表情不變,但眼神卻是一明一黯,顯然對太子殿下的名字很有反應,不由得心疼這兩人,連忙岔開話題,天南海北的,與樂飄飄聊得格外高興投機。

  只是該辦的事也不能不辦,在二仙門中從早待到晚,又吃了晚飯後,見樂飄飄心情好。才提起二仙門入編大秦軍隊的事,又把百里布教的話,全部轉述一遍。

  「飄飄,這件事勢在必行。一,是為了爭取朝廷的信任,不找你們麻煩。二,也是為你們的安全考慮。你和殿下在秘境中被困了五十年,所有人都以為你們必死的,可你們卻活著回來了。」燕北天解釋,「就算小一郎編了個《樂飄飄歷險記》的仙冊。但只怕沒有人完全相信,畢竟幾千年來,從沒有人能在罡風之下活著。」

  「那又如何呢?」樂飄飄聽到百里布的名字就不禁氣苦。

  「出秘境時,你們身無長物,貌似沒有得到寶貝。但隱藏寶貝的方法很多,所以旁人不會認為你們空手而歸。凡人間,財帛動人心。在修仙界。法寶能讓修仙者露出最猙獰的一面。這樣一來,得有多少人覬覦二仙門?」燕北天耐心地說,「飄飄,大哥不是威脅你。可二仙門人少力弱,在變得強大之前。是需要靠山的。你該知道,修仙界的規矩是若無天下大亂,修仙者不可介入人間事物,而大秦軍隊也是不好惹的。若你們被收編,一定程度上算是避世,沒有人敢明面兒上對你們下手。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可是我不願意二仙門介入戰鬥和殺戮。」樂飄飄知道燕北天說得是實情,可她也有她的顧慮,「殺念太多,會影響道心。尤其我們二仙門中的人都是善良樸實的農家人,極易形成心魔,會影響未來的修行。嚴重些。有墜入魔道的風險。」

  「所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把你們編入後備營。只負責糧草和軍務後勤。種植糧草、打造軍械、織補軍衣什麼的,這不正是二仙門人的優勢嗎?」

  呃,這個……樂飄飄猶豫了。

  燕北天沒急著讓她回答,而是給了她三天時間考慮。樂飄飄在組織召開了全體門人大會之後,又和四大長老,六個組長細細商議,決定接受收編。大不了,如果百里布食言,讓他們去打仗,他們集體撂挑子逃跑就是。現在,實在捨不得二仙山這個好的修行場所,還有種植的東西,蓋的房子。他們二仙門沒有大志向,就是熱愛田園生活。

  燕北天得到他們的回話,立即報給皇上和太子殿下知道。百里布可算了了一樁心事,而百里松濤一年到頭都是吃的二仙門的供奉,解決了憂患之後,很高興的召二仙門的掌門和四大長老入宮,還賜了宴。

  百里布得了消息,借口軍中有事,直接避了出去。當晚天色全黑,宮禁時分才回來。這個時辰,二仙門人自然是走了個乾淨,他再沒有遇到樂飄飄的機會。

  然而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他的父皇留了二仙門的少女掌門樂飄飄聊了很久,當晚還賜其留宿在雪妃的雪雲宮。由容嬤嬤親自安排的房間,並賞賜無數。

  樂飄飄知道百里松濤是隱晦的獎勵她五十年近身侍候太子殿下,另一層意思是讓她離他兒子遠點,有多遠滾多遠,不要期待什麼不應當的東西。所以她淡然照單全收,用自己的驕傲告訴百里松濤千萬放心,她絕不會糾纏。

  只是心裡卻像有把火在燒,憤怒、羞辱、倔強、抗拒,還有很多複雜且莫名的情緒摻雜在一起,令她無法入睡,抓耳撓腮。

  「掌門要是擇床睡不著,不如到雪雲宮門外的碧水湖瞧瞧,很是能寧心。」容嬤嬤善解人意地說,「那湖無風時看起來就像一塊上好的翠玉,映著月亮更是好看呢。」

  「宮門已經關了啊。」這不會是內宮陰謀,先誆她違禁,到時候好叫人抓她錯處,再殺了頭吧?可看容嬤嬤那美麗純潔的臉,又不太像。

  「雪雲宮和太子殿下的離恨宮一樣,有結界,外人不能自由出入,所以並不關宮門。」容嬤嬤解釋,「掌門請自便,奴婢先行退下了。」

  不提離恨宮還好,一提,樂飄飄更覺得心裡煩悶,乾脆也不多想了,依言獨自出宮,找到碧水湖,臨水而立,努力平靜心神。

  而在月上中天之時,冥冥中,似乎有一條看不見的線,牽著百里布的腳步,也來到此處。

  越是拚命要忘記,就越是不斷的想起。當樂飄飄的表情生動的臉反覆浮現在他腦海裡,他心底就像埋了一坐火山,表面冷硬平靜,可深處卻滾燙沸騰。那極端的感覺令他難受,也想找一塊清靜之地待會兒。

  腳步聲,令樂飄飄回頭。

  驀然,他們看到了對方。就像有渡劫的九轉天雷落下,猛地擊中心魂,猝不及防。

  月光,水色,俏生生立在石邊的人,見過很多次了,可此刻,卻彷彿是天地間的所有。百里布連甲冑都沒換,腋下夾著銀色頭盔,就那麼,愣在當地。

  時間不知凡幾,正當樂飄飄的身體終於能夠移動,想說點什麼場面話,然後離開時,百里布卻先動了。

  他似乎是要離開,咬緊牙關,一步步往後退,可眼睛卻纏綿在樂飄飄的臉上。眼見著,繞過湖邊石就能徹底斷絕彼此的目光,他卻猛地扔掉頭盔,凌空虛渡,一步就踏到樂飄飄面前。

  「殿下……」

  沒等她說完,百里布再也壓抑不住,雙手捧著她的臉,吻下。

  (上卷完)



下卷 神凡之戀

第一章 忘了它  

  只是嘴唇緊緊相貼。

  她的唇柔軟而微涼,他的卻滾燙。而突然的靠近令她猝不及防,眼睛還張得大大的,清楚得看到他蹙緊著眉,似乎隱藏著著無盡的痛楚和無奈。

  他的氣息那樣火熱,把她的心尖尖都被灼傷了,也疼了起來,並抽走了她所有的力量。她瞬間軟在他的懷裡,感受著他身體的僵硬,以及顫抖。

  她覺得時間很長,都凝住了,腦筋也是一樣。可同時,時間又像是很短,短到她才適應他嘴唇的熱度,他就放開了她。

  他似乎難以置信自己做了什麼,眼睛瞪得大大的,亮得出奇,可臉色卻蒼白如雪,就算在月色下都看得清楚。樂飄飄也很茫然,眼睛前面像隔了一層霧,有點看不清似的,用力眨了好幾下,腳下還要非常用力,才站得穩當。

  「忘了它。」他突然開口,聲音暗啞,壓抑著激烈的情緒,「忘記孤親你這件事。」

  啊?!樂飄飄有大腦還在冰凍狀態,一時反應不過來。

  而百里布又開始往後退,眼神仍然膠著在樂飄飄身上,像是很難能挪開。但,他卻不住的退,直到腳下碰到丟在地上的頭盔,與他的靴後跟的馬刺輕輕碰撞,發出響聲。在如此靜謐之夜,格外刺耳。

  於是他彎腰撿起,再抬頭時神色已經平靜,「孤只是一時的……衝動。你突然……就站在這兒,很好看。孤沒留神……完全是一時的迷惑……」

  他一字一句的,說得艱難,但樂飄飄的心卻一寸寸冷下。剛才被燙到的心尖又被冰到。冷熱激烈變幻,就像起了大片的燎泡似的,絲絲地疼到骨頭縫裡。

  她想說:切,不過就是親個嘴兒。小爺我是現代人,還會在意這種程度的親暱?有我們那兒,這甚至不算是吻,只是個禮節。

  可是喉頭滾動,她就是發不了聲。她突然很恨自己。這算什麼?裝純情小白花啊。她明明是美少女戰士!她的手無意地垂在腿側,抓緊了裙子,在無人看到的指關節處。已經是泛了青白。心中不斷的問著:他這又算什麼?品嚐試用品?

  憤怒和羞辱的感覺,令樂飄飄陡然生出一股力量,支配著她放下涼涼的眼神,轉身回了雪雲宮。她拚命告誡自己要從容,所以步子不疾不徐。優雅輕靈。只是當身體被宮牆擋住,她的眼淚抑制不住的滾落。她說不清是氣的,還是傷心。只想盡快回到二仙門去,在師傅們和門人們的包圍下,躲進那個小樓,再也不出來。再也不見到那個人!她沒出息,敗在一個不知哪個時空的古代男人手裡?果然那句話是對的:誰認真。誰就輸了。

  她不知道,當她的身影消失,本來站得筆直的百里布連忙伸手扶著身邊一人高的湖石,穩住身形,也終於可以呼出胸中那團燃燒得滾燙的氣息。

  他的胸膛激烈起伏,氣息交替得又短又急,好像心臟被牢牢困住,又死死握緊。

  她讓他,無法呼吸。

  就像她剛才突然映入他的眼簾,令他控制不住一樣。他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把他的整顆心都掏空了,發現時已經無法阻止。是那五十年淡如水樣的歲月嗎?還是之前就開始了?但強行分離,互不見面。卻讓他隱藏得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感猛然爆發出來。

  不是他想這樣的。不是他想要的。不是他計劃中的。可,就是這樣了。

  可他今晚又做錯了。一時的軟弱會導致事情更無法收拾。幸好沒有人看到。倘若父皇知道他的心思,必會除了那丫頭不可。一邊是恩大如山的父皇,一邊是深愛之人,他不知道要怎麼做。就算他以死相逼,讓父皇放過飄飄,她也在大秦待不了了。

  而他,既然注定不能和她在一起,就希望她生活在他能控制的地方。他想保護她,就像他病中時她的守護,那麼小心翼翼,那麼溫柔妥帖,那麼撫慰心靈。

  望著重重的宮厥,那月色下疏淡的雲影,他堅定了心意。只有遠離她,才能保護她。現如今,他受不了她受一丁點的傷害。可是剛才,他傷了她不是嗎?

  百里布靜靜站在那兒,堅強的心中,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柔腸百結。好久後,他才恢復力氣,慢慢走回離恨宮。

  本就想思刻骨,不受控制的接觸就像導火索,引爆了他心底的火山。熾熱的岩漿奔湧進他的血脈之中,流淌不止。當遇到他強力要冷靜的命令,就在他血管中凝結成塊,阻塞了他所有流向心臟的血液,令他不斷想起她,又不斷心疼。

  他刻意讓自己忙碌,於是大秦國出現了有史以來最勤勉的太子,周圍侍候的人都累得人仰馬翻,他仍然神采奕奕。只是沒人知道入夜後,這位太子根本無法入睡,一遍遍,細細的想念著某個人。偏偏在人前之時,他要隱瞞所有情緒,於是他迅速沉默下去,奇跡般突進的修為速度,也完全停滯不前。

  皇宮離二仙門並不遠,修仙者一息即到。可有兩個人,卻完全隔絕了對方的消息,就像從沒有過那些人,從沒發生過一些事。百里布是要把自己忙死,樂飄飄卻是要把自己閒死。

  她每天在村裡招貓鬥狗,四下搗亂,哪像個掌門的樣子。好在門人們都很忙碌,耕種的耕種、打鐵的打鐵,製藥的製藥,織布的織布,在六大組長的帶領下,每天不斷的進行,實在沒工夫反抗,也沒時間不滿。不久後,大秦後備營的軍裝發了下來,還任命了村長夏凝風為從五品的屯官。他們身上算是負了皇命,要繳納的東西更多,工作和修行就更勤奮。

  於是,樂飄飄就更覺得孤單。就連大吉和大利,因為要訓練小弟包小妞,也每天不見影子。

  「是為了他吧?」微醺之時,鳳九歎息著問。

  不想說的。可酒勁上湧,樂飄飄只好點頭。以後再不喝這種酒了,雖然安撫了心裡的鬱悶和糾結,卻無法拒絕別人的提問。

  「二師傅不勸你。」鳳九拍拍樂飄飄的頭。「今天就與你一罪解千愁。」

  「為什麼不勸?勸吧!勸吧!」樂飄飄嘻嘻笑著。

  「傻丫頭,難道二師傅不懂得嗎?好多事說說總是容易。做起來就難了。好比我現在讓你徹底把他忘記,你做得到嗎?道理,誰都懂,需要的,只是時間。」

  時間嗎?要比那五十年長嗎?現在回過頭,似乎五十年眨眼時間就過了,可一想到要再用五十年忘記,就覺得比千秋萬載都長。她覺得,她可能熬不過。

  「要不我閉關吧師傅。」她又灌下一口酒,連毛孔裡都彷彿滿溢著桃花的香氣。卻更令她想起那個人來。真沒出息啊,一個男人而已,就這麼放不下嗎?

  鳳九搖頭。「你這種狀態,沒有人開解。閉關更容易鑽牛角尖。若想左了,就會產生心魔的。要我說,不然你轉移一下視線,和別的男人來往來往。不一定動真格的,只別想著不該想的人就好。」

  「別的男人?」

  「三條腿的蛤蟆找不到,男人這種東西到處都是。門裡不是就有很多嗎?不然找師傅們也行啊。」鳳九說得坦然,「雖然我們三個比不得那位,但也算是不錯的對吧?在崑崙的時候,我們也挺招人的。哼,你三師傅這個粗坯,居然比我還吸引女人,屁股後面跟一大群仙女。簡直是茉莉花餵牛,暴殄天物。到現在我還不服氣呢。」

  他說得微微帶酸意,可又那麼大方,逗得樂飄飄笑起來。

  「你別笑,我說真的,不然二師傅我獻身吧。打明兒起,天天陪你四處玩,出去遊山玩水吃好吃的,包你過三個月就會覺得今天這麼執著,實在傻氣。記得,不能找你大師傅。你現在越長越漂亮,他見到你就流哈喇子,若找他相陪,他說不定給你假戲真做了。」

  這話,又逗得樂飄飄大笑,心中的鬱結感果然舒展了些。雖然只是片刻,但呼吸都暢快了不少。又想,出去遊歷一下也不錯。來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年,前幾年就關在二仙村,後面就困在畫不成,沒有真正看過這個世界呢。

  「我想想吧。」樂飄飄認真點頭,「若門裡沒什麼事,我就拉二師傅一起走。」

  「能有什麼事?咱們門派裡沒那些個大門派裡的勾心鬥角,偏你小小的年紀,心思卻這麼重。」鳳九斜了樂飄飄一眼,波光灩瀲,果然美色無邊哪。

  可樂飄飄想的卻是神器之事,是她從秘境歸來後別人的覬覦之事,是那只花狐貂,是東尊付采薇之事……誰知道暗中還有沒有更大的勢力?都是因她而起,她怎麼放心一走了之?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6:58 PM

第二章 玩死百里布  

  「這就是我是掌門,而二師傅不是的原因。」樂飄飄笑道,「我考慮問題比較全面。」

  「壞丫頭,消遣起你二師傅來了。」鳳九又橫一眼,把桃花酒飲盡,站起來道,「別多愁善感啦,早些睡,睡眠不足可是會生皺紋的。你不是常常嚷嚷,要睡什麼美容覺嗎?」

  「是,恭送二師傅。」樂飄飄笑嘻嘻的一禮。

  鳳九抬步就走,卻忘記這裡是三層小樓的平台了。雖然他們師徒四人都已經結丹,但樂飄飄有了包小妞,就決定暫不練習馭器飛行,本命法寶還沒有選好。而小一郎等三人倒是開始練了,只是沒練熟,此時鳳九又有微醺之意,一腳踏空,直接從三樓掉下去,慘叫聲中,壓倒了一大片花叢。還好是修行之人,除了啃了一嘴泥,倒沒有摔傷。但形象……不提也罷。

  樂飄飄微笑搖了搖頭,隨意躺在平台上,望著天上的星星,認真考慮著出門雲遊的可能性。

  那樣,可以離百里布遠一點,也許心悸就會減弱。寄情於山水的話,很快就能忘記吧。她的這份心動本來就是不理智的,不應該發展下去。或者,她應該自己走,一個師傅也不帶,畢竟沒了她,師傅和門人們才是安全的。因為覬覦神器的,覺得她從秘境中拿了法寶的,盯的都是她而已。她走,也不會有人惦記二仙門了。

  至於說危險什麼的,她已經是金丹修士,又有漸漸成長的靈寵和不知作用究竟多大的各色法寶,實在不行就躲進龍神殿空間,小心些就會沒事。而所謂歷練,本來就是這樣。不可能打遍天下無敵手時再出門。

  想通了,她隨手拿出一張符來,口述出門雲遊的決定。並囑咐師傅們不要出門尋找,她會及時回報行程。更要求門人們好好種地和修煉,等她回來時會有考核云云。

  傳音符是制符組孝敬掌門的。她懶的時候連屋也不出,叫人送飯都用符咒。無形中運用得熟練無比。說完該說的,把符紙疊成一張紙鶴,施術讓其飛到臥室內的桌上,又閒閒的閉上眼睛,吹拂著初夏的夜風,把決定前後再想了一遍,確認沒有大麻煩。便打算起身。

  可是才張開眼睛,就見有一張俊帥絕倫、類似鳳九,但比鳳九邪氣的臉懸在她的上方,離她的臉不足半尺。

  還好她夠定力,一聲驚叫壓抑在了喉嚨裡。隨之她很慶幸自己沒有大叫,那樣可能會招來門人,眼前這位正邪好惡不分,殺人如麻,還和無跡有仇,若真打起來。吃虧的可是自家人。

  「堂堂狐妖王,怎麼學那起子不入流的小賊,半夜裡摸了來?」她強自鎮定的問,因為亂不肯挪開身。她也不能坐起。心中卻疑惑,這煞神怎麼找上門了?

  「採花賊是雅賊,不偷偷摸摸,就少了趣味兒。」狐妖亂嘴角微扯,算是笑笑。

  他這模樣,迷死大姑娘小媳婦能不費吹灰之力,可惜樂飄飄自打穿越和甦醒,就是在美男堆裡打轉兒,早就有免疫力了。再者,她深知亂是個不遵世俗的,性格又喜怒無常,乾脆也不小心應付,嘴頭上半點不吃虧的道,「從來聽說採花賊是淫賊,倒不知是雅賊。狐妖王,請別在自己臉上貼金了成嗎?晚上我吃的是麻辣香鍋和梨汁烤排骨,好吃得很,現下要是全都吐出來,多可惜啊,我捨不得呢。」

  「死丫頭,就會氣爺。」亂輕擰了一下樂飄飄的臉頰,在她身側躺下。

  這情形,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二爺是極好的朋友。其實樂飄飄想一刀宰了這只臭狐狸,而亂接過殺掉樂飄飄的活兒,此時還沒完成呢。

  「你不怕爺?」見樂飄飄被他扭臉行為完全沒反應,也沒有急著跳起來,逃離他身邊,亂好奇的問。不得不說,心裡還有些愉悅。

  怕有用嗎?一個金丹女修,聽起來好厲害啊。可對方,是堪比人類化神期的大妖怪。什麼對比?雲與泥。她這樣的,給人家塞牙縫也不夠用。還曾以為二仙門內外有陣法,頭頂上有結界,防禦力很強來著,沒想到遇到真正有級別的高手,讓人隨意潛入都沒有人發覺。而冷眼旁觀,這臭狐狸沒有殺氣,所以還是選擇無所謂的態度,盡量不要惹他為好。

  心裡這麼想,嘴上卻說,「帥哥有什麼可怕的?難道還美死我不成?」

  她這話,明顯取悅了狐妖王。亂笑得花枝亂顫。對,就是這個詞能形容。

  但他嘴上說得也不客氣,「你這丫頭真是有趣,爺現在都後悔了,為什麼要受命殺你?當初應該死命推辭才是。不過拿了人家手短,不應不行啊。」

  「你今天不是來殺我的吧?」樂飄飄努力壓抑心中的慌張,琢磨著亂要動手,就快速隱進龍神殿空間去,顧不得被他發現秘密。然後怎麼辦哩?對了,通知附近的駐軍,至少要虛張聲勢,這傢伙趁夜而來,想必也不願意明目張膽的和秦軍對抗。

  這時候,突然就顯出加入秦軍的好處來。只是以後一定要再訓練一下危機應急,比如遇到大能者,全體門人先躲起來,然後再伺機逃跑或者動手。唉,她大意了,應該把二仙門建造成一個堡壘才能真正安全。

  「這樣的夜晚,怎麼適合殺人呢?況且,爺留著你有用呢。」亂輕笑一聲,側過身子,一手支起頭,很有興致的看著樂飄飄。

  「您是大妖,了不起的狐妖王,要我這種平凡女子有什麼用?別提暖床一類的,小女子無福消受。若亂爺相逼,惟死耳。」她說得平靜,但語氣裡透著堅決不屈。

  亂自是聽出來了,也不以為意,笑著說,「真不知你這丫頭是怎麼長大的。雖說大秦風氣粗放,姑娘家多潑辣直接。修仙者的男女大防也不是很嚴謹,但像你這樣,把男女之事說得這樣坦然的。倒少見。」

  「男女之事有什麼見不得人?」樂飄飄嗤笑一聲,「若兩情相悅,做什麼事都是可以理解的。往道上說,是為大善大德。若一方生憎。另一方強迫,只能說另一方不要臉,關弱勢一方何事?又有什麼羞於說出口的。」

  「喲,這是話裡話外擠兌爺哪。」亂笑得更歡,「爺若要女人,還用著著武力嗎?」

  「就您那媚術媚香也夠嗆。」樂飄飄也側過身,同樣支著一臂。面對著狐妖王,「別繞彎子了,說吧,亂爺要我何用?」

  「爺哪繞圈子了,分明是你話裡話外點著爺,怕爺一時意亂情迷。」亂嘟起嘴,好像很委屈地說,「爺確實是惦記把你弄上床闈很久了,不過眼下最好玩的不是這個。」

  樂飄飄故意沉默。

  「你怎麼不往下問?」亂心癢癢地說。

  「我不問,亂爺也會說的。」

  「可那樣多沒意思。你問你問。」

  「好吧?亂爺想玩什麼,想怎麼玩?」樂飄飄妥協。

  「笨!」亂點了下樂飄飄的額頭,「玩死百里布啊。」

  樂飄飄再淡定,聽到這話也忽地坐起來。

  亂輕輕拍掌。也盤膝坐在樂飄飄對面,「瞧,紮了心吧?剛才還跟爺裝平靜,一提那個布太子,就驚了你。唉,爺真是妒忌。」

  樂飄飄的眼睛望向亂的身後,看到他坐在平台的邊緣,心道:怎麼不直接跌下去。最好下面有那種折斷的果樹,直接串死他得了。然後剝他的皮做大大氅,冬天穿一定暖和死。在現代時,她反對穿皮草,因為對動物太殘忍,而且沒有必要。但對眼前這臭狐狸,她持相反態度。

  可,也就是想想。別說他這樣的修為跌下去不會死,就算死了,也能馬上修復自身重生。

  順便,阿彌陀佛,她不該有惡念的。

  「亂爺,恕小女子愚鈍,您到底要幹什麼?」事關百里布,樂飄飄本來想不關心,可理智沒辦法戰勝感情,她做不到。

  「還記得我們當初見面時的情景嗎?」亂笑瞇瞇地說,真的像和好友談心那樣,「本來爺是對你動了點春心,想先辦了你,再殺了你,不然多浪費啊。」

  「浪費你妹!」樂飄飄忍不住爆粗口。

  有這麼說話的嗎?這已經構成了騷擾。就算對方是孤妖王,她也不能當沒聽到!

  亂並不以為意,當然他覺得自己沒有妹妹,話也沒往心裡去,只道,「可惜天不憐我,沒讓爺成事,反倒讓百里佈個死傢伙給攪了。爺當然嚥不下這口氣,就像退而求其次,想看活春宮來著,哪想到那位大秦太子的定力這麼強,還被他藉著我的力,悟了道。」

  聽亂說起往事,樂飄飄漲紅了臉。

  那件事,她刻意遺忘來著。本來都快成功了,今天這臭狐狸一說,當時的情景立即深刻了起來,好像她從沒忘記,反而印象更深了。

  「你可知道,爺的媚術和媚香極其霸道,他雖然了悟,卻給自己埋下了禍根。」亂得意洋洋地說,「由情入道,你當好玩嗎?」

  樂飄飄一聽就有點發急,「什麼意思?他會怎麼樣?」

  亂卻笑而不語,「告訴你就沒意思了。不過,你是喜歡他的吧?」

  樂飄飄抿緊唇,一幅打死也不說的樣子。

  亂也不惱,只玩味的道,「你倆人之間早就就埋了情種,只是都不自知,又在秘境中相處五十年,若死了倒也罷,活下來,必定情分不同。爺觀察了你有些日子了,承不承認的,喜歡就是喜歡,瞞得了別人,哪瞞得了自己。」



第三章 綁架  

  樂飄飄怔住。

  「你不會又要把我們關在一起,施媚術,讓我們……那啥那啥吧?」樂飄飄想到一種可能。

  她驚到了,可是,咦,怎麼並不太厭惡,難道她這色女,很期待少兒禁止的事嗎?

  「同一手段,爺從不用第二次。」亂露出傲慢之色,「爺啊,就是有點急,有點看不懂百里布那人。皇宮可不像你們這兒,防禦菜得不行。爺進不去皇宮,所以不知道他夜半無人時,想你了沒有。被逼無奈,只有從你這邊下手了。」

  樂飄飄身上一緊,立即明白了他是什麼意思。

  「你要綁架我?」她斜過眼睛,鄙視。如今,她做的只能是鄙視了。而且,她還不能吵鬧起來,不然死傷的是自己人,她照樣還是逃不掉。

  她只有想辦法留下些線索,免得百里布上當,師傅們著急。

  「你剛才的傳音符,倒無意中幫了爺呢。」亂抓抓下巴說,「這樣,二仙門中的人不知道爺帶走了你,還以為是你自己離開。我再把消息透給百里布,告訴他不能帶人來救你。看他的反應,爺就知道他對你的心到哪一步了。」

  「他對我是什麼心意,就這麼重要?」樂飄飄問,憤怒中也有點好奇。

  「那是自然,否則爺怎麼估量他什麼時候被玩死?」

  樂飄飄默然。

  實話說,她不知道這個由情入道是怎麼回事,會有什麼危害,狐妖王不說,她肯定也套不出話來。聽起來,像是很嚴重的樣子。但若他不喜歡她,應該就沒事吧?那她可以放下心了,他又不喜歡她。

  可為什麼,會覺得失落呢?

  「你是自己走哪,還是讓爺抱著?」亂又問道。

  樂飄飄知道所謂的抱,就是強迫,就是綁架的意思,不禁心頭惱火。作為修仙者,自然知道一切都憑修為說話,修仙界,就是勢利的世界,沒有溫情可講。但一般修為高的修士,面對和自己檔次差太多的低級修士都自恃身份,不怎麼理會。好歹,還顧忌點風度。但這只臭狐狸卻很不要臉,明目張膽的欺侮人。最可惡的,他總是拿她的師傅和門人威脅她,十分狡詐陰險。

  她現在心裡有一個強烈的願望,希望有人能把這臭狐狸打得屁滾尿流,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一次就管夠了本。

  「本掌門自己走。」她梗著脖子,心裡有計較。

  第一,不能在二仙門把事情鬧開。門人的修行水準良莠不齊,地圖炮突然誤傷。第二,不能讓百里布知道,她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瓜葛。好不容易,心裡沒那麼委屈和難過了。第三……暫時沒有第三,路上再想。

  「喲,跟爺端架子?」亂向平台邊緣邁了一步,看似隨意,實際上是堵住了所有角度,不讓樂飄飄有逃跑的機會。

  「就端了,怎麼滴吧?」樂飄飄氣乎乎的。

  亂要借她釣百里布,自然不能把她怎麼樣。既然如此,她有必要討好他嗎?沒的讓人看輕。

  說完,她也不理亂,直接回了屋,就好像亂不是敵人,直接把脆弱的背部無遮擋的暴露出來,又把桌上的山河懸匣拿在手裡。

  「誰允許你帶東西了?你以為爺是請你遊玩嗎?」亂瞇了瞇眼睛。

  「我一個金丹,你一個化神,我就算帶上強大的法寶,又能奈你何?」樂飄飄激道,「難道你還怕我不成?」

  亂明知道樂飄飄是拿話擠兌他,但他臉皮再厚,也不能反駁。只笑道,「女人哪,出門就是麻煩,要不要把家裝個輪子帶走?」語氣很冷,那種輕蔑是明白告訴樂飄飄,最好別耍花樣。

  切,在這種情況下,意思意思也會反抗的,難道真懦弱到逆來順受的地步?她現在也不是投降,而是保護門人的策略性讓步。跟這種臭狐狸,一定要玩把戲,老老實實的才是傻蛋。

  不過她突然決定了,若能順順當當回來,就把山河懸匣練成本命法寶。雖然它沒有什麼攻擊作用,卻堪比任何儲物空間,算是百寶囊。有這匣子在,她就能隨身攜帶好多零七八碎的玩意,化零為整,真有打起來的時候,往對方扔什麼不行。反正,她本來已經主攻馭術,打起架來總是間接出手。

  「走吧。」她的一揮手。

  亂疑惑地看著她,「你這是什麼反應,就算不敢反抗,也不用這麼……主動吧?你這樣……爺有點心虛。」

  「反抗有用嗎?」

  「沒用。」亂倒是老實,想了想,認真地回答。

  「那不就結了?」樂飄飄攤開手,「若布太子不理會你,你留著我也沒用。若他真的來救我,自會想辦法對付你。」

  「他不過一個金丹,就算修為突破,也到不了結嬰的地步。」亂嗤之以鼻,「雖然爺一直沒機會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闖進皇宮,好歹從崑崙跟了你們一路,他有多少斤兩,爺難道還不知道嗎?你嚇唬誰哪。」

  樂飄飄不說話,假裝不服氣的嘟起嘴。

  看來,百里布身上一直帶著斑斕石,那本是搶了她的。因為那石頭的存在,別人看不清他的修為到了哪一步。或者,他控制著氣息的外洩,讓別人看到他想讓人看到的。事實上,樂飄飄也不清楚他到底修為幾何,但是她知道,他早就結了嬰。雖然這速度簡直是神話一般,可他……也許就是與眾不同呢?

  他為什麼要隱藏修為?是因為進境快到令人難以置信,還是有需要隱瞞的重大理由?樂飄飄不敢揣測,總歸有他的考量吧?而在她看來,百里布本不應該修仙,因為他在凡人世界是太子之尊,處在權利漩渦的中心,很難道心澄明。而且,若修了仙,特別容易成為別人的眼中釘。

  有能力者再掌握了權利,是很可怕的。別人害怕,就會聯合起來對付他。好在如今亂有些輕敵,說不定百里布來救她時,會打這只臭狐狸一個措手不及。

  亂見她沉默下來,眼神有些閃爍不定。

  五百年前,除了不問世事、封鎖天關的神界外,人、仙、魔、妖四界獨戰冥界。那時,四界結了盟約。但至此之後,這脆弱的聯盟分崩離析,雖也算是相安玩事,但人類修士一向看不起妖魔,有機會定然為難他們。而他作為一隻有狐妖,卻能在人界舒舒服服、逍遙自在,就是因為他很謹慎,沒有妖們那種狂妄自大的臭毛病,行事有矩。

  此時,看到樂飄飄的不尋常反應,他不禁加了小心。

  順利的避開巡邏人員,又繞過防禦陣法,他帶著樂飄飄直往潼川城裡而去。一般人,都會以為他八成躲到荒山野地裡,孰不知城西有一處孤宅,正在是他們狐狸最愛的地方。

  行路期間,為了免得被城中的修行人士發現異氣,他沒有駕妖風,使妖法,仔細地隱藏了自個兒的氣息。當然,他也沒放鬆監視樂飄飄,幾次發現她偷偷地瞪他,嘴唇微動,想必是有多難聽,就罵得有多難聽。

  可他卻不禁想笑。哼,狡猾的小丫頭,又是激他、又是刺他,還裝模作樣,其實心裡恨死他了吧?他喜歡她的恨,這種感情比愛更長久。

  一路上,他只見她無計可施,心中更是得意。

  「丫頭,你咳壞了肺,也不會有人發現你被綁架了的。」亂嘲笑,「為了封住妖氣,我設置了行走結界,沒有人看到你,也沒有人能聽到、聞到。」

  「連咳嗽你也管啊,我喉嚨癢癢不行?」樂飄飄一臉挫敗,所以雖然語氣不好,態度也不尊敬,亂卻並不生氣。

  「你咳個夠好了,惹爺煩了,割斷你的喉嚨,這樣不癢了吧?」

  樂飄飄到底不敢惹怒這個喜怒無常的大妖,只哼了聲,就轉過頭去。當然,偶爾還會咳上一聲兩聲,倒像是小孩子的把戲,不敢反抗,卻不斷賭氣。

  兩人一路鬥智鬥勇,互相嚇唬,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亂就立即弄了個傳音符,隱了上面的狐妖氣息,再隨手燒掉,指尖凌空一掃。

  那紅色的火氣,立即團成個小火鳥的樣子,向皇宮方向急速飛去。

  「這是綁架留言?」樂飄飄問。

  真是的,布太子又沒死,用得著現在就燒紙嗎?

  她用語奇怪,好在亂也不怎麼在意,只似笑非笑地道,「就算是吧?哎呀爺都忘了,全怪你路上不安分來著。按照人類的規矩,作為綁匪,不是應該寄點肉票的東西給錢袋子嗎?你說說,咱們是割斷你一根手指,還是扯下一縷頭髮?不然,乾脆香艷些,把你的肚兜送去?百里布那小子說不定正迷戀你,見了東西就拚命找你。」

  樂飄飄連忙退後,因為那三樣東西,她都不想拿出來。

  「亂爺,麻煩您有點品味和檔次好不好?」她皺起小眉頭,「剛才不是拘了我的氣息,附於那綁架書上?這會兒又何必來嚇我?」

  「好吧,在百里布找來之前,爺答應你井水不犯河水。說實話,你這丫頭鬼精,爺跟你說話都累得慌。」亂歎了口氣,「百里布可別找來得太晚啊。」

  「亂爺,剛才你給的信息模模糊糊,不就是想讓他找不到?」樂飄飄哼了聲。

  「當然了,他一下子就找到你,就會直接跟爺打,那還有什麼好玩的。」亂眨眨「無辜」的眼睛,「他必須得著急,急得上火才好。那樣,爺才能看清楚他的本心。哦,現在他大約已經收到信息了,你猜他首先的反應是什麼?」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7:08 PM

第四章 為難  

  心,差點衝破胸膛而出。這就是百里布的第一反應。

  然後他以極快的速度抓向那只火鳥,試圖找到更多的線索。可那火鳥消失的速度比他還要快上幾分,他的指尖上只纏繞上了一絲信息。

  那信息極其微弱,但他卻很熟悉。它屬於他日思夜想,想要從心底抹去,卻越刻越深的一個丫頭:樂飄飄。

  他頓時就急了,六神無主,這是他從小到大從沒有過的事情。所謂關心則亂,這四個字果然誠不欺我。之前他只是渴想著她,心裡不住翻騰著心火,壓抑得極為辛苦。可驟聽到這個消息,還沒分辨出真假,他就慌了神兒,心底涼成一片,就像化為了萬年冰山,冷到刺骨。

  害怕她受傷害。害怕她消失不見。害怕她孤獨無助。只一瞬間他就明白,可以不見她,但必須知道她平安快活,他才能踏實的活下去。不然,他不敢想……

  他滿屋亂轉,想衝出皇宮。召喚鬼車之際,他明知道天下之大,自個兒惦記擔心的那人不知身在何方,可他就是停不下來,想瘋狂尋找,哪怕是盲目的。可飛廉卻突然伸嘴咬住他的衣袖,他一怔之下突然想到一件事:對方,那個綁架者會不會在暗處觀察他的反應?假如他露了形跡,表現得太過在意,對樂飄飄只怕更有害。

  這念頭令他的冷汗冒了出來。差一點,差一點他就可能害到她。皇宮,就算大能者也不可能悄無聲息的闖入。就是說那人要引他出去。

  冷靜!他逼自己把紛亂的心緒壓下去,步履艱難的走到風雨長廊處,慢慢坐下。他很明白他不能失控,不然倒霉的是那個丫頭。

  人在我手,單獨找來。一決勝負。

  短短的十二個字。說得明確無誤。不過。這番自作聰明,還是瞬間就洩露了很多秘密。他剛才聽到消息後就亂了,沒有仔細想,現在略冷靜一下,多處疑點就出來了。

  第一,綁架者修為卓絕,至少是化神初期的功力,不然不可能悄無聲息的就把人綁走。第二,那個人八成是衝他來的。第三。綁架者不想讓他盡快找到落腳處,是為了讓他著急。

  為什麼對方要綁架樂飄飄?照理,就算綁架了她。要挾的也應該是二仙門才對。

  從凡人世界來講,二仙門畢竟是修仙門派,普通江湖人士絕對不敢惹。可在修仙界,二仙門只是個不入流的小門派。怎麼會引人覬覦?就算因為他和樂飄飄在秘境的遭遇,使得一些人認定她得到了巨寶,因而來找麻煩,也得顧忌二仙門已經編入大秦仙軍後備營的事實。他一早就放出了這個消息,就是給某些人警告。

  所謂大秦仙軍,是一支從統帥到兵士都有修為的隊伍,人數不多,個人也不強大,但因為修習了仙陣,在戰場上無敵的。這就是為什麼其他六國組成聯盟,並請了修為高強的修士為國師,哪怕呼風喚雨、撒豆成兵也無法戰勝大秦鐵騎的原因。是秦國力抗六國的根本,是六國希望秦亡,秦卻屹立不倒的根本。

  得罪仙軍,就是打大秦的臉面,誰也不能不掂量掂量。可對方似乎並無顧忌,說明他是遊走於世外之人。最可能的,綁架者不是人類修士,而是無法無天的妖魔。

  妖魔,為什麼要綁架樂飄飄?又怎麼會找到他的頭上?難道對方的終極目標是他?難道知道他對她那說不出口的心意嗎?

  不可能!他對樂飄飄的那份心思,只有北天一個人知道。就連在父皇面前,他都沒有洩露半個字。可北天絕對不會說出去,就算有人挑撥陷害,還攥有各種鐵證,他也不相信北天會背叛他,那是存在骨子裡的信任,無可動搖。

  那麼,就是綁架者自己看出了什麼?但他有什麼地方能被人找出破綻呢?除了懷疑五十年孤男寡女的相處,髒心爛肺的猜測外,普通絕沒有其他機會接近他,揣摩他的心意。而他一出崑崙就表現出對樂飄飄的冷淡無情,甚至擺出身為太子的高傲,表明看不上一個身份低下的平民村姑,已經盡量與她撇清了。為的,還不就是怕她被無辜牽扯,過不了她最愛的那種自由自在的日子嗎?難道,他還是露出了馬腳,讓別人看出來,她把他的心都掏空了?

  這是樂飄飄第二回遭綁架了,第一回的時候,他為了救她,連命也捨下,回宮後甚至被父皇有意無意的追問過幾次。那丫頭是特別倒霉嗎,怎麼又……

  想到這兒,心尖猛然一抖。妖魔、很高的修為、對他懷恨在心、能進距離發現他的破綻……

  「狐妖王亂。」幾個條件總結起來看,他輕輕吐出這個名字,聲音和神情都意外的冰冷。

  自以為聰明,其實並不難猜。至於那狐妖這麼做的理由,他不能確定。或者是那狐妖生性記仇,因為他從妖洞中把樂飄飄救了出來,中了狐妖的媚術仍然沒有屈服,所以被記恨,所以被報復吧?抓了樂飄飄去,肯定也有試探的意思在其中。若他表現得太在意,樂飄飄就會被看做他的弱點,被反覆利用。他倒不怕,可做為餌的那丫頭,會受到傷害的。

  他絕不能允許那樣的事發生!

  但若讓他放下不管這件事,他又做不到。她不安寧,他的心也不能安寧。惟一的辦法,就是徹底解決問題。還有,解救行動不讓外人知曉,最後讓狐妖亂徹底閉嘴。

  死人,才不會洩露秘密。殺掉那只狐妖,他沒有任何猶豫與憐憫。他現在是化神中期的修為,等級差一級,就天差地遠,他有把握最終戰勝。可他有顧慮。不能大張旗鼓的與那狐妖狠狠鬥上一場,加之狐狸又天生狡猾,若逃跑了就是個麻煩,所以他還要想個萬全之策的好。

  閉目靜了靜神,心中有了計較。可找對了敵人。也得知道知道敵窟在哪裡才行。本來。他可以慢慢查訪。但樂飄飄在對方手裡多待一秒,他的心就像在滾油上煎了一遍。再者,狐妖性淫多欲,那丫頭又那麼可愛漂亮,難保亂不起色心。所以,此路不通。

  而他以太子之尊,想在大泰境內進行搜捕是沒問題的,可那樣一來,包括父皇在內的所有人就知道了他對樂飄飄的喜歡。上回解救她。還可以說成是保護本國子民,是為了維護大秦的尊嚴,畢竟是在大秦以外。還當著那麼多修仙者的面。這一次,卻完全可以交給官府處理,他身為未來國君,沒必要也沒理由親自出面。

  若他的心思盡人皆知。他之前的種種努力和做作不就白費了嗎?到時候,全天下都明白樂飄飄是他心裡不可觸犯的存在,那她就會面臨更多風險。除了把她納入宮中,就再無他法保護她。可他不可能迎她為後,其他的妃嬪之位,她怕是寧死也不接受的。

  慢慢找不行,發動自己的力量大肆尋找也不行,真為難啊。

  可是即要盡快找到她,救出她,還不能把事情鬧大,有什麼好辦法呢?想來想去,只有依靠二仙門。她那三個師傅愛她如珠如寶,斷不會傷害她。他只要偷偷潛出宮,不讓狐妖亂的人跟蹤,再弄個布太子在宮裡晃悠,哪也沒去的場面就行了。

  「去,把燕北天給孤找來。」他拍拍飛廉的頭。

  這神獸能控風,能隱身,而他的靈根就是風雷雙系,所以它戰時是他的左膀右臂,說起來並不算靈寵,倒像是戰友。還有,它年紀雖幼,卻極為機靈,不像鬼車那樣一味暴躁,凡事都能辦得妥妥帖帖的。

  他的靈寵不像樂飄飄的,還不能開口說話,率先開啟的是戰鬥技能,適合做正經事。

  飛廉得了令,立即像汽泡一樣消失在空氣中。待會兒,他還得讓飛廉幫他也隱身,那是它身為神獸的本能,不用練習就運用得純熟。除非特意以法術破解,不然就算大羅金仙也看不出飛廉製造出的隱形效果。

  一邊的鬼車看到主人眉頭緊縮,雖然臉色平靜,卻明顯是死死壓抑才得到的片刻冷靜,立即伏在他腳邊,溫順的任主人的手摸摸它的羽毛,無意識的慢慢梳理。

  主人的眼神就像即將奔湧的洪水,外鬆內緊,一發作起來必是雷霆之勢。太嚇人了。它只有期望飛廉快點回來,雖然它是只口不能言的靈寵,但它聽得懂,看得見。樂姐姐丟了,主人要瘋了。

  好在不久後,飛廉就馱著燕北天來了。一陣清風掠過,一人和一鹿狀生物顯了形。今天不該燕北天當值,身上只穿著家常袍子,長髮沒有梳,只有隨意攏著,大約來得太急,髮絲散亂了。百里布見慣了他的第一貼身侍衛,惟一的好朋友平時一絲不苟的模樣,甚至一時沒認出來。

  「殿下,可出了什麼急事?」燕北天跳下飛廉的背,低聲問。

  燕北天也早就結了金丹,但他不像二仙門的人那麼隨意,早就刻苦的修煉了本命法寶和馭器飛行。他也不像百里布那樣是半神之體,生來修為就高,後天的修煉只是為了解開封印、釋放能力。他的修為,一點一滴都是實打實的。

  但飛廉速度更快,直接背了他來,所以他明白殿下的事一定急得很。



第五章 難道我又帥了  

  聽完百里布簡單說明的情況,燕北天也皺緊了眉。

  「殿下要怎麼辦?」問完,又覺得這話多餘。

  這些日子來,殿下的行為異常,別人不知道,他卻是清楚的。殿下對飄飄的感情像是迅猛的山火,火種不知何時落下,然後在誰也沒提防的時候開始燃燒,殿下越是想撲滅,越是燃燒得激烈。現在,那個狐妖亂再潑上一桶油……上回,也是他潑的油。

  這只狐妖怎麼就惟恐天下不亂呢?

  「不如我去?」燕北天提議,「殿下只在幕後指揮?」

  百里布意味不明的瞄了他一眼。

  「這樣的好處有三。」他直言不諱,「第一,殿下不用和飄飄見面,看不到,也許……就不會太惦念。第二,那狐妖將無法探知到殿下的心意,如果暗中有人窺伺,也會覺得殿下對飄飄是普通的在乎,營救只是出於道義和看在同居秘境時患難的情份,以後不會隨意找二仙門的麻煩。第三……」他頓了頓,「殿下不想讓飄飄難過,可若您捨身相救,她怎麼可能不往心裡去。」

  百里布怔住,身子繃得筆直,就像拉滿的弓一樣。彷彿,加諸一絲絲外力,就會繃斷。

  燕北天看在眼裡,只覺得太子殿下的情緒像是洶湧奔騰的洪水,他辛苦在心裡築起層層的堤壩,越築越高。可是堤高一尺,水漲一丈,一旦決堤,結果就是毀滅性的。作為第一貼身侍衛和惟一的好友他是不是要做點彌補和應急的準備呢?

  「你打不過那狐妖。」半晌,百里布慢慢地說,「這事又要悄悄解決,也不能派太多人跟著去,而且必須一次就把那狐妖殺掉所以還是我來吧。」

  「是。」

  「但你說的也有些道理。」百里布沉吟道「不如你跟我一起來,但你的任務是把她平安救出,並且讓她看不到過程。」

  就是說力氣由殿下出,好處讓他得?燕北天挑了挑眉。殿下越是這樣,越是證明對飄飄的愛意有多深,已經到了不需要她知道的程度。當然,也不需要反饋。

  「這個……不容易做到。」他為難。

  「想辦法做到。」百里布體現出上位者很不講道理的一面,「現在,施展傀儡術吧。」

  叫燕北天來是因為信任,因為需要有人搭下手,還需要一個假的「太子殿下」在宮裡出沒。燕北天除了劍術修行,還會一門傀儡術,能在一定時辰內創造出一個同樣的人,行動坐臥和真人無異,只要拿到被創造者的一件貼身之物就行。

  想了想,他從胸前取下一塊水滴形的透明水晶,只有黃豆粒大小,也沒有繩子撿自動貼在檀中穴的皮膚上,若非月華映出了一道瑰麗流影,肉眼幾乎看不到它的存在。

  「殿下。」燕北天瞪大眼睛,一時沒敢接過來。

  「拿著吧,『休』,是我母后留下的東西,二十歲前一直貼身放著,沾了我的氣息對傀儡術最適合。你的這門術法天下無雙,加之你熟悉我的一切,有休的話父皇也能瞞過的。」

  燕北天遲疑的仲出手,也正在是因為這件東西寶貴無比,他才驚訝。

  自及冠後,殿下就不曾戴著它了,如今為什麼又掛在胸前?他不知道,那是因為百里布總覺得渾身的血液都燙得嚇人,他連入眠都不踏實,只有這水晶上傳來的涼意,讓他能片刻安寧。

  兩人又略商量了一下,約定以傳心符聯絡,就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燕北天以「休」又製造出一個布太子,當晚安睡在離恨宮中。白天照常上朝,只說道心有悟,需要靜修幾天,沒有和百里松濤和身邊侍候的人過多接觸,完美的執行了偽裝任務。

  而百里布沒帶鬼車,只讓飛廉幫助隱了形,悄悄離開皇宮,直奔二仙門而去。此時的二仙門,還有甜蜜靜謐之中,百里布到達外圍時,突然就明白為什麼樂飄飄那麼喜歡這裡。

  安閒,恬雅,世外桃源般,有點像……畫不成山谷。

  只可惜,這裡的防守實在太差了,結界對金丹以上的修士來說,形同虛設。百里布考慮這回救出樂飄飄後,在附近駐紮一小隊仙軍,算是增加屯堡好了。這樣,二仙門會安全很多。

  樂飄飄的住處顯眼,有如一個靶子,她的三個師傅分別住在她樓下的三處平層的青磚瓦房中,圍繞著小樓拱衛。可就算這樣,徒弟掌門被劫走,他們卻一點不知道。百里布猜,他們應該不會這麼廢物,定是那丫頭為保護門人,很配合「綁架」來著。

  到底她有沒有腦子?手下,就是應該為她戰鬥的。她心腸這樣軟,不肯犧牲門人,怎麼能帶著二仙門發揚光大?要知道,所有的成功之路,都是屍骨鋪就。若無生死歷練,有誰能輕鬆成事?就連以崑崙為首的四大門派,也不知淘汰了多少低級弟子,修仙路上樹起血肉荊棘,才有今天的輝煌。

  可是,他雖然氣那丫頭婦人之仁,卻似乎就喜歡她這樣重情、心軟,願自己倒點霉,也不願意傷害親朋。她對外人倒是狠得下,壞得來,但親人朋友卻是她的軟肋、妃穴。

  從散發出的五行之氣上分辨,百里布闖進了小一郎的房間,穿牆而過。無跡太衝動,鳳九容易精神失控,倒是這個好色猥瑣的小一郎,在關鍵時刻讓人依賴些。

  「難道我又帥了?」小一郎醒來,看到百里布的第一眼時居然這樣說,「我的魅力已經男女通殺,男人都要來采我了!」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百里布皺眉,不知道這人的心裡與顏色無關的事到底有沒有?

  「樂飄飄被綁架了。」他努力平靜的說·但話一出口,心海還是翻騰不止。

  「什麼!」小一郎猛然跳起,又連忙摀住口唇,聲音壓得極底的道,「是不是洛城東那小子來搶親了?」

  「孤在外面佈置了結界,你可以正常說話。」百里布抱著手臂站在床前。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小一郎立即拔高了聲音,可見心裡十分焦急。

  「據孤猜測,可能是狐妖王亂干的。」

  「為什麼是他?」小一郎愣住。

  「他有實力、有動氣、即夠肆無忌憚,也夠無恥。」

  小一郎平時裡雖然鬧騰,老是一幅吊兒郎當的不正經樣子,但卻是個聰明人。很多話一點就透,根本不用詳細解釋的。

  「他和我們二仙門之間,還有新仇舊恨。」嘎崩嘎崩,小一郎把滿口牙齒咬得直響·恨聲道,「他之前抓過我徒弟,就沒安什麼好心,想當我徒婿,沒門!還殺了我三弟。雖然我三弟又活了,但這個仇是結下的。可是,他不通知我們,為什麼要找到殿下頭上?」

  「這是挑釁,對大秦皇族的挑釁。」百里布心急如焚,只含混著道:「此時不宜聲張,還是先救出飄……救出樂掌門為重。至於他侮辱皇權,孤自會處理。」

  「殿下只找我,沒有驚動我二弟三弟,可是要我出手?放心,飄飄是我們心肝寶貝,就算我死也會護得她周全。」小一郎正色道。

  「不需要你出手。」百里布斷然道,「你只要帶著孤在你們二仙門裡轉轉,再去飄……樂掌門的房間看看。孤想她不是個逆來順受、束手待斃的性情,說不定留下了蛛絲馬跡。再者還要看看她帶了什麼武器和靈寵沒有,才好推測她是否還安全。」

  雖然他進出二仙門如入無人之境,到底有個熟悉的人帶路會事半功倍。畢竟,那丫頭還在狐妖王那種淫賊的手裡,他極度不放心。哪怕多用一分一秒,他都覺得受不了。

  而小一郎聽百里布在說話中,總是先說一下自己寶貝徒弟的名字,然後又轉成客套生疏的樂掌門,還有眼神中極力掩飾也隱藏不了的焦慮、心疼以及其他,不禁感到怪異。

  但此時他也沒心情考慮別的,先帶著百里布進了樂飄飄的閨房。她的書房內,書是沒有幾本,架子上全擺著各種小玩意兒。書桌上放著一張畫,看墨色,正像是幾個時辰前畫的,上面是一個大圓球,中間套著三個小圓球,最下方有一橫一豎兩條線,看起來像陣法。

  可是,大圓球外面還長了很長的草……「什麼東西?不會是什麼暗示吧?」小一郎低聲道。

  百里布二話不說,把畫折起來,放進懷裡。甭管是不是線索,有可能的就要考慮到。

  兩人又走到樂飄飄的臥房,見房間雖然乾淨整潔,卻也有不少小玩意兒,很多布偶,卻都是動物造型的、還有干花、小竹藍、成簍的的各色小點心和零食。床賬子倒是淡雅大方的天青色,可上面彩色絲線的絡子掛了一堆,還有如意結,雙魚絛,總之,比普通少女的閨房多了幾絲熱情活潑。此時就算她不在,她那鮮活頑強的生命力也撲面而來。

  她會沒事的。看到她的房間,也不知為什麼,百里布突然有了信心。房間內充斥的她的氣息,比陽光照在水面上跳動的金鱗還要活躍,所以很多人都死了,她也會快樂的活下去。

  「殿下,快來看。」跑到平台上的小一郎突然低聲叫道。

  百里布心頭一凜,一步踏到,看到平台上長出一根小草。草莖上只有一片草葉,指著西方。

  「她的山河懸匣不見了,殿下知道那是什麼吧?」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7:09 PM

第六章 媚術,哪比得上真情  

  他如何不知。在山谷中隔水而居五十年,她弄的東西從來不避諱他。

  「她不知道打哪淘來的一種怪草,起名為引路草,很少有人知道的。」小一郎興奮地指著地面,「看看,葉片的方向就是要指示的方向,我剛才看到平台縫隙中有綠意,招了點仙水澆灌,它就長出來了。飄飄定然不能讓引路草生長太快,防止引起綁架者的注意。但只要以法術催生,在沿著引路草走,一定找得到飄飄,我琢磨著,還是找我二弟一起,他是木系法術。」

  百里布答應。

  小一郎立即把鳳九叫起來,快速把目前的情況說了一遍。鳳九又氣又急,卻難得沒有精神故障,而是異常冷靜地沿著引路草的方向追蹤下去。

  他是木系,小一郎是水系,兩人配合,那引路草本來只是在土層上面冒出一點小芽,結果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了二仙門後,一直延伸到潼川城裡,進城後,草種又頑強地存活在青石板路的縫隙中,繼續指引著方向。

  他們一路尋,一路把身後的引路草拔掉,收回種子。其間,百里布已經通知了燕北天,飛廉勉強為四人隱了形,漸漸接近到城西的一處廢宅。

  此時,雞鳴五鼓,天馬上就要亮了。

  廢宅之內,樂飄飄不敢睡。她之所以非要帶著那個匣子,就是因為裡面有她從畫不成山谷裡帶出來的引路草草籽。她把匣子別在腰後,每咳嗽一次就掉一粒種子,後來因為亂不耐煩,不讓她咳,她的草籽撒得比較稀疏,希望追蹤她的人不要找不到才好。

  她知道,百里布一定會來救她。這一點上,她比亂要有信心。雖然上回的親吻事件後,她覺得百里布是要疏遠她的,但事關生命,他不會扔下她不管。而要找她,必定會去二仙門搜集線索,所以她從偷偷用了引路草。只是,她又不希望他來,到底狐妖王的修為太可怕了些。

  「來了。」倚在一邊閉目養神的亂,突然睜開了眼睛。

  樂飄飄一驚。

  這麼快?!但顯然,這也是亂所疑惑的地方,他傾耳細聽了會兒,調笑道,「爺小看百里布了,居然能從蛛絲馬跡中推測出那麼多東西,並才用了半天的時間就找了來。這是不是也說明,他真的很在意你呢?若他對你有情,那就好玩了。爺都不必殺他,只守在一邊看好戲,他越是愛你,就越是倒霉,哈哈。」

  樂飄飄聽他這麼說,內心分外驚疑,「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亂不肯說,只笑的歡暢道,「倒也不錯,就算是測試真情的小法術吧。」

  「你想知道他有多愛你,就看他有多痛苦。若他痛苦到死,也就是愛你到死。身為一個女人,能得到男人的這份情誼,也不算白活了。」

  「亂爺就胡說吧。」樂飄飄根本不信。「若真像你說得這麼玄之又玄你還跟他打什麼。直接教我點妒術,讓我引誘他。他直接自己痛苦死不好嗎?」

  「媚術啊,可以教你,我還巴不得收你當徒弟呢。」

  亂笑得邪氣稍擺弄了下那雙美得不成樣子的手,讓人沒來由的就心跳如擂,臉上也燒得很,「因為這種術法要言傳身教。明白了嗎?要在床上才習得。你要不要學?」

  樂飄飄漲紅了臉。哼了聲,扭過臉去。

  哪想到亂卻歎了聲,「你還小,不懂這些。媚術再好,哪及得上真情?真情才能動人心,也才能有痛苦折磨的效果。媚術?哈,不過小把戲的術法罷了。不怕告訴你。爺每用一回媚術,心裡就空一分,寂寞一分,至今後悔呢。」

  樂飄飄忍不住瞄了亂一眼,見他仍然笑得風華絕對代,但眼神中有一絲哀涼。不過她不是濫好人,雖然感慨,卻並不同情和心軟,「別假惺惺了,亂爺就好比猛獸,吃了人後說: 哎呀我真不想吃人,只是天命如此,我就該是吃人的。」

  「你就說爺是貓哭耗子假慈悲不得了。」亂也不著惱,站起身來。整理了下袍子,「爺出去會會你的小情人兒。哼,一個一個惦記著對方,還跟我嘴硬不承認。你們哪,才虛偽呢 。」

  相處了幾回,樂飄飄早知道亂雖然喜怒無常,卻愛聽人家說真話,哪怕是不客氣的、罵他的話。

  所以,她才敢這麼直眉瞪眼的針尖對麥芒。可此時見他要出去,很怕百里布會吃虧,連忙道,「打死他,你就享受不到他的痛苦了!」

  「呸。你這丫頭就是壞。」亂輕啐了下,「難道他真會愛你愛得死去活來嗎?就算會,爺也得先教訓教訓他,不一定非得打死的。你說那話來阻止我,真笨。」

  樂飄飄沒招兒了,先低下頭去,表現出沮喪的樣子。眼見亂出了廢屋的門,立即又要向外示警。可她還沒有動作,亂回手一指,她就中了僵硬術,像棵樹一樣坐在原地,動彈不得。其實還不如樹呢,樹還能晃動一下樹梢樹葉,而她,連眼睛也眨不了。

  「你那不入流的心思別跟爺用。」亂輕蔑的,卻又帶著點寵愛小動物的語氣說,「爺跟人家鬥心眼兒的時候,你祖上還沒出生呢。」

  這回,樂飄飄是真的沮喪了。她修為不如亂,狡猾不如亂,狠毒不如亂,那還打個屁,直接認輸,找跟繩子在這邊房粱上吊死算了。

  但是,外面來救她的人怎麼辦?亂從很久前就感覺出有人靠近,她現在才能感知不同的氣息,似乎大約有三四個人。

  「喲,還真來啦?看來那小丫頭很重要呢。」她聽到亂輕佻的聲音響起,「可是怎麼辦?爺已經把那丫頭吃干抹淨了,她似乎很喜歡,纏著爺,要跟爺走呢。日日苦修,哪及得夜夜狂歡 。」

  「我以為我就夠無恥的了,跟你比起來,我還是太純潔了。」

  小一郎道,聽起來很是痛心疾首的樣子,「不過你以為我們會信?」

  「為什麼不信?一個未經人事的小丫頭片子,逃得過爺的媚術?」亂的聲音冷下來。

  鳳九輕聲一笑,那動人心魄的感覺竟然比亂還嚴重,「我說狐妖,我那徒弟天天洗澡都要泡花瓣的,身上香得很。你呢,除了孤騷味什麼也沒有,敢說近了她的身?那丫頭看著隨和。其實倔強著呢,若不願,別說是你,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的。別吹牛了,我替你臊得慌。」

  「就是,」小一郎接過話來,「快把我家飄飄交出來,今天饒你不死! 」

  亂哈哈大笑,「就憑你們?」

  樂飄飄在屋裡急得不行,只聽見聲,看不見影,真是難受死了。

  而且,沒聽到百里布說話呀。難道,他沒有來?

  應該是開心的,因為那樣他就不會有危險。但不知為什麼,心中又有失落、酸楚,說不清什麼感覺,就是突然想放棄掙扎。

  正在這時,只聽到砰的一聲,本就殘破的屋頂漏了一個大洞,塵土飛揚中,一條人影若隱若現,當樂飄飄才看清來人的臉,被一下背起。

  「原來兵分兩路!」亂驚怒,但仍然傲慢,「那好,他先收拾了你們。再把那丫頭搶回來!」聽此言,樂飄飄突然急了起來,想去參戰,哪怕是觀戰呢,卻驀然看到一道亮光,接著就徹底失去了知覺。

  黑暗中,沒有時間和空間的概念。也不知多久,她驀然睜開雙眼,看到自己的床賬子,還有兩顆伸到她腦袋上方的臉孔。一個雌雄莫辨的美麗,一個帶著上位者的威嚴和正氣,正是大麼一口氣的鳳九和小一郎。

  「我做噩夢了?」她問。

  「那個你就當是做夢吧。 」小一郎關切地說,「哪兒還不舒服?胸前還是大腿?要不師傅給你探探,小可憐兒 。」

  鳳九一把推開小一郎,喝道,「滾!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拉巴起來的心肝寶貝,怎麼會讓你這種老色鬼調戲!再不走。讓你變太監!」樂飄飄驚訝莫名。

  鳳九受刺激,變得男女不分,總覺得自己是師娘沒關係,好歹他一直溫柔賢惠。這回是怎麼了?變河東獅吼還是我的野蠻二分之一老婆了?

  「他被刺激過度了。」小一郎低聲說,臉上沒有一點尷尬,臉皮厚得天下無雙,「上回你陷入秘境中他就這樣,犯病了十年,天天對我非打即罵,我過的是什麼日子啊。你被綁架,生命受到威脅。他擔心得又這樣了,不過程度不重,大約個把月就會好。雖然暴力,但是別有風味。」

  樂飄飄服了,因為小一郎的無恥程度已經完全無敵。

  她怎麼會有這種師傅!她怎麼會!怎麼會!

  「到底誰救的我?我三師傅呢? 」她拋開一切不正常的現實,只問正常的問題。

  「寶貝啊,你沒看到?」鳳九溫柔的撫了撫她的額頭,「嗯,頭不燙,沒發燒。」

  拜託啊師傅,我是被綁架,不是受傷和生病好不好?樂飄飄心裡哀歎,嘴上卻說,「從天而降並背走我的人,我知道。可是我不知為什麼暈了,沒看到外面的情況。那只狐妖,跑哪裡去了?」親自救她的人,她知道是燕北天。可是,百里布真的沒來嗎?

  小一郎和鳳九幾不可見的迅速交換了個眼色。 到底鳳九臉皮薄,只得小一郎答道,「就是我和你二師和你師娘打跑的壞人啊。 」

  「亂這麼厲害,你們怎麼打得過? 」樂飄飄不信。

  「你也太小看師傅們了。死丫頭。」小一郎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瞎話張嘴就來,連眼睛也不眨,「雖說那狐妖的修為相當於人類修士的化神期,可是我們有燕大人帶來的仙軍精銳,他又不敢在潼川城逗留,可不就敗退而去了?」

  真是……這樣嗎?



第七章 聽個滿耳  

  就是說,亂跑掉了。至於個後還會不會回來,仍然是未知之數。可有他這個大患在,她怎麼能安枕無憂!

  看列她皺眉,鳳九很瞭解她的心恩,安慰道,「你也別太在意了,現在太子殿下處理軍政事務,燕大人就上了折子,殿下巳徑杜准派一支仙軍來,約兩百來人,就駐紮在村前面的山場裡。遇事,片刻就到,又不用進村子。以後我們小心些,又有了泰軍的戰陣相助,那死狐狸暫時不敢再回來生事。」

  「經過這次,陣法組的門人受列了莫大的侮辱,正在精研新防禦陣,飄飄你回頭看看,等他們能理解並且熟練運用的時候,再來點高級陣法給他們。之前我還覺得咱們二仙門的防禦固若金湯,哪想到遇到真正的高手,實在不堪一擊。」小一郎說。

  樂飄飄點頭。

  自從進了這個有修仙者的世界,她就明白實力是決定一切的。雖然是殘酷的規則,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們二仙門的底子,實在太薄。可惜實力這個東西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就算有重大的機緣,二仙門沒個千八百年,強大不起來,只能在夾縫中小心的生存。若熬得過,自然有受人尊敬的時候。

  至於說狐妖亂,只耍還有一口氣,就必定會報復她。本來也沒拈望能殺掉那有實力有心機的傢伙,現在雖失望,但又覺得他不會太快反撲,她仔細做應戰的準備就行了。

  二仙門被編入秦軍後備營,村長夏凝風頂了個五品的屯堡官當。可是照大秦律,一個屯堡的兵丁至少耍千人,可他們全門也才四十來口子,夏村長,也就是夏長老不過是個空官。而她做為掌門,是百夫長那種品級,好在泰軍中有女兵她倒不顯得太顯眼。現下有了一小支仙軍編入,雖然是名義上的並不聽叢夏村長調配,好歹顯得不那麼寒酸。

  「三師博呢?」她又問了一遍。

  「哦,去追那只狐妖了。」鳳九輕私說道。

  可樂飄飄一聽就急了,「什麼?!你們怎麼願意他去的!亂這麼高的修為,如果……真打起來,三師博的生存幾率小於零!」她剛才還貌似虛弱的躺在床上,但聽了這句卻立即蹦起來。

  「別忘記他會復活术。」小一郎攔住她,「你就消停點吧。無跡上回在那狐妖手裡吃了個大虧,心裡火大,你不讓他跑跑,憋心裡是個病。」

  「萬一他復活术失靈呢?」樂飄飄還是不放心。

  「放心吧。你不在家這五十年,我們全體剩苦修行,其中老三最努力。為此,走火入魔都死了好幾回了,每次都挺屍一晚上,第二天就歡蹦亂跳的,還把前一天的事都忘記。」鳳九哭笑不得地說,「然後門人們打括呼時都改成:三長老,您又『活』了?」

  啊?這事沒人跟她提過啊。可見都習以為常了,所以見怪不怪。不過,三師博這個神通是從哪裡得來的?她從龍神殿中可沒拿到過這種功法。以前聽大師博說過,魔道的魔君,習得過復活木。其實也不是絕對的復活,就是在瞬間,把死亡轉移到其他物體上,有可能是草木花樹,也可能是動物蟲務。本主閉氣一定時間,然後就恢復了。

  不過算了,剛才是她太心急。三師博耍報仇也得追得上亂才行。他們修為差那麼多,肯定是無跡四處瘋跑,白忙活一回,只當練習馬拉私了。正如二師博所說,跑跑洩了火氣就好。

  放下這事,她又詳細打聽了營救她的徑過。小一郎充分發抨說書人的本領,說得那叫一個口沫橫飛,精彩跌窮。若不是因為自個兒是當事人,總存著懷疑的戀度,她肯定得聽入了迷。

  可樂飄飄就是覺得事情有些不大對頭,不是小一郎和鳳九的話有什麼破綻,就是感覺上缺了點什麼。她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暈倒,照她當時的狀戀,不可能會那麼脆弱。鳳九說那是燕北天耍設結界保護她,可是太心急她的安危,力道沒腔制好,反而把她晃得失丟意識。但據她所知,燕北天是極為冷靜的人,在百里布偶爾暴躁時都穩得住,怎麼會對她失手?

  不過她問來問丟也問不出什麼,鬱悶的跑到二仙山裡散心,看看鳥語花香、春華秋實,心情好了很多。最後蹲在放置斑讕石母石的山洞裡,那特有的幽靜和清冷令她想明白了:她一直耿耿於懷的,不過是認為百里布沒有來親自救她而巳。但是往開處想想,這樣也好。她欠了他好幾條命,再也不交集,正在她不還人情了。

  再說,他是大泰太子,生命比她的金貴和珍貴的多,在外面就算了,行動隨意,但在大泰境內,那絕對是一級保護動物,怎麼可以輕易涉險?是她,之前想左了,也太自信了。

  眼見天色晚了,她打算回家。好巧不巧的,才站起來,就聽到腳步聲,正在是小一郎和鳳九。不知出於什麼心戀,樂飄飄迅速藏身於龍神殿空間,那根紅羽則有意識的落在陰影裡。

  「什麼事非得跑這麼迄來說,鬼鬼祟祟的。」鳳九甩了甩被小郎拉歪了的衣袖。

  「飄飄那事呀。」小一郎拿扇柄蹭蹭頭皮,有點煩惱地道,「那丫頭鬼精,咱們那番說辭怕混不過去。別看她不問了,心裡可沒落踏實。拉你上這兒說,是咱倆合計合計,也不怕飄飄真聽到。她嫌這洞裡陰寒,不愛來的。」

  龍神殿空間裡的樂飄飄簡直哭笑不得。這就叫陰差陽錯啊。偏偏她就來了這兒,聽個滿耳。

  「那怎麼辦?」鳳九樁開手,「你以為,我對著飄飄撒謊,心裡不虛嗎?」

  「布太子出這麼大力,力戰狐妖王,事後卻吩咐我們瞞著飄飄,是不是布太子和咱飄飄之間有什麼?」

  鳳九沒回應,因為他是私下和樂飄飄談過的。

  「無跡沒留意,我卻有點感覺。」小一郎繼續說,「飄飄整天笑嘻嘻的,可眼神裡卻透著不快樂。她這拌豆蔻年華的姑娘,除了情之一字,還有什麼煩心事?」

  「快住嘴吧。」鳳九攔了小一郎往下說,「就算是真的,我們也應該淡化,你還提?」

  「我這不是跟你說嗎?」小一郎道,「心裡急了好久了。」

  「男女之間,互相仰慕很正常,尤其布太子那樣的人物,飄飄又這麼可愛。」鳳九歎了口氣,「趁著兩人之間才有那麼點意恩,還沒往深裡處,趕緊的掐斷了好。我琢磨著布太子也是這個意思,怕飄飄認真。」

  「切,他有什麼了不起的。」小一郎憤憤。

  「你一點都不瞭解男人。」鳳九斜了一眼小一郎,真真是媚戀橫生。可惜小一郎只對上至八十歲,下到八歲的女性感興趣,而且葷素不忌,丑輕全收,所以鳳九之美,對他好比牡丹花餵牛,完全不懂欣賞。

  「我卻明白,布太子這樣做是為了飄飄好。你看他這次,還有上回,兩場綁架,他都是舍了命救飄飄,心裡只怕也裝著飄飄的。只是,他為人冷靜理智,知道繼續下去沒有前途,所以才揮刀斬情絲,乾脆利落。這男人有擔當有決斷,我喜歡。」鳳九又歎一聲。

  小一郎嘬嘬牙花子,很無奈,「也是的。布太子是什麼身份?那可是金光閃閃。飄飄雖然是咱們的心肝寶貝,覺得全天下的男人也配不上她,可從世俗的眼光裡,與布太子差得十萬八千里呢。我聽說,皇上早為布太子看準了太子妃,咱飄飄入不得皇室的眼。」

  「所以,該瞞就瞞吧。瞞不了也咬死了口。」鳳九道,「趕緊的回去,天黑了,飄飄找不見咱們,拈不定怎麼胡思亂想呢。」

  兩人又哨咕了一陣,這才離開。

  他們走了,樂飄飄並沒有立即現身,而是坐在空蕩的龍神殿中,心潮起伏。

  原來,他是為了她,所以才表現得那麼絕情的。就連救她,也耍隱瞞,怕她因感激而生出別樣的心思。她早應該看出來,但是當局者迷。

  果然戀愛讓人智商下降,讓她連這點明擺著的事也沒鬧明白。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對百里布的心意列了什麼程度,可,應該愛上了吧?而他就究是救了她,還費了這番苦心來遮掩,想必也是喜歡她的。還有那個吻,他那樣驕傲,不喜歡怎麼會那樣?

  只是,他不能。她,其實也不能。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只是在錯誤的時間和地點,錯誤的環境下認識了,還互相有了好感。

  所以,她應該感激他才對,是他理智著,讓兩人不陷下去。遇到這樣的男人,她應該感到慶幸,心裡不能再執著。

  否則,何若?

  那就配合他好了,他那樣煞費苦心,她怎麼能不識好歹。就讓這段才發芽的感情就此枯萎吧,因為它是那麼的不合時宜。雖然兩世為人,她都極為渴望愛情,好在她還是理智的。而且若她願意,還有好多男人追她呢,不是嗎。

  雖然這麼想,心裡卻酸楚難當,絲絲縷縷,像進入經脈,化入骨骼中一樣。其實之前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五十年相處,偶爾有點色心,卻從未細細想過緣由,如個那份情有如春夜之雨,悄無聲息,不知不覺地滲入了靈魂深處,她才發覺,可惜有點晚了。

  不過他能斬斷情絲,她應該也能。

  是……吧?

  放縱著自己,在龍神殿中哭了一場,然後就裝出很輕松的樣子回家。可晚飯才吃完,宮裡就來了詣息,叫她明日進宮。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7:09 PM

第八章 又親?!  

  是懿旨。

  聖上寵妃雪妃,請樂飄飄進宮敘話。

  樂飄飄不明白雪妃怎麼想起她,又覺得踏入皇宮,見到百里布的可能性比較大,就不怎麼想去。可是她不能抗旨,只得硬著頭皮答應。

  第二天,她特意穿得一身灰撲撲,半男不女的,盡量樸素不引人耳目。到宮門外時,雪妃特意派了容嬤嬤來接她,又令她有些惶恐。容嬤嬤可是雪妃面前的第一紅人,等閒嬪妃也要敬上三分的。

  容嬤嬤上下打量她一番,也沒說什麼,只瞇了瞇眼。倒是進了雪雲宮,行了禮,雪妃捂著嘴嬌笑道,「樂掌門這是怎麼了?往常見了很是俏麗,怎麼二仙門編入後備營,也是有品級的人了,倒打扮得像個男人了呢?」

  樂飄飄訕訕的,不知道怎麼回答,卻總覺得雪妃的玩笑中有其他意思,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的緣故。

  容嬤嬤接過話來道,「可惜啊,樂掌門頭上這根紅羽,到哪裡都醒目得很,避不了人的。」

  咦,這話更似有深意。可她有什麼辦法,那紅羽是長在她頭上的,拔不掉。

  「回雪妃娘娘,臣現在是軍人了,不敢太招搖。這紅羽是我門中標誌,倒不好取下。」她現在有了品級,再不是民女,可以稱臣了。這個感覺,還是不錯。

  「說得極是,但軍容也要齊整才好。」雪妃點頭道,顯得特別親切和藹·「不如,明天就穿軍裝來吧?咱們大秦雖然有女兵女將,本宮倒還真親眼沒見過。」

  「可不,樂掌門穿上軍裝,肯定英姿颯輿。」容嬤嬤也跟著贊。

  樂飄飄勉強笑笑,從這簡短的幾句話中聽出了三層意思。第一,明天她還得進宮,也許以後得隨傳隨到。第二,雪妃發了話,她打扮要隆重。第三,雪妃和容嬤嬤是制服控。

  她壞心眼兒的想:是不是深宮寂寞,看不到真正的男人,所以讓她英姿一下,好過過眼癮?

  可是,雪妃為什麼突然對她感興趣了?這裡面沒有特殊原因吧?

  疑惑中,她畢恭畢敬地問,「不知雪妃娘娘召臣下來,可有事吩咐?」

  雪妃一笑,向樂飄飄招招手,「這裡並沒有外人,不必如此拘禮,過來坐吧。本宮久居深宮,除了皇上,也沒什麼事放在心上。不過偶爾也羨慕外面的海闊天空,叫你來,是想聽聽你崑崙之行的事。」

  「回娘娘,其實也很稀鬆平常,並無精彩之處。」樂飄飄心頭一凜。

  真的是雪妃有興趣嗎?還是她背後那位大秦之主想知道什麼?可為什麼會這樣呢?她和百里布表面上看並無瓜葛,是百里松濤太敏銳,懷疑了什麼,還是百里布洩露了什麼?

  不會的!他在她面前都裝得那麼完美!大概再過不久,就能把她忘記。難道,是那天他突然親她,被人看到了?那可是在雪雲宮的範圍之內!

  想到這種可能,樂飄飄漲紅了臉。為了掩飾,她連忙低下頭,還假裝慚愧地把話頭又接回來道,「不過娘娘若想聽,又不嫌臣說得乏味,臣自然知無不言,就怕說起臣做的那些無能的那些事,娘娘會笑話的。」

  也許,只是例行的調查。當皇上的人都多疑,讓雪妃還跟她「聊天」,更容易抓到漏洞。

  說起漏洞,小一郎編的《樂飄飄歷險記》中就很多。若是有心人一看,定然發現很多不合邏輯之處。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照著那本書說,但願百里布也是這樣說的,兩相一對,不出差錯就好。

  「有什麼好笑話的?」雪妃擺了擺手,「和你比起來,倒是本宮是沒見過世面的,只怕比聽書還要有意思呢,只要樂掌門不覺得被耽誤了時間就好。」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聽著客氣、溫和,其實逼得樂飄飄無法拒絕。她敢說和雪妃說話是浪費時間嗎?她敢說皇宮貴人是因為沒見識才死拉著她不放嗎?

  不過當她按照那本冊子說起故事,就更覺得雪妃和容嬤嬤是有意為之。她們不斷打斷、追問,事無鉅細,哪怕是最不起眼之處,都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好奇、聽得津津有味。當然樂飄飄可不會傻到以為她們真是因為好奇才這樣,已經斷定這是試探和調查了,因而加了十二萬分的小心。雖然有幾次被問得渾身冒出了白毛汗,還被像現代法律的當庭辨認那樣交叉詢問,也讓她有驚無險的糊弄了過去。

  但,如果說《樂飄飄歷險記》可以分為電視劇那樣的四十集,她今天才勉強講了半集。那樣,她要連續往宮裡跑一個多月,遇到百里布的機會很大。除非……他刻意避開。

  如果是因為他親她的那事被發覺,那麼今次的事會不會是百里松濤設下的陷阱,看看他兒子是不是和一個村姑有了姦情?那是他不能容忍的吧?那位皇帝不會允許她「卑賤」的血,玷污了高貴的皇室血統。

  不行,她堅決的、堅定的、以及堅持的不能見到百里布。那不利於忘記,若被百里松濤逮到把柄,說不定還會連累二仙門。

  「天晚了,本宮就不留你了。你也知道,非聖旨,外臣不得留宿於皇宮。」終於,雪妃開口,「樂掌門不如先回去,明兒巳時再過來可好?本宮還真聽得入迷了,明兒就陪著本宮一起午膳。不知,樂掌門在時間上方便嗎?」

  她能說不方便嗎?想必各種借口都能被推搪,那她何必再廢力氣?憑白惹人懷疑不說,讓這些所謂貴人不悅,她也沒有好果子吃。若這一切真是試探,她小心應付就是。

  平靜的應下,她離開皇宮。容嬤嬤借口要傳晚膳沒有親送,也沒派小宮女或者小太監帶路。還說反正她之前為太子殿下餵養過很長時間的靈寵,宮裡是長來長往的,只拿著雪妃賜的腰牌即可。

  就連樂飄飄說自己是路癡,怕在皇宮迷路時容嬤嬤也笑說「不怕。咱們皇上簡樸,又是馬上皇帝,不喜南方的亭台樓閣、曲徑通幽,宮內建築都是大方簡潔的風格,地界不大,連箭道也橫平豎直,你只要沿著走廊一路向南就能到達宮人出入的側門。若實在不認得路,但凡拉著誰問問,人家還不告訴你嗎?至不濟你瞄著東邊的太子東宮為標桿,那可是皇宮中僅次於皇上寢宮的第二高位,絕迷不了方向的。」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樂飄飄總覺得容嬤嬤和雪妃話中有話,可她卻只能裝作茫然,自行離開。抬頭望望離恨宮的華麗簷頂,又斷定沒有人跟蹤她,就刻意往偏處走,近乎是沿著皇城根兒,把遇到百里布的幾率降到負數。天可憐見她還真找到一條小路,是穿過一片茂密的毛竹林中的長廊,偏僻得一個人也沒有,寂靜得像游離於皇宮之外。

  西北之地怎麼長出了竹子,這個長廊怎麼舊到這個程度都沒人修葺,她不得而知。她只知道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到了這處就突然消失了,讓她鬆了一口氣。

  只要她小心別說要講四十集,就算講八十集,她來來回回也不會遇到百里布的。

  於是她認真記憶路徑認定了從此處出入。又因為有了退路的關係,雪妃對她的「故事」追問得再詳細,她的驚慌感也慢慢消減了。大概是她表現得滴水不漏,雪妃和容嬤嬤似乎也輕鬆了不少,問問題時都隨意起來。就這麼一連二十來天,完全沒出現任何意外,再忍忍,她就能過關了。

  六月,已經盛夏。潼川雖然乾旱涼爽,但因為背靠崑崙山的連綿支脈,夏日雨水也很多。

  這天的天陰得就特別厲害,雪妃又正好是小日子,有點懶懶的,聽著故事竟然睡著了。容嬤嬤不敢打擾,樂飄飄也不敢說話,反而比平時出宮的時間還晚些。

  天幕低沉,雨絲綿密,霧一樣被夜風吹得飄散,令周圍的景物朦朧如仙境。

  樂飄飄沿著走廊緩步走著,只覺得雨中土地的淡淡腥味和竹葉的清新氣息混在一起,格外沁人心脾。空氣濕漉漉的,氧離子豐沛,她用力深深呼吸,仲展開了四肢,轉了幾圈,不由得無聲而笑,只覺得在雪雲宮的壓抑,這一刻一掃而空。天地雖大,可是這方小天地卻如此靜謐甜美,彷彿遺立於世外。

  真好。就像……畫不成山谷。

  一高興,她又連轉了幾圈,還把身子探出長廊外,感受臉上雨氣的涼意。這樣一來,她的身子就非常靠近那片竹林了,沒提防有東西圈上她伸展的手臂,把她猛然拖進竹林。

  有竹子的地方,蛇多。但這片竹林的竹子都很細,不然怎麼會叫毛竹。那這種力量……

  樂飄飄差點尖叫。

  好不容易站穩,驚魂未定中,就看到一張男人的臉、豐神俊朗的臉出現在眼前。他的眉頭擰成了個疙瘩,面色眼神裡飽含著一種很複雜的情緒:懊惱、暴躁、生氣、痛楚、還有……強烈的思念、絕望的掙「殿……殿下……」

  她驚訝得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聲音就被吞沒在親吻之率。

  又……又親?!



第九章 要不,我娶你  

  一個吻,極為熾熱,帶著要焚燬一切的氣息。

  他的動作很慢,可卻又一眨眼就到了面前,一條強有力臂膀纏在她的纖腰上,一隻手從她的頰側快速掠過,扣在她的後腦上,把她禁錮。

  不像上次在碧水湖邊,只是嘴唇的相貼,氣息的交換。這一次,他兇猛的長驅直入,狂野而奔放,帶著侵略性和佔有的意味。如果說,一個吻可以訴說什麼,那他的吻中表達了太多的東西。他的心太深,那些溫柔和渴想,直到這個時候才浮上心頭,讓樂飄飄看到。

  他吮吻、舔舐、糾纏不休,似要把她胸腔、腦海、每一個細胞中的氧氣都帶走,好像他空空的心臟需要她的一切來填補。他的鐵臂死死勒住她的腰身,不要說躲閃,身體連一絲縫隙也不能分開。她妁身體被他壓得後仰,只有本能的抓緊他胸前的衣服。他繃緊的身體和她柳枝一樣柔韌的腰肢組合成奇異的畫面,就在一大片蒼翠的細毛竹中若隱若現,像一朵誘人的花,熱烈的在雨中靜放細雨沙沙,濃烈的鼻息和如擂的心跳是唯一的聲音,惑亂人心。如霧的雨幕落在他們的頭上、身上,散發出幽幽的亮光,令他們和天地融合在了一起。這一刻,時間和空間都失去了意義,他們只感覺到對方,然後在都要斷絕呼吸的時候驀然分開。

  樂飄飄渾身又熱又軟,雙腿沒辦法站穩,眼神甚至也沒辦法聚焦。這個吻來得太突然,太激烈,太不顧一切令她完全慌了神兒,大腦無法思考,心靈無法轉動,只想著逃跑。這是她的動物本能覺得危險,覺得自己可能覆滅,所以離那個禍害遠一點。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才走回到長廊中的,十幾步的距離,她卻感覺走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站到青磚地上百里布卻又追了來,從身後抱住「你什麼意思?」樂飄飄生氣了。她不知道為什麼要生氣,可就是生氣了。

  百里布不說話,只垂頭埋首於她的後頸。他呼出的灼熱而急促的熱氣順著她凌亂的領窩鑽進去燙得她冰涼的脊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整個身子也跟著顫抖起來。

  「放開!」她低叫,聲音像細密的夜雨般帶著潮氣,卻極為粘人。

  他仍然不說話,但手臂卻收得更緊。

  「好吧,我答應你,這個吻,我也會忘記的。」情急之下,她口不擇言。可是,越是衝口而出的,越是心裡話。她假裝無所謂連自己也騙,其實對上回的事情很介意。他讓她忘記,說他只是一時衝動,很是傷害了她的自尊和感情。

  而她的話,讓他略清醒片刻,陡然鬆開了手。樂飄飄覺得自個兒應該得意的,成功的報復了麼,可不知為什麼心裡在卻很空且又酸又澀,若不是周圍的雨氣逼退了她眼裡的潮氣,說不定她會很丟人的掉下眼淚。

  看到她逃似的跑開,百里布命令自己停下腳步,卻情不自禁的跟在後面,捨不得眼前那抹讓他朝思暮想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要他怎麼說?從她第一天進宮他就知道。他懷疑這是父皇的試探,所以拚命克制自己不去看她。只是沒有一天成功的。他對父皇從不曾隱瞞過心意,也不曾行欺騙之事可最近他卻屢屢利用自己修為上的優勢,避開父皇的耳目,只為遠遠看她一眼。

  看她每天穿過走廊,繞行偏遠,似乎也在躲避著他。他每天要用很大的心力,才能把自己的腳釘在竹林深處。

  他錯了,徹底錯了。從崑崙回來後,越是壓抑自己不去見她,就越是想念。如今越是逼迫自己不接近她,心意就反彈得越厲害。

  直到剛才……

  她的軍裝,聽說是雪妃親自改的,本來很男性化,卻因為合身,顯出不一樣的窈窕來,並另有一番綽約風姿。她的長髮高高束成馬尾,任何裝飾和髮簪也沒有,只那根俏麗紅羽,就在天地一片雨霧濛濛間,在昏黑寂靜的夜裡,在一片蒼綠之中,火一樣跳動在他的視線裡。當她自由的笑著,張開手臂,彷彿擁抱天地那樣轉圈,瞬間就在潮濕的空氣裡,引燃了他心裡堆積成山的火種。

  他跟著她。

  只是跟著。不明白自己要做什麼,就是捨不得放開。唇上,還殘留著她的柔軟和香氣,甚至那酥麻感也沒有退去。手中,那隔著軍裝的溫熱和柔軟感仍然令他心跳不止。他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年,所以知道他的身體想要什麼。而這麼多天來,他全力要忘記,可今天他也才明白,他的心想要的是什麼。

  樂飄飄!只是她而已。

  身與心,都強烈的想要她。他不是沉溺女色的人,可一想到她,就激越的渴望。

  眼看著,她就要走出長廊,穿過一片空地,從宮側門出去。百里布突然追上,拉住她的手腕,往懷裡帶。好像抱著她,他心裡才不空蕩蕩他想對她說什麼,張了張嘴,可有東西梗在喉嚨,他連發個音都困難,只得行動代替。

  他捧著她的臉,沉醉而熱烈的吻著,感覺她本能的回應,卻又倔強的推開。他只能把欲逃的她繼續拉回到身邊,兩人在原地糾糾纏纏了也不知多久,更不知吻了幾次,只吻到都氣息不穩,百里布恨不能立即就把她抱回離恨宮去……那個……性命雙--修。

  「皇上!」樂飄飄被吻得暈暈乎乎中,一慣的狡猾竟然還殘留半分。於是,她望著百里布的身後低喊。

  百里布一驚,驀然轉身,卻哪有什麼人。

  再回頭,樂飄飄已經不見蹤影。他的耳邊,只留下一句話的回音,「殿下放心,今天的事我一定忘得掉。」

  可他,不想讓她忘掉!

  百里布只覺得心底無比沉重,害他扶著廊柱、極其艱難才能邁出步子。空氣是熱的,雨珠也滾燙。他走出長廊,仰面向天,瞪大眼睛,看著無數雨線傾灑而下,看似柔弱,看似漫不經心,看似不聲不響,卻侵佔了天地間的一切事物,什麼也無法阻擋!

  就像樂飄飄,之於他的心。

  他並不知道,此時的樂飄飄正拚命往二仙門跑,只怕身後有人追。跑出很遠後,才愕然發現有傘沒打,有包小妞沒召喚。真是白癡到家了!

  都怪百里布!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若說想要女人,皇宮裡有的是,幹嘛經纏著她?那些宮女受過訓的,就算床笫間也一樣,肯定比她會侍候人。

  可他這麼忽冷忽熱的,誰受得了,會得糖尿病的!

  難道她就那麼可口?還是欺侮她有成就感?可是,她不是沒感覺,男女間有些東西不需要用語言來表達。剛才百里布抱著她、親著她的時候,她覺得……他愛她。非常愛。強烈的愛。

  但那是不可能的吧?他那麼傲慢,她一個村姑何德何能?況且他明知道她不可能跟別人分享男人,而他身為太子,廣播龍種是必須。那個後位,也遠非她這樣的身份可以期待。唉,不對不對,就算百里布對她動心,離那種非卿不娶的程度也還遠著呢,她想到哪裡去了!

  她拚命搖頭,身上的水珠兒甩出好遠。

  「主人,你把我叫出來,到底是騎還是不騎?」身邊,包小妞不耐煩的說,顯然對兔毛被打濕,表示極度不滿,「還有你那把破傘,你不撐起來,只舉著,能有什麼作用?」

  包小妞是騎寵,雖然年幼,但飛行時就變形到一頭小毛驢大小,飛得又快又穩。

  「你管我呢?我帶著騎寵雨中散步不行嗎?」樂飄飄漲紅了臉,「我就不打開傘,當避雷針舉著我樂意。」

  「哼,臉紅成這樣還嘴硬,是不是思春啊?」包小妞鄙視地道。

  樂飄飄被人說中心事,氣得掄起美人傘就打。

  包小妞轉身就跑,可也不敢甩下主人,於是一人一寵就這麼追逐著回了二仙門,倒遮掩了樂飄飄明顯不對頭的情緒。

  胸口,像堵著熱乎乎的一團毛毛,不上不下的,令她晚飯也吃不下,借口累了,洗了澡就鑽了被窩。可是躺下得雖早,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海裡不住閃現出那些接吻的畫面,甚至連當時的感覺都清清楚楚的反應在身體上。

  不要想了!現在的情況是百里布對她感興趣,可兩人根本是不合適的,不應該在一起。明天她就告假離開潼川,哪怕外出有危險也沒關係,還能險得過一顆心要失守嗎?失了心,就收不回來了。那時,太子殿下若過去了這熱乎勁兒,她怎麼辦?當怨婦啊!不,她不要這樣。

  做了決定,立即就開始不捨。所以,她又不斷想出各種理由來勸說自己,搭配著念幾句清心咒。迷迷糊糊中,她覺得自己應該是睡著了。可是感官,卻特別清晰。

  半夢半醒之間,她突然覺得有異。

  房間裡進了人,就在她的床前!照理,她應該裝睡覺,然後看對方有無敵意再反應。可那人的氣息帶著沉重的雨意和灼熱的質感,驀然就鎮住了她。就在之前的每分每秒,她還不住的回味,此時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她猛然欠起身,回頭看著那高大而濕漉的身影。這一次,輪到她說不出話來了。

  他不是……來採花吧?雖然喜歡他,可也不願意讓他隨便采。

  「要不,我娶你。」昏暗中,他曖昧的上前一步,逼得兩人的距離到了危險的程度。

  誒?!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7:10 PM

第十章 不思春是不正常的  

  樂飄飄大吃一驚。

  她覺得,她一定是在做夢。因為她遭遇了皇太子的求婚,這是她在做夢中也無法想像的。

  可哪有人這樣求婚的?半夜闖入女方的香閨,突然說出這種話。

  「那個……殿下……您別衝動……」白癡啊!話一出口,樂飄飄就暗罵,恨不能把自個兒的舌頭咬下來。這時候沉默是王道啊,哪有女方這麼表態的,這不成媒婆了。

  沒想到,百里布還真的閉上眼睛寧了寧神,然後又上前一步,堅定無比,「嗯,我娶你。」

  他說的是娶,不是納。也就是說,他要她當他的太子妃,他登位,她就是皇后。地位什麼的,她倒不是很在意,但這麼突然就被送到那麼高的位置,她還是沒辦法相信。

  啪!她打了自己一個耳光。叫你做夢!這夢還不醒。

  可是,這不是夢,臉上火辣辣的疼讓她更清晰的感到心跳得沒有章法。

  而百里布為她的舉動嚇了一跳,手伸過來,似乎要阻攔,卻又硬生生停在那兒。

  那麼說,這是真的。他真的來向她求婚了。她應該高興才對,可卻非常不確定。如果是個玩笑怎麼辦?如果他又是一時情動,回頭說讓她忘記這個承諾怎麼辦?這件事對於她來講太突然了,因而就特別不真實。

  「你不用現在回答我。」百里布收回手,真起身子,還半轉過頭,因為樂飄飄那疑惑又慌張的眼神令他承受不住。

  樂飄飄明顯鬆了口氣,還好太子殿下同學是有風度的。

  活了兩輩子,中間隔了上下幾千年和一個時空,還沒有男人向她求過婚,處理這種事,她完全沒有經驗。他不逼她就好,她得慢慢地確定他的心意,慢慢的決定。

  可是話說完了,他為什麼不走?就杵在這兒嗎?

  黑暗中,他沉靜地望著她,不動不說卻蘊含著無比的危險,就好像暗影魔魅,在悄悄盯緊它的獵物,只等著合適的時機,就把對方一口吞掉。

  此時無聲勝有聲,樂飄飄終於明白了這句話。這無形的壓迫令她透不過氣,好像他的氣息佈滿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把她禁錮,令她顫抖。

  「夜了。殿下,請回吧。」好不容易,她才開口,可那聲音比空氣的濕度還大,簡直似乎能滴出水來。她很怕百里布拒絕,因為兩人再在這種情況下獨處,很可能會擦槍走火,直接跳過求婚、答應、三書六禮、迎娶進宮、直接進入到洞房花燭的階段。

  誰說雨天就不能點火,他們之間就可能燒起來。

  幸好,百里布的克制力比她強,聞言倒沒說什麼,只往後一步步退著,身子慢慢遠離,眼睛卻沒離開她。到平台上時,才猝然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樂飄飄又鬆了口氣,可能控制力弱了,心跳加速到要衝出喉嚨,身上也熱起來,恨不得跑到雨地裡去淋著。她把這歸為修為的差距,而不是人品。若她結了嬰,一定能克制住那些不道德的、帶顏色的想像!也一定更能抵住誘惑。

  但無論如何,今夜她是甭打算睡了。就那麼呆呆的保持一個姿勢坐到天光大亮,她心裡仍然是一團亂麻也似,根本理不出個頭緒,滿腦子都是:他又吻我了。他向我求婚了之類的事。

  小一郎和鳳九在屋外窺視了半天,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

  「思春了吧?」小一郎歎氣。

  「有你這麼說寶貝徒弟的嗎?」鳳九生氣。

  小一郎一臉無辜,「她這年紀就該思春,不思春才是不正常的吧?」

  鳳九想了想,也是。

  可是思誰都好,千萬不能是布太子。那是跟自個兒過不去,注定前路坎坷、受罪難過。

  兩人有著同樣的想法,又同時轉過頭去,同時發現剛才還泥胎樣發呆的徒弟突然不見了。

  此時的樂飄飄,騎著包小妞,帶著大吉大利,正往燕北天的家裡飛。為了不驚擾普通的百姓,大秦有一個人性化的規定:在城裡不能無故施展仙法,除非宵禁以後。所以進了城,她就收起靈寵,雇了馬車。

  燕北天的家很好找,她也去過,在高官富商雲集之地,卻是夾在豪門大宅中的一處清雅的小院落。她在崑崙五十年,於她而言就像過了幾天,除了修為,思想精神和身體都沒變化,但燕家的奴僕是凡人,已經換了幾茬,倒是燕府的大管家也小有修行,認得她是自家大人的好朋友,當下就把她讓進去。因為燕北天還在皇宮執勤,要下午才回來,就給她上了細點、茶水和淨水淨面的東西,請她單獨留下等待。

  樂飄飄心煩意亂,哪有心思吃東西,但確實口渴萬分,連著灌下兩大壺涼茶,心裡那點火才稍微平靜了些,不再鬧得她五迷三道的。再看到手巾水盆等物,才想起自己出來時只是胡亂套了衣服,沒有梳洗過,實在是有些失禮的,連忙起身收拾收拾。不過她在燕北天的書房裡等,沒有鏡子,想了想,就拿出山河懸匣裡那面透明的水晶鏡烈陽九天來。

  那寶鏡能放大陽光的威力,燃地獄之火,焚燒一切。但既然名為鏡子,其實也有照影的功能,是後來樂飄飄細細把玩時發現的。水晶側面有一行極小字體的篆刻咒語,不仔細看發現不了,誦念三遍,它就能放大成等人高的穿衣鏡,還是高清的,比現代水銀鏡都清晰。

  照著鏡子把衣服整了整,又梳了頭髮,乾淨臉。再望著鏡中人,眼神裡飄浮的全是夢幻和不確定感,似乎在笑,卻又膽怯,實在不像平時的自己。

  「魔鏡魔鏡告訴我,布太子對我是真心的嗎?」她只是隨便說著玩,因為想起了《白雪公主》裡面的鏡子,哪想到,鏡面突然幻化成水面一般,波動了幾下,接著出現了很多畫面。雖然斷斷續續的,但卻看得明白。

  皇宮中,她與鬼車嬉戲,那凶物神態超萌,小笨鴨子一樣追著她跑,百里布無意中路過後院,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狐妖洞,她暈了過去,百里布克制自己,閉目入定,由情入道。

  崑崙秘境中,百里布本來在相對安全的地帶,感覺到中心地帶的她,立即不顧危險的飛身而入。是去不顧一切地救她,不是無意中遇到。

  回潼川途中,表面上的冷漠不關心,實則貌似不經意的回頭凝望。

  碧水湖畔,那個突然的親吻之後,他像被抽乾了力氣一樣的扶石歎息。

  離恨宮內,夜半無人時,以法術幻化出她的樣子,深刻的思念。

  廢宅外面,與狐妖亂的劇鬥,勢均力敵,之後開始佔優,亂驚訝又驚恐,而他受傷下仍然拿出日月弓,乾坤箭,向那拚命要逃跑的臭狐狸射出。

  那條走廊一側,細竹林裡,他默默地跟著她從頭走到尾,日復一日,卻從不說一個字,從不讓她知道……

  臉上,濕濕的。心裡溫軟著,連跳動的力氣也沒了。烈陽九天是仙器級法寶,不會對主人說謊。所以。原來。根本就是……他的心太深,旁人看不出。是……他愛著她,只是沒有表白。

  她來找燕北天,就是因為她不確定百里布的感情。畢竟兩人的身份差異巨大,他沒向她表達過真切的愛意,吻了兩回,第一回叫她忘掉,第二回直接求婚。

  身為一個戀愛經驗不豐富的女孩子,她實在難以確定這份感情是不是真實。她不敢問師傅們,怕他們跟著瞎操心。再說,一個色狼、一個精神分裂、一個暴力單細胞男,又懂得什麼是愛情,什麼是生死相許?想了很久,她才決定來問問燕北天,這個溫柔大哥哥般的人。

  他是布太子的心腹,唯一的朋友,而且他對她一直友好而真誠,她想從他這裡知道:布太子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是個玩笑,她擔不起。但現在,不用了。

  不知看了多少遍鏡中反應出的景象,燕北天回來了。他一進書房,就看到樂飄飄迷濛的笑著,可是卻一直掉眼淚,嚇了一跳,連忙問,「飄飄,出了什麼事?」

  「大哥,回來得這麼早?」樂飄飄抹了臉,不好意思的說,揮手把烈陽九天鏡收起來。

  「管家到宮中給我帶了消息,我想你不可能無緣無故來找我,怕是有急事,就告了假,趕了回來。到底……怎麼了?」燕北天狐疑。

  感覺上,應該不是壞事,看飄飄的樣子,眉梢眼角都是溫柔的意思,難道……「他,向我求婚。」樂飄飄難得的扭捏了下。

  「誰?」

  樂飄飄低頭不語,腳無意的在地磚上蹭來蹭去。

  於是燕北天立即明白了,不禁吃驚,「太子殿下?」

  「嗯。」

  「什麼時候?」

  「昨天晚上。」

  「你答應了嗎?」

  「我不知道。」樂飄飄的智商急劇下降,茫然地搖遙頭,「應該沒有。他讓我考慮一下,可是我想答應他。來這兒,是想告訴大哥一聲。」看到那些情景,她已經做了決定,無需再問。

  「飄飄,你選了一條很難走的路。而且,不一定能好好的走到盡頭。」好半天,當樂飄飄以為燕北天消失的時候,他嗓子乾澀地說。

  樂飄飄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可惜,真正的感情是理智沒辦法戰勝的。



第十一章 撲就撲吧  

  不知是百里布太急,還是從燕北 天那裡聽說了什麼,當天晚,他又大駕光臨。

  仍然是直闖香閨,大半夜的站在 樂飄飄的床前。堂堂一個太子,非歹弄得自己像採花賊似的。

  「你的答案?」他說了四個字。

  樂飄飄本來心中一片旖旎,還有點不好意思,但看他生硬的態度,倒像是質問,就有點不爽,故意半天不回話,只眨著眼看他。

  果然,百里布受不住她的目光, 像被燙到一樣,很侷促不安,一點一點,往後退了幾步。

  這樣的他,她沒有見過,不由得玩心大起,還是不說話。哪想到他是那種越受壓就越要抵抗的個性,情緒緊繃下立即反彈,好不容易退遠了,卻又突然上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你的答案?」

  他的手一慣溫暖,可此時卻冰冷的,令臉頰驀然滾燙的樂飄飄一哆嗦,心防就弱了。隨後他突然彎下身子,逼近,就算黑暗,也看得到對方眼中的自己。那呼吸,不知誰的更急,突然就攪和在了一起,難分彼此。

  距離太近,誘惑就格外濃重,像天間最烈的酒,聞之即醉。他情不自禁地吻上去,那柔軟微涼令他陣陣容心悸,陡然就生出無盡纏綿意,吻得綿密悠長,直到兩人都氣息不穩,才輕輕放開,卻仍然在她唇上輕輕磨蹭了會兒,才戀戀不捨放開。

  「就……嫁給我吧。」低啞的聲音就像最上等的黑色絲綢,幽暗、滑順、柔軟,帶著不可抗拒的性感和誘惑。

  「我不和別人分享你。」樂飄飄喃喃低語,像是情濃時的撒嬌,語氣卻又無比堅定。

  她知道對於這個時代,對於大秦王朝,對於皇室,這個要求都是極不合理的,百里布願意正式娶她就應該心存感激。再說,皇上多納後宮是祖制,更是皇室的需要。統治者應該有更多的子孫來延續和維護皇權,鞏固佔有天下的目的。這是常理。但凡她是個理智的人,就不應 該提這種「無理」要求。

  可是她沒有那麼偉大,又是現代的靈魂,顧不了這麼多。大局?她才不管。若讓她在後宮女人的鬥爭和掙扎中度日,她覺得他們的感情會遭到污染。對感情,她是完美主義者,那麼她寧願把最美好的一刻,留在這裡。

  或許,做地下情人也沒關係,借個龍種更好。他立後時,她遠遠地避開就是,帶著孩子隱居去。以前在現代時聽過一個女編輯的話:有些人,不管多麼相愛,也注定不能在一起。

  很淒美,很無奈,卻也很現實。沒人有可以得到所有東西,都會有犧牲的。

  其實她現在雖然心裡甜蜜,有那種因為愛情而渾身發暖發飄的感覺,但那個注定卻像一根拔不出的針,一直刺在那兒。他和她,只是都不願意去觸碰而已。在中國明代,有過一位皇帝一生只娶了一個皇后的,但她不能直接這麼要求,只看他自己的決定。

  果然,此言一出,百里布愣了下,緩緩站直了身子,走到平台上去。正當樂飄飄以為他這是放棄並離開時,他卻站定,深深吸著山間清新的空氣,沉默著,很認真的在考慮。

  他這樣,樂飄飄非常滿意。她要的就是深思熟慮的結果,不是因為感情的衝動而隨口答應。

  百里布正是這樣的人,要麼不說,說出來就一言九鼎,至死也會做到。

  約莫過了一柱香時間,他走回來,腳步很穩,「我答應。」他說得鄭重,「但是……」

  樂飄飄聽了前半句,心頭一喜,可這個但是,又讓她如墜冰窟,臉都白了。百里布看她這樣子,心頭軟軟,倒放鬆了下來。他唇角微微上翹,坐在床邊,把她輕輕攬在懷中。

  樂飄飄小貓一樣溫順,就乖乖倚在他結實的胸前,聽著他胸膛裡強而有力的心跳和頭頂傳來的低沉性感的聲音,「我和你的事,能不能先保密一陣子,等我找機會慢慢勸服父皇再公開?」

  偷偷摸摸啊!她……其實滿喜歡的,因為特別有情調。而且,她決定交出她的心,享受並付出她兩世中惟一真正的愛情,但真的不看好他們的未來。這樣,也好。萬一結局很破碎,至少傷害面會小一些。這就是現代女人的悲哀,看得總是太清楚。

  「好。」她答應,決定拋開所有,不顧一切。 紫霞仙子說得好:飛蛾撲火?撲就撲吧。

  「不過請殿下不要總偷潛入我們二仙門了。」她往他懷裡鑽了鑽,輕笑,「殿下如入無人之境,我這個當掌門的很沒面子誒。若是加強防禦吧,萬一殿下不察,受了傷,我可是會心疼的。」

  她突然就輕鬆下來,令百里布簡直柔腸百結。

  他不習慣這種感情,雖然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年,但全心喜歡一個人,愛著她,對他卻是全新的體驗,不禁侷促萬分,還有點尷尬, 不似樂飄飄這麼沒皮沒臉的。 所以,他只嗯了聲,沒說別的。

  樂飄飄知道他闖進來時就布下了結界,因而也不低聲說,只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壞了壞了,燕大哥知道我們的事今天白天,我見過他,告訴過他,我真的很喜歡殿下呢。」

  這是……表白吧?百里布很恨自己,因為讓女人搶了先,他的臉還有點發燒,幸好房間裡沒有點燈,瞧不出來。在遇到樂飄飄之前,他沒想過自己居然是個害羞的人,太丟人了!

  「殿下。」

  「嗯?」

  「能問你個事不?」

  「問。」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呀?殿下是喜歡的我,才要娶我對不對?」

  「這個問題不回答。」

  哼,難道她還有什麼值得利用的?不喜歡她,他的心會亂成這樣?會做到這一步?沒良心的丫頭!

  「那我換個問法。」樂飄飄不死心的在百里布懷裡蹭了蹭,「殿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心裡記住我的?而且還時時想起?」

  百里布沉默。

  什麼時候?從那年大雪紛飛的初次見面,那一片潔白中的她的眼神,就讓他記住了。至於說何時經常想起,應該是這丫頭看光自己的時候。再然後,她還冒充入他的夢……其實他已經分辨不出當初的心思是羞惱還是憤怒,是惦記還是憎恨,自從動了心,一切的一切都模糊纏綿起來,現在想來都變了味,都是怦然心動的感覺。

  「這個問題也不回答啊。」見他沉默,樂飄飄給自己找台階下,「問下正經事好了。為什麼我主動接近殿下,只要有了肌膚之親,殿下就僵住呢?不過後來在畫不成山谷待了五十年,好像這個症狀減輕了吧?」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百里布輕咳了聲,掩飾尷尬,隨即臉一板,「這也叫正經事?」這事也很丟人啊,他堂堂一個太子,大男人,身份比她高,修為比她高,年紀比她高,經歷過男女之事,而她還是處子,可卻會出現那種可怕的情況!他不甘心!不過他主動碰她,便不會有問題。雖說後來情況好了些,但她若先動手,到哪種程度他才會僵硬,還真不好確定了。

  「要不我們試試?」樂飄飄咬著唇壞笑。

  百里布的目光下掠,固定在懷中人的臉上,又在她飽滿的胸前和纖細的腰肢、修長的雙腿上瞄了一圈,語帶威脅地道,「樂飄飄,你是在勾引孤?很好,孤不介意今夜就臨幸你。」

  樂飄飄嗖一下就跳下床,忍著笑。

  沒錯,她是調戲了太子殿下一回。當然,也藉機試探他的底限在哪裡。這個人和普通男人在某些方面沒有區別,只要涉及到他在男女關係上的能力和主動性問題,就會變得很強硬,以後要記得哦,不惹到他這裡,除非她真的想要的時候。

  「殿下,注意節操。」她板著小臉,重複小一郎那色坯平時就愛說的話。

  這一刻,她忽然發現自己不愧是他的徒弟啊,或者是大師傅附體,一臉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男啥女啥,學個十足十。

  「對了,我還想問殿下個事?狐妖王亂,到底怎麼處理的?」她急速改變話題。

  事實證明,越是正派的男人在和小女人斗小心眼兒方面就越是低能,百里佈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冷哼了一聲道,「他?沒想過我已經到了化神中期的實力,上來就吃了暗虧。不過他在逃跑方面真有本事,我本想殺了他,以絕後患,但終究被他跑了。」

  說著,走到樂飄飄身邊,再度擁她入懷,卻是安慰性質的,「放心,他再不會來找你的麻煩,因為他必須不停的跑。也許能稍稍休息片刻,可是絕對不能騰下手來再做壞事。」

  「你把他怎麼啦?」樂飄飄很是幸災樂禍,接著大感痛快,她之前可被欺侮得太狠了。

  百里布微微一笑,「我的日月弓,乾坤箭有一個妙-處。若我想誰死,只要在箭頭上沾了那人的精血,弓上餵了我的血,此箭就會一直追擊他,不死不休,除非大羅金仙重現,不然誰也破不了此法。」

  就是說,亂再也不能折騰別人,永生永世的逃亡不止?真不錯,還帶精密制導的。而且這下子算是徹底解了她的圍。她以後要提防的,也許最大的BOSS就那個付采薇了。

  等等……他到了化神中期?!天哪,這是什麼修行速度?而他這樣直接告訴自己,完全不隱瞞,是對她很信任吧?還有,他之前一直深藏不露,肯定是有計劃,有考量的,但是為了救她,在亂的面前毫不猶豫的施展出來……

  他愛她,很愛。此刻她確定得不能再確定。

  所以,她付出什麼都是值得的。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7:10 PM

第十二章 我們約會吧  

  「是誰告訴你,亂綁架你的事是我去解決的?」明明,他下了封口令的。

  他對樂飄飄這樣坦誠,樂飄飄當然也不瞞他,把烈陽九天鏡拿了出來,因為從燕北天那兒回來後還研究了很長時間,現在也算熟練操作。

  「魔鏡魔鏡告訴我,布殿下在一個時辰前,做了什麼?」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咒語,因為順口好玩,也就這麼念了。記得之前她忽悠過狐妖亂,說天下間有面魔鏡,可以告訴他,誰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沒想到,真讓她說著了。烈陽九天雖然沒有那項功能,卻能反映影像。

  鏡子變成等身高,鏡面水波流動,在百里布驚異的目光中出現了一幅畫面……百里布在離恨宮自己的寢室中,有如困獸一般來回走動,好幾次走到門邊,可卻又轉回來,糾結又煩惱地喃喃自語:要去見她嗎?接著,又轉悠了半天,最後終於出門。

  看到這些,樂飄飄笑得眉眼間全是柔色,百里布卻漲紅了臉。

  他習慣了高高在上,有如神祇般高貴威嚴,哪會洩露這麼幼稚的感情和白癡般的行為?他自己也沒料到,遇到情事,竟會如此失措失當。這種真正的愛情,他並沒有嘗過滋味,所以並不會因為他的身份、修為、年齡和性格,而與其他初戀的男人有什麼不同。此時他只覺得侷促不安,連忙道,「快收了!孤命令你!」他一貫的擺架子時就改稱呼。

  樂飄飄樂得吱吱嘎嘎,看出他是真的不好意思,面子過不去了,連忙揮手拂去這一幕,又說:「魔鏡魔鏡告訴我,樂飄飄一個時辰前在做什麼?」

  百里布大感興趣。

  鏡面波動,影像中的樂飄飄盤膝坐在床上,也不點燈·但憑藉著月光可以看到她發呆、癡笑,一會兒又抓起枕頭,又抱又咬,最後還滾到床上哼哼。

  實話說看到這模樣,她臉皮雖厚,卻也有點尷尬在,連頭也抬不起來,只是勉強道,「看吧,我比殿下還傻呢。」男人哪,好面子的動物,非得女人比他們還笨才舒服。

  果然,百里布面色好多了,又指著鏡面道,「你是把那個枕頭當成我,要咬我嗎?」

  「沒有具體特指。」樂飄飄笑,「我就是喜歡的沒辦法,怕笑出聲來,所以咬點東西。」

  「你喜歡……孤喜歡你?」

  誒,這算表白嗎?樂飄飄眉開眼笑,才想調戲兩句,又考慮到眼前人十分傲驕害羞,生生把話憋回去,用力點了點頭。

  百里布很滿意,清了清喉嚨,腰桿挺得筆直,目不斜視,表現得很不屑似的,「沒見過比你更能胡言亂語的丫頭。」

  樂飄飄好笑,「愛就要說出來啊,我為什麼不承認?多光明正大個事。殿下你知道嗎?男女之間有了感情,腦子都會變笨的。」

  「你說孤是笨蛋?」百里布擰上眉,臉色嚴肅。可他的眼睛那樣明亮,好像盛放著滿天星光,板緊的面孔上是無盡的溫柔,樂飄飄怎麼會怕?

  唉,真是愛情降臨一瞬間,智商回到學齡前呀。

  樂飄飄突然跳起來,撲到百里布身上。

  百里布下意識的接住,於是她就雙腳離地,吊在他脖子上,「殿下,我們約會吧。」

  「約會?」

  「嗯,男女之間相互瞭解的重要步驟。以及,必要過程。」

  「你覺得,孤對你不夠瞭解?還是瞭解不夠?」

  呃,這個……確實。雖然之前他擺出都不樂意和她說話的樣子,但兩人相處了很久,還都在對方面前故意表現惡劣的一面,從不隱藏和掩飾。她對他,更是什麼過分的事都做過,若說瞭解,應該足夠了。

  而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臉,那一臉認真的神情,樂飄飄就覺得這個男人特別可愛,明明愛情智商為零,還偏偏板著個勁兒,總引得她想逗逗他。

  於是,她吧唧一聲,重重吻了百里布的唇一下,「不是那種瞭解,而是……不約會就沒辦法摟摟抱抱親親呀。」

  「那你現在正在幹什麼?」

  「摟摟抱抱親親呀。」樂飄飄眨著無辜的眼睛,「約會嘛,就是這個樣子,再看點好景,吃點好吃的,玩點很低能的遊戲。」古代男不懂得這些,還得靠她主動啊。

  想起主動,她就又去吻他。

  他的唇雖然緊抿著,但碰上去就會因放鬆而柔軟,還立即渡回一股淡淡的熱氣和香氣,非常令人迷醉。而他也表現出了絕佳的反應能力,在樂飄飄的第二次偷襲中迅速反攻。

  她整個人都被鎖住了,連呼吸的空間也被侵佔,他極具侵略性的吻剝奪了她的一切思維和判斷,只感覺到熱,無數的火苗在她每一個毛孔燃燒。他是不愛說話的人,但唇舌卻極為靈活有力,吸吮、纏攪、似要探進她靈魂深處,帶來陣陣的酥瘌。

  樂飄飄癱化成水,自己惹來的麻煩,到頭來卻無法控制,喉嚨中甚至溢出細微的呻吟,這還只是吻吻而已。她被壓到床上,覺得不應該這樣,卻又意亂情迷,直到百里布也控制不住似的,拉開她的衣領,輕咬到她的肩膀。微微的刺痛令她啊的一聲叫出來,也冷靜了片刻。

  「殿……殿下,還不到……不到這一步呢。」天哪,這只是首次約會好嗎?不是開房。

  百里布放開她,埋首於她的臉側,粗喘相當劇烈,可見他有多麼衝動。他是個有大修為的男人,照理斷不該如此。可面對這個稀奇古怪的女人,他就是把持不住。

  「孤答應,在娶你之前,絕對不碰你。」他咬著牙說,身上的火熱卻很難退卻。

  也……也不用這麼絕對吧?樂飄飄心道。特別是此時他起伏的胸膛正壓在她身前,那樣子就像撫摸,令她口乾舌燥,很難堅持。兩個相愛的人,做什麼事都是正常的啊,只是她覺得太快了。若是等到結婚,她還真沒有信心能走到那一天。在百里松濤的固執下,就算成功也得很久。她怕,她有點等不了。唉,算了,她準備好時再引誘他好了。

  「殿下咬人。」她呢噥著抱怨,那個柔媚勁兒,連她自己也吃了百里布卻低低的笑了,胸前更是因這笑而起伏撞擊著她,「喜歡得沒辦法,只好這樣。」他用她剛才說的話堵她。

  樂飄飄心頭惡念陡升,見他強壯的脖頸正在眼前,稍欠起頭,就像他頸側動脈咬去,模仿了一把吸血鬼。雖然只輕輕一小口,卻令百里布身子一僵,身體上某部位強烈的變化,就頂在她腿側。

  「別考驗孤的定力,目前很差。」百里布咬牙切齒的說。

  不該笑的,可樂飄飄就是給逗笑了,一邊笑一邊側過身去,蜷縮著閃開他的禁錮。她不敢再玩火了,否則她相信百里布馬上就會開動。

  百里布迅速起床,背對著她,不讓她看到自己的激動和狼狽,「約會的事,孤准了。」

  「謝殿下。」看他端架子,裝矜持,真好玩啊。

  「這兩天比較忙,可能出不來皇宮。後天一早,孤要去潼川以外北三百里的龍門,你去那裡接架吧。」百里布頭也不回地說,「要小心,別被人發覺。我會叫北天在暗中護衛你,免得你又惹出什麼事來。」

  「殿下……」這叫討論約會嗎?明明是通知啊。

  「就這樣。」百里布一邊說一邊往外走,轉眼就不見了,只扔下一句話,「不許偷窺孤。」

  樂飄飄忍著笑。

  烈陽九天鏡很奇怪的,只能看到他們兩個。她試著問過無數遍三師傅無跡的消息,鏡子上什麼也沒反應。問別人,也是一樣。三師傅去追亂了,到現在也沒有消息傳回來。

  剛才,她確實是想以鏡子追蹤百里布的,但既然他不喜歡,她就不做那麼猥瑣的事了。可是龍門啊,不會是龍門客棧吧?金鑲玉,人肉包子……還有,後天是什麼天氣,要穿什麼衣服呢?又要怎麼和師傅們說她要出門幾天呢?他不會在外面把她辦了吧?據說,很多女孩都是在野營時失去貞操的。

  胡思亂想中,她居然睡著了。第二天,她以自己都沒發覺的好態度在門裡轉悠,見誰都和顏悅色,見誰都笑瞇瞇的,結果搞得門人都覺得得慌。

  「她肯定是沒在沉默中爆發,但在沉默中變態了。」小一郎運用起樂飄飄言傳身教的現代語言,相當之得心應手。

  「你什麼意思?」鳳九狐疑。

  「我都跟你說了,她這年紀不思春是不正常的。可她喜歡的,偏偏是個不能喜歡的人,這麼壓抑著,於是花癡了唄。」

  「你才花癡。」鳳九怒道,「我家飄飄那是心眼兒好,怕你我擔心她,強顏歡笑而已。」

  兩人觀點不一,爭吵不停。

  樂飄飄卻不知道這些,美滋滋的逛完了二仙門,只覺得夏天真美好。然後又拿了錢,叫上紫墨等村花去逛城裡,買了很多精美的衣服、鞋子和首飾。當然啦,也沒忘記給其他村花捎帶了不少。

  看到一群丫頭片子圍著衣飾嘰嘰喳喳,小一郎和鳳九才放了心,鳳九還說,「以前聽飄飄說過,女人不高興了或者感情失敗就拚命花錢買東西,這叫減壓。」



第十三章 皇太---子的女朋友  

  龍門那邊,還真有一個客棧。

  樂飄飄此時就站在客棧的二樓,望著前方筆直的大路,心中悲催萬分。

  哪有她這樣約會的?女方等男方不說,明明純潔的愛情,卻怎麼看怎麼像軋姘頭。

  「龍門山裡有我大秦精兵部署,太子殿下要務在身,午時後才會過來。」燕北天低低的說。

  午時過來?直接殺頭啊!樂飄飄暗想。

  不過她沒有不高興,因為她不是不明事理的小女孩。她只是小小二仙門的頭兒,還是放羊式管理。而百里布協助他父皇管理的是一個國家,又是外敵環伺的那種,肩上的重擔不可同日而語,哪可能扔下一切只哄著她?若他是那種男人,她也不會愛的。

  她只是……很緊張。

  和男人約會,在現代時很平常,只相親就參加不少回了。但沒有一次像今天,一直怕哪裡做得不好,會讓他不喜歡。說到底,百里布太完美,對她來說還是很有壓力的。所以說,門當戶對很重要。可是,誰讓他們愛上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晚煙霞色的藕絲琵琶襟的短襦,下系紗綠長裙,嫩黃的繡鞋上,只繡了幾片葉子,淡雅之極。長髮挽出雙螺髻,一側插著那只天然的紅羽,另一側只簡單一隻紅瑪瑙花卉紋小梳子。除此之外,身上再無半點飾物,連銀鐲子也不戴,素淨中帶著俏麗,顯得重視但不隆重,輕鬆但不輕慢。

  為了這身打扮,她真是煞費苦心。她想要在他眼裡是美麗的,可是又不能太俗氣,真難。

  「你餓不餓,不然吃點東西?」燕北天見她不說話,手指無意識的扭動,就體貼的問,「雖是山野村店,卻有幾個野味做得不錯。」

  對太子殿下和樂飄飄的感情,他真的不看好,而且很擔憂,但做為惟一的知情人,他說不出勸解的話來。因為他明白,殿下之前忍耐得多久、多狠,若能控制,必不會走到這一步。那麼,他也只有為他們保密,再出謀劃策,爭取皇上的首肯。

  「不餓呢,大哥一路護送辛苦,不如先吃吧。」樂飄飄搖搖頭。

  她心裡像塞著一團溫熱的毛團似的,哪吃得下東西?不過她雖然覺得自己沒出息,普通的約會也搞得自己坐臥不寧,卻知道燕北天奉命保護她,就算沒遇到危險,也是很累的。而且燕北天本是軍中之人,百里布的左膀右臂,為她一個女人轉來轉去太大材小用了。她要跟百里布說,她並不需要特殊保護,自己會小心的。好歹,她也是金丹修士呀。

  再說,她帶了吃的。

  古代娛樂生活匱乏,沒有電影院、主題公園什麼的,他們這種見不得光的情侶,又不能一起逛街,她實在想不出約會的花樣。不過相比現代,這裡的優勢就是山清水秀,食物天然,所以她決定野餐,提前也做好了準備。

  「好。」燕北天跟她也不矯情,叫了飯菜來吃。

  山野村店,沒什麼雅間一說,但他們包下了二樓,倒也清淨。樂飄飄在一邊忙著斟酒、夾菜,像個侍候人的小丫鬟似的,以行動感謝燕北天多番回護。燕北天並不推拒,只叫樂飄飄也坐下,兩人順便聊天。

  「殿下這次要出來多久啊?」樂飄飄打聽。

  「明天一早就回。」

  那就是說,他就算很快過來,他們也只有半天和一夜的相處時間。真是……時間太短。自從確定了感情,也不知怎麼的,就突然思念了起來,恨不能時時在一處。他們這算什麼?直接跨過初戀,進入熱戀?

  「最近很忙?」她試探性的又問。倒不是有什麼心思,就是怕涉及朝政秘密什麼的,讓燕北天為難。

  但是燕北天卻很坦誠,「是很忙,只怕殿下很難像今天這樣一出宮就一整天。若在潼川城內,你們不能頻繁見面。咱們那位皇上……」他望向皇宮的方向,「外表看起來粗豪,實則精明得很,很難有什麼能瞞住他的。」

  樂飄飄心頭一凜,怎麼聽,都覺得燕北天在提醒她。誰都知道,在百里布說服百里松濤之前,她是不能曝光的。若被發現,還不知要鬧出怎樣的天大風波。所以,他們必須承受相思之若,行動間要極為小心才行。

  「我明白。」樂飄飄點點頭。

  看著她臉上的失落,燕北天非常不忍,轉移話題道,「飄飄可曾關注過大秦的國事嗎?」

  樂飄飄茫然,因為她還真沒注意過。修了仙,有了那個小村子,小門派,現在還有了修仙證,她幾乎不問身外世事。燕北天這樣問,她才記起自己屬於大秦後備營,說到底和大秦的軍隊和其動向,脫不了干係。

  而且,身為皇太子的女朋友,她是不是應該關注一下局勢,關心下他的工作和生活呢?

  「大哥給我講講。」她把微溫的湯,送到燕北天面前。

  燕北天喊了幾口,被山雞菌子湯鮮得深吸了一口氣才說,「我們大秦的皇裔比較單薄,百里家的正支到現在,繼承人只有太子殿下一人。所以你們被困在崑崙秘境,很多人就很不安分。」

  「有人覬覦他的皇位?」樂飄飄有點驚訝。

  燕北天搖頭,「那倒沒有,皇上一直鐵腕統治,自登位以來,對朝政有異議者,對皇位有私心者,早已經剷除乾淨,目前的大秦就是鐵板一塊。皇上聖命之下如臂使指,上下一心。或者,有人說皇上好戰嗜殺,但全大秦子民都相信皇上,相信戰爭會給大秦帶來永久的和平,上層……又沒有人敢反對,加上全民尚武,底下一幫子死忠武臣,不得不說,皇上的手段很高明啊。這也就是為什麼其他六國圍攻大秦多年,卻始終不能動搖我大秦根基的重要原因之一。沒有裂痕,何來弱點,又怎麼侵入?」

  「那又是什麼人不安分?難道是那六國?」

  「正是。」燕北天眼中閃著複雜的光芒,看得出,他對這一切很厭倦。他是個生性恬淡的人,特別適合修仙的,只可惜他出身武勳貴族之家,從小伴隨太子。他有他的職責,所以一直站在太子殿下的身後。

  「你們被困,被傳成太子殿下已經死了。大秦沒了繼承人,那六國就蠢蠢欲動。到底皇上再強勢,膝下空虛也令國民難安。這衫,除了魯國態度曖昧,剩下的五國在五十年聯手挑釁了數次,都是大敗而歸。但越是敗,他們就越怕有一天被吞併,所以最近又有不好的舉動,皇上那兒也有緊急的密報傳來。」

  「要打仗嗎?」樂飄飄吃了一驚。

  戰爭,這兩個字對她來說太陌生了。在現代時是如此,到了異時空的古代大秦也是這樣。

  「應該不至於。」燕北天說完,突地一笑,「這是我的判斷。雖然他們又聯盟,又調兵的忙得不亦樂乎,但殿下不在時,他們尚且不能贏,殿下回來了,怎麼能有機會?只是做做樣子罷了,或者是尋找或者等待一個契機。他們可是一直想拉修仙者下水呢,可是修真界不願意介入人界的征戰和殺戮,會誤了道心的。不過嘛,防人之心不可無。敵動,我們也要做佈置,太子殿下的軍政要務就繁多了。」

  「修仙者?」樂飄飄更驚訝,因為若是修仙者介入純人類的戰爭,那死傷和戰爭規模……用腳趾頭也想得出有多慘烈。

  「其實真正的老百姓才不管什麼更朝換代,統治者是誰,他們到底屬於哪國臣民呢。他們只是想平安的活著,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樂飄飄微微冷笑,「我有點不能理解這些統治者,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國號真的那麼重要嗎?要一心為百姓,就不該挑事,順應歷史潮流。他們放不下的,其實是自己的皇位吧。屁股決定腦袋,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得出的結果也不一樣。百姓願意順服,可各國的皇上怎麼捨得奉別人為上?何況還怕丟了小命。還有,皇上青春正盛,就算太子殿下不繼承皇位,皇上可以再生小皇子嘛,真不知這些人急個什麼。」

  她一番現代議論,算不得匪夷所思,但也令人耳目一新,接著瞠目結舌。

  燕北天驚異得還沒說話,身後就傳來一個聲音,「說得不錯。」

  「見過殿下。」燕北天趕緊站起來。

  可樂飄飄卻很侷促,連禮也忘記行了。

  百里布沒挑刺兒,反正這丫頭無理慣了,今天這樁是最微不足道的,此處也沒有外人,他根本不在意。

  「不過,說什麼屁股決定腦袋,一個姑娘家,言語怎可如此粗鄙?」他又哼了聲,「還敢直言皇上的子嗣問題,要造反哪,還是嫌命長?」

  「是,臣錯了。臣以後改了還不行嗎?」哼,就愛擺架子、教訓人,本掌門大人大量,不和你計較。

  燕北天冷眼旁觀,就覺得這二人之間特別彆扭,卻又奇異的和諧,不禁微笑道,「殿下既然已經到了,那臣就告退了。軍營那邊還有臣的朋友呢,怎麼著也得一聚。」

  「嗯,明早孤會按時歸城。」百里布點了點頭。

  樂飄飄內心忐忑,不明白百里布是什麼意思。明早?這就是說晚上也和她一起過?那是不是要那啥?可是他說過成親前不碰她的,不過他也說他定力很差。怎麼辦?她的定力更差。修為低嘛,沒辦法。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7:11 PM

第十四章 定情之物  

  「去哪兒?」樂飄飄還在胡恩亂想,百里布問。

  樂飄飄連忙拎起藏在桌子下面的大籃子,笑道,「我們去野餐好不好?」

  戀愛中的人,可能都會陷入輕度的精神病狀態。

  若以樂飄飄的本身素質來說,一個深度宅,最愛的就是待在空調房內,躺床上玩各種電子產品,吃東西叫外賣,能一個月不出門的。

  可此時,她頂著夏日的毒辣陽光,鼻尖都曬紅了,脫了皮,走在山間崎嶇的小路上,好容易找到一棵華蓋大樹遮蔭,還能俯瞰山窩中的一處明鏡般的湖泊,可卻被蚊蟲咬得深身是包。

  要命的是早上新做的點心都壞掉了,只能吃水果。但就算狼狽如此,她居然還是感到很甜蜜,心裡高興,臉上一直掛著明媚的笑容。而百里布雖然擺著撲克臉,到底也還是一直跟了下來,對這麼無聊的事也沒有怨言。

  很多很多年後,樂飄飄回憶起這一幕,都不記得當時說了什麼。就是覺得很快樂,心頭軟軟的,風是輕的,雲是淡的,天地之間沒有任何人,只有山色如畫,水色如新,她所有的愛情都在那一刻肆意綻放。並且,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他們還把各自的靈龐召喚了出來,讓它們彼此熟悉。鬼車和飛廉都是凶煞之物,大吉是天生膽小,大利則是狐假虎威,倒是外形似兔的包小妞一臉壞相多少給樂飄飄挽回了些面子。

  不過鑒於這五隻的主人之間彼此相好,身為靈寵自然感知得到,也互相恨不起來。

  再加上最蠻不講理的鬼車又巴結樂飄飄的很,它們在互相威脅了一陣之後,倒也沒打架,只口頭攀比修為和實力。幸好它們知道主人不便打擾,自己跑遠處玩去很快就種族大融合了。

  動物,永遠比人類單純呀。

  而到了晚上,山蚊子兇猛來襲,雖然可以創造結界來躲避,卻沒了野餐的意恩了,百里布就提議回皇宮。

  「殿下我們不是應該遠離皇宮的眼線嗎?」樂飄飄有點吃驚,「還有,明天一早,你不是要來這裡和燕大哥會合?」他不是玩「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的遊戲吧?再說,夜遊皇宮有什麼好玩的?難道他是覺得那樣比較刺激?

  「我要帶你到一個去處,只有皇宮有入口。」百里布說著又皺眉,「你跟北天很熟嗎?大哥都叫上了。」

  樂飄飄但笑不語,哎喲,好大的酸味。堂堂布殿下戀愛起來像個小男生哇。

  百里布自己也覺得幼稚尷尬,想繃著勁兒卻不太成功,只得召喚回鬼車躍身而上,頭也不回地向樂飄飄伸出手。可等了半天,手還是空蕩蕩的。

  微側過身一看樂飄飄正笑瞇瞇的趴在一臉倨傲的包小妞身上,令他很是不爽。

  「過來!」冷冷的命令。

  「人家也有騎寵。」眨眨無辜的眼睛。

  「孤說過來!」開始端架子。

  「這是太子旨意嗎?」微笑著挑釁。

  乾脆,百里布不再回話,而是直接抓了過來,把她放在自己身前。

  鬼車高興壞了嘎嘎叫了幾聲,愈發的像鴨子,對包小妞示威。包小妞兔牙閃著寒光,看樣子不依不饒但在主人的眼神示意下,只得憤憤不平的飛回山河懸匣中還跟大吉大利不滿地嘀咕,「我說怎麼樣?女大不中留,一心只向著男人呢,拿我做手段,太氣人了。」

  大利表示同情的拍拍包小妞的兔頭。

  大吉則為樂飄飄辯護,「咱們是靈寵,當然要聽主人的話。包小妞說得太奇怪了,完全是三個師傅的語氣。」

  包小妞伸出兔牙就磕了大吉的翅膀一下,輕蔑道,「雌性就是這樣,太溫順,不霸氣。」

  「那也比雄性卻長了個雌性的相貌,還起了個雌性的名字好。」大利猥瑣地笑。

  於是,三個人打成一團。

  樂飄飄當然不知道這些,她其實就是故意折騰百里布的,雖然有點惡趣味,但戀愛中的人都是這麼白癡的。當她坐在鬼車背上,倚在百里布懷裡,霎時就什麼都忘記了。鼻端、週身之外都縈繞著他的氣息和淡淡的龍涎香,就像浸入她的四肢百骸似的,令她只願這一刻能夠天長地久,不希望鬼車快速到達目的地。

  「知道我要帶你去哪裡嗎?」當鬼車在天空中兜了幾大圈,終於飛臨皇宮上空的時候,百里布低聲問。因為那同乘的短暫時光,他的心和語氣都變得柔軟無比。

  「是地下龍神窟?」她倒也不隱瞞自己的猜測。

  想來,這皇宮中還有什麼讓他牽掛的呢?只有他的父皇和他的師傅吧。父皇是需要躲避的人,所以只可能是去找那位從不說話的師傅。

  這個……算見家長吧?想到這兒,樂飄飄突然就羞澀了一下。

  「雖然以前你偷偷跟我去過那裡,可我還是想正式把你介紹給我師傅。」百里布說。

  看到他平靜但認真的神情,樂飄飄突然感覺他和那條神龍有著極深的感情。這實在有點怪異,因為聽他說過,從他五歲記事起,那神龍就失去了生命,事實上並沒有教導過他,所有的修為,都是神龍留在他心裡的神識在引導。

  說到底,和她的龍神殿空間差不多。她所擁有的是玉簡,而他所擁有的可能只是一段聲音、深澀的文字和殘留的影像,和自學成長差不多。那他,對那條神龍的師徒之情是哪裡來的呢?

  感覺到百里布突然肅穆起來的精神,樂飄飄保持著沉默。兩人避開皇宮守衛先是來到奉先殿,在列皇的牌位面前行跪禮後,他口誦咒語,兩人雙雙踏入腳下的黑色七星芒圖案中,轉眼間到了地下。最後,走過那長達幾里的石階,來到那巨大的地下河岸邊。那河水依舊是陰沉沉的,黑緞子一般閃著光,似乎不動不流,卻瀰漫著吞噬一切的黑暗力量。

  在河水的中央,光滑如鏡的巨大的平台上,神龍無言沒有生息,卻宛如活著。

  「師傅,這是徒弟喜歡的女人。」百里布拉著樂飄飄跪下,「我要娶她為妻,告訴您知道。」

  「師的……」樂飄飄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語。

  「就是上回我跟您說過的丫頭,碰到我,就會讓我發僵,冒充入我夢境的那個。」百里布繼續說,就好像神龍能聽到似的「父皇不會同意,但我希望您知道,而且能認同。」

  地下龍神窟空曠百里布的聲音不斷迴響,似乎傳到那不知盡頭是哪裡的河水深處,隔著水音兒破碎成很多細語,深深化作一腔纏綿之意。

  神龍仍舊無語,百里布無卻半點輕慢之處,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然後盤膝坐下面對著同樣姿勢的樂飄飄。

  「我的生命是兩個人給的。」他握住樂飄飄的手,「我的父皇和我的師傅。父皇……,他有自己的規矩和想法,輕易不會改變,你不要為此怪他。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徵得他的同意,娶你做我的妻子惟一的妻子。」

  「嗯。」樂飄飄重重點頭。

  「我師傅……你不要以為他是仙去的。我總覺得他還在,只是沉睡了而已。他是給我另一次生命的人,不然你我就不可能遇到。所以,你要和我一樣尊重他。我父皇說,他本是天上神龍,誤入凡塵卻失了神骨,回不去了。而跟我雖是結的塵緣,卻奉的真心。」

  「嗯。」樂飄飄再度重重點頭。

  百里由看著她,看著在漆黑地下河邊的她,仍然充滿著鮮活的生命力,就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就像是他的光,心中柔情頓起,俯下身,溫柔又深切地吻,慢慢吞吐,似要把生命交換。

  然後在她意亂情迷,就要軟化成一汪春水時,雙手從她的手腕向上滑,撫過整條臂膀,輕輕落在肩膀上,再反轉,停留在她的喉嚨處。她穿的是琵琶襟的短衣,他的手指就捏在那扣到領口的紐襟上,微微用力。

  樂飄飄的心突然狂跳起來。

  他不是……他不是要在這裡提前洞房吧?神龍彷彿沒有生命,可他又說師傅還在,難道……難道他們要在龍神師傅面前那什麼什麼?

  天熱,除了這件短上衣,她裡面只穿了自己改良過的內衣,現代內衣。

  她覺得她的心都躥到喉嚨附近了,幾乎震得他的手都在顫抖。奇怪了,明明她碰他時,他會僵硬,為什麼現在他碰她,她也動不了了?甚至,嘴張了張,連話也無法說出來,額上迅速冒出了一層細汗,被臉紅染得發燙。

  豈不知,她這模樣到了百里布眼裡就成了最大的誘惑,他終於出手,兩邊一分,就把她的上衣全拉開了,露出大片雪白的酥胸,還是在紅色內衣的襯托之下。

  那美景令他口乾舌燥,很想立即要了她,可卻咬緊牙關,沒有進一步動作,眼睛雖然還在那迷人之處停留,手卻伸到自己的懷中。

  片刻,指尖捏著一個透明的水滴狀東西,有點像水晶,有點像鑽石,貼在她雙乳之間。

  他的指尖火熱,但那個水滴卻冰涼,極冷和極熱交織,害得樂飄飄差點呻吟出聲。抬起眼睛,只見百里布念了個什麼咒語,就感覺那水滴輕輕浮在她的皮膚上,但卻再取不下來似的。

  「這個寶貝是休。」百里布聲音暗啞,「是我給你的定情之物。我不知道它有什麼用處,但也是我師傅留存下來的。

  我知道,他想讓我把它送給我最愛的女人。所以,我送給你。倘若我心負你,我命即休!」



第十五章 聯姻  

  這一夜,樂飄飄就與百里布依偎在一起,在地上龍神窟靜靜坐著。雖然互相沒有說話,雖然身處這神聖中帶些陰森的地方,但就是感覺很踏實、很平安、很…幸福,恨不能就如此下去,再也不要改變。

  第二天一早,樂飄飄回到二仙門,但她卻仍然睡不著,於是把烈陽九天鏡召喚出來,拉開衣領,觀察那個名為「休」的定情信物。

  它幾乎完全透明,除非本主,別人很難發現它的存在,面對烈陽九天鏡時都無影無蹤,十分神異口但是,樂飄飄能感覺到它,涼絲絲的,卻又奇異的包含著濕暖之意。更奇怪的是,樂飄飄對休有一種熟悉之感,好像本來就認識它。

  宛如雙生,相隨相伴。就像……,姐妹那樣。

  試了試拉它,真的取不下來,就只好讓它貼心放著,感覺到百里布的氣息絲絲纏繞,就在她身邊陪伴似的。

  太子殿下這招很高桿啊,這樣,她就會日夜不停的想著他,想忘也忘不掉了。

  樂飄飄注視著那面清晰無比的鏡子,見鏡中人眉眼含春,忽喜急怒,又是羞惱,又是不好意思,乾脆收了寶貝,窩床上睡美容覺去了。

  另一邊,百里布回到龍門,整肅了軍隊,按計劃回到潼川城。正常行軍,一天之間絕對不可能達到三百里的,但他帶的是仙軍,全軍疾行,進城後有前鋒開道,所以不到中午,已經兵士入營,百里布也到了御書房回報情況。

  「龍門是通往潼川城之咽喉要地,不可馬虎。」百里松濤聽完匯報,點了點頭道。

  「兒臣清楚,所以特別留了意。」百里布正色道,「那邊依山而建設的舊陣完好,若有突發狀況,很快就能啟動。駐紮的仙軍日常訓練也沒有耽擱,這次兒臣去巡視,特別帶去了幾隻異獸,所以北疆……,父皇儘管放心。」

  百里松濤「嗯」了一聲,眼睛垂了下來,手指無意識的敲著龍書案,也不知想些什麼。

  見此,百里布略有些不安,猶豫了一下就上前幾步問,「父皇,我們派去各國的細作,有不好的消息傳來嗎?」

  「自你懂事,朕就沒瞞過你,那一戰,必會來的,只是早晚問題。天可憐見,在你被困難的五十年裡,他們沒有動手。那幾回小小試探,不足為慮。若那時六國拋卻互相猜忌,徹底聯合起來攻打大秦,我大秦危矣。」說到這兒,百里松濤抬眼,目中精光燦燦燦爛,「現在也不是好時候,畢竟我們找到了龍印,卻還沒找到地宮。所以表面的太平,能維持還是要維持的。」

  「六國開始結盟了嗎?」百里布皺皺眉。

  他是皇太子,也是軍人,還是修仙者。這三重的身份,卻都指向一個結局:統一天下的戰爭。從小他就明白,大秦要麼統一七國,要麼被六國所滅,沒有第三條路。正如樂飄飄對燕北天說,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七國已經分裂千年,卻從沒有超過十年的安寧,就算沒有大戰,各國邊界的小打小鬧也沒有間斷。

  統一,是惟一通向和平之路。

  他們大秦地處西北,雖土地廣袤,遠勝其他六國,卻國土大多苦寒之地,不擴張就難以生存。加之民風彪悍,皇族百里氏驕傲不妥協,歷來就是其他六國的眼中釘,雖不屈不撓,五百年前也差點滅國毀族。

  如今,六國亡秦之念不死,始終把他們看成威脅,而久守必敗,大秦要想安寧,就只有主動出擊,踏平其他六國,統一天下一途。不是百里家族好戰,而是非戰不可。只是照樂飄飄那天所說,戰爭真是為了百姓嗎?可若棄之,就算百里家一死以絕天下,又有誰能保證大秦子民不被欺凌?

  因為樂飄飄,他堅定的戰意有了動搖。但,也只是動搖而已,本心仍然沒有變。

  「確切的說,應該是五國。」百里松濤的眼神又閃了閃,「齊國……,在猶豫,暫時還沒倒向任何一邊。」

  齊國,地處大陸以東,背靠無垠碧海,海外不知通向何處。在齊國和秦國之間,隔著趙魏兩國,若是遠交進攻,爭取到齊國,趙魏就會顧忌腹背之地,韓國也會受到掣肘,不敢放手進攻秦國。那五國之盟就算不破,至少也不是鐵板一塊,僅剩下燕與楚可全力出手,秦國就有很大的勝機。這就好比弈棋,以一子牽住三子,實在是絕妙的一招。

  「父皇可以肯定齊國真心願意與我大秦做出約定嗎?」百里布沉吟了一下,問。

  「朕少年時遊歷天下,與齊國皇帝無意中相遇,曾把臂同游。」百里松濤笑了笑,似乎回憶起少年時光,臉色都不禁柔和了下來,「那時我們不知對方的身份,倒是真心相交,就算後來猜破對方是誰,卻也瞭解了彼此的治國之策。齊國皇帝骨子裡根本不喜征戰,性格上有些軟弱。若朕給他一個讓他放心的保證,再給他一個鄭重的承諾,他是寧願偏安一隅,絕不願意動武的。」

  「父皇應了齊國什麼?」百里布心頭一跳,問。

  他自是知道父皇一直拉攏齊國,更不惜採取明面兒上的手段,讓其他五國生疑。甚至,動了聯姻的心思口聯姻,算是保證,但他從沒問過,父皇給了齊國什麼承諾。而且父皇今天和他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呢?難道要讓他馬上娶齊國公主含顰?齊國皇室也是修仙者,那位皇上雖然沒什麼進階,只多了幾百年的生命,含顰公主卻是崑崙高徒,如今也是金丹期了。

  這件婚事是早就有意向的,雖然沒有定論,但他當時也沒有激烈反對,反正身為太子,他早就清楚他的婚姻是政治手段,由不得自己的心意。但現在不同了,他有了飄飄,本打算慢慢把這件事平息,父皇本來也沒特意去說,今天這是怎麼了?

  「朕許諾,不佔齊國一寸領土,只要百里氏仍然是大秦皇室,就絕不染指齊國。」百里松濤站起身,從書桌後走到百里布身邊,意味深長地拍拍他的肩,「布兒,你該知道齊國有多重要。兩國之間,已經秘密談妥,只需要最後的保證:你要娶魯含顰為我大秦的太子妃。等天下統一,父皇立即讓位與你,齊國公主為咱們大秦的皇后!」

  百里布心裡咯登一下,血液瞬間冰涼。

  他要娶的人是飄飄,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也答應一生只她一人。他並不是盲目的隨便答應,他是認真的,而且有計劃。只是父皇的旨意來得太突然,他的佈置還沒展開…,難道,是父皇發覺了什麼嗎?

  「父皇,兒臣不想這麼早成親。」他推搪了一句,明知道很無力的理由,可一時想不出更好的來。

  「布兒,就算你是修仙者,容貌不變,年齡可也不小了。」百里松濤並沒有因為百里布的拒絕而生氣,而是溫言道,「那含顰公主是百年不遇的純陰之體,若與你雙修,對你的修為更有助益。難道,你不想早日渡劫飛升嗎?若你成了仙者,七國還有什麼理由不統一?你母后的仇,又怎麼可能不報?你想,若非含顰體質特異,以崑崙那種清高於世外的態度,怎麼會收一名凡塵的公主為內門弟子?從另一方面講,娶了含顰,至少和崑崙也搭上了關係。再說,含顰容貌絕代,性子又溫柔,這樣仙女般的人物,可是山野村姑可比的。此婚事百害而無一利,關鍵是捨顰傾心於你,不然這等女子,得有多少人求娶,父皇要幫你定下親事,只怕也不容易。」

  「父皇……」

  「這件事,你早有心理準備,只是以前沒擺到台面兒上說。」百里松濤打斷百里布,突然間生氣了似的,「或者你在崑崙秘境這五十年,心思想得左了,忘記什麼事才重要。父皇也不逼你,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明日再來,咱們商量一下你秘密前往齊國下聘的事。先別說了,下去吧。」百里松濤揮揮手。

  百里布沒辦法,一臉陰鬱之色的離開。

  父皇必是知道他對飄飄的心意了,至少是懷疑到了。他那麼小心,不知哪裡出了破綻。

  父皇說得話很明白,雖然沒有直接點破,也是給他留了面子和餘地。但於他而言,這變故實在有些突然。

  他不直接爭辯,是因為他知道父皇正在氣頭上,多說無益。可他是不會娶含顰的,明天必要想出辦法來說服。他不能直接違抗父皇的命令,因為父子感情,因為他的責任,還因為……,反對太激烈,會逼得父皇對飄飄出手。別人不知道父皇的實力,那是父皇有所隱瞞,他卻是清楚的。若到那一步,就算他拼了命,也不能保證飄飄一定周全平安。

  他還是希望事情能有控制的,能好好商量解決。不然,若到了沒有退路的時候,他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一方是他的父親,一方是他深深愛著的人,他不想任何一方受到傷害。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7:12 PM

第十六章 皇上的意思  

  回到離恨宮後,他枯坐良久,然後慢慢從床頭的櫃子中拿出一張紙。

  那是一幅畫:一個大圓球,中間套著三個、小圓球,最下方有一橫一豎兩條線,大圓球外面有很多亂草。

  這是飄飄被狐妖王綁架時,他在她書房的桌子上發現。當時,還以為是與綁架有關的方位圖什麼的。後來才知道,那是她想他時,畫的他的頭像。大圓球是腦袋,三個小圓球是眼睛和鼻頭。一橫一豎兩條線,是他的鼻樑和抿緊的嘴巴。那堆亂革,是他的頭髮。

  那畫功,不是一般二般的爛,簡直爛到了渣。可是知道畫上人是他,他並沒有惱火,而是心裡湧起無盡溫柔之意。她在想他,想得不得了,才要去畫。可是她不會畫,但那份情誼卻在上面。他似乎能感覺她撫著畫,叫他的名字。於是,他把這畫做為她給他的定情物。

  可若父皇以死相逼,他要把她怎麼辦?

  他努力過了,逼自己遠離她,強迫自己不去想。他真的很努力的試過了,可事實證明,他不能沒有她,她已經滲透到他的骨血之中,無論用什麼方法,也再不能拔除,所以他必須想出辦法來說服父皇。飄飄和父皇,他誰也不能放棄。

  而遠在二仙門的樂飄飄並不知道皇宮裡發生的事,雖然她對未來不敢有奢望,卻也沒想到災難來得這麼快。內心充盈之下,她恢復了宅的本質,一天一夜連自個兒的小樓也沒出,心裡不知想念了百里布多少遍。而轉天早上,當小一郎見到一臉迷迷濛濛的她,不由得驚奇。

  「你不是出去雲遊了嗎?這就回來了?」

  「我是短途雲遊,不行嗎?誰說一次就得出去十年八年的?」樂飄飄強詞奪理, 「我昨天一早就回來了,可過了整整一天一夜師傅才發現我。看來,咱們二仙門的防禦問題還是要加強。

  「死丫頭,找茬。」小一郎哼了聲,背著手走了。

  他特意拐到鳳九屋裡,急急的一連串的道, 「壞了壞了壞了壞了!」

  鳳九正盤膝吐納,眼睛也沒睜開,只嗯了聲表示聽到。

  「我看飄飄情況不對,滿面春色,怕是和布太子……」

  「你又這樣說自個兒的徒弟!」鳳九終於有反應了,漂亮的長眉皺緊, 「誰都像你這麼色!」

  「你這個人太不純潔了,淨瞎想!」小一郎很憤怒、又很憂鬱,「我是說,她可能和布太子兩情相悅了,不再是之前互相躲避的樣子。」

  鳳九愣了愣,長歎一聲, 「你說,這世上的絕頂高手是誰?」

  小一郎愣住,沒想到他把話題拐到這上面。

  鳳九也不等他回答,幽幽地道,「情,才是惟一不可戰勝的大高手,大能者。若中了它的毒,憑你是誰,憑你有多大的能為,到頭來都死得屍骨無存,魂飛魄散。」

  「你的意思……我們只能等著給飄飄收屍?」小一郎煩躁的抓抓頭, 「就沒辦法阻止了嗎?」

  鳳九還沒回話,今日的值守人員就來報說,宮裡來人,雪妃召掌門人進宮。

  小一郎和鳳九連忙按下心中的不安,決定晚上找樂飄飄再談談。這邊,就由鳳九傳話,並幫著樂飄飄充妝打扮。因為往常進宮都是穿雪妃親手改的那件軍裝,這下子倒也方便,只洗了臉,為了掩飾紅羽,把長髮高高束起,扎個偏馬尾就行了。

  「不是還讓你去講故事吧?」鳳九沒來由的有點擔心, 「那雪妃也真是閒的,在宮裡哪怕繡繡花也行啊,沒的折騰別人陪她玩。」

  「算啦,形勢比人強。」樂飄飄安慰他,「我琢磨著,再有個三兩回,故事就講完了,到時候再送她一本歷險記,她還有什麼理由總找我呀。好歹,咱們也是後備軍,有好多正事做,又要修行,那雪妃不是個沒眼力見兒的。」

  鳳九無法,只點點頭,目送樂飄飄離開。

  其實樂飄飄也感覺有些納悶,前些日子,明明雪妃對她的故事已經沒興趣了,好幾天沒找過她,怎麼突然又……

  帶著疑惑,樂飄飄進了雪雲宮。行禮過後,雪妃依舊態度親切和藹,摒退了左右,只留容嫉糖在一邊侍候,又賜了點心茶水,三個、女人東拉西扯了半天。

  眼見近午了,樂飄飄突然心頭長革似的,再待不住。或者,隱約間還有些不安,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簡直坐立不安。正要尋個借口,提早出宮,就聽雪妃道, 「樂掌門,不如你陪本宮到一個地方去走走?」

  「娘娘有命,莫敢不從。只是…,本門還有俗務,臣又是個笨的,不親自盯著不行。雪妃娘娘恕罪……」

  「本宮帶你去的地方很近,不過一刻半刻的工夫,耽誤不了你。」雪妃柔柔地笑著,語氣也溫和,可就是帶著不容人拒絕的意思。

  樂飄飄沒辦法,只得跟著雪妃和容姆姆走。不過,雖然她是路癡,但只要去過的地方,倒是記得住,於是越走,她就越感覺不對,直到看到奉先殿的匾額,心頭警鈴大作。

  奉先殿,是供奉歷代皇室成員的地方,雪妃好好的,帶她來這裡幹什麼?

  「娘娘,臣突然想起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是太手殿下特別吩咐要做的,得立即去辦。」她站住,不肯再往前走。只是,她也不能快速溜掉。因為容嫉嫉在前面帶路,雪妃卻有意無意地與她並行,除非她用強,否則根本跑不了。

  「本宮倒不知,太子殿下什麼時候和樂掌門見了面?」雪妃以美人團扇掩著嘴,笑道。

  樂飄飄是修仙者,本就比常人敏感,所以就在此時,雪妃仍然像往常一樣溫婉,她卻從那目光中領略到不懷好意。

  「太子殿下的旨意,燕北天大人傳達的。」樂飄飄心中著緊,但表面不動聲色「娘娘,您要臣陪著什麼時候不行,何必耽誤了太子殿下的事?」

  「拿太子殿下壓我啊?」雪妃仍然笑。

  「臣不敢。」

  「不敢嗎?樂掌膽子很大呢。也確實,太子殿下比本宮一個妃子說話份量重得多,可惜如今本宮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試問大秦還有誰能高得過皇上?」

  樂飄飄一聽雪妃連皇上也抬出來了,更覺得情況不對。她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就是本能的覺得危險,後背的汗毛都根根豎起,於是把心一橫道,「皇上是天子,為人臣者,自然不能抗旨。可臣接的是軍令,二仙門又劃歸在太子殿下麾下實在不敢抗命。娘娘,臣斗膽,先告退了。」

  大秦以武立國,軍令有時高於皇命,把自己擺在軍士的位置上率先要服從頂頭上司,所以她這樣說雖然很無理,卻也勉強站得住腳。而且她本來就沒什麼階級意識,只不過人鄉隨俗罷了,骨子裡沒有深刻的奴性。現在覺得生命有危險哪還顧得了許多,說完這話,匆匆行了一禮轉身就要走。

  「站下!」雪妃的聲青變得冷厲。

  樂飄飄只當沒聽見。

  可面前卻人影一閃,容嫉嫉擋住了她的道路。容嫉嫡容色逼人,平日裡看起來是個嬌嬌柔柔的大美女,卻沒料到身上是有武功的。

  「容姐姐,你覺得可以攔住我嗎?」情急之下,樂飄飄傲然道,也不客氣起來。

  「不敢。」容嫉嫉神色微冷,「樂掌門是金丹高手,我雖有些武藝,卻不是修仙者,怎麼能自不量力?只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雪妃娘娘不讓你走,還是奉了皇命的,你就不能走!」

  「奉先殿是供奉歷代先皇的地方,非皇族中人不得隨意進人。」樂飄飄深吸一口氣,最後講講道理,「雪妃娘娘帶臣來這裡,不是要臣大逆不道嗎?臣雖愚魯,卻也不會不知好歹。」

  「樂掌門說得好聽,難道這奉先殿,你沒進來過嗎?」雪妃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樂飄飄心頭一緊,本能的覺得壞了事。

  百里布帶她來這裡,甚至進了地下龍神窟的事,難道被人發現了?他們那麼小心,怎麼會被發現的?再說,雪妃膽子再大,也不能輕易對付她,況且也沒有針對她的理由,那麼今天的所作作為,真的是皇上的意思?

  想到這兒,她更是要離開。當下也不多話,邁步向前走。因為她是有修為的人,怕誤傷了容姆嫉,還以手臂向前推拉,想把容嫡嫉拎到一邊。

  沒想到容姆婚不退反進,一下就扣上她的脈門,令她瞬間動彈不得。

  「樂掌門是個心善的姑娘,凡事留一事,不肯做絕。」容姆嫉似歎了聲,眼神裡閃過幾不可見的同情和憐憫之意,「你對我手下留了情,我自然也不會難為你。只是樂掌門,你就別掙扎了,那樣只能傷到自己。」

  樂飄飄又驚又怒,沒想到一招沒過,就被治住。

  立即內視,竟然發現身上的力量似乎被屏蔽了,半點也使不出來。所以,她才被一個普通武者治住,不是她輕敵,而是她早著了道!

  緊急之下,她連番調動修為,可丹田內空空如也,粹火和髓海卻堵得難受,全身上下的經脈不通暢,此時別說仙力,就連普通物理攻擊力也沒了。

  「你們做了什麼?」她喝道。

  「樂掌門是有修為的人,本宮豈可小視?」雪妃慢慢踱了過來,「你也別怪本宮,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你之前吃喝的東西,裡面下了仙藥,若無解,管叫你比常人還虛弱不堪。」

  「皇上要把我怎麼樣?」樂飄飄急怒攻心,「為什麼要帶我來奉先殿?」



第十七章 條件  

  雪妃和容嬤嬤再不出聲,只拉著樂飄飄往奉先殿走。

  到這時候,樂飄飄也才發現很多異常之處。比如,大秦的皇宮就算再簡樸,也不可能她們一路行來,卻連一個宮女太監也沒見到吧?這說明,皇上早就打定了主意,把她秘密帶到此處來,不讓任何人、主要是不讓百里布知道。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要秘密處決她?可如果想治死她,有無數方法,為什麼來這裡?再說她來時,是奉召進宮,二仙門人是知道的。其間更是經過很多關卡,暴露的機會非常大。真想讓她悄無氣息的死,直接派人冒充外敵,在二仙門殺了她就好,犯不著這樣費事費時。

  難道還要把二仙門滅了門?但時間上,有點太晚了吧?真是多此一舉。那這到底是什麼路數?又到底百里布和皇上發生了什麼衝突,要鬧到這個局面?讓她死在奉先殿,又是出於什麼考慮?百里父子感情非常好,用燕北天的話來講,皇上看似粗豪,卻是個極精明的人,他這樣手段狠絕,不怕傷害了父子間的情分嗎?

  很多疑問同時湧上心頭,可死亡的逼近卻讓她冷汗直冒,冷靜不下來。

  而才走到奉先殿門口,雪妃就快速打開門,容嬤嬤手上用力,把樂飄飄推出去。隨後,那門又極迅速的關上,好像雪妃和容嬤嬤連往裡面看一眼也不敢。

  樂飄飄修為被壓制,連身上都軟綿綿的無半分力氣,登時就跌了進去。不過,她並沒有摔倒,而是倒在一個冰冷又如鋼鐵般的懷抱中。

  抬頭望去,發現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兵士,以現代的度量衡來判斷,足有兩米高,全身上下披著玄色鐵甲,連臉上也有同質地面具。大秦尚黑,軍隊全是黑衣戰袍,所以這是大秦的戰士沒有錯。奇怪的是,他的眼睛死沉沉的,偶有紅光閃過,明顯不是人類。

  而是……變形金剛!

  呃,不,應該稱為仙甲士。以前她聽小一郎提過,原理跟她召喚的力士差不多,但仙甲士是實體,以極為堅硬耐磨的木料和生鐵鑄造,有人形,有獸形,雖然靈性不足,但若是修為高強者,勝在可一次指揮成百上千。甚至,數以萬計。他們無知無覺,無喜無怒,以特殊的咒法所控制,只聽命於主人,特別適合打仗。說白了,就是機器人戰士,只是用仙法令其聽命臣服。

  小一郎還說過,很多年前,有人專門煉製仙甲士,和馭術是一類,和呼風喚雨、撒豆成兵是同門,看似不夠仙氣飄逸,實力卻是不容小覷的。是修為不能達到頂峰之人的力量彌補,就好像天下間最可怕的武器。可惜,此術早已經失傳。

  樂飄飄信小一郎的話,可為什麼皇宮裡會有一名傳說中應該消失的仙甲士?如果這是皇上的秘密,大秦統一天下的願望,絕不是癡人說夢!

  仙甲士比起肉身凡胎的士兵,強悍不知幾多,就算對普通修士也不落下風。它們又能嚴格按照指揮排兵佈陣,令其力量呈幾何數字生長,無生戀,無死怖,很難戰勝。而她現在又得知了這一秘密,豈不是判了她的死刑?

  頭腦混亂中,那仙甲士拎起樂飄飄,把她夾在腋下。硬木與生鐵,擠在純肉身上,傳來一陣陣疼痛,卻好歹沒把她捏死。這時候,她反倒不敢放聲叫,由著那仙甲士腳踏特殊方位,又扔在地上一張燃燒的符咒,地面上就出現了黑色七星芒圖案。

  看到這裡,樂飄飄就明白了。地下龍神窟是巨大秘密的所在,就算燕北天,就算知道這地方,卻也未必來過。恐怕,只有百里父子才能隨意進入。現在皇上要把她帶到龍神窟去,怕秘密會洩露,不能讓其他人執行,於是就召喚了仙甲士。

  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皇上恐怕真的知道了百里布和她的愛情,也知道百里布帶她來過這裡。百里布對她的情誼如何,通過這件事,表現得很明顯。所以皇上震怒,要在此地處決她。

  怎麼辦怎麼辦?死亡的寒意,瞬間就浸透了骨髓。修仙日久,兩世為人,都沒令她堪破生死,反而懼怕得特別厲害。因為,她才嘗到親情的滋味和愛情的美好。因為擁有,才會更怕失去!可此時,她完全無力反抗,就連聚起心念也難以做到。難道,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嗎?

  無意識中,她握緊右手。那守約砂,突突地跳了起來。然後,她感覺那仙甲士帶著她穿越向地下延伸數里的石階,又沿著死寂得連波紋也沒有的黑水河前行,不知走了多遠,直走到連光線都無法穿透的地方,丟下她,轉身離開。

  黑暗,令人窒息。

  樂飄飄很沒有出息的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百里布左手掌心的疤痕也狠狠的疼著,令他陡然意識到什麼,臉色蒼白。

  昨天父皇半挑明了他和飄飄的事,那是迫他回頭,逼他娶了含顰公主。他想來想去,實在沒有好辦法能說服父皇。急得一夜之間,嘴上長了好幾個火泡。

  首先,他不能棄自己身為太子的責任而不顧。失去齊國,等於增加了四個敵人。那樣不僅會令秦軍的作戰更艱苦,還令百姓死傷增多。

  其次,雖然百里皇室一脈,只他一人了,但宗親還是有。但百里家從來驕傲,不會以女子去和親。而讓含顰公子嫁給其他宗室男,地位上又不足夠。

  第三,他甚至想過讓父皇聯姻,畢竟秦國無後,父皇正值壯年。可這想法有些不仁孝,滅人倫,畢竟含顰公主看上的是他。

  但是他不明白,為什麼父皇對母后一往情深,寧願後位空虛也不再另娶,卻不明白他的一番心意呢。他抵抗過心裡的那份情,他發誓盡了一切力量,如果可以,他會承擔起責任。可是不行!他有什麼辦法?那丫頭就是把他的心牢牢佔據了,生剜出心來也抹不掉。

  國家大義,兒女私情,他無法取捨。

  於是,本來說好第二天要和父皇談談,他卻躲避了起來,繼續苦思對策。他覺得,父皇一向疼他,應該不至於逼他至此。到底,現在的形勢還沒緊迫到必須做決定的時刻。可現在,手心中那痛的感覺告訴他,飄飄出事了,而且一定是父皇下的手!

  「父皇,您把飄飄怎麼樣了?」闖進皇帝的寢宮長生殿,他急急地問。

  百里松濤看似憔悴不少,老了十歲似的,令百里布心頭不忍,暗恨自己不孝。可是,飄飄她……他不能讓她有事。

  「你想好了嗎?到底要如何?」百里松濤坐在龍塌上,腰桿挺得筆直,聲音卻極疲憊。籌劃了多年,眼見就能實現願望,他不能讓一個女人毀了一切。

  「父皇不要逼兒臣。」百里布痛心疾首,「給兒臣點時間,兒臣一定能想出法子,即得到齊國的支持,也不必娶含顰公主。」

  「含顰公主有什麼不好?」百里松濤提高嗓門。

  「請問父皇,雪妃有什麼不好?這天下美人凡多,又有什麼不好?為什麼父皇不肯立後?」

  「放肆!」百里松濤大怒,「一個山野村姑,如何與你母親相比?!那女人是不是會什麼妖法,你到底中的什麼毒!」

  「兒臣不知是什麼毒。」百里布淒然,「可心裡裝著她,是兒臣自願的。」

  「你!」百里松濤怒極,騰地站起來,轉悠了幾圈才壓下暴亂的心思,平靜地道,「那朕就更容不下她。若你對她不這般維護,倒還有些轉圜餘地。」

  「父皇,自從您知道兒臣一心只愛她,就容不得她了吧?」百里布跪倒塵埃,「所以,兒臣才要隱瞞您,並非是故意。父皇,求您,兒臣自幼就從不違背父皇之意,這一次,請您成全!」

  「朕絕不答應。」

  「那也請您把她先還給兒臣!」

  「你什麼意思?」百里松濤瞇起眼睛。

  「父皇,兒臣與她心意相通。」百里佈伏在地上,懇求,「她出了事,我心有感。請您,放過她吧。」

  百里松濤沉默了。

  他盯著腳下的兒子,那個驕傲得睥睨天下,不懼神鬼的兒子,心中滿是無力和悲涼。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淺。從前,毀了他的其華,如今,又要毀了布兒。其華為情而死,那麼布兒呢?為什麼他們百里家,總是陷入這種結局?

  人都稱龍性最淫,龍神的女人最多,從不為一個女人停留,可又是為什麼,再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是命運,還是那個叫樂飄飄的低賤村姑耍了什麼手段?又或者,這是那些老不死的布下的局?樂飄飄只是一個餌!

  不行!他不能容忍!

  「想要她活嗎?」他開口,冷酷到沒有一絲感情,「你娶了含顰公主,朕就放她出來。好好的,不傷一根寒毛。不然,你永遠也找不到她,她也會屍骨無存。這是,朕饒過她的條件。」

  「父皇!」百里布猛然抬頭,瞪大了眼睛,「您把她關到哪裡了?」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7:13 PM

第十八章 求人不如求己  

  「地下龍神窟。」百里松濤倒也不隱瞞,「你該知道,黑水河盡頭的山洞通向何處,那裡面的坑道四通八達,支路和大小結界何止萬萬,就算你和她有心靈感應,若無人識徑,也找不到她。所以你盡快做決定吧,你娶含顰公主,她活,你不娶,父皇也不強逼於你,但樂飄飄必死無疑,而且死得極其痛苦。千萬別猶豫,不然你就算答應朕,再找到她只怕也晚了。也不要心存僥倖,朕金口玉言,沒的商量!」

  看著兒子那絕望痛苦的臉,百里松濤略有不忍。但,不是他狠,是他必須狠,否則一切悲劇都會重來。他寧願布兒恨他,也不能讓布兒也消失在這天地間。布兒是他母親惟一存活於世的證據,是龍神傾其所有才保住的,不能,再被所謂的情,毀掉!

  為此,他不惜犧牲所有,哪怕是父子感情!他抓了樂飄飄卻不瞞布兒,就是這個道理!他要逼布兒放棄,布兒只有按照他指的路走過,才能回歸神體。

  「兒臣……,遵旨。」百里布匍匐於地,說出的話,字字誅心泣血,儘管咬緊了牙頭,仍然淚觸金階。

  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事情到了這一步,話也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他知道,多說無益,父皇決定了的事,再無改變。看的,只是他的態度,他的選擇。可是,這就像是剜他的左眼還是右眼的問題,要他怎麼決定?再者,父皇手裡攥著飄飄的命,哪裡還有餘地?他若真不應下這聯姻,飄飄必死無疑!

  自從記事起,他做所有的事情都很決斷,就算有過猶豫,也不過是過程。但之後他要面對的結果,哪一方面都是他沒辦法接受的。最要命的是,他沒有時間。他每猶豫一息,飄飄面臨的危險就多一分。

  為了尋找父皇所要的東西,他深入崑崙秘境,機緣巧合,九死一生,得到了龍印。他還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探過黑水河盡頭的密洞,尋找傳說中的地宮,卻一無所獲。但,其間的凶險和複雜,他是領教過的。

  他有極其珍貴的引路蝶,還幾次差點在洞中迷失方向,永遠也找不到回來的路。如今飄飄一個人,若父皇發了狠,斷無生機。

  一切,全是他的錯。

  他不該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向飄飄表明心跡,明知道自己沒有自由,還和她訂下永不相負的鴛盟。明知道對大秦勇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卻任性的渴求那些不能他擁有的輕鬆和快樂。

  他不該太過自負,以後自己修為高,安排細緻隱秘,父皇就發現不了他和飄飄的事。

  現在想來,自從雪妃三番五次宣飄飄進宮,就是父皇打下的埋伏,可憐他一頭扎進來,卻不自知。

  他不該小看了父皇對天下的志在必得和對報仇的強烈執念,以為憑借父皇對他的寵愛,早晚可以說服父皇,接受飄飄。所以他沒有把飄飄保護起來,以致今天被父皇以她的生命要挾。

  他們父子間感情一向極好,他以為父皇會妥協,現在才明白在父皇的那些目標面前,連他也是微不足道的,連他也是可以犧牲的!

  他不怨,也不怪。父皇給了他生命,教養他長大,君臣、父子,無論從哪一方面說,叫他死都不得不死。他只恨自己連累了飄飄,因為他寧死也沒預料到父皇的決絕!

  他自問一向心思縝密,算無遺策,可卻因為愛上飄飄而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不知道從一開始就陷入了死局。

  是的,他後悔了,不是後悔挖心挖肺的喜歡上一個人,而是後悔他一錯再錯,傷害了所有不想傷害的人。

  而結果,終是……負了她。

  「你去吧,好好做迎娶含顰公主的準備。」百里松濤的聲音冷冷傳來,看到自己寶貝了那麼多年的兒子,看到其華和龍神用生命護下來的布兒,看到從小到大,不管多痛多累也沒軟弱哭泣過的大秦太子,卻為了一個村姑落淚痛苦,他對那女人就更加厭惡,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

  「兒臣答應父皇的要求,只請父皇放了飄飄。」百里佈伏地不起,語氣決然。

  百里松濤胸中怒火狂熾,因為看出百里布那種犧牲自身,也誓要交換的態度和對他強烈的不滿。甚至是…,恨。那是從未有過的事,這個兒子從未忤逆過他,如今的情形令他忽然害怕。

  他連吸了幾口氣,壓下心中的殺意,怕兒子感覺出來。今天,為著一個女人,他們的父子感情已經出現了裂痕,今後不知要用多少年、多少手段去彌補。雖然他想讓那個女人死,但必須為兒子留下念想,否則,布兒真不知會做出什麼?真怕逼到極致會強力反彈。說到底,他也不想徹底激怒兒子的,要給布兒一個不得不低頭的理由。

  修仙者的生命那樣漫長,爭霸和復仇的道路那麼曲折,布兒會在那或平靜如水,或崢嶸熱血的歲月中忘記有關那女人的一切,犯不著此刻再冒險刺激他。布兒和那個地位下賤的村姑正在熱乎勁兒上,難免心裡在意。但相信,時間能沖淡所有。

  他這樣堅定的以為,卻不想想,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他忘記不了自己心裡在的痛與愛呢?

  「你別打錯了主意。」百里松濤做最後的警告,「想一邊應下婚事,一邊暗中調查是誰帶樂飄飄去的黑水河、龍神窟,然後再想辦法救她出來。你該知道,那裡是旁人去不得的,朕召了仙甲士。」

  百里布的手無意識的握緊。

  果然,父皇連一點機會也不給啊。仙甲士外形都是一樣的,而且只聽命於父皇一人,他絕對不能確定是誰帶走了飄飄。就算確定,那仙甲士也不會向他吐露半個字。

  真的,只有負了她,才能救她的命嗎?

  「朕叫仙甲士在離樂飄飄不遠的地方待命。」百里松濤冷聲道,「你現在應下朕,朕立即施法叫仙甲士守在那女人身邊,免得她亂跑亂躥,自己折騰死自己。等你成親後,自然會把她放出來,朕一言九鼎,絕不騙你!」

  百里布沉默不語,但心中卻揪緊著,片刻不能放鬆。黑水河盡頭的地下暗洞到底是通向哪裡,他們父子探了那麼多年也不清楚,只知道地宮就在其中。他得到了龍印,要配合著地宮中的東西才能發揮作用。但地宮的盡頭又是哪裡?那樣巨大而神秘,飄飄就被困其中,叫他如何不擔心?

  罷了!為救她,也只有盡快成親一途。

  想到這兒,他再不多話,起身行了禮,轉身就走,連頭也不曾回過。

  望著百里布倔強的背景,百里松濤整個氣勢都坍塌了下來。他做錯了嗎?才只片刻,他就能感覺到布兒對他的疏離。可他是為了布兒好,若要恨,就讓布兒恨他吧!

  呆坐片刻,他不敢大意,立即施法,召喚仙甲士要盯牢樂飄飄。他算看出來了,那女人若出點什麼狀況,布兒會跟他發瘋的。他心中雖恨不能那女人死,卻必須保住她的命不可。

  豈不知此時,就在地上暗洞中,樂飄飄悠悠醒轉。

  四周,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又靜得嚇人,只聽得到她自己的短促呼吸和彭彭地心跳,震得她的耳鼓都疼了。她很害怕,怕得要死,半天不敢動彈,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氣坐起,卻被自己發出的細微聲響嚇壞了,就好像看不見的地方有很多東西盯著她似的。

  淡定!淡定!在冷汗迅速冒出一層又一層後,她拚命對自己說著,全身繃緊著戒備。而看不到,視線就沒有坐標,甚至令她都坐不穩,搖搖晃晃了半天才定下身形。

  她從昏迷中醒來,眼睛應該適應了黑暗才對,可仍然什麼也看不到。這讓她感到異常的恐懼,咬著牙伸手摸摸,發覺屁股下是冰冷的石頭,身後倚的也是冰冷的石頭,但前方、上方和左右都什麼也觸不到,大著膽子輕咳了下,回聲傳到很遠,顯然周圍非常空曠。

  她的道心從來不是很堅定的,此時被扔到這樣一個地方,只感覺到孤獨和絕望,沒發瘋或者立即亂跑,算是定力強的了。

  可是她也不能坐以待斃,內視了下自身,由於被下了藥,身上軟綿綿的,靈力和法力也仍然無法調動。聽雪妃的意思,不吃解藥就不能解除這種「鎖定」狀態,可她拚命集中念力,卻發現有鬆快的跡象。很微弱,卻足以令她驚喜的了。

  難道,是身體適應了藥物狀態?

  不管怎麼說,她都立即盤膝綢息,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也來不及想,只一門心思要脫困。求人不如求己,在這種類似於被埋葬的狀態下,她必須自救,哭泣和軟弱是沒有用的,害怕更是沒有用。若週身外有可怖的東西,她一動不動也是會被攻擊,甚至被殺死,索性大方些。

  可惜,這到底是在一個陌生的環境,她心基不穩,而且不能視物最容易讓人心理恐懼,所以儘管她拚命克制,也還是聚不起一絲靈氣,丹田內是空的,別處也仍然阻塞。

  也正在此時,她突然聽到遠處傳來卡撻卡撻的聲音,沉重又規律,像是有什麼向她走了過來。同時,在極度的黑暗中,兩點閃爍的紅光時隱時現。



第十九章 輪迴  

  樂飄飄嚇壞了。

  這麼黑的地方,莫非到了幽冥之地?

  她是死了嗎?可她明明的心跳和溫度,身子沉重的飄不起來。可誰也沒做過鬼,誰知道人死之後,開始是不是還感覺和正常人一樣?

  來者是誰?就算她現在沒死,那來者會不會是……鬼差?

  樂飄飄覺得身為修仙者,是不應該畏懼這種情況的,可她就是害怕了。她看不見,心裡就沒底,驚嚇之中,滿心就想躲避。也不知是不是恐懼產生了巨大的念力,她只覺得身上悚然一輕,人已經進了龍神殿空間。

  她大鬆了一口氣。

  能躲,就說明還活著,而進了空間,她的安全係數就很大了。更奇異的是,她在裡面倒突然看得清楚了,好像紅羽毛是紅外線。

  她看到她身處一個巨大的坑洞裡,面積極大,周圍密密麻麻的全是支路,有如蛛網,不知通向哪裡。那名帶她來的仙甲士就在不遠處,不停的三百六十度轉悠腦袋,雙目中紅光迸射。

  大約是在找她吧?不過,她既進了龍神殿,別說仙甲士了,連狐妖亂那樣的大能者都找不到她,特別還是在這種光線條件下。可是這仙甲士是奉命宰了她還是把她帶走?它的肩膀上一閃一閃的落著一隻引路蝶,所以才不致迷路,她怎麼辦?似乎……自己找出去是不可能的。但她覺得仙甲士的主人對她沒安好心,她也絕對不能自投羅網。

  猶豫良久,見那仙甲士找不到她,就一直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動,她也決定先不出去。既然身上的靈力有鬆動的跡象,至少她要解除了自身的禁制,萬一有什麼不好,多少應該自保。

  她只恨沒帶著山河懸匣,通過上回被綁架的事,她已經決定把那匣子煉成本命法寶,那樣就可以虛化它為無形,放在丹田內溫養。一旦煉成,她所有的家當就能隨身攜帶,那匣子也許還能開發出其他功能。可惜最近一直被感情佔據身心,沒有時間修行,被雪妃召見時又來得匆忙,以至手頭沒有趁手的傢伙。

  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遲遲未從宮中回去,師傅們會著急吧?也會去打聽吧?可如果雪妃說她早出了皇宮,來個死不認賬,師傅們毫無辦法。那麼,布殿下呢?他會不會知道她面臨的危機,會不會來救她?唉,靠山山倒,靠水水干,還是靠自己吧。

  歎息一聲,盤膝坐在空間裡調息。

  也怪了,因為不知什麼藥物的控制,她的經脈像是灌了鉛似的,但一進龍神殿,卻像暖陽融雪,她阻塞的經脈竟然慢慢軟化鬆動,空蕩蕩的丹田也可以吸收散落的零星靈氣了。狂喜之下,她連忙依法運轉周天,也不知過了多少日夜,她猛然睜開眼睛,身體已經恢復自如。

  寶地啊,龍神殿空間是她的寶地加福地啊。對那位不知名的,把這神奇的仙術圖書館兼防空洞般的空間傳給她的仙人,她特別特別感激。

  只是現在她要怎麼做呢?出去跟仙甲士打一架,奪了引路蝶,自己逃出去?實話說,她不太有信心,萬一輸了,她將會失去自由。可是憑她自己,她覺得尋不到出路。想來想去,卻感覺左也是死,右也是死,生路全絕似的。

  正糾結,龍神殿空間突然飄浮了起來。並非空間內不穩當,事實上不管紅羽以什麼姿態存在,空間內部都是穩定的。那只是一種感覺,就好像……怎麼說呢,開船了的感覺。

  樂飄飄連忙往外看,見到周圍的場景不斷變換,緩慢的,起伏不定的,說明紅羽正在非常輕巧的飛,輕到好個仙甲士都沒有感覺,好像是哪裡吹來的風,把羽毛托起來,悠然飛行。

  哪裡來的風?要把紅羽吹向哪裡?

  這兩個念頭在樂飄飄的腦海疑惑的浮現,在愣了片刻後,她突然意識到大事不妙。黑水河盡頭的暗洞太神秘複雜,如果她被送入某個支路或者結界,看不到仙甲士,可能永遠被埋葬!

  她必須出去!立即!馬上!哪怕被仙甲士捉到也好,宰了也罷,好歹還有一絲希望,勝於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地下!

  意隨心動,她拚命向空間外跑去。然而,卻還是太晚了。紅羽看似飄浮在半空中,哪裡也沒接觸,卻突然被吸入一個結界。此時,倘若旁邊有人,那人就會看到一根紅色羽毛憑空消失在黑暗之中,就像被看不見的河流淹沒,連個氣泡也沒有冒。

  與此同時,在崑崙之巔,崑崙派的太上掌小西尊朱俊站在觀星台上,仰望星空,眉頭越皺越緊,並歎息一聲。

  他身後,崑崙掌門向天笑躬身垂首侍候著,聞聽到他的長歎,連忙問,「師尊,星相可有凶意?」他老人家足足站了有一個多時辰了,姿勢都沒有變過,可身子卻越繃越緊。

  「熒熒火光,離離亂惑,大凶之相。唉,該來的,終究是躲不掉啊。」朱俊搖頭苦笑,緩緩盤膝坐下,抄起身邊美酒,一飲而盡,如飲萬古愁緒。

  「難道是熒惑星現?」向天笑儘管也有心理準備,卻也仍然吃驚。

  說著,抬頭望向夜空。

  繁星似錦,雲霧如紗,月光黯淡。這樣的星相,普通凡人、修仙者,甚至各國的國師都不懂,以他的修為,卻勉強看得清楚。只見不僅熒惑星,就連月亮所依附的畢宿八星也出現了異狀,分外明亮。不,應該說顏色特異,是紅色的,就像妖火在燃燒。他的觀星術自然比不上還差一步就渡劫飛升的師尊,卻也明白,熒惑星預示著孛亂、疾病、飢餓和戰爭,畢宿八星,也主邊兵弋獵伐,如今這異狀齊齊現世,注定天下勢必大亂,暴屍千里、人間成焦土!

  再細看,熒惑星上火色朝西北行急,說明有兵馬聚於此地。崑崙就在人界以西,除了他們之外,就是大秦國!

  「可看明白了?」朱俊疲憊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滯澀,「我們修仙界,本不應插手人界凡俗之事,破壞人界自有的秩序和規則。就算那些被奉為國師者,也淨是些不成器的微末傢伙,成不了大氣候。這樣做,一來是免得修仙者利用和普通平民的巨大實力差距謀自己的利益,或者視人命如草芥,徒增殺孽。二來也免得凡塵中的事沾染了道心,於修行不利,將來無法得證大道。可我輩修行者,卻是為捍衛人間正道而存,當天下危難,到了亡種滅族,妖孽橫行的時候,就不可袖手旁觀。」

  「這一次的災難會如此之大嗎?」向天笑更驚,「修仙界要出手衛道?」

  「天界與仙界自封、妖界與魔界自守、人界與冥界自存,修仙者是人,因修行而脫離了人界,卻也沒到能進入天界與仙界的地步。苦苦修行,為的就是飛升而去。但是,在未得大道之前,就如同觀棋者,棋盤上棋子如何廝殺都不得過問。因為對於百姓而言,生老病死,失怙流離,本就是必須承受之若。可若連棋盤也要毀了……」

  「大秦有這麼大的本事?」向天笑難以置住。

  朱俊微微搖頭,冷漠枯絕的神色中流露出一絲悲憫和無奈,「人的野心,永遠是想像不到的大。若是那野心得到邪魔的助力,螻蟻般的凡人又如何能應對?就算,咱們修仙界傾力而出……」說著,他又望向星空,「也未必能證得了天道啊。」

  什麼?!向天笑驚得倒退了兩步。

  會是什麼樣的大凶之兆,令師尊說出這種話來。又是什麼樣的力量,令師尊這樣沒有信心?

  要知道修仙者之於普通人是多麼強大的存在,真如雄鷹之比蟲豸。修為高者,一人可對千軍萬馬。若天下修仙者聯合起來,別說大秦,就算七國聯手也不在話下。何況,人界一直是六國對一的情況。

  難道……

  突然想到一種可能,向天笑倒抽了一口涼氣。

  「想到了?」朱俊低低歎息,「五百多年前,你還小呢。那時,只怕和城東是一個模樣吧?」

  「師尊!」向天笑突然心頭一酸,跪倒在朱俊腳下。想想當年青澀的自己,想想如今那意氣風發的徒弟,不禁眼眶發酸,差點落淚。

  輪迴嗎?難道真的要回到當年的景況?修行,勘的就是生死,可他卻實在不願意再經歷一次了。那如同烈火焚燒,痛感延綿不斷,至今都不能觸碰。

  他們兩個,面目都是中年人,可年齡相差了足有一倍有餘。但這樣一跪一立,卻無絲毫違和之感。朱俊千年修行,歷經多少苦難,如今已經是化神期大圓滿,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可飛升而去,成為近五百多年來,繼犬牙道長後第二個得證大道的人,可若天下刀兵起,修仙界插手,師尊千年苦修,極可能毀於一旦。

  「這,許是為師的劫數。」朱俊冷峻的臉上,露出罕見的淡淡微笑。

  「師尊,可有法子避劫嗎?」向天笑急問。

  「人間普通百姓有句話說得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們只能做最充足的準備和最壞的打算,避是沒有用的。」

  「若是能再錯後百年,哪怕只有五十年……」向天笑恨聲道。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7:13 PM

第二十章 那魔頭,當真死了嗎?  

  朱俊拉向天笑起來,聲音已經平靜,「氣數到了,人力豈可改變?想五百多年前,冥界與妖、魔、人,三界大戰,天界和仙界早就封了下界的通路,只少數幾個仙人助戰。雖然,終究邪不勝正,但那一戰之慘烈,到現在各大派也沒有完全恢復原氣。可是,為師就是在那一戰中獲得了實打實的修為,之後進境一日千里,算是踩著前人的肩膀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如今,輪到我背負著小輩們前行了,有何不甘心的?求證大道,不也是為了天下蒼生嗎?我崑崙千萬年不倒,就算我有什麼閃失,也無遺憾。再者,畢竟當年那魔頭死了,大秦就算還留有餘孽,也未必成得了大氣候。」

  話雖這麼說,可向天笑卻感覺朱俊是在安慰他。他心裡隱隱不安,因為讓師尊如此失態的事,五百多年來,這還是頭一次,已經充分說明局勢的凶險。若讓師尊閉關,專心渡劫飛升,不理俗物,師尊必不肯的。而且若沒四大天尊坐陣,只怕更難有勝機。

  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若人界毀了,師傅的飛升之路也會堵死。妖界,魔界,豈能獨存。天界和仙界缺少人間萬物的供養,又將是什麼情況?

  人界,凡人,被其他幾界之人視為螻蟻,最被看輕。可是其他幾界能消失,唯獨人類,恰恰是最重要的。他們支撐這天,這地,五行要素萬物生息。

  正想著,就見朱俊第三度抬頭,微瞇了眼,笑道,「其他三大天尊者來了。哈哈,為師還存了看錯天機的僥蒂,結果真是天不欺我定無幸理啊。」

  笑聲未落,空中黑、碧、紅三色光點已經迫近。朱俊白衣飄飄,臨崖而立,雙手連揮,結出七種不同形態的火焰型法印,以七星位排列半空。片刻護山大陣裂開一隙,時間雖短,空間雖小,卻足夠三大天尊駕臨的了。

  「可是為異呈天相而來?」朱俊笑問。

  「你倒還笑得出。」東尊付采薇哼了聲。

  北尊狄人傑微微點頭,卻不言語。

  南尊布縷衣神色嚴肅,回答道,「正是。就知道西師弟必也看出來了。」

  朱俊也不多話,只做了個請的姿勢,四人就一起到了崑崙靜之界。這裡向來是進行秘談的地方,隔著層層結界,在其中說話就算大羅金仙偷聽,也絕對辦不到。

  而這種級別的秘談,向天笑自問沒有資格參加只躬身施禮,然後自行離去。

  「上次崑崙論劍時,我怎麼說來著?」才坐下,付采微就質問道,「我說養虎為患你們偏不聽。結果如何,大秦國坐大,如今星相顯示,必起刀兵大禍。當時百里布被困難崑崙秘境,百里松濤孤掌難鳴若滅之,豈有今日的為難?」

  「東師妹,不是我老頭子說你。」南尊布縷衣接過話來,免得朱俊又與她爭執,「那時我們只是懷疑百里松濤野心不小,派人盯著就是,怎麼能隨便就先下手為強?若非天翻地覆,絕對不插手凡間事,這是我們的規矩,不能亂!」

  「那現在怎麼辦?」付采薇冷笑道,「不嫌晚了點嗎?」

  「東師妹!」北尊狄人傑皺了皺眉頭。

  「非是我怨怪三位師兄,實在三位師兄比我一個女流之輩還要婦人之仁!要知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當年,若滅了百里一族,大秦一脈,如今就不會有這個局面。」付采薇緩和了語氣,「五百多年前,多少師長親朋隕命,多少生靈塗炭,我真不想再面對一次了。」

  「當年之事,非是心軟。」西尊朱俊也皺眉道,「那時候兩敗俱傷,哪裡還有別的精力?為了最後的一勝,仙帥、妖帥和魔帥聯手,傾盡全力,仍不過是同歸於盡的結果。能這樣已經是僥倖,魔頭赤羽是來自天界,若不是後來他莫名其妙傷殘,我們即便是全死了,也阻不了他。」

  「那後來呢?誰不知道凌絕劍是崑崙老祖無言之神兵,當年那場大戰時被赤羽那大魔頭封印,非與那魔頭相關的人是拔不出劍的。崑崙現任掌門把這把幾乎廢了的神兵給洛城東玩,怕徒弟纏磨,還編出什麼,拔出劍者就是命定之人的謊話,哪想到真有人拔得出來。」

  「這事不是調查清楚了嗎?」狄人傑道,「因為那個樂飄飄運數太高,無意中得了魔頭赤羽的那件神器,所以身負他的氣息,才能拔出神劍。」

  「應該說,那神器遺落民間,自有靈性,不慎長在了樂飄飄的身上。」布縷衣提醒。

  「著啊。」狄人傑一拍掌,「想她是什麼人,不過是個不入流小門派的掌門,五行雜駁的靈根,撐死修到金丹期。再者,她往上查八百代,與五百多年前的大戰也搭不上半點關係,祖上更是沒人修過仙。一切都是湊巧而已,以她的修為,參透神器的妙用根本不可能。而若要強取神器,必然要傷她性命,或者把她直接煉化。她何其無辜,我輩修道中人,又不是邪修,豈可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此心念。」

  「哪個說要殺她了?」付采薇氣咻咻的,「她身負神器的事,還不是我的門人以性命換來的消息?可憐我的門人如今只能一息魂魄寄於靈寵身上。可是我們原就說好,想辦法讓她嫁給城東,也算神器歸於正道手中。到時候,咱們四個齊心合力,想辦法拔出神器,再徹底把它毀掉,以免貽誤世人。反正除我們之外,尋找神器的人還有很多,倒不必先鬧得天下皆知,那樣爭搶起來,反而不美,若被宵小奪去,怕又惹來麻煩。可我們計劃得雖好,這事卻拖拉了這麼久,到底不能讓人放心。」

  「城東那孩子說自己的修為不足以匹配佳人,閉關去了。」朱俊歎了口氣,「而且,樂飄飄和布太子一直在崑崙秘境中,這才出來半年不到,哪裡就耽誤了呢?神器之事如此隱秘,我們不說出來,有誰會半路劫殺?她現在在自己的門派裡,又被編入秦國仙軍,又有哪個不長眼的敢直接去招惹。」

  「就是在秘境的五十年才奇怪呢。」付采薇瞇起美艷不可方物的妙目,「都記還得吧?大魔頭赤羽當年硬闖進去過,他也不懼罡風。誰知道他是不是藏了東西在裡面?誰又知道百里布有沒有取出來?當年那魔頭雖死,可他的軍隊卻突然無影無蹤了。現在,難道你們不擔心這個?」

  三大天尊面面相覷,無語。

  百里布和樂飄飄能在秘境中生存五十年,已經是奇跡,確實令人懷疑。但想來,必定是躲在某處。若說還能在那種情況下四處尋找赤羽留下的東西,實在難以想像。再者,有誰知道赤羽到底留下東西沒有?

  況且,在這二人出來時,他們四個在場,還仔細觀察過,並沒有任何寶氣出現。以他們的修為來說,怎麼可能看走了眼?為此,他們才放那二人離開崑崙的,不願意打草驚蛇。現在星相有異,把前因後果聯繫起來看,心中的疑惑又升了起來。又想起赤羽那消失的百萬大軍,不禁心裡發寒。

  「百里布能拔出凌絕劍時,咱們就該格外留心。若說樂飄飄是因為得到神器而身具赤羽的氣息,那百里布呢?」付采薇繼續說,「誰也不知道赤羽當年那麼鼎盛的時期,為什麼會突然和百里家族攪在一起,後來又為什麼突然傷殘,說不定是百里家的人暗害了他,得了他的什麼東西也說不定。所以,百里布身上有赤羽的氣息。也所以,百里松濤才有恃無恐!」

  「你是說,百里氏因私下裡得了赤羽的遺物,故而擁有抗衡天下的實力?」朱俊的眉頭皺得死緊,冷清無波的臉上,露出些許驚訝來,但隨後又釋然道,「百里家雖有修行者,畢竟是凡人之軀,不可能有這個本事。就算得了什麼寶貝,又怎麼駕馭得了?至於川,…百里布拔出凌絕劍,我們之所以沒有細查,一是因為樂飄飄先拔出的,之後做為劍的繼承者,城東也拔得出了。難保百里布沒有特殊的力量,亦可做到。終究,首個拔劍的人才是破封印的啊。」

  話說到這兒,四個人再度同時沉默。

  好半天,一直不語的布縷衣說出句更震驚的話,「魔頭赤羽,當年真的死了嗎?」

  即便修為深厚的、接近於仙的人,聞言也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是啊,都說赤羽死了,其實只是再沒人見過他。

  當年與他一戰的三大帥也赤飛煙滅了,不僅沒有屍體,也難有有力的證人。所有人都深信他死了,是因為太渴望他消失在這天地間吧。

  若真是赤羽復活,那人界,必然毀滅。他們四個是當今修為最強者,可就算聯手也如螳臂當車。當年三大帥那樣驚才絕艷的人物,已是仙人的份位,大乘的修為,再也不會有了。



第二十一章 幽冥  

  真的是五百年一輪迴嗎?,朱俊輕歎一聲,「不過事到如今,說什麼也晚了,也只有先準備起來,而且,我並不後悔沒有先發制人。哪有為了自己安全,先滅了別人的道理,那豈不是一心為私,還修得什麼大道?若冤枉了別人怎麼辦?世事和真相,永遠不是表面上能看得出來的。就像我實在看不透赤羽、百里父子和樂飄飄的二仙門之間,冥冥中到底有什麼聯繫?」

  狄人傑聞言,點了點頭,「沒錯,我輩修仙者但求傾盡所有,無愧於心。能戰,則戰。不能戰,也要戰。若天意如此,就讓這次做個了結吧。」

  最後四人商定,由修仙前做過燕國大將軍的狄人傑佈置防禦和應戰,人脈很高的朱俊聯絡人界各國的當權者和潛伏在其中的修仙者。布縷衣人緣很好,誰都賣他面子,所以親自去妖界和魔界,組成新的聯盟。而付采薇身為女性,會親赴秦國境內,觀察和瞭解第一手情況。

  蓬萊毗鄰齊國,聽聞齊國公圭魯含顰就要嫁入秦國為太子妃了。說起來含顰還是崑崙執法閣閣老的入門親傳弟子,東尊大人,論理應該去觀禮的。

  且不說修仙界謹慎準備,也不說秦齊兩國積極聯姻,更不提二仙門的掌門失蹤,門人們有多麼焦急,四處打探,單說身處龍神殿空間的樂飄楓,身不由己的隨著紅羽飄飄蕩蕩,不知日月時光幾何,直到昏昏欲睡的她,被一股居然能透過紅羽的寒意凍醒。身上一激靈,意識清醒時,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被從空間內丟了出來。

  四周,極度空曠,樂楓楓甚至分不清圍繞著的是石壁還是遙遠又穿不透的暗沉。

  有光,來自不遠處一塊石碑。

  確切的說是一塊界碑,黑色水晶的質地,數丈之高。誰能想到,那光芒是從最黑暗石頭而來?又有誰能想到,微弱的光芒就似舞台的聚光燈,冷冷的籠罩著此地唯一的活人。

  碑面上,鮮紅髮誘的兩個大字:幽冥。

  樂飄飄嚇了一大跳。

  幽冥是什麼地方,有沒有正常智商的人都知道。那死人的必經之路,靈魂輪迴之所。但鑒於這是個修仙的世界,小一郎說過幽冥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正常的魂魄的中轉地,不真死了的話,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也無法進入。另一部分,則是死魂或者特異的生魂修行聚集的地界,就像超級大門派一樣。

  聽修仙歷史故事時得知,統治修行冥界的人也稱為冥王。五百年多年前的那場慘烈之極的大戰,就是冥王桃起。他以冥界一門,獨戰人界、妖界和魔界三界。最後,彷彿是輸了。還輸得挺慘的,並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具體細節、起因、過程,樂飄飄雖極為感興超,但小一郎這個萬事通卻首次說不清楚,只記得當年參與大戰並活下來的人少之又少,基本隱匿在各大正道門派和妖、魔界中。匆匆光隙,當年的事似被流沙掩埋,世人早已淡忘。

  冥界與她,八桿子也打不著的關係,所以後來她也把這故事丟到脖子後面去了。本來,也是當演藝故事,文學小說聽的,並沒有當真。可現在,為什麼她到了這裡?是湊巧,還是什麼冥冥中自有天意?

  她最恨「冥冥中」和「天意」這兩個詞組了,完全是推斷無能後又推卸責任的說法。最初的驚嚇和驚訝過後,她努力感覺了下自身。心臟是跳動的,血液是濕熱的,呼吸是正常的,活動是自如的。這說明,她沒有死,而是以肉身來到幽冥界。

  可是……她要怎麼辦?

  自然不能傻呆著,但要往哪裡走?不知是什麼邪風把她帶來,她早已經徹底失去來路的方向,難道要上窮碧落下黃泉嗎?那個正常輪迴的。冥界入口,傳說是在郫都,那有沒有人知道就在潼域裡,皇宮地下,還有一扇進入修行者幽冥界的大門?

  沒有選擇之下,她小心翼翼的、緊張的、試探性的靠近那塊巨大的黑水晶界碑。可是她還沒有決定是否觸碰碑面,就感覺身上驀然一熱。是那種由內及外的,不知不覺的、沒什麼痛苦的熱,並伴隨著抽離感。

  樂飄飄感覺自己就像蛋糕,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徹底融化,靈魂已經從肉身中脫出。她親眼看著自己的肉身軟倒在地,就像個破布娃娃,身上有感知的部分卻飛離了地面,向上面的無盡的黑暗飄去。

  不是不怕的,但這麼久一直發生奇怪的事,都已經麻木了。她現在無法判斷自己是突然死亡了,還是因為一些技術性問題而暫時脫璃本體。

  再者,幽冥啊,不是應該往下走嗎?為什麼向上?

  但很快,她失去了方向感,無法感知上下前後左右,只知道自己的魂魄飄浮進一個更大的空間。或者確切的說,是另一個世界。

  沒有想像中的黑暗,蒼穹呈現黯淡的黃和骯髒的灰,空氣熱沉沉的,很悶。地面是無垠的荒漠,不時有泛著碧色熒光的、刀鋒般猙獰的石頭或者山脈刺破大地,像吶喊般向上伸展。間或,還有各色各形的白骨堆在路邊,伴隨著一叢叢火紅的野草,詭異的搖擺。

  若在黃泉路上,最艷麗的應該是彼岸花吧?樂飄飄想著,耳朵裡滿是淒涼的聲音,像是遠處的鬼哭和地獄深處尖利的痛喊,但細聽其實是風聲。以及,風與沙的摩擦。

  再往遠看,地平線處黑壓壓一異。

  樂飄飄身不由己,而且很有些好奇,於是就想去看看。哪知道心隨意動之下,瞬間就到達那盡處結果卻驚得樂飄飄目瞪口呆。

  好多兵馬俑啊!

  數以十萬,甚至百萬計,密密麻麻,縱橫仟陌,排列整齊,所結成的各種隊陣一眼望不到盡頭。那些兵俑全部身著黑色鎧甲,頭盔上垂著血紅色的流蘇,在全身暗沉之下格外醒目。

  他們手中武器以方陣的不同而不同,大多是刀槍戟槊等重型冷兵器,但都深深刺入眼前的地面下。兵俑們的身材一模一樣的高大健壯,面甲只在口鼻處留有指縫隙,其餘部分雕刻著簡單的圖案都是地獄裡的可怕形象,於是看起來格外猙獰。

  而他們全體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明明是死靈的狀態,可卻有著攝人心神的力量,好像他們是活的,只是生命被沉睡,那黑色的身體下,是瘋狂燃燒的靈魂!一旦被解除封印必將悍不畏死、摧枯拉朽、毀滅一切!只要睜開眼睛,就是死亡!

  他們到底是活物還是死靈?是誰令他們沉默於地下的?又有誰,能令他們再度甦醒?

  樂飄飄真正被嚇到魂不附體,連往後飄的勇氣都沒有了。數十上百萬的兵俑封著五識,即看不到她、聽不到她也聞不到她、感覺不到她她卻還有一種被困在巨大墳墓中的感覺。周圍都是死人,如何能不怕?

  風,不知何處而來的風,堪堪掠過她的腳底把她捲得跌到兵俑陣的最前面。橫向看,也是大片兵俑陣的最中央。她是魂體感覺不到疼痛,落地也沒發出聲響。不過好巧不巧的她的魂身落在一根豎立著的鐵桿子上。那鐵桿子直直的、倔強的、強硬的、驕傲的豎在那兒,並沒有被壓倒,而是樂飄飄則像一隻雞翅般,直接被穿透了。

  不疼,但有個鐵桿子從背心一直穿透到前胸,那感覺也是很難受的好不好?

  她試著把自己拔出來,卻沒有辦到,把身子扭了無數可怕的形狀,就算變成麻花也一無用處,卻感覺好像魂體和鐵桿子粘在了一起。不得已之下,她只好凝神靜氣,把靈魂中能調動的力量集中在雙手上,猛地推向地面,借助反作用力,站了起來。

  再低頭看,那根鐵桿子還是橫貫她的胸口,因為前短後長,差點墜得她向後仰倒。奇怪的是,她是虛無的形體,那實質的鐵桿子怎麼就跟她耗上了?而且真能對她產生影響。

  把頭奮力扭轉過去,這才看到那鐵桿子居然是旗桿,兩丈來高的巨大旗幟,成年男人手臂粗的旗桿,穿透她的身體。旗面是鮮紅色,中間有一個黑色的龍紋,在一片黯淡中,那顏色特別刺目,幾乎晃瞎了人的眼睛。只是那旗幟相當破舊,到處是一縷縷的殘布,上面還有很多撕裂和漏洞,更不用說斑斑的已成銹色的血跡和焦痕,處處彰顯著它的歷史和尊嚴。

  這說明,這是一面戰旗,經歷了極致的榮譽和犧牲,面對過無數的腥風和血雨,見證了殺戮和傷害,本身就是一名戰士!

  這種戰旗,是有旗魂的吧?應該有!何況它還站在數十上百萬計的兵俑最前面,顯然是個大人物。雖然樂飄飄沒有打過仗,也知道這種站位最前的旗子是王旗,是軍隊的標誌和象徵。

  「我說,旗子大哥,醒醒。」她試探性的問。

  由於空曠,由於寂靜,她的聲音傳出很遠,不斷迴響,倒把她自己嚇得心頭一緊。

  旗子無言。

  於是樂飄飄拿手碰碰旗桿,雖然是魂身,但手卻沒有穿透,而是實在的拍上了。

  ……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7:14 PM

第二十二章 旗子哥哥  

  她咳嗽了一下,清清發緊的喉嚨,咬牙繼續說,「如果你有靈,旗子哥哥,拜託從我身上下去好嗎?我這樣,就要站不住了。真趴下的話,姿態不會很美觀哪。我也就算了,墜了你旗子哥哥的威風,我罪過大了我。」說完,她耐心等著。直到那旗幟忽然緩緩的動了,就像一片灑落於地的熱血,漸漸收攏。

  「你是誰?」有男人渾厚的聲音響起。似乎,是來自四面八方,但細聽,卻是旗子發出的。

  樂飄飄摒住呼吸,連回答也忘記了,只盯著那面軍旗。

  只見眼前紅光迸射,就像捲起一團紅色旋風似的。接著,她胸口一涼,就在那旋風停息的時候,旗子消失,眼前卻出現了一個高大的男人。赤著一雙大腳,瘦長的身軀被一件紅色破舊的斗篷完全包裹住,長髮沒有束起,披散著,遮擋了半邊面頰,額頭上勒著三指寬的頭帶,五官俊帥之極,英氣勃勃,可臉色卻蒼白,被那血樣的紅斗篷襯得近乎透明。

  「你是誰?怎麼來到這裡?」要人又問。

  「我……,我叫樂飄飄,是二仙門的掌門。」樂飄飄愣怔著說,「我被人陷害,丟到地下龍神窟的黑水河邊,然後不知怎麼就闖進來了。」她有點詞不達意,可卻實在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男人想了想,看樣子不知道地下龍神窟和黑水河是個什麼玩意兒,只唔了一聲,之後突然上前一步,把樂飄飄攏在懷裡,垂頭埋入她的秀髮。

  這這這,太熱情了吧?還是這地界的禮儀?看旗魂的樣子不像急色鬼呀,再者她現在是魂體,陰陽豈能交……那啥?

  瞬間,樂飄飄僵住了,完全不知所措。等理智好不容易恢復後,才發現旗魂是在深嗅她頭上的紅羽。沒錯,她現在是一縷芳魂,可那紅羽很堅貞,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虛形仍在她頭上插著。自然,氣息也存在。

  「怪不得。」男人放開她,「你身上有冥王赤羽的龍氣,所以才會被引進來。不然,普通的人或者魂魄怎麼會能通過幽冥界碑,來到這裡?」

  事實上,對這些話,樂飄飄根本聽不太懂。

  那個死了的冥王名為赤羽嗎?那個五百年前大戰的始作俑者,那個世人口中的大魔頭赤羽嗎?赤者為紅,與她頭上這根羽毛有沒有關係?她記得,這羽毛她穿越伊始出現的,似乎是那個殘缺的紫發金瞳男相贈。

  那麼,他是赤羽?三番五次的,她總跟那人有扯不斷的瓜葛似的。那男人有時候會莫名其妙的來到她面前,有時又消失很久,彷彿從沒出現過。若說沒緣份,連她自己都不信。可是冥王,不是幽冥之地的人嗎?它與龍神有什麼關係,又為什麼會身負龍氣?

  龍者,天地至陽。冥界之王,又怎麼會身負龍氣?一至陰,一至陽,太極端了。再者,他為什麼把神器送給她?是她抽中了大獎?還是她體質特異?又或者,她前世和那魔頭有親戚關係?若是上天安排的,可為什麼選中她啊?她胸無大志,只想很普通、很平凡好不好?

  此時,她已經徹底糊塗了,彷彿深陷迷局,而且越陷越深,看不清前世與來生。但她明白一件事,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而這個什麼冥王赤羽的名號可以罩她,至少旗魂對她完全沒有惡意的。

  「你怎麼會有冥王的龍氣?你來幹什麼?為什麼喚醒我?」旗魂又問出一連串的問題,還伸出手,碰碰樂飄飄頭上的羽毛。

  「我不知道,真的。」樂飄飄攤開手,「是命運推著我走,所以你問了也白搭。話說,也別總你問我答啊,你也得告訴我,你是誰?這裡是哪裡?這些兵俑……他們……是人是鬼,站著不累嗎?」焦急之下,她又無厘頭了。

  「我是帥旗。」男人認真地說。

  「啊呀,哪有人誇這麼直白的誇自己帥的?」樂飄飄拍了旗魂一把,非常自來熟。

  可旗魂很認真,「不,我真的是帥旗。」

  「沒錯啦,你是很帥。」

  「我是帥旗,不是長得帥的帥,是大帥的帥。」旗魂耐心解釋,「比方有隊旗、有將旗、有旌旗,我是帥旗,同時也是王旗。因為征戰中,冥王會親自上陣,我在的地方,就是王在的地方。全體陰兵都以我為中心,聽從號令。」樂飄飄這才聽懂了,很小白的哦了聲,露出崇拜的神色來。

  帥旗很驕傲,又回答說,「這裡是幽冥界,你進來時應該看到界碑了吧?但是,幽冥界應該是被封印了,和冥王的軍隊一起,被冥王親自封印的。你怎麼進來的?能進來的話,就是有入口,舊的入口塌了,新的入口是開在哪裡?聽你說什麼地下龍神窟,黑水河,難道就是新的入口嗎?那冥王呢?他為什麼不回來?」

  「等等。」樂飄飄舉起手制止,因為她又被帥旗的諸多問題砸暈了,定了半天神,才反問道,「你是說,這裡是冥王的軍隊。」

  「是當年追隨他叱吒四海的百萬大軍。」

  「百萬?!」樂飄飄驚得差點吞了自己的舌頭,「他們都是活的?」

  「沒錯。他們不是兵俑,只是被封印了,若有解開,就是完整的軍隊。其實我也是被封印的,但不知道怎麼會被你喚醒。我知道了,是冥王派你來的!」

  「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我真的不認識冥王陛下。」樂飄飄只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掠過,但一時卻抓不住,只能拚命讓自己冷靜,「五百年前的大戰……」

  「我們打的。」帥旗很驕傲的承認。

  「最後……敗了?」她小心地又問,生怕外旗惱火。

  可帥旗仍然是一臉囂張和桀驁,「有誰能打敗我們冥王陛下?」

  「那……那我在上面聽說的,是你們輸了,不然這五百年怎麼會是三界安好?」

  「我們沒輸。」帥旗激烈反駁,「冥王只是突然不打了,收兵了。你想,若我們敗了,為什麼百萬雄兵可以保有?只是被封印這麼簡單?冥王又為什麼封界?你要知道,修真界的戰爭,只有死亡和勝利,沒有投降和妥協!」

  「為什麼不打了?」樂飄飄抓住最奇怪的一點。

  帥旗苦惱的搖搖頭,「沒人知道為什麼?陛下突然就放棄,當時我們只差一步就能徹底佔領那三界。但冥王是我們的神,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就算是錯的,我們也認為是絕對正確的!」

  「那他……冥王陛下,現在在哪裡?」樂飄飄小心地問。

  在外界的傳言中,挑起戰爭的魔頭,已經死了。但她不敢說,怕眼前的帥旗瘋狂。

  從目前瞭解到的情況來推測,紫發金瞳男很可能就是那大魔頭,雖然他的模樣、還有他幾次出現時的神情和氣場,都不像是個凶戾的魔王,而是個為情所傷的癡情種子,讓她看到就心裡酸酸的,想為他掉眼淚。

  可如果紫發金瞳男,大魔頭赤羽龍神(或者與龍神有關係),那麼,百里布是誰?龍神的徒弟,是不是就是大魔頭冥王的徒弟?所以,新冥界的入口在潼川皇城之下吧?那具龍屍是紫發金瞳男的本體嗎?記得百里布對她說過,他的師傅是獨目的!紫發金瞳男也是。

  可為什麼,百里布從沒找到過冥界呢?又為什麼偏偏是她,闖了進來!

  還有,她的第一次穿越,就是看到紫發金瞳男,暫且稱他為冥王赤羽吧,正和三個男人鬥法。在那麼激烈的時候,他看了她一眼,紅羽出現,然後她第二次穿越。這樣說來,她第一次出現在這個世界,是正趕上那場大戰的結束,但那時冥王已經殘了,那一戰,以一敵三,結果如何?那三個人又是誰呢?龍神殿空間,那個大神器給了她,是不是赤羽湊巧遇到個傳人,沒有選擇之下只好讓她帶走?這樣說來,她豈不也是冥王的徒弟,百里布的師妹……姐?!

  照帥旗所說,冥王在形勢一片大好之下突然放棄戰爭,又有什麼天大的秘密?他之前挑起大戰又是因為什麼?野心?慾望?報仇?還是閒得無聊?他為什麼選擇讓本體在大秦安眠,為什麼收百里布為弟子?百里松濤知道這個秘密嗎?大秦國現幽冥界有什麼秘密協議?

  樂飄飄抱住腦袋,真是越想越頭疼。

  帥旗看著她,有點莫名其妙,又有點沉痛地答,「我們都不知道冥王了陛下去了哪裡?他把我們封印後就離開了。現在,是什麼時候?」

  「離上次大戰,已經過了五百多,快六百年了。」樂飄飄歎息。對這些兵將來說,一睡就是幾百年,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吧。而她,咻的一下穿越到了五百年後。大話西遊啊!

  「已經這麼久了啊。」果然,帥旗流露出一絲恫悵意,「冥王為什麼還沒有出現?」又轉向樂飄飄,「你知不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樂飄飄嚇了一跳。

  「你有他的氣息,證明是見過的。」

  「旗子哥哥,有一種高人,可能見了某個小朋友,覺得很可愛,就偷偷給她些東西,完全是一種遊戲的態度。但這個小朋友,卻不一定認得這個高人對不對?」樂飄飄無奈,然後又斟酌著詞句,「冥王陛下封印你們時,身上有沒有受傷?」

  「誰能傷得了我們冥王?」帥旗很肯定。

  於是樂飄飄明白,假如紫發金瞳男=冥王=龍神。他一定是封印了自個兒的軍隊後,才傷殘的。也在傷殘之後,才與三個神性男打架的。那樣的話,誰能傷他到那個地步?他是不是預感到什麼,才把自己的部下保護起來?

  天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第二十三章 大婚  

  「不行,我必須出去看看。」又互相問了半天,帥旗做出決定。

  樂飄飄很驚喜。

  天哪,終於能出去了!簡直是夢一樣的結果。本來愁得不行了,現在問題迎刃而解。帥旗是冥界中人,他說能出去,就一定能找到路的。

  但隨即,她又有點擔憂。外面是個什麼情況,她一個修仙低層人士實在搞不清楚狀況,可卻知道對冥界中人是絕對不利的。在這種情況下,帥旗出去合適嗎?萬一被正道人士抓到,豈不很糟糕。都說冥界的人是壞人,可帥旗沒傷害她,帶她出去還算小小恩情,她怎麼能看著他倒霉?之前搶她神器的倒是正道中人,付采薇還是堂堂東尊,不照樣卑鄙的背後對她下黑手?

  所以正與邪,黑與白,劃分得不是那麼清楚的。那些自以為是的正道高手,實際上在道德認知方面很幼稚。要知道一個好人可能變成惡魔,可一個惡魔也可能拯救世界。

  再者,從自私的方面考慮,萬一有人發現,帥旗是她帶出來的,會不會以為她和前冥王是一夥兒的,繼而連累到他們二仙門?而帥旗出去,會不會傷害到普通人?會不會給平民百姓帶來災禍?她不想傷害帥旗,也不想累及無辜。

  「答應我三件事好嗎?」她以商量的語氣說。因為,她沒有阻止的立場。

  對幽冥界來說,她是闖入者。假如人家不看冥王赤羽的面子把她弄死在這兒,或者不帶她出去,她有什麼辦法?而且人家硬要離開此地,她也攔不住,不如放低姿態。說到底,她現在是求人,人家可不用求她。

  「說來聽聽?」帥旗皺起眉頭。

  大約旗幟是起標桿的作用所以帥旗的形象充滿正能量,讓人很信賴,於是樂飄飄請求帥旗一不要暴露身份,二不要傷及凡人,三不要逗留太久。

  帥旗很痛快的答應了,畢竟他明白其實樂飄飄的要求也是為了他好。此去,他只是想看看五百年後的天下是什麼樣子,稍打聽下冥王赤羽為什麼還沒有出現,並不打算長久離開那些仍然沉睡的兄弟們。身為帥旗,他應該守護他們,指引他們。

  樂飄飄也沒告訴他赤羽的死訊,一來怕刺激人,二來她自己也不能確定。如果帥旗尋找到正確的道路,自然能看到那條巨大的龍體。那時若他再問她再告訴他。至少,得哄著他先帶她出去再說。

  從外面進到幽冥界,再遇到帥旗雖然不知道具體花了多少時間,但肯定也過了一段日子了,可出去時卻快得多。帥旗化身為一團飄忽不定的紅色旋風先捲著樂飄飄到界碑處,令她的魂魄回到肉身之內。然後,又帶她以極快的速度穿行於黑暗的地下暗洞,幾乎只用了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黑水河畔。

  「若我的兄弟們解除的封印會行動得更快。他們可化形、聚形,只幾息就能行千萬里之遙。兵貴神速,這話知道嗎?就因為冥王的陰兵來去如風,所以才百戰百……」帥旗突然停下了話驚詫莫名的盯著黑水河中央的巨大石台上的巨大龍體。

  「陛下!」他奔跑向前,匍匐於地。虔誠、崇拜、絕對服從和忠誠多種情緒,一覽無餘。

  樂飄飄心裡不知是什麼滋昧,從帥旗的表現上來看,她猜測的是正確的。五百多年前,挑起戰爭的大魔頭就冥王赤羽,也就是這條神龍,百里布的師傅!一條龍,不當龍王,為什麼當了冥王?妖有妖界,龍雖然不是人,但也算不得妖,是上古的神物,那他的來歷是什麼?為什麼要為禍人間?

  「陛下的龍體在這兒,龍魂去了何方?還有,陛下的眼睛怎麼只剩下一隻?」帥旗化形為風,飛到龍體的上空盤旋,「為什麼傷了半邊龍身,失了些龍鱗龍骨?是誰!誰傷害我主!」

  他暴怒中突然凌空向樂飄飄罩來,一張英俊的臉,突然變得分外猙獰,嚇得樂飄飄往後連退了數步,強自鎮定著,把自己所知的情形都告訴了他。

  「陛下沒死。」呆了半晌,帥旗恢復理智,喃喃地道,「因為若魂魄滅亡,肉身怎麼還能保持完整?他的魂魄一定是被困在某個地方,暫時出不來。」他一邊說,一邊四處觀察,顯得悲憤又急切,「你說這裡是大秦的國都潼川,更是皇宮腳下,那麼我主必然與秦主交換了什麼條件,不然以他的驕傲,不會棲身於此。快,帶我去找大秦的皇帝!」

  樂飄飄有一瞬間的猶豫。

  她是被百里松濤丟進來的,那位皇上一定恨不能她死。不過,卻又沒殺她。恩來想去,大約是用她感脅百里布吧?所以,她現在露面是好時機嗎?可是,她又確實想出現在百里松濤的面前,看看大秦的天子有什麼漂亮話說出來。雖說他是皇上,可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沒有那種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覺悟。誰要傷害她,管他是誰,她會反抗到底的!

  「你答應我,不管怎麼說,絕不傷害大秦的太子殿下。」她咬咬牙點頭,但著補了一句。

  帥旗很敏感,斜著眼睛笑道,「是你的小情人嗎?」

  樂飄飄漲紅了臉,只不回話。而帥旗的調笑也只是一時,隨後就想起他的冥王陛下不知所蹤,很犯愁的樣子。樂飄飄忍不住又提醒他,百里父子修為很高,又煉有仙甲士,他要亂來的話,必定吃虧的。

  從剛才帥旗化身為風,帶她飛來飛去的能力上看,修為也很高。但這只是對她一個小小的金丹修士而言,對大能者、大高手,肯定不夠看的。

  想想就覺得悲劇,從前沒修行時,覺得金丹修士是神一樣的存在,可自己到了這階段,又覺得一山更比一山高,在高手叢林中,她就是豬一樣的檔次。不過她也很想瞭解,冥王赤羽和大秦皇族的關係。

  她想知道,紫發金瞳男是不是赤羽。如果是,為什麼要把神器給她?還有,記得破了崑崙秘境中的五龍淵後,紫發金瞳男出現在神台上,難道那地方也是他的?很多奇怪的事,以前沒有注意,現在聯繫起來,似乎牽著一個巨大的秘密似的。

  「大秦皇族能煉出並駕馭仙甲士,就更證明我主給了他們交換條件。」帥旗緊張地說,「那種失傳的東西,除了我主,還有誰會」

  樂飄飄想了想,覺得甚是。因為她得到的龍神殿空間,裡面就有無數修仙秘籍,更有不少早就失估的術法。所以帥旗的判斷,她信。

  「走吧。」她有點不安,但強行壓住。

  沿階而上,她走得很快,越是接近出口,就越感覺心跳不平穩,好像有什麼事發生。是百里布太想她了,還是二仙門人找她找瘋了,她到底失蹤了多久啊?這麼一想,她也急切起來帥旗沉默的跟在後面,眼見出了地下通道時,他忽然化身為一枚才小指大的小旗子,也插在了她的發間,與紅羽交相輝映。

  他這樣,樂飄飄倒覺得不錯,因為這表明了態度:我只看,但不說不動。

  對大秦皇宮,她可算熟門熟路了。從奉先殿原路返回時,天色正亮,大約是巳時(早上九點到十一點)樣子。她格外小心,怕遇到掃殿的太監宮女,可沒想到順利得出奇,從奉先殿出來後,沿著走廊走了好一段路,居然一個人也沒遇到,反倒讓她更加不安。

  不是百里松濤設下陷阱,又想害她吧?但是,他怎麼知道她這時會回來?

  「聽,遠處有絲樂聲。」帥旗在她頭髮裡咕噥,「太陽還沒升到頂呢,怎麼就開始飲宴享樂了?這樣的國主,我們陛下為什麼要選他做守護龍體的人?」

  樂飄飄也覺得很怪異,因為百里松濤就算萬般不好,卻是個一心為國的人,平時很是勤政的。這,是怎麼了?難道是有外史上殿覲見,所以才提高了接待的規格,可還不到午宴的時間啊?而且那個方向,正是朝堂的所在。而且聽樂聲,只覺得莊嚴,根本不是娛樂性質,倒像是昭告什麼。

  到底出了什麼事?

  正納悶,前面拐過來一個小太監,穿著一身簇新的衣服,行色匆匆的,手裡抱著一個大酒罈。樂飄飄心裡有事,也沒看路,兩人差點撞上。

  那小太監登時就怒了,「誰這麼不長眼?撞到我就罷了,若是碰灑了酒,耽誤了太子殿下的吉日,你有幾顆腦袋賠?」

  樂飄飄愣住,一時沒弄明白。什麼是……太子殿下的吉日?

  哪想到那小太監看清她後,立即變臉道,「喲,這不是樂掌門嗎?您回來啦?我說樂掌門哪,您這是到哪雲遊去了,好歹和門裡人支會一聲啊。這可倒好,你的門人來宮裡好幾次,說是您丟了,要找人,若不是太子殿下壓著,指不定怎麼鬧騰呢。」

  她這段時間本就常常進宮,身上還穿著那天見雪妃的大秦後備營的軍裝,到底是有修為的人,這麼多日子不吃不喝也沒有憔悴,也難怪一眼讓人認出。

  可是這麼說來,百里布知道她失蹤了?他不但不急,還要壓制她的門人?還是,他知道她要被他父親處死?那為什麼,他不救她?

  「您這是趕回來觀禮的吧?」小太監繼續說,「也是的,您那二仙門能編入仙軍,全是太子殿下的恩典,您合該好好感謝的。哎呀怎麼?已經到司禮處那邊奉上賀禮了?」

  「賀禮?什麼賀禮?」樂飄飄終於回過神,聲音乾澀地問。

  「太子殿下大婚哪。」小太監的眼睛瞪得溜圓,「合著,您不知道啊。今天太子殿下迎娶齊國的含顰公主。馬上就禮成了,皇上高興,特地讓我把埋在長生殿那棵梅樹下的酒挖出來,放在待會兒的宴席上。那可是太子殿下出生時,皇上親自釀,又親自埋在樹下窖藏的。」

  大婚?百里布大婚!他娶了含顰公主!她在生死線上掙扎時,他娶了別人!

  ……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7:14 PM

第二十四章 放棄皇位  

  樂飄飄只覺得嗡的一聲,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蜂擁而至的各種情緒淹沒,直至滅頂。

  那小太監再絮絮叨叨的說什麼皇上重視太子和太子妃,連這麼珍貴的酒也拿出來了,又說什麼太子妃有多麼美麗,齊國的陪嫁有多麼豐厚之類的話,她全都聽不見了,滿心只想著一句話:他成親了!他成親了!可是新娘不是她!

  其實也從未奢求過,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被背叛。他說過,此生只愛她一個人,可轉臉就去娶別人,甚至沒有等她回來沒有跟她解釋一句。

  他拿她當什麼?閒來逗弄一下的玩具?!

  「今天初幾?」她僵著身子問。

  「八月十二啊。」那小太監回道,「雖然不是今年最好的成親吉日,但是欽天監說也很不錯的。咱們的太子殿下急著娶進齊國公主,一個勁兒的往前趕呢。可見啊,太子殿下格外看中太子妃,婚後一定是恩愛的。就是我們當奴婢的,也跟著歡喜呢。」

  八月!她居然被困在地下將近一個月。而僅僅二十多天,這件婚事居然一舉而成,這是什麼樣的速度?可見之前就有準備。就…那麼喜歡,那麼中意嗎?就那麼等不得嗎?

  「你冷靜點,別生氣。」發間,帥旗勸著,大約感覺到她的僵硬和顫抖。

  她說不清是羞惱、是憤怒、還是傷心,只覺得心底有一個漩渦,把她所有的情緒、感情和奔騰的血液全吸附了過去,纏裹得越來越大,大到無法承載就要爆炸了!必須!她必須要親眼看到那大婚的一幕看到那個愛到刻骨銘心的人,才能平靜,才能心死!

  伸出食指,在那多嘴的小太監還沒回過味兒來的時候,就點在那小太監的額頭。雖然宮內人也多少修習些仙術,但如何能與她抗衡。一柬白光隱現,那小太監連哼也沒哼半聲就暈倒在地,沒有兩三個時辰是醒不了的。而在他倒下的一瞬樂飄飄伸臂,輕巧的把酒罈接住,放置在一邊。然後,拖著小太監拐到無人處。

  「喂喂,你要幹什麼?還是不要生氣了。癡情女子薄情郎,不都這樣嗎?他不要你,你再找個男人不就得了?」帥旗勸,但實際的效果是火上澆油。

  「你少管!好好辦你自己的事!」樂飄飄丟過來一句,身上散發出的冷感,令出身幽冥的帥旗也有點承受不住只好裝死。

  樂飄飄也不管他,快手快腳的除下小太監的衣服,自己換上,又抱起大酒罈,沿著樂聲的指引,走去。

  大秦百官上朝的地方,名為大明殿。因為百里松濤簡樸,皇宮佔地不大,所以大明殿旁邊的偏殿,因為地方寬闊裝飾得莊嚴氣派,所以經常用作為招待貴賓,或者逢年過節君臣同樂的地方。既然太子大婚在朝堂舉行,以示迎娶公主的隆重。那麼午時的飲宴之地,必是偏殿。

  於是樂飄飄準確的找到地方。

  其實不用刻意尋找,只看到此地花團錦簇紅綢連天,太監宮女和侍衛們穿梭不停就什麼都知道了。而在大秦皇宮內服役的下人不多,婚事又辦得倉促,所有人都閒不得,忙得腳不沾地,根本沒人注意樂飄飄這個冒牌太監,所以她順利突破外圍侍衛們的盤查,混在雜役中。

  依著吩咐把酒放好,趁人不備,她沿著一條內殿迴廊,悄無聲息的溜進了大明殿。入眼之處,金碧輝煌,那喜氣的紅色海洋,刺痛了她的眼睛。

  大殿兩側,參加婚禮的全是高品級的文臣武將,個個衣著得體,談笑風生。四周,站殿將軍成雙倍數,筆直的水在殿角,無比威儀。侍候太子和公主的太監宮女,成排的跪伏於地,畢恭畢敬,守理有度。前側,送親使滿面榮光,得意非凡。遠處的龍台,站著意氣風發的大秦皇帝,左側是內宮之主雪妃,右邊是就算蒙著面紗也美艷絕倫的東尊付采薇。再看那對新人,站在御階之下,肩並著肩,端得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含顰公主穿著大紅緋羅蹙金刺五鳳吉服,套著玫瑰紅廣陵長尾鸞袍,腳上大紅遍地金的高底鞋。皇家婚禮不像民間,含強頭上並沒有紅蓋頭,而是青絲高盤,戴著七鳳吐珠的鳳冠,金色燦燦,珠為血紅色寶石。鳳冠前是一整排珍珠流蘇,遮蓋了半張俏臉。珠色潤瑩,更襯得她肌膚如玉,天姿國色。

  而那個人,一向不喜歡鮮艷的顏色,此時也不能免俗的穿著大紅袍服,寬袖博帶,衣袖中隱約以金線繡以金龍,玄色素緞的靴子,腰上還配裝飾性的華麗配劍。他的頭髮在崑崙秘境中就長長了,修剪到齊腰長。此時柬在頂上成髻,戴著雙龍戲珠似的紫玉冠。

  他本就是大秦最好看的男人,就算此時心裡怨怪,樂飄飄卻仍然為他心折。

  他看起來不開心,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看起來,甚至有些絕望的憂傷。可樂飄飄氣壞了,感覺不到他心如枯槁似的無奈,只覺得他再好,也與她沒有關係。

  原來,他和含顰才是一對。以前是她被情蒙了心,閉了眼,不知道她從來是局外人,上這高高的朝堂,也沒資格站在他身邊!

  是她太傻了。

  眼中,淚意熱辣辣湧了上來,怎樣忍,也忍不住,只有狠狠擦掉。耳邊,已經沒有了任何聲音,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的像要衝破胸膛。她無意識的抓緊胸前的衣服想要開腸破肚,想要鮮血淋漓。她還想把心五臟六腑都掏出來,放到陽光下暴曬,再以鹽水沖洗,這樣才能把有關那個人的一切全部抹丟。

  她想疼。她很想疼痛。只有疼,她才會記得住。現在就很疼,可卻遠遠不夠。她需要疼得劇烈,能壓下心底所有的難過…

  她緊緊握拳,差點把指骨都扭斷。曾以為自己是瀟灑的人,所謂愛情,也是合則來,不合則去,可她到現在才明白,真正在愛上,就像那份情浸入了血液靈魂之中,若無一番痛苦的脫胎換骨,怎麼可能瀟灑離去?

  失去了,才知道他在心裡刻得如此之深,所以這背叛才如此之痛,就像有把刀,從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生長出來,每長大一分,就把她重新切割一回,傷口永遠不能癒合似的…

  上前去,大吵大鬧,甚至打他幾巴掌洩憤?

  上前去,跪倒在地,苦苦哀求,請求他繼續分她一點愛?

  不,她不會那樣做。他不要她,可她還有驕傲。不能相濡以沫,乾脆相忘於江湖。她樂飄飄,既然愛得起,就能放得下。

  這麼想著,她拼出全身的力氣,叫自己轉身,離開。挺直脊背,驕傲而冷漠。

  她想悄悄退開,以後再不相見,可不知是不是強烈的心靈感應,百里布突然心中劇痛,猛然轉過頭來,連人也沒找到,就控制不住的大喊一聲,「飄飄!」

  他叫得聲音如此之大,神情如此之惶急,黑眸中掠過淡金之色,那痛徹心扉的神情,令整個大殿都為之一震,頓時寂靜下來,連呼吸聲都不相聞。

  「飄飄!」他的眼睛急切地在人群中尋找。

  太多人了,讓他厭煩。可他心裡有強烈的感覺,她就在這兒,眼睜睜看著他娶別的女人。

  所有人都靜止著,所有人都面朝著代表著權勢和皇族的方向,只有一個纖細苗條的身影是背對著的,是輕輕移動著的。那背影,他看了無數回,念了無數回,相思刻骨,午夜夢迴,剛才還在他心裡反覆出現,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飄飄!」他第三度喊,下意識地就要追上去。

  他為人冷靜,但沒想到樂飄飄會出現,這巨大的衝擊如此突如其來,把他的辛苦建立起來的理智瞬間擊垮吞沒。她眼中,只有那虛偽的富麗堂皇,而他眼中,只有一個她而已。

  「站住!」百里松濤斷喝。

  百里布釘在原地,而百里松濤散發出的威壓,令樂飄飄也再走不動,只能轉過身子。

  「參見皇上。」她躬身行禮,卻倔強地不跪。儘管,那無形的壓力壓得她抬不起頭,腿也開始發軟。儘管,這反抗多麼無力和不合時宜。

  「來人,請樂掌門下去。」百里松濤冰冷的聲音響起,隱忍著沒有震怒,「今天是太子的大喜之日,應與萬民同樂。樂掌門的位置,是皇宮外,狡場上的百官宴上。」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是指樂飄飄不夠品階,不配站在這大殿之上。

  大秦的皇家婚儀和民間區別不大,但為了顯示大秦對齊國公主的重視,儀式才在大明殿舉行,當著朝中大員、送親特使和付采薇這種等級的尊貴客人的面。之後,縣上會親授太子妃印信,三日後祭拜皇家宗祠,昭告天下後,魯含顰就正式成為大秦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后。

  剛才,百里松濤正要從容嬤嬤手中的托盤裡拿出牒文,交給予含顰,樂飄飄就出現了!

  她是大秦的災星嗎?為什麼只要這女人出現,一切就不順利。他的兒子,也不再服從於他!

  殺意,瞬間充滿胸臆,百里松濤死死忍住,生怕攪了今日之局。只要再一時片刻,大事一成,他必容不得這女人再活下去,哪怕布兒再阻攔也沒用!

  扔到地下暗洞中去,這女人居然脫離了仙甲士的控制,而且還能活著出來。這讓他怎麼能相信她是普通人,而不是修仙界那幫老不死的派來為禍大秦的?

  樂飄飄,必須死!

  「謝皇上,但臣自己會走的。」樂飄飄不卑不亢地說,倒讓百里松濤感到奇怪。她倚仗著什麼?這個時候了,還能高傲如斯。

  「不,你別走!」百里布又一次脫口而出,異常衝動。

  「布兒,別忘記,你是大秦太子!」百里松濤氣得再也控制不住聲音。

  「兒臣,甘願放棄皇位。」



第二十五章 妖女 

  一句話,四個字,舉座皆驚。

  就連百里松濤,都沒料到兒子說出這種話,饒他為皇多年,見慣大場面,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你說什麼?」

  「兒臣,甘願放棄皇位!」百里布重複。

  如果說,剛才是衝動之下的決定,這時候反倒更加確信了。很多事,想開了就不會再有障礙。他從沒想過放棄,現在為了飄飄,他如此選擇,心中一片平靜和開闊。

  可百里布不這麼說還好,當百里松濤明白了這話的意恩,胸中的怒氣有如狂焰,恨不能立即將那惹禍的妖女燒死。似乎,了努力構建的一切在瞬間就塌倒,那妖女搶走了他的兒子!心中,絕望和憤恨有如無邊之火,只有殺戮才能平息。

  「來人,把那個女人給朕拉下去!」他憤怒地向樂飄飄一指,「太子中了她施展的邪術,迷了心智。朕本不欲在吉日見血,可妖孽不除,國之焉存?推出去,處火刑!」

  立即,四個站殿將軍向樂飄飄襲來,其中兩人抓緊她的肩膀,把她的手反擰在身後,另兩人左右護著,提防她暴起。可她根本沒有反應,完全震驚於百里布的話。

  他要為她放棄皇位?!這麼說,他並不是自願娶魯含顰,而是被逼迫的?她能理解政治聯姻的重要,知道他的兩難,只是不能接受突然的大婚甚至沒有道一聲分別。而百里松濤把她丟進地下暗洞,就是為這事做準備嗎?他又是以什麼方式逼迫的百里布?難道,是她的生死?

  頓時,她鼻子一酸,眼眶發漲,淚流滿面。

  冤枉他了。怪不得他那樣不快樂。他是為了她,才去娶別人。剛才她還恨他真是辜負他的深情啊。這麼說來,她真是不配得到他,因為她只顧忌自己的感情,卻沒想過他有多為難。

  「父皇息怒!」百里布又大叫一聲,轉身撲到在御階之下。

  火刑,是專門為修仙者預備的。那火是三昧真火保證修仙者不僅失去肉身,連靈魂也將死去。徹底的,不留下痕跡。

  「身為您的兒子,身為大秦皇族,兒臣會承擔起應有的責任。」百里布急切的解釋,表現出最大的誠懇,宛如誓言,「平定天下,統一七國兒臣願意領兵征戰,彼時生死以赴,絕無退縮!父皇心中所念兒臣也會不惜一切幫父皇辦到。兒臣願為父皇和未來的大秦之主當馬前之卒,鞠躬盡瘁,只是這皇位還請有德者居之。」

  「你是朕惟一的兒子!」百里松濤低吼,「從你五歲,就已經立為儲君,如今你讓朕到哪兒去找一個繼承人來?你說承擔責任?你的責任就是為大秦之君主,帶著秦人一統天下!容不得你兒女情長。也罷你捨不得,朕替你捨!還不快把那女人拖出去!」

  四名押著樂飄飄的站殿將軍一聽,立即拖起她走。樂飄飄奮力掙扎,才發現他們明明是四名仙甲士一直站在殿角無言,又穿著普通的軍裝都沒有人注意過。她本就因為失了心神而失了先機,此時完全受制,根本一點修為也施展不出了,很快就被拖到大殿門口。

  「父皇開恩,饒了飄飄!」百里布膝行幾步,頭重重磕在御階之上。

  百里松濤硬起心腸不理,一甩袍袖,坐回龍椅上,俯視。

  大明殿中,人何止上百,但大臣、齊國特使、觀禮貴賓、准太子妃、沒有一個人開口,都只望著這一幕,冷冷的置身事外。或懵懂、或驚訝、或不明所以、或幸災樂禍。

  眼看樂飄飄就要被拖出去,百里布又心疼又焦急,突然躍起,要撲過去相救。可是他人才在半空,就突然跌落了下來。顧不得疼痛,他猛然看向父親,「父皇,您對兒臣做了什麼?」

  「來人,扶太子起來,別讓他接近那妖女。」百里松濤冷酷無情,「這妖女的妖法厲害,太子已經迷失心智,請大司馬速速監刑。」大司馬是大秦明面兒上除百里父子外,修為最高的武將軍。百里松濤這麼做,一是確保樂飄飄死透了,不給兒子其他機會。二是表明姿態:二仙門的掌門是一個妖女。她的妖法十分厲害。是妖法迷惑了太子殿下。

  所以一切不是百里布的本意本心,太子不是故意在大婚時給齊國公主沒臉,而是被術法控制。技術上,等同於在戰場上戰敗。

  「父皇,請開恩!」百里布驚怒。

  「你是朕的兒子,你病了,身為父親,一定會幫你的。」百里松濤說得陰沉。

  他派去看管樂飄飄的仙甲士傳回消息說,樂飄飄不見了,他就預感到會有不順。雖然沒想到那女人會在太子大婚時出現並攪局,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給兒子下了藥。保證他在明天黎明之前,不能動用修為。那藥沒有賜給樂飄飄的霸道,卻也足夠了。

  百里布急運真氣,可經脈中空蕩蕩的,一絲靈力也無,就猜到了是怎麼回事。再一次,他對父皇感到失望。他理解父皇定要與齊國聯姻的目的,甚至,他已經準備妥協。可是當飄飄出現,他才知道他是做不到的。他無法看著她遠去,更不用說要她以死成全!

  只是,他以為父皇終會心軟,但他又錯了。他心底冰涼冰涼的,因為終於明白,為了達到目的,父皇不會允許任何人擋路,就算是他,就算他是父皇最愛的兒子也不行!

  踉蹌著爬起來,他追了過去。

  「還不攔著太子!」百里松濤怒吼,「還要讓太子被蠱惑嗎?」幾個武將得令上來把百里布圍住,但不敢加諸一指於其身。而百里布現在沒有修為,根本無法突破。情急之下,他猛然抽出腰上的裝飾性配劍,橫在自己脖子上。

  那華麗的、鑲嵌滿珠寶的劍沒有完全開刃,可畢竟是利器,他用了很大的勁兒頓時有鮮血自頸間流下,嚇得殿下眾人驚呼。

  「放她走。」百里布神色絕然,「不然,今天我就立斃於此!」百里松濤騰地從龍椅上站起,氣得抑制不住的顫抖,「你竟敢!竟敢違抗父命皇命,就為了這麼一個下賤的妖女!」

  「她不是妖女。一切,全是我的錯。」百里布慘笑,手上又用了力。鮮血,打濕他身上的紅袍,肩膀,胸前,一片一片,因浸濕而紅得發黑觸目驚心。

  樂飄飄哭得哽住。

  她想說話,想勸他不必如此。她明白了,所以其他的都無所謂。她知道他的心還奢求什麼呢?就讓她走吧,就像那句話說的,有的人不管多麼相愛,就是不能在一起!

  但是,一定要在一起嗎?在時間無垠的荒漠中,她記得他的真情,能夠有美好的回憶不讓生命枯井般看盡日出日落,心底有小小的幸福,卻也足夠了。

  「布太子,你這樣做置本宮於何地?」正僵持,一直沒開口的含顰說話了。

  齊國使者很憤怒但含顰一揮手,制止了。她自己則慢慢走上前,無比優雅,但渾身上下寒意逼人。她的身後,付采薇微瞇起了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

  有意恩啊。真的很有意恩。布太子和他的父親一樣,本應該是多情種子,結果卻成了癡情種子。天地間的大情癡,就是說的他們父子這樣的男人吧。可笑啊。但她又不能笑,憋得快內傷了。也許她要去那天梯之下,笑給高高在上的蒼穹聽聽。

  「今天,你若一定要保這個女人的性命,就是羞辱於我,羞辱我大齊國。」含顰從來是溫溫柔柔的樣子,此刻,卻如冰雪一般,氣勢凌厲。

  「含顰,我並無此意。」百里布手不離刀,神情堅定。

  對眼前的女人,本來應娶為太子妃的,他有愧疚,卻並無為難。沒有人知道,在達成婚約之前,他私下裡老實對她坦白過。他告訴她,他愛的是別的女人,此生不變,希望含顰可以拒絕求婚。可是含顰不肯,她鍾情於他,認為那些所謂的情情愛愛不足不慮。

  她有美貌,有才能,還是幾百年難尋的純陰之體,不管是普通皇族還是修仙才俊,想娶她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只要他肯娶了她,過個十年八載,多強烈的愛意也會消失。而她以自身的好條件相伴左右,終究會成為他一心相對的人。

  然而今天在大殿之上,她突然不那麼篤定了。布太子這樣的人,為了一個女人可以捨棄臉面和尊嚴,做出這麼幼稚的毀婚之事,她不能容忍!

  「現在,已經不是你我之間的事了。」含顰冷笑,「倘若你走出大明殿,選了那個女人,或者留得她的命在,就被視為你發出的戰書,齊國誓與秦國為敵。我們齊國雖不好戰,卻也不能接受這樣的對待!」她這話,已經帶了威脅,聽得一邊的付采薇暗暗搖頭。

  還以為這個齊國公主是個聰明人,平時看著還好,還想拉攏來著,哪想到遇到情事,也是腦筋一熱,草包之極。

  百里布此人,骨子裡極為驕傲,做事沉著冷靜。今天在大婚儀式上悔婚,已經是意外中的意外,反常中的反常,只能說明他心裡愛那個樂飄飄愛到不顧一切,愛得慘了。對這樣的男人來說,動情則海枯石爛,不僅不會回頭,更不能容得他人威脅。

  含顰可能是急了,可卻一定起到相反的效果。看來,這場婚事是斷不成功的了。不過這樣也好,秦國不能得到齊國的助力,其他六國會分散百里松濤的精力,那他們修仙界要面對的壓力就輕得多了。

  除非赤羽重臨,否則就沒什麼可怕的。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7:15 PM

第二十六章 新冥王  

  「含顰公主,欠你的,我會還。」果然,百里布的神情冷了下來。

  但仍然,很風度的沒有提起之前的約定:他可以娶她,卻不能愛她。有一天,可能棄之離去。既然是政治聯姻,就有毀掉的可能。

  「你拿什麼還?」

  「算我欠你一命,我許你一次救命之德。」

  含顰哈哈大笑,連禮儀也不顧了,可見氣恨之極。她的聲音迴響在大殿之中,竟有一絲凌厲,「我堂堂齊國公主,崑崙執法閣長老的內門弟子,有誰敢動?」

  「無論如何,是我對不起你。若你要報復,就衝著我來吧。」百里布說著,緩步向樂飄飄走去。他這樣做是自私的,不負責任的,不理智的,可他就是扭不過自己的心。

  兩人分別許久,乍相見時,就是百里布大婚,樂飄飄誤會。此時無聲勝無聲,百里布一步步走過來,兩人四目相投,千言萬語,心意相通,旁觀的人都看得明白。

  哪裡是什麼妖術?這位姑娘,二仙門掌門,就是布太子心尖子上的人啊。

  既然看得明白,就有人無法容忍,百里松濤和含顰公主的眼珠子,同時紅了。只要樂飄飄活著,就意味著百里布的心永遠不在他們這裡。他們這種強勢慣了,一直高高在上的人,一直可以控制他人的人,怎麼能讓破壞他們目標的人活著?怎麼能放過這可能惟一的機會!

  一聲尖嘯,魯含顰和百里松濤幾乎同時出手。對外,這二人都是金丹中期的實力,實際上百里松濤已經到了化神初期。此時心情激蕩之下,他幾乎全力施為,不再加以隱藏。但這也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弄巧成拙,逼迫兒子與齊國聯姻,卻造成了相當於兩國反目的結果。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如展現實力,還可威懾一番。可終究,統一大戰要提前了。

  他心裡沒有把握,前面步步為營,現在卻倉促出手,因為他還沒有找到地宮中魔王赤羽留下的百萬雄兵,也是因為樂飄飄那妖女的破壞。

  有了這個想法,他一出手就是要樂飄飄灰飛煙滅的架勢。他是金系法術,隨手調動五金之力,瞬間在樂飄飄身邊築起銅牆鐵壁,連腳底和頭頂都沒放過,宛如把她置於青銅棺材之中。

  而魯含顰是火系靈根,雖然沒有隱藏修為,但手中法寶卻是崑崙執法閣長老親贈的仙器鑽心針,以仙法為骨,以火為形,只要刺人心臟,中之即死。不過她見機很快,看到百里松濤以銅鐵封住樂飄飄,雙掌一翻,把牛毛般的鑽心針收回,改為念誦咒法,一團烈火自那嬌嫩的掌心而出,燃燒在銅棺之外。

  炮烙之刑,不外如此。

  殿下眾人都是知機的,沒有一個蠢才,看情形不對,早就躲到一邊去了。惟有付采薇仍然站在高高的龍台上,看好戲一般。

  百里松濤表現出的實力讓她心頭一緊,可以說大出預料。而魯含顰之狠,倒讓她很滿意。

  「父皇,住手!」百里布目眥欲裂,拚命要衝過去。

  但百里松濤比他還快,鬼魅般潛到他身邊,手指一點,他手中的劍就化為金粉。同時,他的腰穴被扣住,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不孝子!朕還沒死呢,你哪有資格以命想脅!」百里松濤怒道。

  「算我求你,父皇,你放過她吧!」耳聽到樂飄飄驚恐的尖叫從銅棺中傳出,百里布心疼欲死,眼中甚至流出血來,「父皇,您這是要了兒子的命!放過她,放過她!」

  「朕本不欲其死,是你逼朕的!」百里松濤咬緊牙關,拼著和兒子關係破裂,也絕不能放任有人對兒子有超過他的影響。

  「放了她!您要兒臣怎樣都可以。我保證,絕不忤逆!求您,快放了她!」

  「休想!」百里松濤大喝一聲。

  再看那銅棺,很快就被燒紅了。再阻止不了,就算樂飄飄有修為,以水術抗之,很快也會化成焦炭。

  百里布絕望了,他像瘋了一樣掙扎,可是無濟於事。不遠處,銅棺劇烈震動,大火熊熊燃燒,有敲擊聲不斷傳來,可慘叫聲卻停了。他知道,飄飄不想讓他難受,可她在裡面被烈火焚燒,他恨不能立時死了,以身相替。

  她的痛,讓他更痛百倍千倍萬倍!

  為什麼,她要為他受折磨?他只是愛她而已,卻要要了她的命。還是如此痛苦的死法!

  不!不行!他不允許!他也受不了!倘若他不能保護她,就讓他承受一切吧!

  百里布用盡力氣,要繃斷自己的經脈。沒有靈力,沒關係。沒有修為,也沒有關係。他強烈的念力,那要保護飄飄,要為她遮擋一切困苦的強烈念力在胸中迅速匯聚,然後,猛然爆發。

  就讓他變成碎片吧,只要能撞碎那個銅棺,只要能滅了那邪火,他心甘情願!

  仰天怒吼,震得修為弱的人,連耳鼓都流出了血。是怎樣的絕望,怎樣的心疼,怎樣的以死相隨,生死相許,才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其中,竟還有龍吟之聲,清越激蕩,訴說著天地間極致的錐心泣血。

  百里松濤被震得心神不穩,含顰更是倒退幾步,跌坐在地上。火,自然消失了。銅棺,也出現了無數烈紋,馬上就要分崩離析。大明殿中,金光萬道,有如日出東海,那明現麗絕倫的顏色,映得所有人、所有物,就連空氣都像渡上了一層金粉。

  而那金色,卻是出於百里布。確切的說,是百里布的右手掌心。

  他的左手,是為樂飄飄種下守約砂的傷痕。他的右手,是從五龍淵、水晶殿得到的那枚小小的龍印。

  龍印現,天下亂!

  這是修仙界流傳許久的一句話。沒人知道百里布得了龍印,百里松濤一直隱瞞此事,寧願暴露自己的真實修為,也不曾想翻開這最後的底牌。然而,他的頑固和狠心令百里布瘋了,居然在修為被藥物所控的情況下,通暢了所有經脈,激發出龍印的氣息。

  他萬萬想不到,情之一物,能把人逼迫至斯!而且這次的金光和上次完全不同,包含著巨大的力量,就算用無數結界也屏蔽不得!

  現在怎麼辦?還沒有得到前冥王赤羽的陰兵神將之前,就讓人知道龍印為布兒所得,恐怕不到明天,就會有大批高強修為的殺手來襲擊大秦皇宮,誓要殺掉布兒,搶奪龍印。

  龍印認主,是冥王的標誌,一次只奉一主,絕無二意。誰得之,就相當於得到冥王的傳承!

  他後悔了。突然就後悔了。他只想到了政治利益,卻忘記自個兒的兒子是半神之體。布兒認定了那個女人,他壓制得太厲害,於是引來了強力反彈,造成這樣的風暴。

  說到底,全是那妖女害的!真是禍水啊!

  「關殿門!一個也不許放過!」他咬咬牙,快速發佈命令,緊接著念誦秘咒。

  就像百里布的靈寵被安置在異時空,以咒語與此世相連。他的仙甲士也是如此,所以才沒有人知道他還握有這等實力。如今迫不得已,他必須要把大殿內的人都殺了,一個不留,才能保住秘密。

  和龍印比起來,任何事、任何人都必須讓出道路!

  其他人好說,他的仙甲士排列成陣法,就能把殿中的人都絞成碎肉。只有東尊付采薇很難對付,但他親自動手,只要拖得片刻,仙甲士就能騰出手來幫忙。不管付出多大代價,所有人都必須死!

  命令一出,大殿內登時大亂。含顰立即明白了什麼,臉色的血色頓失,腦筋連轉了好幾個彎。只要一個活口不留,今日之事就有很多解釋的餘地,把她的死推在修仙者的身上,父皇就算不相信,又能如何?

  而一邊的付采薇淡淡地笑著,彷彿事不關己,擺明胸有成竹。看到她這樣,含顰公主立即跑到她身後。

  「你也只有這種小聰明罷了。」付采薇並沒有阻攔,只是輕蔑的冷笑,「人人當你是寶,百里布偏把你當草。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聰明嗎?對於女人來說,不是琴棋書畫,也不是心機胸懷,而是讓一個男人,特別是百里布這樣的男人愛得你要死要活,這才是女人的聰明。以前我遇到過那樣一個人,今天開了眼,又出現一個。」

  「東尊,百里松濤要殺人滅口!」含顰叫道。

  「他得有這個本事才行。」付采薇絲毫不為其所動,冷冷的注視著混亂的大殿和殺氣騰騰的大秦天子。

  而太秦太子,只為自己手中的金光愣了一瞬,之後立即衝到那裂紋遍佈的銅棺前,小心地擊碎它,把那身上多處焦糊的姑娘緊緊抱在懷裡,哽咽著,一言不發。似乎全天下,也沒有懷中人的生死要緊。

  付采薇動了動,想湊近些,欣賞布太子那悲痛欲絕的神情,再看看身負神器的姑娘到底死沒死。可是她才邁出一步,百里松濤還沒阻止,異變突生。

  一陣寒風,莫名其妙的吹了過來。明明是陽光明媚的上午,天色卻突然暗了下來。就那麼以極快的速度步入黑暗,眨眼的工夫就變成夜晚。

  那風,則越吹越大,陰慘慘的,好像來自地獄,還沒吹到人的皮膚上,就令人寒到了骨子裡。大殿上的人都覺察到了這種異動,本來紛亂不堪,哭爹喊娘,卻突然就靜下來。真正的恐怖就是這樣,讓人連呼喊和逃跑都做不到,只等著死亡降臨。

  那是對死亡的敬畏,還有崇拜和順服。

  此刻,不僅是潼川,不僅是大秦,三山五嶽的修仙者,只要是修為足夠,都看到了那漫天的金光,還有瞬間漆黑的天色。

  而大明殿中,自樂飄飄的頭上飄下一物,落地後,變成身披鮮紅卻破爛斗篷的一個長髮男人。他驚喜又難以置信的遲疑了一下,然後跪倒在百里布面前,「冥王!您就是新的冥王陛下!」



第二十七章 目標:百里布 

  所有人,都驚呆了。

  百里布似有所感,橫抱起虛弱無語的樂飄飄,大步走向殿外。其餘人,魔障了一般的跟在他身後。

  狂風肆虐,吹得大明殿上厚重的琉璃明瓦和殿前的參天巨樹都卡撻作響,似乎向死亡發出恐懼的呻吟和顫抖。天空中,陰慘慘的,不知從哪裡席捲來大片的黑沙,就像烏雲一樣,急劇籠罩,很快連天地都遮蔽了。

  而當那黑沙吹到殿前的空地上,居然凝成一個個黑衣黑甲的士兵,列著整齊的方陣,帶著冷酷的蕭殺,怒睜著發紅的眼睛,朝著百里布的方向,只等他一聲令下,就把一切有生命的東西收割,片甲不留。

  一抹血紅色閃過,帥旗化為旗形,殘破的旗面迎風獵獵招展,站在陰兵的方陣之前,「冥王陛下,但有號令,殺!殺!殺!」

  「殺!殺!殺!」黑甲兵將們也齊聲吶喊。

  登時,地動山搖,天地為之變色,草木為之枯萎,修為低的人,居然為這一聲而暈倒在地。

  「魔頭赤羽的陰兵神將臨世!」不知是誰顫抖著聲音,喊道。

  一句話,眾人神色各異,大多驚恐和茫然。

  對於魔頭赤羽,很多修行時間短的人都不知道是誰?有些許印象的,也只是傳說中模糊的影子。但對於渡過了悠長生命的人以及大能者來說,赤羽和他的軍隊簡直是噩夢般的存在。五百多年前,他幾乎以一己之力毀天滅地後來與人、妖、魔三道大帥對戰同歸於盡。

  戰後,滿目瘡痍,各門派都大傷元氣,至今還未能恢復到鼎盛時期的力量。

  但是,沒人找到過那四人的屍體,也沒有人知道赤羽當年的百萬陰兵湮滅到了哪裡。這始終,是修仙界上位者們的心頭刺,只是因為這五百多年的平靜而漸漸淡了下來。

  可今天,陰兵重臨噩夢彷彿又出現了。雖然這隊黑甲兵士的人數不過數千,但想來是百里布手上龍印運用得不純熟所致。儘管如此,那可怕的氣勢已經令人心魂搖蕩,從骨子裡升出的恐怖感,無法自持。

  惟有百里松濤目露狂喜之色。

  他等的就是這一天,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小心謀劃,為的就是得到龍印,找到陰兵,讓布兒得到冥王赤羽的傳承。今天他終於做到了。

  有了這一切,他還怕什麼?崑崙、蓬萊、蜀山、北冥、天下無數修仙門派,妖修、魔修,還有身為凡人的六大國,都不足為懼。報仇雪恨的一天,夢想實現的一天,就要來臨!

  他想仰天長笑。

  其華,你看到了嗎?看到你的兒子如此威風凜凜,把天下都踩在腳下了嗎?

  「布兒殺掉他們。所有人。」他冷冷的發佈命令。

  陰兵現世,大戰即發。宛如拿到一手絕殺的好棋,他不需要顧忌,不需要隱瞞,也不需要盟友了。

  他沒注意到,一邊的付采薇不同於其他人的震驚和恐懼,而是露出怪異的笑容,同時舉手向天,三道碧色過後,三隻青鳥分向南北東驟然消失。

  「布兒!」看到百里布不動,百里松濤催促。隨後,皺緊了眉頭。

  此時,被百里布抱著的樂飄飄己經醒來。兩人四目相對,魂遊物外,週遭的一切都不能對他們造成影響。在他們的眼中,只有對方而已。太久的分別,太強力的阻力,令他們的思念更加灼燒著心臟。乍一相見,哪管其他。

  龍印、陰兵、父皇的夢想,百里布不是不知道,但這一秒卻比不得樂飄飄的一個眼波。

  「還好你沒娶別人,不然我不會原諒你的。」樂飄飄身上很疼,但卻很欣慰。

  百里布淡淡一笑,在慘烈殘酷的氣氛下,在陰風陣陣中,顯得格外溫柔。

  一邊的百里松濤看到他們的情形,簡直怒不可遏!他的兒子是做大事的,為了大秦的夢想而生,不能沉溺於兒女情長!現在這種情形,聯姻已經沒有必要。但他仍然要殺掉樂飄飄,因為絕不能有任何人對布兒有「不良」的影響。為了大局,布兒就算恨他,也沒有關係。等到布兒一統天下,坐上人皇之位,與九天之上的的天界分庭抗禮時,就會諒解他的苦心!

  想到這兒,他鬼魅般上前,一把扯住樂飄飄。百里布沒提防,只覺得手中一空,懷裡的姑娘已經被拋到幾丈開外。然後,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父皇單手結印,快誦咒語,四面八方所有的金氣全部匯聚在一起,迅速凝成無數利箭,對著樂飄飄激射而去。

  「不!」破空之聲中,他驚恐大叫,目眥欲裂,可是卻完全來不及救援。

  眼見帶著凌厲之氣的鐵箭就要把樂飄飄穿成透心涼,斜刺裡突然躥出一隊人,正在是二仙門的人。當先帶路的,是燕北天。

  天秦太子大婚,其最信任的貼身侍衛卻抱病在家,不能參與。其實百里布知道,燕北天只是不想看到他的無奈和絕望。但他卻不知道,二仙門丟了掌門,一直想到皇宮來找,卻沒有機會。趁著秦宮有喜,特地求了燕北天帶路,偷偷闖了進來。

  二仙門的人修為低,卻極為齊心,見到掌門有難,立即各施法寶,把鐵箭擋住。可惜,在修仙的世界裡,實力高於一切,百里松濤對外偽裝成金丹期大圓滿,其實卻是化神初期。這樣的力量對比,就算有數千二仙門人,也頂不過一個大秦天子。因此,他們只能攔下一些力道稍輕的小箭,那些強勁的箭矢根本就無法阻擋。

  電光火石之間,根本來不及多做反應口燕北天拚命把樂飄飄拉過來,掩護在身後。而小一郎、鳳九和在外追尋狐妖亂,前幾天才回來的無跡情急之下,以血肉之軀對抗!

  噗噗的鐵器入肉聲之後,血花飛濤,樂飄飄的三個師傅瞬間被射成了刺蝟。儘管如此,他們還仍然互相扶持著不倒,擋在寶貝徒弟的前面。

  「師傅!」樂飄飄尖叫一聲。

  「沒事沒事,擋箭而已,我最擅長了。」小一郎吹牛,嘴裡不斷湧出鮮血。

  「你看,師娘是不是姿勢狠漂亮?」鳳九笑得絕艷。

  「放心吧,師傅死,一下,一會兒就醒過來。」無跡試圖拍拍胸膛,手卻抬不起來了。

  樂飄飄泣淚滂沱,哭得不能自抑,伸出手,卻不知道要怎麼辦。

  沒錯,三師傅有復活術,可大師傅和二師傅沒有。況且,百里松濤的鐵箭上帶了不知什麼法術,在射中人的身體後,自傷口處的皮肉就開始成為灰燼。三個師傅說話的工夫,身上已如燃著的紙,寸寸消失。沒有了肉身,以三個師傅的低級修為,還怎麼能活?!

  「師傅,別走!別走!」樂飄飄哽得連氣也喘不過來,雙手虛空抓著,指尖卻留不住任何東西,眼睜睜看著前一刻還真實的男人,疼她愛她守護她的三個師傅,片刻後灰飛煙滅。

  哇的一聲,她吐得血滿衣襟。

  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她只要自己的愛情,寧願雞蛋去碰石頭,卻沒想到傷害的是自己的師傅和門人。如果她肯服軟,如果她肯放棄,今天就不會有這種局面。她太自私了!三個師傅對她來說那麼重要,他們是她的家人,她的依靠和支柱。現在要失去他們了,她這番痛徹心扉,錐心刺骨,就算把她打入十八層地獄,上刀山、下油鍋,也不會如此之苦!

  她一躍而起,瞪向百里松濤,那滔天怒意,今她流下血淚,淒厲無邊,看得百里松濤心頭一顫。但他馬上就恢復了從容,冷笑著,再度抬起手。

  百里布震驚之下,擋在百里松濤的面前。

  「父皇!」他嘶聲大叫,「若您再傷飄飄,兒臣必遠走他鄉,再也不回來!」

  「你!」百里松濤氣得發抖,「你敢忤逆我!為了一個女人,你敢這樣對朕說話!」

  百里布還沒有回答,空氣中傳來尖銳的破空之聲,南北東三個方向急速飄過來黑白紅三道光芒,定晴細看,卻是北尊狄人傑、西尊朱俊、南尊布縷衣。他們辦了各自的差事後,聚於崑崙,接到東尊付采微傳來的消息,迅速趕了來,也不過用了半盞茶的時間。

  「赤羽的陰兵!」狄人傑失聲叫道。

  「傳聞居然是真的。」布縷衣搖頭歎息,一臉悲憫。

  「父子和情人的大戲就歇了吧?」東尊付采薇也不理其他人的反應,對百里父子冷笑,「想挑起天下戰亂者,天下難容!」

  「你待如何?」百里松濤狂妄之極的叫囂。

  「少廢話了。」朱俊性烈如火,大聲道,「五百多年前沒了結乾淨的事,今天就一併解決了吧!」說著,率先出手。

  目標:百里布。

  他的意思很明確,龍印在百里布之手,只有龍印才能指揮陰兵,所以百里布死,龍印就會消失,陰兵群龍無首,就不足為患。

  至於百里松濤,只是普通的修仙者,就算修為強橫又能如何?陰兵現世,大秦的事就不再是屬於普通人界,而是與全體修仙者有關了。他們插手,天經地意。

  他要在腥風血雨被掀起之前,就制止掉!

  四大天尊心意相通,朱俊一出手,其他三位也施展法術。片刻間,四道耀眼光華以摧枯拉朽之勢,向百里布疾衝而去!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7:16 PM

第二十八章 趕盡殺絕  

  在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候,百里布居然沒有注意到自身的危險,只因樂飄飄心傷三個師傅之死,痛不欲生。他看在眼裡,感覺父皇射中的箭穿透的是他的心臟,心底,有冰涼的氣息不斷湧出來,好像天河,把他和飄飄越隔越遠,令他痛苦得恨不能死去。

  他之前的生命,一直在紀律命令和嚴苛的修煉中渡過,為著父皇的目標和夢想,從無怨言的努力。是飄飄,讓他體味到人生中的其他意義,或者說是真正的意義,輕鬆、快樂、可以軟弱、可以沒有邏輯,可以放縱自己的心,可以欣賞萬千風景,讓他覺得在畫不成山谷的那五十年,才是他最嚮往的日子,有愛與信任,不止是恨和戒備。

  然後他懂得那種意義,就叫做幸福。

  他愛著她,至死不渝。

  她是照進他生命中惟一的光芒,溫暖了他黑暗的心底,輕易就佔據了他的神魂,他很堅定的確信這一點。雖然之前沒有經驗,可當那種情愫在胸中一扎根,他就本能地明白。

  所以當那顆莫名其妙出現的情種長成參天大樹,滲透進他的每一絲血脈,他也無法抗拒。

  或者就在那漫天飛雪中,她在斷頭台上望過來的一眼。或者是她讓他不能動彈的一刻,或者是崑崙秘境中的生死與共……

  他拚命拒絕過自己的心,可是沒有用。幼時到成年,所經歷的軍人般的生活令他克制,冷靜,卻被感情這種世上最強大的力量撼動。於是他才小心的接受,暗暗的歡喜,雖然知道有阻力,卻信心滿滿,要克服所有預知的困難,和她長相廝守,讓她幸福快樂,再讓她的笑容溫暖感染他的心靈。

  然而,他沒有做到。

  往果只是,他讓她痛苦,讓她被傷害。儘管他的心更痛上一萬倍,可又怎樣彌補她的淚水?

  同樂飄飄一樣,他也後悔了。真的後悔了。既然不能給她什麼,為什麼不讓他自己一個人受煎熬,哪怕是到地獄裡去,也好過此時此刻那仇恨的怒火將兩個人焚燒成灰。

  而就在他痛徹心扉的時候,四大天尊集體向他發力了。他縱容能相抗,卻也來不及。更何況,他的修為雖然被釋放禁制般的到達了化神中期,又怎麼抵得過四位化神末期左右修為的超級大高手?

  他只轉過頭,凝望著樂飄飄,恨不能替她的師傅們去死。他的目光,痛楚的溫柔,就正如當日二人初遇的漫天大雪。好像,他放棄了一切,只為換得她的原諒。

  不該……招惹她的。

  然而他卻看到她的眼睛驚恐的睜大,帶著極度的絕望和就要失去一切的恐懼,隱約聽到她大叫他的名字,再回頭,四道光芒已至。他微瞇了眼,敏銳的嗅到死亡的氣息,卻沒有感到害怕,只是覺得無奈和疲憊。

  直到這一刻,他到還想對飄飄說:至少,不要為我哭。

  可是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魁梧的身影斜刺裡飛出,擋在他的面前。同時,一道道銅牆鐵壁豎立在更前面,有如道道堅強的屏障,把他緊緊保護,正如從小到大那樣。

  「布兒,快躲開!」百里松濤大叫一聲。

  百里布這才來得及注目,就見他那只有化神初期的父皇,以全部的法力和血肉之軀,對抗著四大天尊的全力攻擊!那是要把多年修為一朝全喪,把生命也付之一炬的打法!

  「父皇!」他驚恐地吼。

  但,一切都晚了。只見水、火、土、木四色光華以雷霆萬鈞之勢,從四面八方猛然轟擊而來,帶著毀滅性的、目空一切的氣勢!

  融合了百里松濤修為和生命的金鐵之牆瞬間坍塌,碎如金屑,那般的不堪一擊,又那般的決然無畏。緊接著,百里松濤的胸前被狠狠擊中,他的人有如破碎的風箏,向後疾飄,鮮血也猛噴了出來。

  百里布這才反應過來,身形向上躍起,把百里松濤抱在懷中,痛悔無比,「父皇,您怎麼樣?」感覺到父皇的生命在手中消散,他立即以深厚修為輸入,護著父皇心脈和靈台。

  「別管朕!」百里松濤面如金紙,每呼吸一次都會從口中冒出血沫來,「指揮陰兵,把四大天尊打回到他們的地界去!咳咳……拿出新冥王的自尊。犯我大秦者,趕盡殺一絕!」

  犯我大秦者,趕盡殺絕!

  百里布望著百里松濤倔強狂怒的眼睛,想起父皇多少年來想要人治人界,不容許凡人屈從於修仙者,不願意修仙者凌駕於皇權統治之上的夢想,還有父皇的重傷,突然生出一股酷烈決絕之心,眼眸中金光閃爍,凌然立起。

  那一刻,他的人變了,他的氣勢也變了。那王者的尊貴,睥睨天下的威嚴,自然散發。彷彿,他不屬於人間,只應受萬民的膜拜!

  一連串的咒語自他的口中而出,不是人類的語言,他甚至不知道那是怎麼從他的腦子裡冒出來的,就那般自然而然的,隨著他的絕望和怒氣傾瀉而出。隨後,他緩緩高舉右手,食指向天,掌心中那小小的龍印散發出耀眼的金光,瞬間把四大天尊的法術掩蓋。

  「不好,他要動用陰兵!」布縷衣大喝一聲,「快結法陣!」

  四大天尊再無言語,騰身半空,分守東西南北方位,毫不保留的催動畢生修為。

  剎那間,一道彩虹橫貫天際,穿透了被黑暗淹沒的天空。但,不見其美,只覺殺氣騰騰。

  而百里布的右手食指凌空點向中央,紅影閃過,帥旗就像失估多年的孩子,終於有了正確的方向,呼一下衝向指引之處。那些自從出現就有如石雕刻凝立不動的陰兵也立即氣勢洶洶的撲向自己的敵人悍不畏死,勇往直前!

  直到這一刻,所有在場的人才深刻體會到當年赤羽大軍的恐懼。這才只是數千陰兵,就已經讓人不寒而慄,恨不能立即扔下武器投降,只盼陰兵們那血紅的雙目不要看到自己,若是百萬雄兵頓現,還不知是怎樣的光景,能不嚇死就是英雄了吧?

  此對的樂飄飄已經傻了胸中被多種激烈的情緒所糾纏。師傅們死無全屍,心上人被迫出手,以一己之力對抗四大天尊,那個她認為的罪魁禍首生死不明。而天地,在這一刻變色了!

  東邊,付采薇運用木力令草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生長,那本來令人賞心悅目、代表生命的綠色,此時有如蛇魔附體,悄無聲息的蜿蜒而至,從四處冒出來覆蓋每一寸土地,纏繞每一個人類。

  南邊,就像皇天在下,后土在上,天地顛倒,不知何時已經塵土滾滾,巨石如山般壓倒下來。大明殿,乃到整個大秦皇宮都像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撕裂了一般,片片碎裂發出不斷絕的痛苦呻吟,瞬間被夷為平地。

  北邊,黑色的水汽掀起滔天巨浪,宛如天河決堤,從半空中直口灌入。嘩嘩的水流聲遠遠傳來,震人心魂,連空氣都似被水波推得搖蕩起來,令人站立不穩,似要帶走一切。

  西邊,似乎是到了日落時分天空瑰麗一片,美得醉人,可是那紅色卻不見消散,並漸有濃烈之意,向著大秦皇宮的地方奔湧而來。每近一分,人就感覺到火熱萬分,甚至連空氣也開始發燙。近些,一朵朵紅雲就落在地面上,勢如天火降臨。

  還有那四大天尊帶來的援兵,也站定地面上的方位,加入戰團。這個時候,武器與劍術都是末流,強大修為催動的自然之力才是最恐怖的!

  「看到了嗎?在修仙者的眼中,凡人如同螻蟻,隨時可死在他們的決定之下。」百里松濤突然仰天大叫,雖然隨後就是吐出更多的血,咳嗽得連氣也喘不出,可那句話,卻印在了每一個人的心裡。

  在此地的,除了宮內侍候的太監宮女,大多是有修為者。但就算這樣,四大天尊為了消滅新冥王的陰兵,也不惜連他們的生命。那麼,他們口口聲聲捍衛人間正道,卻又曾尊重過哪一條生命?

  樂飄飄也愣住了,竟然,她似乎有點理解她的殺師仇人的理念,可又覺得有哪些不對,但一時卻也分辨不了是非明白。

  「不想死的,快結陣。」耳邊,燕北天的聲音急急而起。

  二仙門眾人訓練有素,雖然四大長老已逝其三,但還是在夏凝風的指揮下,結成最強大的防禦法陣。雖然不知道效果如何,總比那些來不及的和勢單力孤者強上許多。

  轟然巨響在天際炸開,就像天公把所有的雷霆一次性全部投放了下來。

  樂飄飄抬頭望去,電光猙獰、轟天水汽、沖天的火光,要把人埋葬的塵土巨石,無孔不入的綠意,與時而分散成煙,時而又凝聚成勇士或者是凶獸的黑沙,混戰在一起。

  那些陰兵,抽刀斷水,舉箭滅火,強力抗土石,腳踏木氣之綠,一時勢均力敵,雙方都有損耗和傷亡。

  但很快,樂飄飄就什麼也看不清楚了,只覺得天昏地暗,疾風如刀,耳邊是鬼哭狼嚎,絕望慘叫,漫說大秦皇宮頃刻成為廢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算整個潼川也要被轟成齏粉,好像世界末日降臨!



第二十九章 剜心  

  樂飄飄在法陣的結界之中,仍然覺得生命飄搖不定,脆弱得可以忽略,那些觀禮者更不用說,被火燒、被水淹、被土埋、被陰兵刀劍的凌厲之氣穿透,轉眼間被撕裂。整個世界,這時候就像個死亡攪拌機,身在其中,無法逃脫……她親眼看到那個曾經撞到她的小太監渾身長出野草,生生被悶死,而那草木卻吸取他屍身的養分,又再瘋長,怪物一樣,啪的貼在了他們的結界壁上。

  可愛的小草,此時有如惡魔,噁心得要命,令人心底發毛。

  「掌門,我們要撐不住了!」村花紫墨帶著哭音叫道。

  樂飄飄心頭一凜,顧不得身上的傷,也顧不得心裡的傷,連馭出幾個力士,頂住法陣的幾個方位。不過在她清醒的瞬間,她明白,無論如何他們也擋不住如此的重壓,在這樣的力量對比下,死,只是時間問題。

  「飄飄,待我施展傀儡術,把你身上的生人氣息掩蓋。」燕北天白著臉說,「你藉機逃,如果夠快,尚有一線生機。」

  這場廝殺不僅絞殺生靈,但非生靈生存的機率明顯大些。燕北天的傀儡術可以造出幾名替身來,護在本主之外,好歹能抵抗片刻。

  可樂飄飄卻搖頭拒絕了,「不,要走一起走,我不會獨活!」

  不是不怕的,但心中卻有著無比的堅定。她重生得莫名其妙,沒有重活一次的感激,卻得到了太多的關愛。這讓上一世身為孤兒的她,擁有了太多夢想中的東西,親情、友情、信任和近乎無緣無故的善意和疼愛,以及付出。如今師傅們死了,二仙門的門人就好比她的親人,燕北天是她的大哥,如果這也能輕易就捨棄掉,她還算人嗎?還有什麼臉活著?

  她是自私中帶點無賴的現代人脾性,可骨子裡卻滿是中國人古老的熱血和真純。為了想守護的,她也可以不顧一切!

  燕北天見她目光堅定,就知道再勸無用,也就不再婆婆媽媽,只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別怕,大哥陪你。」

  樂飄飄的心裡頓時一暖,眼淚差點掉下來。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那就同年同月同日死吧。再說,還有那個她愛得心肝都酸軟疼痛的男人,不知生死的在那一團迷霧中奮戰,她如何能安然離開?她其實很混亂,不知道希望誰贏得這場小型戰爭。因為,她所在意的人,可以用生命交換的人,分處兩個敵對的陣營。

  漸漸的,慘叫聲息弱了,最後幾近消失。這不是戰鬥結束,而是證明戰場中的無辜者,都已經失去了生命,乃至靈魂。

  而粗重的喘息聲、牙關的打顫聲、結界即將破碎的卡卡聲從四面傳來,近在咫尺,不絕於耳,預示著他們再也支撐不住了。以他們這樣的低階的修為,面臨這種滅頂之災,能以陣法堅持到現在,已經說得上是奇跡。

  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眾人反倒不怕了。大家互相對望,微笑,累得沒有力氣說話,卻都明白對方的意思。生而為人,能夠相識相聚,能夠同為門人,緣分難得,感謝死的時候,還有大家相陪,黃泉路上熱熱鬧鬧不寂寞啊。

  「布殿下,你要活下去啊。」樂飄飄閉上眼睛,暗想。

  生離,死別,一瞬間,她嘗盡了。

  可就在這時,突然大片黑影撲了過來,很快圍繞在結界之外。定晴細看,卻是百名黑甲陰兵。他們結成人索,手挽手的圍繞在結界之外,裡三層,外三層,身上散發出的冥界之力,頃刻抵抗住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無差別攻擊。

  「是太子殿下。」燕北天低沉著聲音歎息,「飄飄,他心裡……他心裡真的在意你。若是能為你去死,他也會毫不猶豫。」

  樂飄飄的眼淚唰一下就掉了下來,心痛得無以復加。

  她怎麼會不明白,這些陰兵是百里布派來保護她的。見到他在大婚之儀上棄含顰公主,而後又為她放棄尊貴的皇位,她如何還會懷疑他對她的心?可他雖然得了冥王赤羽的傳承,畢竟初初接手,而且兵力只有幾千,如今面對四大天尊及麾下弟子的全力圍攻已經很吃力,生死一線之間卻還捨得分散兵力,回護於她,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的父親殺了她的師傅!等同於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一個行為,就逆轉了他們之間最美好的東西。他要走的路與她的截然相反,甚至是敵對!命運,就殘忍的在他們交匯的一刻來了個急轉彎,把他們生生撕裂在兩邊。

  這,叫她怎麼辦?怎麼選?

  「看,有分曉了!」一直盯著戰況的紫墨又喊了聲。

  樂飄飄甩掉淚水,緊張的關注。

  就見天昏地暗間,有微弱光明透出,好像天空像舞台上厚重的簾幕,被掀開了一條縫。之後,百里布高大強健的身影出現,身上負著百里松濤,行動不穩地走來。

  他的臉色,蒼白如雪,髮冠已落,長髮被飛吹得飛舞凌亂,明明的狼狽,卻散發著煞神般的妖異氣息。那紅色的新郎袍服前襟上,還有他堅毅的下巴和唇角,已經被鮮血浸透,顯然吃了暗虧的。

  他在敗逃!本來是勢均力敵,但為了保護她,分兵之舉令他敗了!

  樂飄飄心疼如絞,想迎上前去,想抱著他,安慰,卻被三個師傅的死,生生釘在了原地。

  在百里布走來的同時,他身後的光明越來越廣闊,陰兵們如黑色潮水般退卻,掩護在他的身後,不死不休的阻擋著四大天尊的追擊於後的力量。那黑色,有如萬丈之屏,聳立於他的身後,給他整個人都染上一股幽冥般絕望和陰暗的色彩,卻更加惑人。

  他望著她。

  幾乎在他反身的剎那,就找到了被護在結界中心的她。看到她平安,他暗舒了一口氣,似乎所求也不過如此。隨後,痛楚就染在他眉梢眼角。眼神,膠著著,挪開分毫都疼痛如斷骨。

  最後這樣看著她的機會吧?只要他一離開,從此就將天各一方。

  他重傷的父皇不能不管,她死去的三位師傅不能當不存在,大秦與整個修仙界的對立也擋在他們之間。一邊是父親,生育與養育之恩,血濃於水的父子之情。一邊是惟一愛著的人,軟軟的放在心坎上,捨不得她受到半點傷害的人。又讓他,怎麼選擇?!

  甚至,他沒有時間解釋,沒有時間告白,沒有時間對她說:對不起。

  世界上能有的痛苦,都盛在他呈現淡淡金色的眼瞳裡。他的脊背挺得筆直,雖然傷重,但身軀仍然堅韌。惟有她知道他的脆弱與疲憊,所以那千言萬語,一個眼神就傳達了。

  「我要去幫他。飄飄,你保重。」身邊,燕北天的聲音響起。

  樂飄飄沒說什麼,只感激地點頭。

  燕北天對她很好,但絕對抵不過對百里布的忠誠。這也是燕北天最值得敬佩的地方,他是百里布身邊最可信賴的戰士,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背棄,哪怕是下地獄去!

  「幫我扶著父皇。」當燕北天來到百里布身邊,他卸下身上的「重擔」。眼睛,仍然投射到樂飄飄身上,就算此時此地,仍然帶著那特有的、痛楚的溫柔,就像一片灑滿陽光的冰湖。

  然後,他一步步向樂飄飄走過去。

  他也沒做什麼特殊的威脅,也沒有看向別人,可就是沒人敢上前一步去阻攔他。就連週遭的異氣凶氣都似有所感,慢慢地倒捲著退避。

  樂飄飄也想退開,因為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可是,腳卻生了根,不能動。若不是她拚命控制著,她真想撲進他懷裡,緊緊摟著他,再也不放開。

  十幾米的距離,他走得很慢。似乎,拖延著還能互相凝望的時刻。似乎,每走一步,卻是更遠一些。從此天高地遠,山與水,永不相逢。於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訣別。

  但,不管多遠的距離,都有消彌的時候。

  他站在她面前,近到一伸臂,就可以把她緊緊抱在懷中。有那樣的衝動,想把她搶走,不管她願不願意,再也不放手。可是,伸出手,卻對著自己的胸膛。

  五指如刀,猛然刺入。溫熱的鮮血,濺了幾滴到樂飄飄的額頭上。襯著她蒼白的臉色,垂在頰邊那漆黑的發,詭異的冶艷。

  他微瞇著眼,目光中,再沒有其他,連背景也變成漆黑一團,只有她的臉,她的美麗,那麼清晰的在眼前。

  最後一次,讓他這麼挨近她!

  樂飄飄被百里布癡癡的眼神定住,雖然驚得呼吸停止,卻一個字也說不出,身體也僵硬著不能動彈。直到,他的手從胸膛中拔出,生生剜出了自個兒的心臟,托到掌心中,送到她面前。

  「只能給你這個。」他慘笑,「可惜,我只能給你這個。」

  樂飄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接住的,只覺得雙手捧著他身上最溫熱的血和最有力的跳動。她只是哭,哽咽得不能自制,在模糊的淚眼中,眼睜睜地看著他深潭般的眼眸裡那濃得化不開的愛意,彷彿要刻在靈魂深處般地悸動著,然後慢慢淡去、消散、直到空洞一片。再眼睜睜地看著他,宛如行屍走肉轉過身去,傀儡似的回到百里松濤的身邊,完全,無能為力。

  「走。」他冷冰冰的聲音已經不是他。

  但那一行人在黑色煙塵的護衛下,轉瞬間消失於地下,不知道去了何方。

  樂飄飄心痛得暈了過去,但自始至終,她都把那顆仍然跳動不已的心臟,緊緊的貼著自己。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7:40 PM

第三十章 她沒有說謊  

  醒的時候,樂飄飄發現自己已經身在崑崙主峰白首峰的一間靜室裡。

  她睡相一向不佳,從沒想過自己能團成這樣小小的一團,似乎回到母體的狀態,尋求著保護。又像,要保護其他什麼。

  比如:還捧在手中的那顆心。

  它,居然還在跳動。不知是什麼力量,什麼修為,什麼情緒,令它仍然有力的跳著。

  布殿下……她輕聲呢喃,哭了出來。

  他不曾想辜負任何人,非常拚命的努力。她要他的心,他給她。百里松濤要一個聽話的兒子,他就做一個傀儡。可他失了心,胸中空蕩蕩的痛不痛?有誰肯為他退一步呢?

  「掌門,村醫田有佳說,最好把它……把這個放進容器中。」村花紫墨從小就幫助師傅們照顧她,此時也留在靜室之內侍候,「不然時間久了,上面……外圍……的修為化掉,恐怕就命……」她支支吾吾的說了一半,就遞過來一個黑色水晶的盒子。

  黑色聚能。上面還雕刻了神奇的、看不出什麼意恩的咒文。隱約,有寶氣流過,還有陣陣的藥草香。

  樂飄飄把百里布的心放進去,鎖好盒蓋,又緊緊護在手中。

  他交給她的。她要用生命珍藏。心在,她在。心死,她死。

  紫墨當時親眼看到了那慘烈的一幕,感動震驚之餘,就是為掌門感到難過。那樣相愛的兩個人,卻因為無法抗拒的意外,生生分離。但她從來是溫柔可人卻不太會能說會道,一時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詰,況且覺得什麼也無法安慰飄飄,乾脆硬拉著病怏怏、傻呆呆的樂飄飄梳洗整理,一邊報告外面的事,「皇上和人……走了後四大天尊命令搜查追剿,但一直沒能找到他們……連一點蹤跡也沒有。後來四大天尊怕夜長夢多,又怕皇上和太……有埋伏或者援兵,就帶人回到了崑崙。聽說哦,這兩天妖修和魔修的首領也會來共商大事。」

  每說到百里布時因為怕樂飄飄傷心,紫墨都刻意跳過那個尊貴的稱謂。可這種刻意卻如同樂飄飄心裡的空洞,不理會,仍然生生的疼,用什麼也填不滿似的。

  共商大事?什麼大事?一定要毀滅他才行嗎?

  她恭喜四大天尊找不到他,除了她沒人知道前冥王赤羽的百萬雄兵就在潼川城之下的巨大龍神窟中。就算知道又如何,百里松濤花了那麼多年心血也不能從錯綜複雜的暗道中找到幽冥地宮的入口,況乎外人?是她無意中才發現的那地方此外就算是大羅金仙,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也不可能。

  快逃吧,殿下。你沒有了心,至少,不能沒有了命。

  「掌門……」紫墨的眼圈突然紅了。

  她不應該跟掌門說這個的可就是忍不住,「咱們的家,沒了。二仙門不知怎麼塌陷到了地面下,上面一片廢墟。潼川……也沒了。」她該怎麼說,大秦的國都潼川繁華的都城,頃刻間被夷為了平地,遍地屍骸,萬丈焦土。

  「人還在,就好。」樂飄飄終於有了反應,隨即心中又是大痛。

  她的三個師傅,比親生父親還要愛她的三個師傅,沒有能,好好的跟著她回來。

  紫墨沉默了,麻利地幫樂飄飄梳好頭髮,才指了指床邊道,「大長老帶著我們去宮裡接應掌門的時候,想到以後說不定會流亡,叫我們都帶齊了東西。掌門的寶貝,二長老特意叫人收起來的,現在掌門可能需要。」

  提起師傅,樂飄飄的心裡彷彿被刺上了幾刀,痛到麻木,只機械的轉過身,看到她的山河懸匣。這寶貝匣子自從她修為大幅提升後,就似乎變輕巧了,顏色式樣也光鮮亮麗了不少,誰都可以拿得動,裡面裝著她的全部家當,但卻只有她一個人可以打開。不需要咒語什麼的,只是一種心靈相通的感覺。

  上前,彈開盒蓋,大吉大利和包小妞就從裡面跳出來。匣中不知日月,可卻可以感知外界的事物和主人的心意。所以外面發生的事,除了細節,它們都知道,竟然難得的沒有吵鬧。

  「關久了吧?去外面透透氣。」樂飄飄虛軟的笑。

  師傅們死了,百里布離開了,對於僅剩的東西,她突然格外珍惜起來。人,生而賤,非得要失去,才明白從來沒有珍惜過。

  「主人你節哀。」

  「主人……唔……」

  「這時候廢什麼話啊,主人需要安靜。」大吉大利的聲音都被包小妞捂進嘴裡,並拖著它們就走。可偏偏,有人不讓樂飄飄安靜。

  門還沒有關上,四大天尊的身影就出現在外面。

  看著自行離開的三隻靈寵,四人露出古怪的目光,但很快收斂,步入靜室之中。

  紫墨看了一眼樂飄飄,見後者點頭,遂向四大天尊規規矩矩的深施一禮,沉默離開。

  「四位前輩請坐。」樂飄飄虛得身子發軟,卻還是保持禮貌。

  畢竟,她還是一派掌門,修為雖低,也代表著一派。她不打算依附崑崙,因為有個門派是師傅們的夢想。為了他們,她拚命也要守護二仙門。

  其實,她很討厭東尊付采薇,恨不能一腳踹她出去。明明是刻薄的後媽,卻偏裝出聖母的樣子,真糟蹋了造物主白給了她這樣的絕世姿容。

  「小丫頭,可好些了?」南尊布縷衣是風塵老者的形象,看起來雖然市俗平凡,卻正是合了樂飄飄的心意,感覺比較親切。

  於是她溫順地點了點頭,「多謝前輩們照拂。」

  北尊狄人傑看她的樣子,有點不忍。一個小姑娘而已,掌管著一個徵不足道的小門派,是人就看得出,不過是師傅們縱寵著她玩罷了,哪能真是她當家作主。現在,她師傅們死了,百里布剖心,別人隔著那戰幕看不到,他們可是清清楚楚。所以,知道她連情人也沒了。

  真的,很可憐。其實這些事本來跟她沒有關係,也不該由她承擔的。現在,卻不得不……

  「丫頭啊,你的機緣真是很好。」他抓了抓亂髮,沒話找話道,「剛才看那三隻靈寵都不是凡物,這也能被你得了來,可見上天眷顧。你呢,雖非上好根骨,卻得了逆天的功法和天下第一神器,若刻骨修行,將來的成就必會不凡。」

  樂飄飄仍然低頭垂目,眉頭卻輕輕一挑。

  他們知道神器,怪不得當年這蹤她,後來想殺死她的是付采薇的人。四大天尊,四大門派果然是同氣連枝,互為助力啊。

  「北前輩過獎了。」她禮節周全,卻又態度疏遠地道,「四位前輩請座,飄飄客居,無以招待,還請前輩們原諒。只是四位前輩找我,只怕不是只來探傷嗎?若那樣,晚輩就惶恐了。」

  四大天尊是什麼人,等閒修仙者見都見不到,何況親自來找?何況一次四人?何況她還與敵對方的主帥有那樣牽扯不斷的關係?真是探病?那真是見鬼了。她這本才醒來,梳洗過,他們人就到了,時間掐算之準,顯得格外細心和留意。

  她正心傷,沒情緒和他們繞彎子,不妨有話直說。

  「開門見山的說,也好。」付采薇清冷的聲音響起,「現在時間緊迫,也容不得細細與你說明是非。你可知道你們二仙門的是怎麼能躲到崑崙山的?你的傷又是誰給治好的?你受的是術火之傷,若醫治不及,可就毀了你那漂亮的皮囊。」

  聽她這話,樂飄飄頓生怪異之感。

  堂堂東尊,得多不喜歡她,才會說出這麼小家子氣又尖酸的話來?比起小門小戶的婦人也不如。至於嗎?還是故意要如此?她覺得付采薇在掩飾什麼,但一時猜不透,再偷瞄向其他三人,南尊和北尊面容不變,只西尊幾不可見地輕皺了眉,很快又鬆開。

  「還是要多謝謝首輩們關愛了,只不知藥費診金要給哪一位?還是,有需要我效勞的地方?」於是,她也不客氣的回嘴道,語帶諷刺。

  那意恩是說,四大天尊救人求報答,本就沒安了濟世寬仁之心。而且她故意不提二仙門的事,到底如果不是因為那場仗,二仙門也不至於毀於一旦。

  西南北三尊都有點赧然,倒是付采薇,用她那雙天下間最美麗的眼睛,冷冷的盯著她的臉道,「修仙者是為天下蒼生,哪個要你的報答。可你做為修仙者,也要以大義為先。」

  「那請問東尊前輩,我的大義是什麼?」樂飄飄認真的回視,目光絲毫不退。

  「告訴我們,百里布藏到哪裡去了?」

  「哦,這樣。」樂飄飄瞭然的點頭,果然。

  她似乎一點了不怒,更不覺尷尬,就那麼平靜地說,「照首輩們的意思,我小人的理解一下,細心救護於我以及我們二仙門,是因為我值得。那前輩們是否覺得,做為布太子的前倩人,他必定帶我到過百里皇族最秘密的地方。現在,他帶著他的父皇躲了起來,也必定去了那個地方。他們在療傷,倘若不能在此時把他們一網打盡,等他們恢復了力量,就難以一舉殲滅了。」

  「你能明白這個理兒,倒也不錯。」付采薇點頭。

  樂飄飄笑了,笑容輕軟地掛在唇角上,顯得很俏皮,卻不知怎麼氣得付采薇七竅生煙。

  「百里皇族這麼大的秘密,就算是很相愛的倩人,前輩們認為他會告訴我嗎?」她嘲諷地笑,「我指天發誓,他從沒有告訴我。」

  地上龍神窟,是她躲進空間,無意中跟百里布去的口幽冥陰兵,是她無意間撞到的。

  確實,她沒有說謊。



第三十一章 無仁者無道  

  四大天尊,集體沉默不語,似乎是揣度樂飄飄這話的真假,又似有些羞愧逼問於一個晚輩和小輩。

  可是赤羽的龍印和陰兵齊齊現世,各大正道門派還沒有徹底恢復元氣,若百里父子傷癒出山,那天下將經歷又一次浩劫,可他們,再也沒有三大帥來聯手力抗冥王了。

  所以,儘管不願意,卻不得不走這一趟。如今,沒有得到想要的信息,難免失望。

  世事往往就是這麼奇怪,就算眼前所感受的一切真實亦如虛妄。前一刻還歌舞昇平、一派歡樂。百姓平安富足,修仙界高高在上,清閒飄逸,日日問道,但轉眼間,一個最微不足道的事件,就掀起了巨大的災難。把毫無防備的人們從高台橫掃落地,摔得粉身碎骨。

  就像這次,大秦太子大婚,秦、齊兩國聯姻,可算得上舉國歡騰,而就在那喜氣洋洋的時刻,看不見的命運轉輪只偏離了樂飄飄這幾乎可以忽略的角度,然後卻生生毀了這花團錦簇。

  平安,從來都脆弱不堪。

  「你真的不知道嗎?」付采薇再問。

  其實其他三大天尊也有些懷疑,畢竟他們事後仔細推敲,覺得樂飄飄出現的詭異,是失蹤後突然現身的,而她出現時,陰兵也現世了。當時,什麼情況也沒逃過付采薇的眼睛,她看到龍印發光時,百里父子並不特別驚訝,但陰兵出現時就不同了。顯然,連他們也沒有料到這一異象,帥旗認主時,那父子二人簡直算得上震驚。

  這一切,真的和這個奇遇多多的二仙門的小女掌門無關嗎?百里布為了她剖心,大家全是過來人,得什麼樣深刻的感情才能做到這一點?如果如此相愛,彼此間還有什麼可隱瞞的?

  可他們的追問,惹怒了骨子裡有點暴烈、性格中有些渾不吝的樂飄飄。她昂然冷笑,「漫說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他們藏在了哪裡,我也不會說出來的!」

  「放肆!」付采薇氣得手下用力,堅硬無比的鐵脊木椅子的扶臂,立成末粉。

  她恨不能抓的是樂飄飄的腦袋,偏偏,樂飄飄心傷師傅們的死和與百里布的分離,悲憤之下,哪裡還有什麼怕的,就那麼擺出硬碰硬的姿態來,分毫不懼。

  「丫頭啊,你該知道,我們這樣做,並不是為了一己之私。」布縷衣拉過話來。

  他算看出來了,東師妹與這個小丫頭十分不對盤,根本莫名其妙。雖然他修行了千年,經歷了上次幾乎滅世的大戰,但仍然不懂女人的心,卻知道還是不讓她們正面衝突的為好。二仙門的小掌門是個藐視權威的,這性子,他心中竟然有幾分喜歡。

  「那為了什麼呢?」樂飄飄眼圈兒紅了,「抓住他,殺掉他。或者『仁慈』些,搶奪他的龍印,毀滅他的軍隊,把他關在深深的山底地牢裡,永世不得超生對嗎?四位前輩,你們以為我會這麼做嗎?不!大義滅親那種事我從來不做!我所愛的人就算犯下滔天大罪,我也要死命護著他。有什麼,我來承擔!所以四位前輩不要費口舌來勸我,因為我,不-配-合!」

  付采薇暴怒,眼睛裡瞬間閃過各色光華,但她畢竟是修為深厚,這次倒沒有失態,只冷笑道,「別忘記,你三個恩同再造的師傅,是死在百里松濤的手裡!」

  「謝東前輩提醒。」樂飄飄平靜得可怕,「這個仇,我會親手報。」

  「你的二仙門也還在崑崙的庇護之下。」付采薇又說。

  樂飄飄笑起來,「東前輩還真會抓住人的弱點,往常我還道四大天尊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高人呢。」她語氣裡又帶了微微的諷刺,對修仙界的泰山北斗可謂不客氣之極,「我倒不信,其他三位前輩會允許崑崙做出這麼下作的要挾之事。」

  「這小丫頭,怎麼說不通呢?」狄人傑急得抓了抓頭髮,「我們這樣做,是為了救萬民於水火。你知不知道,赤羽的陰兵有多麼可怖?百里父子野心勃勃,若得了喘息之機,再復出時必天下凌侖,屍殍萬里!」

  「原來前輩們是為了保護平民。好仁慈、好正義、好偉大!」樂飄飄心頭怒火上揚,「倒要請問,潼川城裡的百姓有什麼錯?難道他們不是普通百姓?可是當前輩們施法與百里父子對斗之時,可曾顧忌他們的性命?如今城裡城外一片焦土,那人又是誰殺的?」

  「這是必要的犧牲。」付采薇正色道,「死一城的人,總比天下人都死光了的強!」

  「殺一個人是殺,殺一萬個人卻只是數目,是嗎?那麼,又有誰,對這些數字有過一念之仁?」樂飄飄針鋒相對,「憑什麼?憑什麼他們要代天下蒼生去死?就算潼川城裡沒有數十萬的百姓,就算只有一隻小貓小狗,有誰問過它,願不願意這樣做!你們施法之時,眉頭可有皺過一下,心中可有一絲猶豫。還是!他們對你們來說只是可有可無的螻蟻,弈棋時的棄子,戰場上的炮灰,所以根本不在考慮之列!」

  樂飄飄清亮的聲音,氣勢十足的吼起,四大天尊居然靜默了。他們標榜的是保護,可雖然那麼做是迫不得已,卻也真的沒有在動手時有過愧疚。或者,樂飄飄說得對,他們修行的時間太久,已經忘記自己也是人。他們堪破了生死,並不意味著平民也能坦然面對。

  在突然降臨的死亡面前,百姓有多麼恐慌和絕望?他們,竟然沒有想過。

  「覆巢之下無完卵?」布縷衣輕歎搖頭,閉上眼睛。

  「是啊。可不管這巢是誰覆的,怎麼覆的,被砸碎的,都是下面的蛋。」樂飄飄也歎息了一聲,因為她只是憤怒。

  她不像四大天尊,她是草根階層,從來就沒脫離過凡俗社會,生活在紅塵中,面對的、相處的,就是那些所謂的凡人,因此她看問題的角度自然不一樣。再說她來自現代,在現代人的意識中,任何時候都可以承擔相應的損失,但人質是不能輕易傷害的。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珍貴無比,無論是誰,也不能輕易決定剝奪或者放棄。雖然,有的時候真的沒辦法權衡和選擇。

  「我知道,大愛者無愛,大義者無義。」她痛心到無力,「倒是我小人了,果然沒有前輩們的心胸。我只知道,天道,自有天下人守,用不著誰來做主!這世上沒了誰,日月星辰都照樣起落如定,不會改變。其實前輩們,你們真的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重要!」

  話雖這麼說,樂飄飄也知道自己不對。前輩修仙者們前赴後繼、捨生取義,豈是她說的這樣,對萬民沒有意義嗎?若沒有浴血奮戰,拚命守護,也不會有五百年的暫時和平。她只是氣不過他們輕鬆的態度,把平民的傷亡都忽略不計。若修仙界的上位者們習慣了如此,誰能保證他們中不會出一個赤羽,或者出一個百里松濤?

  而她這番似是而非的道理,雖然有些站不住腳,大面兒上卻讓四大天尊一時無法反駁,只狄人傑強辯了句,「那種情況,如何能有婦人之仁?」

  「沒有仁,何談道?」樂飄飄馬上回了一句。

  西尊朱俊一直坐在一邊,沉默不語。若不是他臉上表情微動,卻似入定一般。但他此時聽到樂飄飄說的這六個字,突然身子一顫。

  沒有仁,何談道!

  四大天尊,看似布縷衣年紀最大,其實卻是性烈如火的他修為最高,已經到化神期大圓滿了,只差一步就能渡劫大乘,飛升而去。可多年來,他的道心一直沒有感悟。今天聽到樂飄飄這番半對半錯的言語,還有那六字真言,竟然令他有所了悟。雖然不深,卻如完美無暇的蛋殼上出現了一條裂縫,追尋下去,就可進入另一個境界,窺見生命和宇宙的奧秘,不禁心喜。

  當初為什麼修仙呢?嫉惡如仇的他,難道只是為了追求長生嗎?如果心中無愛,又談什麼大愛?無仁者,無道也。

  想著,他站起來,「走吧。」他似鬆了一口氣的說,看也不看樂飄飄,「先施仁義,後再除魔衛道,這個順序倒也不錯。殺身成仁,捨生取義,是我們自己的決定,沒必要拿百姓當墊腳石,還是能救一個是一個,救不了的……命數罷了。想那赤羽也好,百里松濤也好,也不想殺盡萬民,不然還統治什麼?所以說到底,咱們面對的是修仙者之間的戰爭,自找沒人的地方打去,也不必事事要佔先了,該怎麼面對,就怎麼面對吧。」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狄人傑一跺腳,追了出去。布縷衣的動作緩慢,但卻並不猶豫。付采薇見事已至此,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只滿含著令人看不懂的深意看了樂飄飄一眼,快步離開。

  瞬間,剛才還滿滿噹噹的屋子,就剩下了樂飄飄一個人。

  她用力呼吸了很久,隨後頹然跌坐在椅子上,失聲哭泣。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7:57 PM

本帖最後由 zauhuan 於 2012-12-25 11:51 AM 編輯

第三十二章 師傅們的前世今生  

  今天她才發現,她一直以為自己行事有理,堅守底限,但其實做錯了很多事。她一直以為自己兩世為人,成熟理智,卻原來根本是恃寵而驕。雖然她托生於窮困的村子裡,存身於小小的修仙門派中,但每個人都寵著她、縱著她,包括百里布在內,於是她太以自己為中心。

  而所有人都在逼迫百里布。

  他的父皇逼他,為了那些野心和夢想,逼他從小到大艱苦修行,謀劃,行事,拋棄一切感情和牽掛,從沒有過輕鬆的日子。

  六國逼他,他們亡秦之心不死,邊關屢有戰事,令他不得不在夾縫中求生,四處征戰。

  整個修仙界逼他,讓他交出龍印和赤羽的軍隊,甚至他的行動和自由。

  魯含顰逼他,以自己的政治籌碼,想獲得他的婚姻。

  最可恨的是,逼他最厲害的卻是她!明知道,愛上的是一個皇子,為什麼要強求一生一世一雙人?受不了三宮六院,就應該乾脆放手。她斬不斷情絲,卻又要他來適應她的要求,矯情又虛偽!她又憑什麼,要求世道為她改變?就算他娶了別人又如何,難道她還不信任他嗎?他不僅是一個男人,他還是一個國家!

  口口聲聲說愛他,心心唸唸覺得為他做出了犧牲,其實,她什麼也沒做,總是要求,卻沒有給予,更沒有過妥協。她以愛之名,綁架他面對一切責難和困難。可他從沒有背叛過她,那個鬧劇似的大婚,是在她的攪和下變了質!

  真的,想不出,曾經為他做過什麼了不得的事。而,雖然愛情必須獨佔,但面對著一個皇太子還是惟一的繼承人,怎麼可以要求他拋棄一切政治的、祖制上的因素,只娶她一個人!

  愛上他是她的選擇,她就應該為此承擔各種後果,接受各種不甘。為什麼要讓他擋在前面?若她不是一味強硬的要求只能娶她一個,可能事情發展不到這個地步!他心裡只愛她一個不就好了?至少表面上,應該給他迂迴和緩和的機會。

  她要的不只是他的心嗎?她得到了,又為什麼要求地位、尊榮?換個普通男人,她這樣無可厚非,但他是未來的帝王啊。

  想到這兒,她抱起那個黑晶盒子,緊緊抱在懷中。感覺到,那顆心臟,還在為她有力跳動。

  她哭得不能自抑從日到夜,眼睛腫如核桃。可也不知怎麼,想起百里布,她身體裡的水份像是流不盡似的,濕了大片的衣襟。好像這樣哭著哭著,就能整個人化成水,蒸發,變成雲朵就可以飛去看他。

  不過,也許他正藏在黑暗的地下療傷。

  「要不要聽你師傅們的事?」突然,一個聲音響起。

  樂飄飄猛然抬頭發現窗子不知何時打開了,西尊朱俊一襲廣袖白袍,清清冷冷的站在窗外。他的眼睛並沒有看向她,而是望著夜空,渾身上下的飄逸氣息之中,透著一股淡淡的悵然和蕭索。

  夜色,已經很深了。

  天氣晴朗,深藍色的高遠蒼穹上,一輪圓月靜靜懸著,清輝遍灑,與無盡連綿起伏的山峰相比,近在咫尺的幾乎有突兀感。那月色如此圓滿,令人不禁記起,今天正在是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這本是萬家團圓的時刻,可在大秦、在潼川,卻是哀鴻遍野,人月兩離散。在大陸的其他地方,也該人心惶惶,瀰漫著對戰爭的不安和恐懼。

  該,怪誰呢?百姓何其無辜!在三天前,他們也許正張羅著過節。遊子,正急急往家裡面趕。可當他們回到家,看到的是家破人亡,這種痛苦,那些高高在上的半仙之體,可懂?螻蟻又如何?難道他們沒有心嗎?不知道痛嗎?被傷害了,不會流淚流血嗎?

  又想到那年第一次踏足崑崙,也是在月圓之夜,她和朱俊在那條紅葉遍地的樹林盡頭,那一灣小小的泉水邊相遇。然後,百里布出現,兩人第一次心平氣和的相處了一夜。她無意間睡在他的懷裡,還唱了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她現在也想問問,苦難,真的是凡人必經,凡間必需嗎?上天,又何其殘忍!月圓夜,也是相思夜,她愛著的那個男人在哪兒?沒有了心臟的胸膛,有沒有空蕩蕩的疼!

  「我的師傅們,死了。」樂飄飄哽咽著說。

  連肉身也化去了,連一個字也沒來得及給她留下。

  「是啊,死了。」朱俊苦笑搖頭,「可是,真的是死嗎?」

  這話說得前後矛盾,模稜兩可,但聽得樂飄飄悚然一驚,立即跳到窗邊,說不出心中是狂喜興奮還是難以置信,「他們還在嗎?他們可以復活嗎?他們……」

  「出來說話吧。」朱俊歎了聲。

  樂飄飄立即沖窗而出,見到朱俊右手一揮,一把折扇陡然變成三米大小,落在地上。她也不猶豫,隨著朱俊站上去,這法寶即刻帶他們飛到崑崙之巔,靜靜停在半空之中,就像一朵雲。

  樂飄飄感覺離月亮更近了,似乎一抬腳就能登上一般。曾經的神話中,仙人們在中秋佳節臨月對酒,瀟灑高歌,此刻她竟似做到了,可惜心境很槽,隱含著說不清的悲傷和絕望。

  「我的三個師傅到底怎麼了?」她一待朱俊盤膝坐穩,就急著問。

  「他們確實是死了。」朱俊雖然人已中年,但五官俊美,此時的臉色在月光下,更有如上好美玉,散發出淡淡的光澤,真如謫仙之人。

  但樂飄飄聽他這樣回話,卻不禁又生氣又失望,怒道,「西前輩,您不是消遣晚輩吧?」

  「死是什麼?」朱俊卻不理會她的情緒,仍然平緩地說,「草木榮枯的遷徙,還是循環無盡的輪迴?小丫頭,死,可沒有那麼簡單。」

  樂飄飄被他說愣了。

  什麼意思?說話這麼虛虛實實、暗含機鋒,難道起了愛才之意,要點化她的道心,培養她成為一代高手?可現在的她,哪有心情。

  「生命如水,流動的才叫生命,這個道理我懂。可這和我三個師傅有什麼關係?」她有點不耐煩。

  朱俊微微地笑,突然又轉了話題,「今天早上,你跟我們四個老傢伙大發了一頓脾氣,因為潼川城的事,把我們罵得無地自容,詞鋒真是犀利啊。」

  「我知道我得罪了頂尖的高手,可是,西前輩這是要教訓我嗎?」樂飄飄挑釁地道。

  「你這丫頭的暴躁脾氣,倒真對我的胃口。」朱俊又笑,轉過臉來,眼神亮閃閃的,「再或者,我應該喊你一聲師妹才對。」

  樂飄飄目瞪口呆,不知道這位西尊是不是被她上午的言論刺激瘋了。

  朱俊卻自顧自地道,「雖然你很無禮,但至少我和北師兄,南師兄是沒有怪你的。北師兄還擔心地對我說,你這孩子這樣偏執,若不能正確引導,怕是要墜入魔道。我倒認為不會。你心胸寬,眼界廣,思考問題出發點不一樣,似乎見過不同的世界,除了感情事,很多事情看得很開,不是普通姑娘。你只是氣我們的行為,才要罵個痛快,自己倒是不會鑽牛角尖的。」

  他看出她是穿越的嗎?樂飄飄心驚肉跳。可朱俊的話題輕輕帶過,又拉了回來,「知道我為什麼要叫你師妹嗎?」轉換之快,令她有點跟不上節奏。

  「為什麼?」她愣愣地問。

  「因為你的三個師傅之一,大師傅小一郎。」朱俊的神色突然嚴肅恭敬了起來,「他本名蕭一郎,乃是五百年前的修仙正道魁首,崑崙的天尊,人道之帥,我的師叔。

  什麼?!樂飄飄更驚,嘴巴張大,半個字也說出不來。但,更震驚的還有……

  「你的二師傅鳳九,本是妖皇妖帥,名為鳳於九天,本體是天凰,上古大神的血脈。你的三師傅無跡,是魔帥姒無跡,實力強橫,除赤羽外,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超高手!他們三個是你的師傅,蕭一郎又是我的師叔,你說,我該不該叫你一聲師妹?你們二仙門,算不算我們崑崙的分支?你以為,你那樣不管不顧的嗆聲說話,我與南、北兩位師兄不計較便罷了,東師妹有名的不容冒犯,又怎麼會容忍於你?只因你是我的師妹,是五百年前為正道殞命的三大帥的心愛小徒,所以她不敢胡亂碰你罷了。」

  樂飄飄彷彿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樣,立在飄浮雲端的寶扇上半天才結結巴巴開口,「那……那他們……我三個師傅……」說起來,大師傅也是用扇子的。

  「五百多年前,人魔妖三道大帥聯手,共抗冥王赤羽,以結束那場差點毀滅下界,除了神道與仙道,全部捲進來的戰爭。」朱俊露出敬仰之色,「他們四人在一處秘密之地鬥法,結果是兩敗俱傷,同歸於盡。但屍體,一直沒有找到。過程,也沒有人知道。我們本以為,三大帥與冥王是灰飛煙滅了,但現在看來,恐怕另有機緣。所以三大帥轉世,冥王的陰兵也現世了。」

  不會是她穿越時看到的那個場景吧?紫發金瞳男與三個人看不清面目的人力戰!難道,她是惟一的目擊者?說起來,她是破壞者才對吧?她貿然闖入,似乎造成了不良後果。

  所以,三個師傅改變了面貌,一直沒有被人認出。

  所以,他們總會知道一些普通人不可能瞭解的事。

  所以,他們三個一直在一起,幼年之事卻都記得不太清楚了。

  所以,他們隨手丟給她的東西,都是很有潛力的法寶。

  這難道就是師傅們的前世今生?這更像一個輪迴,她非預料性的出現,然後五百年後,與那四個人產生了牽扯不斷的瓜葛。

  可去」,…

  「西前輩是怎麼認出我三個師傅的?他們現在在哪裡?魂魄呢?難道又去投胎了?」



第三十三章 好消息!  

  「當年以他們的修為,就算肉身盡毀,也不至於墜入輪迴,必定是連魂魄也受了重創,所以才隨波逐流。想來,他們能保持著魂魄的完整,還封存了記憶和修為,已經很不容易。」朱俊說,「只是南師兄以他們的命格用八卦之術向前推演,發現他們的魂魄飄蕩了許久,才在這一世第一次投生為人。至於他們為什麼成了異姓三兄弟,並且始終在一起,冥冥中自有看不到的力量推動。」說著,朱俊深深看了樂飄飄一眼。

  當年,師叔和妖帥、魔帥之間只是結成了聯盟,彼此間的關係並不好,反而互相鄙視,連年爭鬥。但此次重生,感情卻親如兄弟,眼前的小姑娘正是維繫他們的紐帶。畢竟,三個男人一手帶大一個孩子,其間的情誼不可言述。

  說起來,這小姑娘看著不起眼,卻是能穩定天下的四個男人的心尖子,地位很重要啊。

  「這麼說,他們還能復活?」樂飄飄壓抑著心頭的激動問。

  「大明殿中那一戰,他們肉身盡毀,命氣被奪,但混亂中誰也沒有注意,他們的魂魄卻脫體而出,附在北師兄的一件法寶上。」朱俊解釋,「四大派中,北冥尚水,水者為生。北師兄的法寶名為聚魂鼎,本是養魂之用。也是我師叔與妖帥、魔帥見多識廣,北師兄還沒把法寶祭出來,他們就自動衝入。」

  「這是不是說……他們在肉身死去的剎那,恢復了一點神識或者記憶,不然為什麼會直接找到那法寶的身上?」

  「確實是如此。」

  「如果他們在聚魂鼎中將養些時日,就可以修復魂魄嗎?」

  「那倒不必。」朱俊說出更驚喜的事實,「經過五百多年的修養生息,他們的魂魄和神識都已經完整,只是困要肉身之中,蒙昧不明,記憶一直不能恢復。所以我才說,生就是死,死亦是生,輪迴往返,生生不息,因為他們的肉身被毀,凡命丟棄,這才有真正的新生。」

  樂飄飄高興得幾乎跳起來,這消息簡直是她無盡的悲傷絕望中惟一的光明。可轉瞬,她又擔心起來。

  「他們的肉身沒了,要想復活,難道要奪捨嗎?」無論如何,她希望三個師傅活過來,但奪捨這種事,她總覺得是非常缺德的。而且,一時之間很難找到合適的身體,若胡亂選擇一個湊合用,會影響自身的實力和行為,甚至由強人變廢人也可能。但若慢慢尋找,就需要有好的機緣,否則就還得待在聚魂鼎中。

  這麼說來,她還是不能和師傅們立即見面啊。

  「我剛才是不是說,五百多年前師叔等三人和赤羽那魔頭都灰飛煙滅了?連屍體也沒找到?」朱俊奇怪的問。

  「是這麼說的。」樂飄飄點頭。

  「其實……」朱俊咳了聲,「那只是對外的說法,掩人耳目的,真正知情的不超過一掌之數。當年,我們找到了師叔、妖帥與魔帥的屍身,雖然殘破不堪,但好在沒有徹底毀滅。沒找到的,只是赤羽而已。」

  驚喜連連,樂飄飄已經問不出什麼了,只盯著朱俊的臉看,無比期待。

  「他們的身體都被秘密供奉著,倒不是以為他們還能復活,因為魂魄無存,實在難以想像有今天這樣好的結果。只是師叔等三人為天下蒼生的安危捐軀,實在不應該被埋葬。」朱俊接著說,「入土為安那一套,不是修仙界的作風。師叔被供奉在崑崙山極淵之地的冰川之內,出入的路徑,只有我和歷代掌門能知曉。妖帥和魔帥的身體,他們自己人珍藏著,我已經派人去支會他們,想必這幾日便到了。」

  這是好消息!絕對的好消息!曾經以為,此生再見不到三個師傅,哪想到上天還留下了重來的機會。想到再過不久,又可以撲到師傅們的懷裡,被他們嬌寵著,樂飄飄心裡就發酸,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他們是她的父親、兄長、朋友,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對他們的感情那麼深,生離死別時,連句話也來不及說,撕心裂肺的痛。那種傷心,她覺得不能再承受第二次。

  看到樂飄飄那麼激動,朱俊有些不忍,但還是要把醜話說在前頭,「飄飄師妹啊,師叔和妖帥、魔帥在魂魄離體時失去了記憶,飄蕩了五百多年才藉著個巧合恢復。算是……重新甦醒了吧?可是這一次他們重獲自己的肉身,兩相融合之下,還記不記得這一世的事……很難講。」

  師傅們會忘了她?!忘記這一世的所有事?!

  樂飄飄有如從雲端遺入了冰窖,渾身發冷,整個人都僵掉了。但轉念一想,師傅們能夠復活就是上天的恩賜,她不能太過貪心,於是努力微笑,甩甩頭道,「他們能安然就好。」話雖這麼說,心裡卻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生命中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

  中秋佳節,月白風清,她離圓月如此之近,可是,她卻只有一個人,直切地感受著那連心也枯萎了般的孤獨。

  不分日夜的呆坐了好幾天,什麼也不敢想起,什麼也不敢打聽,不管是百里布還是三個師傅的事,她只是被動地等,然後終於有了結果。

  朱俊派了崑崙掌門向天笑來,親自帶她去靜之界。

  那是四大天尊秘密聚會的地方,就連向天笑,非經傳喚也不得入的。所以,向天笑看向樂飄飄的神情都有些不同。而且,因為朱俊認了樂飄飄當師妹,雖然這事還沒有明示天下,到底向天笑是知道了,如今這小姑娘已經是他的師姑了。他那傻徒弟洛城東還惦記著要娶人家,輩分可是差得兩輩之遠,基本上斷絕了可能。

  幸好城東正在閉關,說要贏過百里布,不聞外事,若知道了,還指不定怎麼鬧騰。說起來世事無常,對所有人來說,才幾天的時候,已經是天翻地覆的狀況。

  「師姑,這裡就是靜之界,師尊有令,您自己進去就是。」走到山腹之後不久,向天笑指了指前面一塊平整的山壁道。

  曾經需要仰望的人,好像天下絕頂的存在,又好像鄉人之於神仙之體,如今雖然說不上恭敬,但規矩地叫自己一聲師姑,樂飄飄心裡陡升怪異之感。

  可此時她心中紛亂緊張,來不及梳理這種情緒,只輕輕道了謝,深吸了一口氣,向山壁直直地走去。她知道眼前只是很高級的障眼法,好像石壁攔路,其實卻是入口,所以毫不猶豫地撞進結界之中。

  傳說中的靜之界極其寬闊,除了幾個天然石頭的台幾和中間一個刻滿了看不懂的符咒和圖案、像是觀星台的地方,空無一物,襯出清冷和莊嚴之感,卻也毫無感情,且飄渺虛無。

  樂飄飄走進來的時候,靜之界已經有了好幾個人。

  左邊,是四大天尊。右邊,是四個陌生人,大約是妖界和魔界的代表。

  正當中盡處的寬大石床上,並排坐著三個身量高大的男子,盤膝掐決,姿態各異,但全部神情凝練莊嚴,卻又輕輕皺著眉頭。

  樂飄飄的走入,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四大天尊恍若無睹,只朱俊略點了點頭,另四個陌生人則連頭都沒回,目光輕輕掃過,就又回到石床上。

  樂飄飄也心情奇特的望過去。

  她只覺得心中湧動著一團熱熱的東西,就堵在喉嚨裡,說不清是興奮還是害怕,只有點想哭,又想開心的大笑。很想見到三個師傅,又想立即逃走,複雜糾結得很。

  她認不出這三個男人,他們長得和三個師傅完全不同,氣質也是,而且還帶著大傷未癒的慘白憔悴,但她就是一眼認出。

  最左邊的男人一身白袍,不用說就是人者之帥,崑崙蕭一郎。就算是閉著眼睛,也能看得出目如朗星,長眉入鬢,臉龐的線條堅毅,不似印象中的嬉皮笑臉,渾身帶著傲氣和上位者不可接近的威嚴感。

  中間的男人一襲紅衣,男人家把紅衣穿出這等風采,而且還是在昏迷的情況下,實在太困難了。可他就是做到了,一張雌雄莫辨的臉,眉心三點呈品字型的硃砂痣,艷麗之極,眉宇間一絲凌虐之氣,更增添了妖異的美感,正是妖皇鳳於九天。

  最右邊的男人異常高大魁梧,全身籠罩在紫青色寬袖長袍內,隱約著肌肉的賁張。他的五官深刻,俊美無比,散發著難以言喻的誘人美感。他的氣息,不言不語中卻格外驚人,似乎三山五嶽也在他一掌之下,什麼都不放在眼裡,不是魔帥姒無跡又是誰?

  她的三個師傅,本就是修仙界少有的美男,眼前這三個就要加個更字。

  師傅……她心裡喃喃念著,屏住呼吸,望著他們。

  似乎有所感覺,三大帥慢慢張開了眼睛。

  他們魂歸本體,一時虛弱不堪,但眼眸卻奇異般的明亮。登時,幾無人氣的靜之界中就充滿了生的味道,幾道目光而已,卻令整個世界都活了過來。

  師傅們,重新回來了!

  可是,那眼神如此陌生,真的,記不得她了吧?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4 08:10 PM

本帖最後由 zauhuan 於 2012-12-25 11:55 AM 編輯

第三十四章 幸福的煩惱  

  縱使相逢應不識……樂飄飄的腦海裡突然冒出這樣句子。

  另一邊,見到三大帥甦醒,四大天尊在蕭一郎身邊恭敬的垂首而立,那四個陌生人更是兩兩分開,匍匐於鳳於九天和姒無跡的腳下,激動又壓抑的哭聲和低沉平緩的說話聲紛紛響起。

  別情無數,世局緊張,有太多的事要向這天一樣的三個男子稟報。

  樂飄飄呆站在角落裡,只覺得自己是多餘,完全插不進話去。

  師傅們能夠復生就好,能夠找回自己的本體與本識更好,她還有什麼可求的嗎?真正愛一個人,不就是希望他幸福就好嗎?那麼現在,為什麼她會心痛無比,滿心都是被拋棄的絕望呢?

  想到這兒,她強忍著心中的酸澀,悄悄退了出去。大約因為心情不好,她居然迷了路,出了山腹,就在崑崙白首峰上亂轉。好在這裡是修仙聖地,並無猛獸凶禽襲擊,只是那種人海孤舟,無人相親相伴的感覺始終充斥在天地間。不知不覺中,淚水沾濕了臉。

  「誰欺侮你了,哭成這個樣子?」正深一腳、淺一腳地亂走,前方突然傳來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有點陌生,但語氣卻熟悉親暱。

  猛然抬頭,見那男人抱胸擋住路口,一襲紫青長袍,身材高大如山,墨發隨風飄揚,面容俊美無匹,說話時雖然氣息有些短促,明顯重傷未癒,但仍然令人恨不能把頭枕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就那麼睡過去。

  所謂安全感,就是這麼回事吧。

  「告訴三師傅,我幫你殺了他。」姒無跡伸出手。

  樂飄飄只感覺一種巨大的吸力,綿綿而來。她不掙扎,輕易就被抓到姒無跡的懷裡,乖乖被他攏著肩膀。她感覺到三師傅那種根本不講理的寵愛,心頭熱辣辣的漲滿著,反手抱著姒無跡強健的腰,放聲大哭。

  「你這丫頭,不是以為我們記起前生,就忘記今世了吧?」又一個輕緩的聲音歎息著,「成天傻乎乎的,偏這時候聰明起來,想得倒真是多。」

  樂飄飄從姒無跡懷中抬頭,見一個男人踏夜而來,大紅袍服艷到極致,眉間痣似血珠,舉手投足間有一股風流之態,雌雄莫辨,攝人心魄,令人覺得,違背了他的意恩,就是莫大的犯罪似的。

  樂飄飄很慚愧,恨自己為什麼懷疑師傅們,低頭囁嚅道,「二師傅,徒兒想差了。」

  「一句想差,就能解釋你為什麼這麼笨蛋嗎?」第三個聲音從姒無跡背後傳出來,接著一條白色身影映入眼簾,「居然玩悄然遠行那一套。玩也就罷了,結果還迷路,到外面別說是我的徒弟,真是害我們好找。」

  蕭一郎白玉冠,博帶廣袖,身上的上位者氣度渾然天成,不怒自威,身上沐浴的月光銀輝增加了他的傲氣和落拓之感,甚至連月色也被他比下去了。

  他照樣愛數落人,但從沒有一次,樂飄飄覺得如聞仙樂。瞬間,她感覺到三個師傅的氣質和容貌都變了,心卻是沒變。他們之間不似以往親密,略顯尷尬,對她卻是一如既往的疼覓「又哭又笑,成什麼樣子!」蕭一郎又瞪了樂飄飄一眼,但樂飄飄非但不難過,反而把唇角的笑容咧得更大了些。

  面容變了有什麼關係?性格和以前有差距也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師傅們回來了!她暗暗發誓要保護他們,再也不讓他們面臨那樣的危險。再也,不讓他們為她付出,為她而死!

  「你凶她幹什麼?」姒無跡也仍然同從前一樣,無理由回護徒弟,「少擺老大的樣子,急了,我連你也揍。以前我是失去記憶,現在什麼都想起來,於我而言,你也不過是老蕭。」

  「老蕭?!」蕭一郎皺了皺眉。

  「你以為哩?難道還叫你一聲大哥,或者相公?」鳳於九天嗤了聲,滿是輕蔑,「你們人類的臭毛病,就是總以為高其他生物一等。若不是因為寶貝徒弟,我現在就帶著我們妖族離開崑崙,我自己就是百鳥之王,還哪用受你的鳥氣?」

  「你是和姒無跡一派的嘍?」蕭一郎冷笑,哪還有那種嬉皮笑臉、毛手毛腳,見了異性生物就兩眼發亮的樣子。話說男人賤得那麼有格調的,樂飄飄兩世為人,只見過他這一個。

  「誰跟這不男不女的娘娘腔一路,你搞清楚,我只是都不爽你而已。」姒無跡也哼了聲。

  「那好啊。」蕭一郎半側過頭,就算傲慢,都傲慢得那麼帥,「修仙界以武為尊,咱們就比試比試,勝者為王。現在多事之秋,誰耐煩你們總是面服心不服,陰陽怪氣的。」

  他這樣一說,姒無跡和鳳於九天同時從鼻孔中出了一股涼氣兒。接著,樂飄飄就感覺頭髮根都豎起來,知道那就是傳說中的殺氣。

  眼看三個親親師傅就要打起來,她連忙跳到三人分守三邊的三角形中央,擺著手道,「停停停,要家庭和睦!」

  三個人都是一愣。

  樂飄飄又說,「難道我們四個不是快樂的一家?」

  見三個人還不說話,她繼續再接再厲,指著自己,「難道你們要拋家棄子?」

  「行了,別耍寶,先給我回去侍疾!」蕭一郎揮揮寬大的袍袖,謫仙一般,「師傅病重,你當徒弟的,難道就不盡點義務?」

  「憑什麼先侍你?我傷得比你輕嗎?」姒無跡連受傷也要比,絕對不服。

  「他又是人類優先那一套,你理他呢。飄飄,走,跟二師傅回去。」鳳於九天向樂飄飄招了招手。

  「你也別趁火打劫,我要帶她去魔族那邊。告訴你,從今後,她就是我魔族的聖女,除我之外的第一尊者。」姒無跡拉住樂飄飄的手。

  「切,我妖魔沒有公主位置嗎?」鳳於九天不依不饒,拉著樂飄飄另一隻手。

  「都別吵,當我崑崙是菜場嗎?」蕭一郎咆哮,「哼,飄飄是人類,自然要跟我走。堂堂崑崙,明門正派,不比你們歪門邪道來得光明正大?」

  「你說什麼?無恥的人類!」

  「找死!」

  眼看本來一直相親相愛的三兄弟要立即動手了,樂飄飄連忙再度出聲,「抽籤!」她甩開姒無跡和鳳於九天的控制,一把從草叢中拔下三根草來,舉高。

  「抽籤來決定我先給哪位師傅侍疾。」她不容反駁地說,「抽到最長者,我今天跟回去先侍候。中等長度的排第二,明天我侍候。抽到最短的就輪第三天,就是晚點時間而已,沒有區別。」一邊說,一邊在三位師傅面前轉了一圈,看他們氣哼哼的各抽出一根草來。結果,鳳於九天的最長,姒無跡次之,蕭一郎的最短。

  沒等鳳於九天窮得瑟,樂飄飄連忙挽住他的胳膊,對著蕭一郎和姒無跡說,「二位師傅快點回去休息,徒弟很快就去照顧您二位了。想吃什麼,找人帶個話兒來,徒弟親自下廚,包管貼心溫暖。二師傅這兒倉促,今天只能將就了。」一邊說,一邊拉著鳳於九天就走。

  三個師傅活著的時候,她很忽略,他們死了,她痛徹心扉。而他們復活時,她擔心他們會忘記她,心裡難過得什麼似的。現在倒好,沒人理很可憐,三個人搶,也很煩惱啊。

  幸福的煩惱。

  而沒有幾天,整個崑崙,乃至整個修仙界都知道了一件事:五百多年前聯手力戰大魔頭赤羽的三大帥復生了!人們都說,他們是應劫應運而生,因為以大秦皇族百里父子為首的邪惡勢力又開始抬頭,所以三大帥重臨人間。所謂邪不勝正,他們就是來鎮邪的!

  他們三個,以前就是神話級的人物,此時就更加被神化,有如所有人的精神支柱,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好像有他們在,人類就有存活下去的希望,不會被冥界的黑暗所統治。也因為有他們在,人族、魔族和妖族再度團結了起來。人修、魔修、妖修,暫時放棄了爭鬥。

  蕭一郎、鳳於九天和姒無跡以當年的修為論,都已經成功渡劫,通過大乘期就可飛升,算得上是半仙之體。就好像考試通過,也發了榜,只等上面的調令了。其中,又以奴無跡的修為最強橫。

  但,他們失魂了五百多年,魂魄和神識雖然已經修復,可實力畢竟打了折扣,肉身也沒有完全傷癒,因此魂與身並不徹底融合,還需要時間修補和修行。而當年他們鼎盛之時,尚且要借助機運才能與赤羽同歸於盡,迫赤羽藏起百萬陰兵,現在這種情況,其實形勢並不樂觀。

  好在,百里松濤病重,一直未出。百里布新任冥王,行動起來也不順利,兩邊一時僵持。

  同時,另一個廣為流傳的消息是:一個之前毫不起眼的秦國境內小門派,立派才五十來年的二仙門,其掌門是個小姑娘。但正是這個小姑娘,對天下蒼生來說卻是關鍵人物。

  人類修仙者的最大領袖,人帥蕭一郎宣佈她是親傳弟子,雖將來不繼承崑崙,卻傳他惟一衣缽。

  妖修們的妖凰,則宣佈樂飄飄是妖族公主,活鳳凰一般的人物。

  魔修的首領魔主,更是聲稱她是魔族聖女,若有人犯之,全魔族並與其為敵,不死不休。

  鑒於之前新冥王百里布曾經為樂飄飄剖心的事傳了出來,人人都說,天下由四柱支撐,而四角上的四個巨人都心系她一人身上。

  樂飄飄無知無覺中,成了和平的惟一籌碼。

  自從穿越重生,她只想過安靜的生活,最好能不被人注意。二仙村,是她的最愛,她非常中意的田園生活。哪想到有一天,她被捲進了波瀾壯闊的時局裡,處在了戰爭的漩渦中心,萬眾脆目的的存在!



第三十五章 為難  

  不出半個月,大秦滅齊的消息傳來。

  據說,大秦太子、新冥王百里布親率陰兵十萬,於三日三夜內,屠殺了齊國的皇族及其追隨者及其所有的軍除。雖然並沒有特別針對,但百姓仍然是被殃及的池魚,死傷慘重。大齊境內,十室九空。

  秦國出現異變後,六國不是沒有防備的。

  尤其齊國,更是草木皆兵。

  齊國沿海,向來富庶,除本國軍隊外,供養的修仙者及有些修為的傭兵為數之巨,是其他國家不敢想像的。齊皇從自個兒的女兒那兒,聽說了大婚之日的變故,心膽俱裂,不僅全民皆拿起武器,還聯絡了蓬萊派的仙人們助陣。

  如今天下不穩,四大門派率領下的各大小、修仙門派和妖修、魔修、以及雲遊的散修、佛修等等,都向崑崙進發,以共襄大事。而蓬萊地處齊國海岸線以東的一個大島上,與齊國唇齒相依,僅剩的留守弟子遵照東尊付采薇之命,傾巢而援。

  身為崑崙執法閣長老入室弟子的齊國公主魯含顰親領仙劍法陣,與新冥王百里布對戰,結果卻不合一擊之力,死得連渣也不剩,蓬萊弟子更是被屠戳殆盡。就這樣,百里布卻似乎仍不能滿足,居然率兵到仙島之上,洩憤般的把半邊島嶼搗毀,沉入東海之中。

  僥倖逃到崑崙的蓬萊弟子說,在戰場上,百里布有如殺神,週遭百尺內的空氣就像結了冰一樣沒有人能靠近,更不用說攻擊。他沒有情緒、就沒有畏懼和猶豫,沒有後悔和憐憫,也不會被激怒或者干擾,就像個傀儡般,只執行著殺的命令。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可怕。

  秦齊之戰秦國摧枯拉朽一般,齊國號稱銅牆鐵壁的防守,卻如滔天洪水般下的籬笆,不堪一擊,轉眼覆滅,被輕鬆的吞沒。這讓其他五國驚恐不已他們知道大秦不接受投降,幾乎在數天之內就結成聯盟,共抗強敵。隨後,一封封的求助信,也快速送到了天下修仙者的聖地崑崙。他們知道,如果沒有修仙界的支持,再強大的軍事實力也無法抗衡大秦的恐怖實力。五百多年前那次大戰,也慢慢從歷史的塵埃中浮現,再度進入人們的視野和心靈。

  人是最健忘的動物。不過才五百來年,那塵封的往事就像遙不可及似的,直到此刻身臨其境才明白那樣的災難,其實遠遠沒有結束過。

  樂飄飄身處矛盾中心,採取了鴕鳥政策兩耳不聞窗外事,每天只是發呆。

  她不知道怎麼辦好,也不知道要表現出什麼態度。她不是這裡的人,不清楚上一次大戰的起因和恩怨,更沒有刻骨銘心的仇恨但卻深知如今百里父子對普通生靈的殘忍。可是,要她背叛百里布,與他站在對立面,甚至幫著別人去傷害他她做不到。

  原諒她的自私吧。她就是沒辦法拿起武器,去面對他。

  他有如行屍走肉就像個傀儡一樣執行百里松濤的命令,只是因為他的心還在她這兒。心主靈識,靈識都沒了,讓他如何能有自主的行為?再者,他有自己的原則和立場,她左右不了自己,又如何去左右他?

  這世上本沒有絕對的對與錯,黑與白,是與非,就連當年的赤羽,眾人口中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要毀天滅地吧。至少,赤羽在她心裡的印象就只有心酸的溫柔。

  每天,她不斷思念著百里布,卻又拚命要把他從自己的心底、腦海裡趕走。

  如果,沒有從畫不成山谷中出來就好了。這個念頭,頑固的反覆出現在她心裡,然後又痛苦的融化,因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她拒絕著外界的信息,沒出息也好,沒膽量也罷,總之她不能在師傅們和百里布之間做出選擇。因著三個師傅的關係,她現在地位極高、極尊崇,自然也沒人來逼她做決定。就連吃了大虧的付采薇,也再沒針對過她。但,仍然有意無意的,她總是能知道一些事情,叫她不能完全屏蔽自己。

  「離落,這麼急跑來,有什麼事嗎?」院子裡,響起一個年輕男子溫厚的聲音。

  樂飄飄知道那人叫方樂遠,因為前些日子外出執行任務時受了傷,不能外出,又因為他陣法出眾,向天笑就派了他做崑崙的防衛工作。這兩天,他正在她住的小院外佈置陷阱引發的結界,似乎百里布會帶兵打到崑崙主峰上來似的。

  樂飄飄幾乎不怎麼和本門弟子之外的人說話,也知道人家對她的看法很怪異。畢竟,她是三大帥最心肝寶貝的徒弟,但卻也是新冥王、新魔頭的心上人。一般情況下,不知道怎樣對她。

  其實,她也不知道要怎麼對別人,於是乾脆互不理睬。

  但她知道,方樂遠是在偵察時受的重傷。潼川成為一片焦土之後,百里父子放棄對大秦國土其他地方的管轄,一直深藏於地下。他們有了百萬陰兵,普通的軍隊士兵就無足輕重了,根本不夠的。而修仙聯盟派去尋找的人一批又一批,但不是再也沒有回來,就是什麼也探查不出來的。遭遇到巡邏的仙甲士和陰兵,還會有很大的傷亡。

  樂飄飄很清楚地下龍神窟以及陰兵們駐紮的地宮是由已成廢墟的奉先殿為入口,但那個開啟大門的七星芒圖案不是誰都能畫得出來。即便能進入龍神窟,地宮也不太可能輕易找到。

  當初她進去時是誤打誤撞,出來時是由帥旗帶領,那其中的路徑何止千變萬化,不了解法門的人是根本不能自由出入的。

  若她供出奉先殿入口的事,修仙聯盟也只能找到那具巨大的龍屍而已。可不知為什麼,樂飄飄認為龍屍是紫發金瞳男的本體,雖然他久沒有出現了,她一想到他卻還是難過,絕對不能容忍誰去禍害他的龍體。

  她確實不知如何找到陰兵的藏身之處,因此面對眾人狐疑的目光時倒也坦然。就算背著三個師傅,有人以探尋的目光詢問,她也能很畢靜的面對。久而久之,也沒人再來刺探她了。

  「今天潼川傳來消息,冥王百里布現身於地面。」離落是個小丫頭,因為練習的是疾行御風之術,所以是崑崙派中負責傳遞消息的門下。

  「哦,如何?」方樂遠的聲音緊張起來。

  樂飄飄不想聽的,可那聲音雖然刻意壓低了,卻清晰的傳入她的耳朵。她心裡一緊,情不自禁的就認真聽下去。縱然,她知道好多消息能漏給她,是有人故意設局為之,極可能是四大天尊,但她哪能管住自己的心。

  四大天尊不敢違背三大帥的命令,又不願讓她置身世外,也只能動這種小手腳。

  「此次,冥王身邊帶的人不多,修仙聯盟的人又正是高手帶隊,兩邊遭遇戰,一時儒持住了。」離落的聲音有些緊張得發抖,「同門師兄們就發了傳信符,三大師和四大天尊帶人趕了過去,務必要活捉冥王百里布!」

  「太好了!」方樂遠輕輕一拍掌,「冥王一天比一天強大,以怕再難有這樣的機會!他怎麼就落了單?」就算是敵人,但修仙界以力量為尊,其他人仍然尊稱百里布的傳承:冥王。

  「不知。」離落突然把聲音壓得更低,「但畢竟在潼川的地界,他的援兵也到了。剛才掌門傳了令下來,要求除了守山的師兄師姐,大家都前去增援,就算拿不下冥王,也得保證不輸這一陣,不然對士氣的打擊實在太大。」

  「我去!」方樂遠有點激動。

  「掌門特意吩咐你負責守山,開啟護山大陣的。」離落急道,提高了聲音,「不然我幹嘛跑過來找你。還有……盯著她,別叫她跑出去。」

  她是誰?不言而喻。但這時,樂飄飄細細感覺,猛然發現二仙門的人都不在院子裡。她一直不出屋,想一個人待著,這幾天門人們都不來吵她,她自然也不再掌握他們的去向。

  難道,他們也去參加大戰了?比起其他修仙門派,二仙門實力不算是墊底,但也絕對不算高,若貿然出手,說不定會受到重創。再者,二仙門是她的門派,二仙門動手,等同於她向百里布動手。

  一邊是師傅們,還要加上親人般的門人,一邊是最愛的男人,何去何從,如何取捨,她真的很矛盾。第一次,她理解了百里布當時面對她和百里松濤之間爭執時的為難。

  聽著外面方樂遠和離落越來越小的聲音,以及離落跑開時忽匆匆的腳步,樂飄飄認為,她是繼續當鴕鳥比較好。若真的師傅們和百里布打起來,她最好是兩不相幫。萬一哪一方失利甚至死亡,她能做的,只是去收屍。

  但,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當她聽到自己所愛的人直面對上,生死相搏,即便知道這是四大天尊故意讓她知道的,故意引她去的,她又怎麼能坐得住?

  她不知道去了能做什麼,只是心裡瘋狂的燒著一把火:去看看!去阻止!師傅和情人,她誰也損失不起。哪怕,只有百萬分之一的機會也好!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30 PM

第三十六章 無盡相思意  

  在院子有些無措的方樂遠只覺得眼前一花,一條綠影已經衝了出去。

  「包小妞」樂飄飄大喊。

  三個靈寵早已與她心意相通,一聲令下,包小妞立即化形為大型奔兔,腳下生風。樂飄飄一躍而上,左右是大吉大利護衛,一人三寵,迅速的向潼川方向飛去。

  包小妞是專門的騎寵,又是上古仙寵的級別,所以就算還沒有成年,速度也已經奇快。從崑崙到潼川,走路要一個多月,被包小妞背著,只兩柱香時間就到了。

  崑崙主峰上空本不能隨意飛行,但樂飄飄卻順利的通過了,這足以說明她是被放行的。

  有人,非常想讓她摻和到這些亂事中。而她即便知道,也不能拒絕。

  遠遠的看到潼川,記憶中繁華的大秦國都滿目瘡痍,除了微微起伏的城中山巒,幾成一片平地。高大的、似乎永遠無法攻破的城牆有如於歪倒的巨人,格外蒼涼落魄。城中,沒有一絲凡人的生命氣息,就連老鼠蟲豸都躲在陰暗的角落中,不敢動彈,生怕被波及。

  此時本是正午時分,但籠罩在都城上空的,卻是有如潑墨般的黑雲。四面,有無盡的光線透過來,圍繞著黑暗,更襯得那濃雲有如天河黑水倒懸,似要把整個廢棄的城池永遠的埋葬。

  陣陣狂風呼號著掠過,好像夾雜了無數冤魂的哭叫,令人汗毛倒豎,吹在那雲霧上,翻捲急掠,生出無數幻滅般的漩渦來,或濃或淡,忽而有仙,忽而成魔,變化萬千。而就在天幕的開合之間,雙方的人馬若隱若現,凌厲的氣勢卻撲天蓋地而來。

  樂飄飄趕到時,雙方激戰正酣,各色法寶的光華像是花朵,在濃重的黑霧中奮力綻放又灰敗湮滅。瞬間的燦爛,瞬間的死亡西側是修仙聯盟的隊伍,為首的正是三大帥,牢牢佔據了西側的三個方位,在各種紛亂又狂暴的氣息中傲然而立,中流砥柱般掩護著為修仙聯盟中的各派力量。

  蕭一郎的武器是一把扇子,但他的五火扇早給了樂飄飄,甦醒後拿的是當年大戰時用的神兵,名為八卦雲光扇,上面有坎離震兌之寶,小小的扇面,卻有包羅萬象之珍,揮動間幻像無數,風雲變色。

  鳳於九天沒有變化出鳳凰本體,但頭頂卻停留著一方端麗的紅雲。他的烈陽九天鏡和山河懸匣給了樂飄飄,此時手中是當年慣用的兵器,同名為四相箏,但檔次卻比他在二仙門當長老時用的那張高出不知幾檔,四條弦,按地、水、火、風設。撥動琴弦,水火齊至。

  姒無跡在戰鬥時,狂暴的氣勢毫無遮掩和阻擋。他本就異常高大,此時立於半空,更好像把天地都踩在腳下。他送的傘,被樂飄飄取名為美人傘,其實名為修羅傘,復生後他沒再修煉武器,而是取出當年的鎮族之寶,一把永遠也不會消失的黑色塵土,名為神砂。吹開後,天昏地暗,風中有暗器,削人骨肉,分外厲害。

 東側,能實而化虛的陰兵們森嚴的列陣,隨著號令不斷凝結、分散,變幻著各種形態和陣形,無怖亦無畏,軍容整齊,非常有紀律。普通法術與兵器根本殺不死、驅不散他們,反而他們無情的砍殺著眾多修仙者,毫不留情。而仙甲士們卻是實實在在的,每名仙甲士都騎著一匹鐵馬,整支隊伍就像是戰場上最高效的騎兵,衝擊之時,修仙聯盟的法陣也會被衝散。

  在這一群凶悍的士兵之間,百里布凝立於黑雲之上。他的身邊,沒有鬼車,只有飛廉緊緊相隨。他彷彿被狂風包裹著,但身體卻不動不山,暗紫色的長髮帶幾分妖異的飛舞,不時遮擋著他的臉,又猛然散開。就連他玄色鎧甲似乎也被吹動了,甲頁間發出叮叮噹噹的撞擊聲,在風和法寶的呼嘯聲中,在戰鬥的轟天巨震中,在慘叫和呼喝聲中,卻異常清晰和清脆的響徹天地之間,像催魂鈴,又像地獄裡的天籟。

  看到他的瞬間,樂飄飄差點從包小妞身上掉下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殺伐之氣中,竟然湧出無盡相思意。兩人的距離如此之遠,她卻奇怪地把他看得清清楚楚,甚至連那淡淡垂下的睫毛,以及冷然的目光也映入她的眼簾和心中。

  不,不是冷然,是木然,好像週遭的一切都與他沒有關點關係。他只是來殺戮,只是要掃清眼前的一切障礙。他目光之中,根本沒有神彩,那意氣風發,高傲尊貴的布太子不見了,只剩下一個傀儡,所有的情緒和感情都消失不見。那模樣,令她的心絞痛不已。

  他的心在她那兒,在挖出那顆心的瞬間,他……被迫放棄了他的全部情感。

  這想法令樂飄飄心中更痛,似乎也有只看不見的手,把她的心臟也生生挖出來了一樣,空蕩蕩的疼。她情不自禁的拎了拎包小妞的耳朵,催促它上前。

  包小妞有些畏懼這陣勢,大吉大利也一樣,不禁都猶豫了。

  正在這時,鳳於九天突然拔動了四相箏,叮叮咚咚的琴聲悠揚傳來,明明場面混亂,卻給人光風霽月、天高雲闊的感覺。接著,水火齊至,天地立成煉獄。

  姒無跡仰天長笑,掌中神砂虛浮,一吹之下,立即飛沙走石,本就黑暗的天空,更是陰沉得好似滴出黑水來。

  蕭一郎見妖皇和魔主都動手,唰的打開折扇,左一翻,右一轉,無數奇景異相出現,令人置身其中,分不出真偽,恍得對手連攻擊也停止了。更有八卦圖形化為饕餮巨獸的樣子,張開血盆大嘴,對百里布當頭罩去,似要把他吞噬。

  見此情景,修仙聯盟中的人士氣大震,紛紛躍出雲霧的掩護,向仙甲士與陰兵撲去。

  這是總攻嗎?非要魚死網破嗎?樂飄飄心裡一緊,分外焦急。

  三位師傅復生,找回了本體,修復了神識和修為,雖然還沒達到最完美的程度,但三人聯手,實力也非常恐怖了。但當年他們三人在鼎盛時期,傾盡全力,還要借且機緣才能和赤羽同歸於盡,足以說明赤羽更可怕。不過如今百里布失心,又達不到赤羽的程度,就算師傅們的能力也打了大大的折扣,他也未必是對手吧?

  她不想讓百里布受傷害,近乎本能的想救他,連忙急催包小妞上前。靈寵是不能拒絕主人的,所以包小妞儘管不願,還是硬著頭皮,攜同大吉大利向前。但在站圈的邊緣就發現,那風暴中心的外圍似乎有強力的阻擋,她們一行根本進不去。

  心急如焚的時候,突然見到雕像一般的百里布突然動了。仙甲士和陰兵與修仙聯盟的人混戰在一起,一時難分勝負,而他就在那饕餮要咬掉他的頭時,在神砂的明槍暗箭襲來時,在水火瘋狂的要淹沒他時,似緩實快地拔出了幽魂萬骨刀。

  實形實體的刀,面對著無聲無形的幻像、水火及神砂,卻抽刀斬斷,生生把空間都撕出一個巨大的豁口,把那些傷害都阻隔於外。

  他是風雷雙系的變異靈根,而飛廉本身就是能控風的神獸,在法術催動之下,飛廉高高躍起,緊緊立於他肩膀上方背景裡。昂然高叫聲中,一團灰色旋風就自那刀刃上盤旋而出,起先很小,但瞬間就變成龍捲風那麼大,連續出了七條之多,風眼所到之處,把所有有生命及無生命的都捲了進來。

  伴隨著那巨大的,令人無法逃脫的吸力,卡卡的聲音傳來,似乎什麼碎裂了,在一片鬼哭狼嚎的震天響聲中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朵。

  「不好」姒無跡衝在最前面,看得也最明白,「後撤」

  蕭一郎和鳳於九天畢竟與他共同對敵過,心意想通,也立即看懂了,神色都是一變。

  鳳於九天大叫,「快收了法術,那把刀是赤羽之物,卻在其死後化了戾氣,成了凡物。如今它要開刃了但凡生靈和法力都會被煉化,為它所用。當它刀身上佈滿裂痕時,就是神兵重臨,百萬陰兵盡臣服之日」

  他說得很明白,但卻有點晚了,被捲進漩渦的修士們,不管是人修妖修魔修佛修還是精魄修,肉身都瞬間被風力絞成碎片,神魂卻不由自主的投身到刀中。而每吸入一個魂魄,刀身上就彷彿刻上一道細細的裂紋,每捕捉到一點法力,就化為燦爛光點,像是刀體淬煉的火花,卡卡聲就是這麼來的。開始,以為是刀身要斷裂,現在才感覺,那似乎是它興奮而嗜血的笑聲就連本方的仙甲士和陰兵也不能倖免,反正他們沒有生命,並不會覺得死亡的恐懼。

  「咄」蕭一郎見勢不妙,立即斷喝一聲,也未見用力,卻令每個本方之人有如當頭棒喝。

  五百多年前,赤羽讓他們體味到了絕對強橫實力下的無奈,哪想到今天又在百里布這裡嘗到了這滋味。竟然,這不起眼的人類太子,已經強大到了這個地步赤羽不是凡人,雖然他們到死也不知道赤羽是何方神聖,卻深知他來自上界。而百里布,是凡人嗎?

  他失了心、無意識、還沒有完全掌握冥王之力時就已經如此厲害,假以時日,就算有天界的神仙援手,只怕也難阻止咬緊了牙,八卦雲光扇脫手飛出,扇面的邊緣化為鋒利刀鋒,扇子像飛去來去似的在空中轉了一大圈,又回到他手。但那無上的法力,生生把幽魂萬骨刀的刀氣劈開,分隔,令修仙聯盟的人可以迅速後撤,遠遠躲開刀氣的範圍。

  三人對視,暗舒一口氣。

  可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第三十七章 癡兒  

  一條木籐靈蛇一般橫空出世,從不知從哪個陰暗的角落,向著樂飄飄捲來。

  她今天穿的也是嫩綠的衣服,半臂的齊胸襦裙,胸前搭配著軟軟的黃色飄帶和鑲邊,在一片昏暗中似乎是惟一的生命顏色。但頭上一根紅羽,滴血一樣散發出不可忽視的艷光。

  因而,當同樣綠色的籐蔓從空中掠過,由於快速無聲,所有人都沒有留意,包括樂飄飄本人在內。當她發現身體被控制時,腰部已經被緊緊抓牢。

  下一刻,綿密的木力將她的身子高高甩起,直落入戰圈的中心,百里布的面前「付采薇,住手」蕭一郎的喊聲驚天動地。

  鳳於九天和姒無跡同時出手,意圖結成結界,把樂飄飄飛行的軌跡切斷。

  不過,卻晚了。

  付采薇號稱東尊,如果沒有三大帥的復生,就是修仙界絕頂的存在。她偷襲出手,漫說樂飄飄心神不寧,就算是全神貫注,又哪有抵抗的力量。

  時間,在這一刻突然放慢了無數倍似的。

  樂飄飄斷線的風箏一樣飄浮於空中,四處沒有著落,恐慌萬分。然而,當他距離百里布越來越近,突然,她心中沒有了懼怕,反而有些莫名的欣喜,小小的雀躍著,癡望著那個男人。

  他玄色的盔甲閃爍著黑玉一樣的光澤,在昏暗的天際閃閃發亮,不管是天神還是魔神,他都是這戰場上的主宰,揮刀間,神色自若。

  而當他慢慢抬頭,近乎本能的看向她這個被當成暗器、拋向他的「東西」,那雙暗帶金色的眼瞳有如燦爛的星辰,雖然呆滯得不帶半點情感,卻深如天穹,把樂飄飄的整顆心都點亮了。

  他成了百里松濤的傀儡,本來應該沒有情緒反應,可不知為什麼,在他抬頭望見樂飄飄的一剎那間,突然怔住,隨後眼睛瞇起,瞳孔猛縮,似乎有什麼深深刺痛了他。

  他雙手持刀,週身綻放著耀眼的光華,刀氣霸道的縱橫在半空,碰到哪怕一絲雲氣也盡被剿滅,何況是肉身的人,而且是那點子修為連在這邊墊場都不夠看的。

  更奇怪的是,那個姑娘完全沒有掙扎和抗爭的跡象,就這麼直直向他飛來,臉上竟然還有淡淡的笑容。那微笑,就像陽光穿透黑暗的雲層一樣,瞬間就抵達他內心的最深處。看到她的模樣,他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居然有幾分歡欣,甚至是……幸福。

  沒有時間思考,下意識的,他猛然抽回刀身,斂回刀氣。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腦海裡全是殺戮的命令,卻不忍傷害她半分。這姑娘,他是認識的吧?不然,怎麼會不想傷她,還強烈的渴望保護她,把她帶回到地宮中去,讓她陪在他身邊?

  可之前他沒有顧忌,法力肆意發散,此時突然撤力,就算幽魂萬骨刀是有靈性的法寶,與他心意相通,刀氣也難免反噬。

  彭的一聲,如擊敗絮,一團灰氣在他臉上瞬間閃過,接著腥紅的血就噴了出來,他的身子也向後連跌,退出數十丈才穩住。

  「冥王受傷啦」也不知是誰,狂喜的喊了聲。

  那些被困的、來不及逃跑,眼看著就要被收割魂魄的修士們,連忙藉機退回到自己的陣營中。除了個別幾個人,沒人關心樂飄飄是被從騎寵背上卷下來的,此時沒有了著落,又沒學會騰雲術,身子往下直墜,若無人援手,只有摔死一途。

  百里布心膽俱裂,死水般的心中在剛剛經歷了快樂幸福之後,立即又感受到強大又強烈的恐懼。他怕那個綠衣紅羽的姑娘掉下半空,她殞命的可能令他恨不能以身相替。

  他縱身躍起,顧不得暴露弱點,受到修仙聯盟中大高手的攻擊,向樂飄飄飛去。然而有人比他更快,鳳於九天抬手就拋出一團瑰麗的紅色雲體,阻住樂飄飄下降之勢,姒無跡似一道閃電般,快速掠過半空,把徒弟撈在懷裡。

  「飄飄,你怎麼樣?」姒無跡很緊張。

  「師傅三師傅他……他沒了心,可是記得我」樂飄飄燦爛的微笑,但笑容還沒有褪去之時,淚水已經覆了滿臉。

  「癡兒。」姒無跡心中微痛,喃喃念著,帶著樂飄飄騰身而退。

  不遠處的百里布見狀,心頭大安。他現在雖是傀儡一般,卻能判斷戰場上的形勢,此時見本方優勢盡失,自己又受了傷,雖然捨不得那姑娘,卻連忙趁著修仙聯盟陣腳還亂、沒精力追擊他之時,迅速撤退。

  眾人只見眼前的仙甲士被陰兵所化的黑色風漩席捲,狂風過後就潛入地下,再也不見蹤影。

  烏雲黑霧不見了,太陽即刻現身。潼川上空,就像暴雨過後一樣,萬里晴朗。若非修仙者們吸引地面的五行之氣戰鬥,使得地面上更加狼藉一片,還遍佈著死難者的鮮血和碎肉外,似乎剛才那場戰鬥只是一個噩夢。

  而且,儘管戰鬥是在空中進行,但天若塌了,地上的生靈怎麼會安全?極少的還留在潼川的百姓,還有無辜的動物,又為這一戰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樂飄飄看在眼裡,心中萬分不忍。

  若是雙方停戰,能坐下來談判多好。六國別再惦記著滅秦,秦爭取和平統一,修仙界別再要消滅赤羽留下的陰兵,新冥王承諾不傷害修仙者及人類……該有多好。

  為什麼一定要打?樂飄飄不明白,但卻知道她的願望太天真,很難實現。

  人心裡那無窮無盡的貪慾,促使他們做出殘忍和可怕的事。而人類之間彼此的不信任和懷疑,又令他們無法共處,非得以血和淚築起自認為安全的巢穴。

  見到百里布後被撫慰的相思,知道他仍然牢牢把她記在靈魂深處的欣喜,片刻間就消散得乾淨。她只是個普通人,小小的人類修士,該如何阻止即將到來的浩劫?

  回到崑崙白首峰後,樂飄飄又把自己關了起來。之前她點了點人數,確定二仙門的人只是在戰鬥中受了些傷,但沒有人員損失,這才算放心。

  二仙門的人修為不算高,可他們非常團結,彼此之間心無半點芥蒂,因此結出的法陣力量強大,反而在戰鬥中容易互相保護,遠離傷亡。

  他們被分配住在一個幽靜的小院中,離議事堂和靜之界和天池都比較遠,因而不知道那邊正吵翻了天。三大帥並排坐在正當中的太師椅上,下面是四大天尊以及妖修、魔修、佛修和散修、精修的代表。而付采薇端正地跪在地上,神色自若,一言不發。

  「阿彌陀佛,三位帥主,雖然東尊以己方之人為質是有些說不過,但到底因為樂掌門的緣故,冥王魔頭收了手,才使我們大批人馬順利撤退。」一名佛修說,語氣溫和中透著堅定,「付東尊雖有過,但也有功啊。」

  在修仙聯盟,因為三大帥是最高層的人物,所以稱之為「主」。所謂魔道,並非指姒無跡的魔族,而是特指在修行中誤入歧途,從此變得瘋狂和殘忍,內心沾染了永世不得超生黑暗的修士。人、鬼、妖、魔,乃至神與仙,都可能墜入魔道。就像赤羽,明明是冥王,卻被稱之為魔頭。現在,他們把百里布也這樣稱呼了。

  「我魔族的聖女,可是給你們解圍用的?」姒無跡一瞪眼,殺氣撲面而來。那名佛修承受不住這威壓,臉上露出不平之色。

  「雖是魔族聖女,是妖族公主,崑崙帥主的衣缽傳人,但也是修仙聯盟的人。戰鬥,她也應該出力的。」佛修梗著脖子說。

  姒無跡大怒,就要拍案而起。

  鳳於九天攔了一下,細長的鳳目向下面掃過去,冷笑道,「你們都是這麼想的吧?哼,我妖族的公主自然會為修仙聯盟出力,卻不是用被迫的方式。何況,還是被偷襲的。付采薇,你是堂堂東尊,如此算計一個小輩,到底又算什麼?對此,我妖族無話可講,看蕭師兄怎麼說吧。」

  「采薇知罪。」付采薇低下頭去,聰明地不做任何辯護。

  蕭一郎觀察眾人神色,見除了他們三個師傅外,所有修士都一臉不以為然,看向付采薇的目光卻充滿同情和讚許,心就沉下去。

  妖修也好,魔修也罷,都看在鳳於九天和姒無跡的面上,不敢說真話。但他們心裡,卻都認同付采薇的做法吧?到底,以飄飄一個人的危險,換取了好多人的性命,在不相干的人們眼裡,十分值得。

  而飄飄,畢竟是百里布心尖子上人的,且看百里布在那麼緊要的戰鬥時分仍然顧著飄飄的安危就知道了。修仙聯盟的人本就對飄飄心存不滿,覺得她是敵方的人,看在他們三個帥主的面兒上才不針對,如今唱這一出,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他們三個,曾經是修仙界領頭人,卻沉睡了五百年,雖然這點時間在修仙者眼裡不過彈指一揮,可終究也讓人們淡忘了很多人與事。他們,再也不是萬眾所歸之人,反而四大天尊的行事作為,更得人心吧。

  是他們小看了付采薇的心計,這一招收買人心做得好,即解了蓬萊島被毀的心頭恨,又站在了道德和大義的最高點,那些卑劣的小問題,在這種你死我活的時候,誰還會在意?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30 PM

第三十八章 把心還給他  

  「東尊。」蕭一郎緩緩開口,聲音清冷,聽不出喜怒。

  付采薇登時嚇了一跳。

  東尊的名號,是下層修士們對她的尊稱,在三大帥主面前,她哪敢如此?驚慌之下,鼻尖上冒出了一絲冷汗,連忙道,「師侄不敢。請帥主叫師侄的名字。」四大派同氣連枝,弟子們都以師兄弟等相稱。

  蕭一郎深深吸了口氣。陽奉陰違,他看得多了。修仙界,本應是淨土,卻也爭權奪利,滿眼世態炎涼。若非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心中的公理和正義,他現在恨不能轉身就走。

  「到底,你是為了保存聯盟的實力。」他歎息著說,眼底閃過的不滿,不多不少,讓付采微看得到,別人卻感覺不出,「雖說手段不甚光明,好在結果是好的。這件事,就此罷了。」

  「老蕭」姒無跡立即不滿。

  鳳於九天二度攔住他,略使了個眼色。姒無跡雖不岔,卻閉了嘴。

  他們三個,在五百多年前互不服氣,連朋友也算不上,只是臨時的聯手。五百年後,雖然表面上仍然互相擠兌挖苦,總繃著勁兒,但多年的共同生活已經產生了不可磨滅的親情和牢不可破的友情,任怎麼裝也掩飾不過去。遇了事,一個眼神和微小的動作就能彼此相知。

  「謝三位帥主寬恕,采薇知錯了。」付采薇伏首於地,看起來特別真誠的悔恨。

  「都下去歇著吧。」蕭一郎擺了擺手,阻止她繼續演戲,「今天那位新冥王是什麼實力,大家也看到了。若想除魔衛道,保護蒼生,只怕還要多做計較。」

  眾人聽蕭一郎這麼說,才松下的那口氣又提了上來。每多僵持一天,新冥王的實力就更加強橫。今天他僅帶了萬把陰兵和幾千仙甲士出來,而他們差不多傾巢而出都差點吃了虧,憑著一個小女子解的圍,若以後真的大戰展開,豈不和五百多年前的赤羽一樣,正道沒有半分還手之力嗎?

  心事重重之中,也沒人有心情再多說,紛紛散去。當他們全走乾淨,姒無跡立即怒問,「這件事真就這麼算了?我的徒弟,魔族的聖女,可沒人敢這麼任意欺侮」

  「是哪,我的徒弟,妖族的公主被陰了,我卻連懲罰也不能做。」鳳於九天涼涼地道。

  蕭一郎苦笑,「不然如何呢?你們沒瞧見嗎?除了我們,所有人都覺得犧牲了飄飄無關緊要。面對生死的時候,利益永遠高於道義。你們是妖皇和魔主,難道千年道行,卻天真得看不清楚嗎?」

  「話雖如此,可我家飄飄不能任人宰割,不然要師傅何來?」姒無跡的火氣仍然很大。

  一想到當時的情景,他就不住的後悔和後怕。倘若不是百里布連魂魄都對飄飄有反應,及時收了手,後果不堪想像。

  「多事之秋,不能一味硬來。」蕭一郎瞇起眼睛,掩飾憂心,「因為百里布和飄飄的那種關係,現在的飄飄是眾矢之的。我們三個雖然愛她護她,到底不能一時三刻的緊盯,若為她樹敵太多,甚至造成修仙聯盟的分裂,反倒無益,不如忍一時之氣,以後多加留意就是。」

  「算你說得有理。」鳳於九天不是衝動的人,只是事關徒弟,一時亂了方寸,冷靜下來後就點了點頭道,「我和無跡關心則亂,想得沒那麼深。這次百里布為了飄飄,突然放開手,以後惦記以飄飄為人質的人只怕更多。若哪天修仙聯盟不能抵抗冥王陰兵的攻擊,他們定要強迫飄飄來當擋箭牌。」

  「老子不許」姒無跡暴怒。

  「我也不會允許的。」蕭一郎說,「所以這次不能懲罰付采薇,不然會引得其他人更把關注加諸於飄飄身上,那時扔出她以自保,連點愧疚也不會有的。你們要明白,現在已經不是五百多年前了,我們的手下和我們不再同心同德,一個個自有想法,也自有效忠之人。」

  「那本妖皇還留在這裡幹什麼?」鳳於九天目光一閃,森冷無比,「天下愛亂就亂去,我自有地方護著自個兒和飄飄,居身世外,就算天塌地陷,也不趟這趟混水了。」

  「倒不如去那個和赤羽大戰的山洞吧?」姒無跡提議,「那裡聯通著多個地界,自是安全。」

  蕭一郎搖搖頭,並沒有回話。

  其實,如果他們三人是自私自利之徒,五百多年前不會應了那一劫,現在也不會當這個出頭鳥。唉,真是懷念二仙村的生活啊雖然地位低微,但那種和樂安詳的生活多好……每天種種田,修修仙,調戲調戲小妞,心裡被填得滿滿的,真正的神仙日子。

  轉生後,他從嚴肅端方的人變成好色猥瑣的傢伙,鳳於九天的心機與性格多變,轉化成了不著四六,姒無跡的囂張狂妄變成了一根筋,可是,那樣的性格有什麼不好?或者他們變成那樣,就是冥冥中彌補身為各族領袖時的缺憾,是內心真正想成為的樣子,想成為的人。

  可惜,他們又回來了。但,真想撂挑子不幹哪。

  只是心中有正義的信念,不能眼睜睜看著天下傾覆,百姓受苦。再者,平凡的世界裡有飄飄,有二仙村,有那些無辜的鄉鄰,有平時交往親厚的親朋和門人,若舍下,難道真的就不管他們?若放棄,他們所愛的一切,也將失去。

  鳳於九天和姒無跡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所以氣話也就是說說,並不會真的飄然而去。那些修仙聯盟的人,也正是吃定了他們這一點吧。

  而他們在這邊糾結之時,樂飄飄那邊也不平靜。

  看不到百里布時,只是想得厲害。可自從見了一面,相思卻更甚,真是百爪撓心。不知是不是地宮和幽冥界的阻隔,用烈陽九天鏡看不到百里布的情況,鏡面內黑漆漆的一片,令人心裡發毛。從早到晚,翻來覆去的,她無法安寧,只得把那只裝了他心臟的黑水晶盒子拿出來。

  隔著聚能的材質,樂飄飄的掌心跳動得厲害,感受到那心臟上附著的生命力量。情不自禁的,她摸了摸自個兒的胸前,那裡一點涼意,雨滴大小,正是百里布送給她的「休」。

  那寶貝自從貼上她的身,就沒有掉下來過,從外表上很難看見其形,只能摸得到,感覺得到。此時,她的指尖下突然有些溫熱,像是休……是一顆眼淚。

  猶豫半晌,終於打開了盒子。結果,卻是嚇著了。

  為什麼?那顆心上籠罩了一層似有似無的黑氣,雖然還在強力跳動,卻讓人心驚肉跳?

  「師妹。」朱俊的聲音在窗外響起。

  樂飄飄連忙把盒子關好,打開了窗,有點驚訝地問,「師兄一定要神出鬼沒嗎?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嚇到師妹的,不是我吧?」朱俊微微一笑,眼裡閃著意味不明的光。

  「師兄是什麼意思,不妨直說。」樂飄飄微惱,「對於師兄來說,我也算不得什麼,何必瞻前顧後呢?」

  朱俊知道樂飄飄是暗指之前付采薇以她為質,迫百里布收手的事。他有些慚愧,但能保住修仙聯盟的力量,他不能不承認,他暗中是有些欣喜的。儘管,他和付采薇向來都不怎麼太對付,但這次他站在付采薇這一邊,只因為修仙聯盟輸不起。

  他做小人沒有關係,重要的是天下蒼生,是天道輪迴。

  「百里布那顆心,已經被黑暗籠罩了吧?」他轉過身,抬頭望月,不忍看樂飄飄的表情。

  樂飄飄果然大驚,衝口而問,「你怎麼知道?你監視我」

  「師兄我不是好人,冷心冷情,可以在權衡利弊之下,捨棄任何人,但是我不會卑鄙的偷窺。」朱俊淡淡的道,「我是有事來找師妹,才一到院中,就感覺到了異氣。」

  「師兄找我何事?」

  朱俊沒回答,因為他只是來隨便看看的。付采薇的事,三大帥主已經給了結論,但他內心之中有些不恥這種行為,終有些不安。

  「心主神識。」他繼續說,「心臟離了本體,雖以強大修為附著,保持不死,但本主卻會慢慢的、徹底的變成傀儡。而當本主墜入魔道,心也會變黑、變硬。當它不再跳動時,就會化為灰燼。那樣本主也將永遠失心,再不能稱之為人。」

  樂飄飄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她怕的就是這個,今天百里布雖然還認得她,對她有反應,但明顯已經記憶模糊。而他確實成了百里松濤的傀儡,如果在百里松濤的授意下做盡壞事怎麼辦?她不願意,他做個惡人「那現在籠罩在心上的黑氣……」情不自禁的,她問。

  「百里布繼承了冥王赤羽的傳承,身處幽冥界,也繼承了赤羽的魔氣,本主受侵,心臟怎麼能獨存?就算相隔千萬里,他那種修為,心也必有感應的。」

  「真的嗎?」樂飄飄半信半疑。其實,她潛意識裡是相信的,只是本能的拒絕。

  「不如……師妹去問問三大帥主吧?」朱俊無奈歎息,「我知道師妹不信任我,可我斷不會在這種事上撒謊的。」說完,也不等樂飄飄再回話,轉身就走了。

  樂飄飄呆呆站在窗前,更加六神無主。

  難道,要把心還給他才行?

  這念頭一出,很快就越來越強烈。把他的心好歹放回到他的胸腔中,他有了神識,就能分辨是非,就算再孝順服從百里松濤,多少也有自己的想法,不至於現在像個傀儡,是個殺人機器,被他那個野心勃勃的父皇利用。而且,他有心,就會完全記得她。

  她不指望他為了她放棄爭霸的夢想,但殺戮時,只是想著她一點,就會少造殺孽。

  哪怕只有一念,也是仁。

  最重要的,那顆心若離體太久,被魔氣和幽冥氣侵蝕,死掉了的話,他就會永遠沒有心了。

  所以,她要把心還給他。



第三十九章 夜奔  

  決定要還回百里布的心時,很衝動。但樂飄飄逼著自己沒有立即行動,而是冷靜的入定冥思,把所有事情都想了個遍。她平時最不愛動心機,大大咧咧,得過且過,但卻並非是不通透的人。

  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清楚了之後,天色已經大亮。她緩緩起身,帶著一股子魚死網破的決然勁兒頭,懷抱著那個裝心的盒子,去找三個師傅。

  那盒子和幽冥地宮的石碑是一個材質,樂飄飄感覺到那絲絲的涼意,和其中微弱的跳動。

  一路上,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很奇怪,有的彷彿要咬她一口,卻又捨不得。有的,滿是好奇和同情。半路,她還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似有似無,卻一時記不起在哪裡聞過。

  三個師傅住在天池邊。

  那裡是聞傷聖地,除了四大天尊、崑崙掌門和三大帥主外,誰也不能隨便進入。除非,有向天笑的特批。

  樂飄飄沒有特批,但她身份特殊,或者三位師傅留了話兒。於是,她就這麼直眉瞪眼的往下裡闖,卻根本沒有守護天池的崑崙弟子阻攔她。現在,天池邊只住著三大帥主和閉關的崑崙之星洛城東。

  對她的到來,三位師傅似乎並不意外。而當她複述完朱俊的話,他們都沉默了。

  這說明,朱俊沒有騙她。那麼,她在那些話的基礎上所做的決定,也是很有根據的。只是這樣做……非常冒險,但也非常值得。甚至可以說,那是她惟一能做的。

  「我能和師傅們住在一起嗎?」她沒說去找百里布還心的事,只似乎無意地問。

  「有什麼不可以的,叫你大師傅和向天笑說一聲就行了。」鳳於九天摸摸樂飄飄的頭,眼裡閃著不明意味的光。像是……憐憫,愧疚。

  姒無跡沒說話,轉身走了。

  換做平時,樂飄飄一定會追上去纏。說到底,三位師傅中,姒無跡最疼她,她對他也是最愛撒賴耍寶的。女人,總是在對自己最好的人面前最任性。

  但今天她沒動,只是對蕭一郎微笑道,「你的徒弟最愛惜雙腿了,這一路走來怪遠的,腿都溜細了,能不能請大師傅叫人把我的東西拿來?我現在,還就不走了呢。」

  「你這丫頭。」蕭一郎笑得地雲淡風輕,聲音滿是寵溺,但樂飄飄還是聽出他心事重重。

  還有,三個師傅剛才以極快速的交換眼神,以為她看不到嗎?好吧,她就裝作看不到。只期望師傅們不要讓她失望,若不然,她只有陪著百里布一起死。不知道再死的話,能不能回到現代去,還是會灰飛煙滅,魂魄無存?

  死,其實有時候並不可怕。此時,她甚至帶著一種期待的心情,假如死亡能把她帶到百里布身邊的話。

  「就住在你三師傅的房間吧。」蕭一郎沉默了半天後安排,「不要到處亂跑,你現在樹敵可是不少啊。」

  樂飄飄點了點頭,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只說,「師傅們會照顧我,照顧二仙門的,對吧?」

  「那可是我們轉生的家,怎麼可能不管?」鳳於九天嗔怪道,「偏你小心眼兒多,還來問這話來傷人心。」

  「人家好歹是掌門嘛,多少得關心關心。可惜我又廢柴,現在形勢嚴峻,就只能指望三位師傅了。」她快步走過去,在鳳於九天的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她來自現代,之前二師傅又忽男忽女的,這樣親暱的動作並不覺得什麼,就像女兒親吻父親,妹妹親吻哥哥。

  鳳於九天愣了下,臉沒紅,眼圈兒卻紅了,「你別恨……唉」他一跺腳,「千萬別亂跑知道嗎?有事……和師傅商量。」

  「好。」樂飄飄很認真地點頭。

  蕭一郎對鳳於九天使了個眼色,兩人也沒再多說。蕭一郎親自帶樂飄飄去了姒無跡住的房間,其實只是倚洞而建的一間木屋,之後就說去議什麼事,也走了。

  樂飄飄看他步子有點僵硬,只當他是勞心勞力,太辛苦了,也不深想。

  姒無跡住進這裡沒多久,可是他的氣息卻充盈四處,讓樂飄飄感覺安寧。她知道這地方沒有人會進來,就把盒子擺好,自己則蜷縮著一個巨大的蒲團上,用力呼吸了幾次,之後很快就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已經是深夜時分。

  屋內不知哪裡在發光,雖然昏暗,但卻看得清景物。

  樂飄飄起身,把烈陽九天鏡拿出來,真真實實的把它當鏡子,而不是法寶用。它是透明之物,但若心念到了,就比所有的鏡子都能更清楚的照見人,並不需要其他光源。

  她用清水術,化了水來洗臉,又用僅有的化妝品細緻打扮,再梳好頭髮。然後,從匣子中取出自己最好看的一套衣裳和一件手飾,穿戴起來。

  她一直也不會盤髻,全是紫墨和鳳九幫她弄,可今天她要做一件秘密的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只好側梳了一條麻花辮子,髮辮間穿了一條發出柔潤光澤地明玉鏈子,上面的玉快都雕成白色的小梔子花的樣子,與墨發相間,有一種分外的俏麗感。

  她特地挑了一件U領齊胸襦裙,下面寬大的裙子是月白色,繡了青竹和墨燕,看起來相當雅致,配著那上衣的粉紅色,又有嬌憨之氣,最襯她的氣質。

  這樣的她,百里布一定會喜歡的。

  左照右照,直到完全滿意,又見時辰剛好,樂飄飄回身看看四周,微微歎息苦笑,然後抓起蒲團下的一塊巴掌大的玉壁,毅然離開。

  崑崙山高遠,似乎離天空很近,星月都又大又亮,彷彿就懸於頭頂。

  樂飄飄連忙施展馭術。

  她的馭術不僅是能召喚和驅動力士,還有馭動五行之氣。現在,她就是馭動山上豐沛的木氣,掩蓋自己的身形。只要她找黑暗偏僻的地方潛行,只要機靈的躲開巡邏弟子,只要不強行打破結界引發震動,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到達崑崙腳下的迎仙鎮。

  到了那裡就可以馭獸飛行了,兩柱香時間後到達潼川。如果順利,大約是三更天就能見到百里布,真正的夜半無人私語時。

  而那塊玉壁,就是可以令她在大大小小的結界和護山大陣中順利通行的東西。晚上封山之後,只有最高層的幾個大人物才可以持壁暢通無阻。

  她要把心還給百里布,要下山去見他,這件事雖然是朱俊點給她的,卻不能拿在明面兒上做。若求了師傅們,只能是讓他們為難。畢竟,有多少人相信她不是去投敵呢?若她把崑崙山防禦的情況說出去,不就相當於百里布派來了奸細?她走了,不等於放走了大好的人質?

  反正,她自己沒關係,但不能牽連到師傅們和二仙門。只希望,她這一去能有個結果,不管是好是壞,都是她能做到的極致了。

  師傅們,再見。百里布,我來了。

  下山途中,並不是一帆風順,好幾次都險險的讓她勉強避過,到達山腳下的迎仙鎮時,預計時間比她設想得多了些。於是她感知四周,確定並沒有人跟蹤時,急召出包小妞。

  「你能飛多快,就飛多快。」她跳下包小妞的背,摸摸它身上軟軟的「兔毛」。

  「主人你這是要去哪?」大吉懵懂,但大利卻精明得很,感覺出不正常。

  「你覺得我是叛門,還是叛道?」樂飄飄難得溫和,沒對大利粗聲粗氣,「你主人我可厲害了,這就拯救天下蒼生去。若再過五百年,百姓說不定會歌頌我呢。若浪漫點說嘛,主人我這叫夜奔,會情人去。」

  或者,她能延緩戰爭發動的時間,讓普通百姓有機會逃到相對安全的地方。

  或者,百里布和修仙聯盟會看在她的面子上,殺戮時不那麼殘忍。

  身為一個沒有權勢和絕對力量的普通姑娘,她能做的就是這些。她盡力了,所以她無愧。

  包小妞和大吉大利明顯不太理解和相信樂飄飄的話,但它們身為靈寵,與樂飄飄有血的契約,自然萬事都聽從於她。別說只是一個命令,就是讓它們去死,也不能皺半下眉頭的。

  只是它們和沒有什麼主僕觀念的樂飄飄關係隨便,卻也分外親切,感情特別深厚,此時不禁擔憂。因為以它們靈寵的感應來說,很是覺得大事不妙。

  就像飛蛾撲火

  前面是死亡和毀滅,主人卻帶著歡欣雀躍和誓要粉身碎骨的氣勢,勇往直前包小妞最毒舌,最愛吐槽,此時卻一言不發,架風馭雲,向潼川拚命飛,果然用了比平時少一半的時間就到了。

  樂飄飄站在廢墟之上,把山河懸匣讓包小妞叼著,故作輕鬆地說,「現在你們回到崑崙派去,但不要上山,躲起來別讓人發現。等我師傅們出山,你們就找到他們,把山河懸匣交給他們。匣子不要合上,否則沒人能打得開。這裡面,有我的一封信,師傅們一看就明白的。」

  「主人,你要做什麼?」大吉驚恐的尖叫一聲。

  樂飄飄撫著它的羽毛安慰,「乖,聽話。主人要做一件特別重要的事,你們回去等我就好。」

  三隻靈寵本能地覺得不對勁兒,但樂飄飄連連發佈命令催促,它們不得不照做。當它們飛上半空,回頭望向揮著小手的主人,不知為什麼都掉了眼淚。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31 PM

第四十章 誰也不能阻擋!  

  站在狼藉一片的大秦王宮原址之上,四處一片荒涼,好像世界上只有自己。

  樂飄飄沒動,只把修為之力緩緩散發出去。

  她不知道去哪裡尋找百里布,只知道他在幽冥地宮之內,所以只有冒險令陰兵或者仙甲士們把她當成入侵的敵人,來抓她。

  那兩者都沒有自主意識,所以肯定有百里布的貼身侍衛們帶隊,或者有什麼法寶可以令地下的指揮者們得知上面的情況。

  她確實在冒險,有三成的可能直接被當成侵略者絞殺。但更有七成機會,被當成俘虜帶到百里布身邊。

  能如何呢?這是惟一可以相見的辦法。

  「飄飄」不知是不是她人品太好了,才等了不過半盞茶時間,她就成功的吸引到冥王殿下的巡邏隊。領隊人,卻是燕北天。

  「燕大哥」樂飄飄驚喜莫名。

  一則,有了燕北天,她見百里布的機會是十足十。二則,看到燕北天雖然有些憔悴,但平安無事,她非常高興。自從百里布挖心,她還沒見過他呢。

  「你怎麼在這兒?」燕北天眼裡閃過一絲警惕,目光掃向四周。

  「我自己來的。」樂飄飄有點心酸。以前,燕北天是絕對不會懷疑她的。但現在分成了對立的兩派,為著百里布的安全,他連她也要提防。

  「我要見他。」樂飄飄把懷中的盒子抱緊,「他不能沒有心。」

  燕北天一歎,「偷跑來的?」

  樂飄飄點頭。

  「還……回去嗎?」

  「我不知道。」樂飄飄深吸一口氣,把眼裡的濕意逼回去。對後路,她有安排。她只求仁至義盡,無愧於心。但願,每一步她都沒有算錯。

  「好。」燕北天只略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

  太子殿下失了心,人渾渾噩噩的,如果能失而復得,太子殿下就有機會殿下和飄飄的事就有機會天下蒼生也會有機會不過他還是留了人,繼續注意地面上的動靜。倒不是不放心飄飄,就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若有人利用了飄飄和太子殿下之間的感情,跟隨潛伏進地宮,麻煩就大了。

  樂飄飄對燕北天的種種小心謹慎的行為視而不見,只是越深入地下,心跳得越厲害,也不知是緊張還是興奮,抑或是有些害怕。

  「皇上……如何了?」她問。

  「重傷不起。」燕北天皺緊眉頭,「當時他傷得太重,若不是有百里皇族傳下的護心鏡,只怕當場就……後宮中,本供養著一名佛修,名為回頭。有這和尚,皇上才吊著命,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好起來。」

  樂飄飄對百里松濤沒什麼同情,雖然他有他的立場,身為上位者又是慣於不顧忌別人的感受的,可是她仍然恨那位皇上對自己的兒子都那樣狠法,恨他棒打鴛鴦,恨他那些個陰暗可恥的手段。在她看來,那是變態的控制欲。

  但,百里布愛他的父皇,所以百里松濤不能死。不然以百里布的性格,和修仙聯盟之戰是不死不休之局,那樣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隨後,她停下了腳步,因為看到地下黑河的石台上,巨大的龍身不見了。

  「殿下的師傅到哪裡去了?」不會是毀了身體吧?百里布也不會容忍這種侮辱和傷害的。

  「沒事,殿下神智還清明時,叫人送到幽冥地宮去了,怕萬一有敵人闖進來,毀了龍神的真身。」燕北天目光中露出神往之色,「你知道嗎?冥王赤羽原是上界龍神,不知為什麼到了下界。龍乃至陽之神,性格暴戾,不喜陰暗,卻不知為何做了幽冥之地的王。他的臨凡,他的選擇,他為什麼收了太子殿下為徒,以命相護,還是個謎呀。」

  樂飄飄無語,只強壓下了心中莫名其妙的酸澀與難過,那種要流淚的痛苦感覺,和胸口上的「休」遙相輝映一般,鬧得她心緒不寧。

  五百多年的謎,就連三個師傅也不知實情,又怎麼會輕易就呈現在世人面前?那得是多麼深的絕望,和多麼痛苦的遺憾。

  走到地下暗洞入口,只見燕北天輕輕念誦著聽不懂的咒語,隨後黑暗中就閃現出碧色的光點,一直伸展到無盡的深處。

  「幽冥地宮路徑複雜,結界連片,還會隨時變幻,非魂體根本無法尋到正確的路。」燕北天邊在前面帶路邊解釋,「帥旗授了冥王咒語,才能顯示方向,自由出入。」

  怪不得百里父子找了這麼多年也找不到,修仙聯盟費盡心機也打探不出。想想也正是這個道理,幽冥界,正是死靈魂魄的去處。那些陰兵全是靈修,也只有他們和冥王才能感知正確的方位。這麼淺顯的道理,之前竟無一人想到,更沒有人願意以死探路。

  再者,就算真的有人願意去死,還不知道會入輪迴還是走靈修之路。再進一萬步說,真的成了靈修,還能保持住本心嗎?能被幽冥界接納嗎?被發現後如何能逃脫這麼多陰兵的圍攻?

  她以為,以地宮的地形之複雜,得走很久。可沒想到,似乎才走了不到千米,眼前就是一片開闊之地,大約是結界連通的關係。但,並不是她上回看到陰兵們沉睡的那個沃野千里的平原,矗立在面前的,是一座黑色的宮殿。

  那宮殿如此雄偉,就像用是一座巨大的山,整個穿鑿而成。

  天空,是詭異的灰紅色,死氣沉沉,映得那宮殿有些陰森孤寂。光線很昏暗,就像太陽要升起,卻又永遠不會升起的剎那。惟有宮殿中幾處光亮,透著些生命的氣息。尤其頂層的那抹光,雖然柔和躍動,但樂飄飄一見,心就狂跳起來,幾欲衝出喉嚨。

  她知道,他在那兒別問她為什麼,她就是知道「走吧。」燕北天扶了樂飄飄一把,因為她差點腿軟得摔倒。

  宮殿前,是一片枯死的白楊林。它們是生命力極強的樹,竟然也只剩下了樹魂,枝椏猙獰倔強地向空伸展,樹皮上一隻隻眼睛似的疤痕,似乎死盯著闖入者,默默無言。

  這件枯林極大,樂飄飄感覺走了很久很久。不過在幽冥界,時間已經沒有了意義,永遠是這種半黑半明的狀態。好不容易,她踏上了宮殿的台階,看到很多人以怪異的目光看著她,但因為燕北天在旁邊,並沒有問半個字。

  眼神帶情緒的,都是活人,是百里布和百里松濤身邊最忠誠的衛士。身為有生命者而居於無生命之地,他們的眉心都浮現出一朵青色的火焰,想必是護身的東西,不然如何能適應?

  「我的印跡在這兒。」燕北天看出她的疑惑,伸出手,展示手心中的火焰型圖案,「我的是冥王親授的,自然與眾不同,威力強大。」看不出他是自嘲還是驕傲,只又問,「倒是你,怎麼會可以隨意出入幽冥界而無事呢?」

  「難道是老天的安排?」為了掩飾激動又不安的心情,樂飄飄開玩笑,「老天安排的,一定最大啊。」

  其實她也納悶,因為她身上有太多奇跡。她能拔出洛城東的凌絕寶劍,她得到了龍神殿神器,頭上永遠頂著紅羽行,她被困崑崙秘境五十年而未死,她被陷害時卻找到了幽冥地宮……

  還有好多,已經不能用狗屎運來形容。她只感覺,她身上發生的事,一定和赤羽,也就是紫發金瞳男有莫大的關係。可是他再也沒有出現過,讓她無從問起。

  這麼想著,人走到宮殿一層中央的一幅怪異圖案上。光幕閃過,就像結界傳送,她立即就到了頂層之上,面對著兩扇合起的,看起來很沉重的雕花烏木大門。門上,拳頭大的銅釘閃閃發光,威嚴無比。不用說,這是新冥王,也就是百里布的住處。

  「殿下每天就只呆坐著,除了出巡,戰鬥和在皇上面前請安、受命,幾乎能僵坐著紋絲不動幾天幾夜,和行屍走肉沒有區別。」燕北天的聲音有點哽咽,「飄飄,你要讓他好起來。殿下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沒人比我更瞭解他。他看著性格冷酷無情,手段狠決,其實心很軟。他只是……生錯了地方,當了大秦太子。」

  「他會好的,我不會允許有人傷害他。」樂飄飄眼中有熱流,卻流不出來,「大哥好好防備外面,暫時也別讓皇上再出麼蛾子就行。把他交給我,哪怕只有幾天。」

  「你去吧。」燕北天點頭。

  樂飄飄深吸一口氣,走上前,鼓足了勇氣,把那種類似近鄉情怯的情緒揮開,用力推開大門。只需要一條縫隙,她就閃身而入,又把門扣好。

  她要單獨和他在一起,誰也不能阻擋

  她沒敢立即去尋那個親愛的人,那張親愛的臉,而是盯了自己的腳尖好一會兒,才抬起頭。

  房間很大,用現代的眼光,得有百多個平方,以垂地碧紗隔成三部分。正中是廳,地上鋪著青玉磚,四粱八柱上雕刻的全是凶魂惡鬼的樣子,不過擺設卻是非金即玉的貴物,還有些刀劍之類的東西,顯出人氣。

  右邊像是書房,沒有燈火,夜明珠柔潤的光,帶著朦朧的美感。左邊的臥室卻有一個類似壁爐的東西,燒著雄雄的火光。臥室的迎面是一張烏漆漆的雕花大床,垂著天青色紗帳。

  一個全身包裹在玄色長袍中的男人,雕像一般坐在正中,腰桿挺真,神情死灰。

  樂飄飄心如被鐵錘重擊,癡望著,連呼吸也屏住了。



第四十一章 纏綿夜  

  看到房間裡闖進了「陌生人」,百里布的目光緩緩挪了過來。

  在四目交投的剎那,百里布的神情微動,死水一潭般的臉上突然煥發了生機,又好像醞釀著風暴,情緒的變化宛如大雪崩之前,山頂上落下了一個小雪塊。

  「你是誰?」他輕輕開口,僵硬的聲調中,居然有一種疑惑的溫柔,令樂飄飄的心都酥了。

  「我不告訴你。」她上前一步,「因為……你會想起我的。」

  「會嗎?」

  「我確定、肯定以及一定你會想起來。」

  「我認識你?」

  「我仍然確定、肯定以及一定你認識我。」

  百里布的唇角輕輕扯動,像是微笑。其實,她突然出現,而他沒有敵對的反應,還輕聲細語的跟她說話,已經充分說明他的意識最深處,靈魂最深入,骨髓的最深入,銘刻著她。

  「那是什麼?」他指指她緊抱在懷中的盒子。

  「你的心。」

  百里布仍然坐著沒動,於是樂飄飄徑直走到他面前,跪坐在龍床前的腳踏上,輕輕把臉貼向了他的胸膛,那片死寂,令她瞬間淚流滿面,「空蕩蕩的,很難受是不是?」

  「會疼。」百里布的聲音依舊平緩,「想記起什麼的時候,會疼。可是,你為什麼哭?」

  「因為……我也會疼。」她仰頭看他。

  不知是不是淚水沖刷的關係,他的模樣在她眼中沒有模糊,而是特別清晰。

  她拉開他的衣服,露出他強健的、肌肉清晰分明的上半身。在左邊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附近,有一道猙獰的傷痕,上面還有絲絲血跡滲出,根本就沒有癒合過。

  她一邊打開盒子,反扣在他的傷口前,一邊挺直了身子,慢慢湊上唇去。百里布甚至沒有反抗,著魔般的、任她溫熱柔軟的唇貼在他冰涼的唇角,輕輕吮著、廝磨著、輾轉著、那麻酥酥的感覺從嘴唇一直傳遍全身,滲透在每一個毛孔中。接著,他的胸前猛然熱起來,還有淡紅色的光芒閃動。那彭彭跳動的感覺,那麼熟悉、那麼渴望。

  瞬間,他胸腔裡無處著落的空曠感擴大了,伴隨著劇烈的疼痛。他腦海裡突然閃現出當日挖心的時刻,他發覺他痛苦的不是肉身,而是所有。

  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胸前。

  樂飄飄已經丟掉了黑色的水晶盒,那顆心就像是水滴融入大海,無聲無息地就潛入他的身體,當位置安放,跳動傳來,他被帶累得近乎顫抖起來。傷口,也癒合了。

  「飄飄?」他盯著她的眼睛。

  「我說了吧?你會想起來的。」樂飄飄努力保持笑容,「我們約定,不管是生是死,永遠也不忘記對方。」

  百里布看著她,只看著她,一言不發。然後突然就彎下身,一手把她撈在懷裡,灼熱狂野的吻撲面而至。沒有了心,就記不起很多事和很多感覺,但心臟回來的一刻,他才知道,就算他如行屍走肉,也從沒停止過想念她宛如冰湖下火山的噴發,極度的壓抑造成了最激烈的釋放,熱浪沖破冰面,直達九宵。

  乾柴烈火、烈火烹油,都不能形容此刻兩人的激越情緒。百里布像在把樂飄飄生吞下去一般狂吻著,心裡所有積累的愛意,嘴裡說不出的話,都藉由肢體表達。他身子向後一仰,懷抱著樂飄飄滾倒在龍床之上,身體焦渴地覆上去。

  他的衣襟本就敞開了,此時只一甩,上半身就全部赤*裸。他背上和手臂上的肌肉賁起並繃緊,克制不住的慾望淹沒得他幾乎滅頂。這種情況他早就試過了,越是遠離她,再見之時就越是瘋狂得厲害。

  「我……還沒……娶你。」輕咬住她的耳垂時,他嘶啞著聲音說。

  這是他保持清醒的底限,他試圖讓她推開他,而她卻手腳並用,死死纏住不放,「你娶過了……啊……想賴賬嗎?」說著,她挺了挺胸。

  衣服,不知不覺的時候早就半褪,那雙乳之間緊貼著的,正是百里布送的名為休的水滴形寶貝。那是他母后的遺物,送給哪個姑娘,就是無言的承諾。

  百里布情不自禁吻上去,害得樂飄飄輕吟著一陣顫抖。當他的輕噬轉移到兩側隆起的柔軟時,她悶哼一聲,引得他再也忍耐不住,理智完全崩潰,剩下的只有愛情的、身體的、慾望的本能。

  樂飄飄沒有經驗,但極盡熱烈的與他糾纏。她才不在乎有沒有那個儀式,兩個相愛的人做愛做的事再正常不過。而且,誰知道有沒有未來?

  只這一刻,就這一刻吧

  這念頭像是魔咒一樣,蠱惑了他們。

  他低沉誘惑的聲音,超乎想像的迷人。他在她身上遊走的手,令她的血液急速流竄,心臟也加速跳動。一股最甜蜜的暖流升上心頭,令她大聲喘息出來。她活了兩輩子,卻從未如此想要任何東西,此刻只有眼前這個男人而已。

  女性的本能,令她極度的渴望卻微微的抗拒,但他熱烈的親吻迫使她在他懷中做出迎接之態,伸手環住他的頸部,再以熾熱的親吻徹底的回應。他的舌尖侵入她溫暖的嘴中深處,極盡親熱地逗弄,直至她發出越來越高亢的呻吟聲。

  在他強壯的手臂中,她柔若春水,並越來越熱辣,他的雙手沿著她的背脊一路下滑到她的臀部,用力抵住他自己的堅硬。

  「飄飄,我……」

  「好。」她打斷他,抓緊他的雙肩,彎曲起身體。

  那細膩的觸碰,令他低吼了聲,雖然慾望令他幾乎爆發,卻仍然拚命克制,慢慢游移,生怕傷了她。他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年,可知道她仍然白璧無瑕。

  她有點緊張,這情緒卻比任何物都更強烈。雖然前途未卜,但他們仍然完全沉迷於愛與欲當中,偷取難得的片刻緊緊擁抱,品嚐從絕望中而來的愛情。宮殿外,有士兵的腳步聲和戰馬的嘶鳴,可那些聲音因房間內急促的呼吸聲,顯得若隱若現。其他的世界似乎不存在,時間也在這一刻靜止。整個天地間,只有兩顆燃燒的心,兩個燃燒的人。

  「飄飄。」百里布如夢囈般輕叫著,然後緊抓著樂飄飄的雙腿,手指幾乎陷入她柔嫩的肌膚。直到,他完全融入了她。兩人,在瞬間同時悶叫。

  「乖,別動」他安撫著她因壓抑和疼痛而引發的扭動,怕她會立即讓他崩潰。

  他的鼻尖在她的耳側胡亂拱著,呢喃著自己也聽不懂的話,隨後又捉住她的唇。他感覺著她漸漸放鬆,他的身體貼合著她溫暖柔軟的皮膚,用力,再深入。

  他聽到血液在血管中怒吼,失而復得的心似要衝出胸膛。他抬起頭,望著樂飄飄嫣紅如醉的臉龐,堅定的沿著她的嬌軀向上頂,心中暗暗發誓:他要永遠把她留下。沒有任何人事和任何夢想,包括整個天下和百里家的仇恨,比她更重要。

  「答應我,不會離開我,永遠也不會。」他沙啞著低語,加快衝刺的速度和力度。

  「好。」她緊抱著他,聲音扭曲到只剩下破碎的鼻息。

  百里布迷失在她性感的溫暖裡,放縱著自己從心底最深處浮現的快樂和幸福。瘋狂中,他把兩人推向暴風雨般的高潮。

  在身體開始抽搐,陷入一陣痙攣之際,樂飄飄近乎尖叫地吶喊著她的無悔幽冥地宮,不分日月。

  而索求無度,大約說得就是他們這種情況。第一次互相擁有之後,百里布憐惜樂飄飄會不適,強抑著自己根本沒有舒緩的慾望。可樂飄飄卻咬牙忍著第一夜的疼痛,反纏著百里布。就好像,他們的時間不多,要盡力留住美好似的。哪怕,只多擁抱一秒。

  百里布再自傲控制力和意志力,這時候也完全招架不住。熊熊火光的映照下,他的黝黑強硬,她的白皙柔軟,緊緊交纏在一起,光滑的皮膚上閃著汗水的光澤,情慾的聲音和氣息充滿了整個房間。直到樂飄飄再也承受不住,在一波波的高潮疲憊中,累得睡去。

  醒來時,百里布不在身邊。

  這讓她有點慌亂,一時之間分不清那瘋狂、熱烈、狂野的場景、那激情的纏綿夜是不是只在夢中。但翻身坐起時,身上和床上淨是愛過的痕跡,讓她暗舒了一口氣。

  四下看看,她的衣裙全撕破了,倒是他那件玄色袍子扔在腳踏上。她隨意披起,下床走動時差點直接趴在地上。好歹也是修仙者,好歹也結了丹,但因為雙腿一直纏著他的腰,這時候酸軟得半分力氣也沒有了。

  「怎麼光腳站在地上?」門開處,便裝的百里布皺皺眉,快步走了進來,「幽冥陰寒,你是生靈,很容易受損的。」

  樂飄飄站的地方,靠近一張桌子,因為她得扶著點東西。百里布二話不說,直接握著她的腰,舉著她,讓她坐在上面,雙掌包著她的一隻腳搓了搓,然後又是另一隻。

  樂飄飄癡望著他。

  她的男人哦,找個相愛的人多麼不容易啊。她找到了,他還很帥,幸運的是他非常愛她。

  只不知,這樣相處的時間能有多久。

  「不許這樣看著我。」百里布咬牙切齒地低聲道,眼睛抬也沒抬。

  「你沒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樂飄飄不服氣的咕噥,但還是認命的側過臉,「好吧,算你狠,我服了還不行嗎?」

  「晚了。」百里布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扳過來,溫柔的眼波巡視了幾秒,然後,吻上。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32 PM

第四十二章 赤羽之名  

  淺吻變成熱吻,最後在床上不知糾纏了多久才平息下來。

  「你剛才去做什麼了?」樂飄飄本來渾身汗濕,想要洗澡的。可是累癱了,根本動也不想動,乾脆就這麼趴在百里布懷裡。

  「只是普通的事務安排。」百里布撫摸著樂飄飄汗濕的脊背,更緊的把她擁在懷裡。

  樂飄飄見他不怎麼願意細說,也就不再多問。而且,百里布也不問她怎麼出來的,師傅知不知道一類的問題。

  他們之間,有太多障礙和困難,彼此都小心的不觸及底限。修仙聯盟與冥王陰軍,也有著化不開的仇怨,不會因為她和百里布之間的感情而有改變。愛江山不愛美人的事是有的,但因為男女之情而息怨停戰的事,還真沒聽說過。

  她沒有那麼瑪麗蘇,認為世界圍著自己轉,能輕易改變天下的格局,但她可以盡量緩解矛盾,讓它不那麼激烈對抗。或者,太早的爆發。

  大約百里布心裡也明白,她不能只做他心愛的女人,因為修仙聯盟裡有她的師傅,她的門人,哪方滅了哪方,都是她不想看到也不能袖手旁觀的。現在的他們,只是誰也不提起,因為想不到解決的辦法。他們就像站在懸崖上相愛,每一秒的相處都像是最後的時光。哪有戀人會像他們一樣,若跌下去,就是萬丈深淵?

  所以,能得一刻是一刻吧。

  「我帶你走走吧?」百里布吻了吻樂飄飄的肩頭問,「等你歇過勁兒來,我們就去。」

  「幽冥地宮有什麼好逛的地方嗎?」樂飄飄又往他懷裡縮了縮。心中卻想,你那熱情有力的模樣,我歇得過來嗎?

  「景致嘛,自然與地面上生靈聚集的地方不太一樣。」百里布微微一笑,「不過,到底也有奇特的地方,值得一看。」再說,如果那些陰森恐懼的地方令她害怕,他可以一直抱著她。

  樂飄飄不知道堂堂的大秦前太子,如今的冥王殿下竟想出這種招數,可見古今中外的男人想問題的角度都是一樣的。

  她只是突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急忙欠起身子,好奇地問,「我不是一碰你,你就會僵掉嗎?為什麼我們……我們那樣那樣,你沒有僵掉?」而且動作靈活有力得很。

  「我也不明白。」百里布搖頭,「之前第一次最嚴重,你看光了我,我就動彈不了了。後來發展到我們肢體接觸,我一樣會僵住。再後的話……我們接觸多了,我碰你是沒問題的,但你碰我還是不行。難道……是因為我們那樣那樣了,所以就這樣這樣了?」

  「為什麼有這種推論?」

  「水乳交融嘛。」

  「那我不是沒了殺手鑭?不行,太吃虧了」樂飄飄立即不幹了,幾次想起身,幾次又被拉回去。兩人還光著身子,這樣挨擦之下,百里布的氣息又混亂了起來。

  樂飄飄嚇了一跳,「你不會吧?你精力也太旺盛了我不行了啊。我真的不行了」說著又要爬起,被百里布牢牢箍在腰間。

  「別亂動你這樣動來動去,我怎麼安靜的下來?」百里布罵了句,但聽起來像悲鳴。

  樂飄飄忍著笑,卻也真的不敢動了。

  「我想來想去,還有一種可能。」百里布念了半天的清心咒才平靜,繼續說道,「我們身上可能有同樣的氣息,你的略強些,於是我們接近時,那看不見、摸不著、也感覺不到的氣息相撞,我就失去了自主控制的能力了。」

  龍氣樂飄飄驀然有點明白了。

  說不定,她和百里布都能拔出洛城東的凌絕劍,也是龍氣所致。畢竟,赤羽與她大有瓜葛和淵源,又是百里布的師傅。

  到了這種時候,兩人之間已經絕對信任,樂飄飄就把得到紅色羽毛及龍神殿空間的事,合盤向百里布托出。當然,還有紫發金瞳男以及圍繞他的各種猜測。

  「躺在我懷裡,不許想著洛城東」樂飄飄才把懷疑一說,百里布立即不樂意了。

  天哪,這不相干的飛醋遺吃的

  「你說的紫發金瞳男,確是我的師傅赤羽。」沉吟半晌,百里布輕聲道,伴隨著一聲歎息。

  其實之前樂飄飄已經這麼認為了,百里布的話只是更確定了而已。

  「我是五歲後才有的記憶,之前的事我什麼也想不起來。而我記事的時候,我師傅只剩下沒有龍魂的龍體。奇怪的是,我卻記得他化身為人的模樣,正是紫發金瞳。不知道為什麼,這件事我對父皇都沒有說起過。那天在崑崙秘境中的水下宮殿,見到的也是他的殘魂虛影,所以我才確定我得到的絕對是真的龍印。」說著,他張開右手手掌。

  他的左手心,是與樂飄飄的守約砂造成的傷痕。右手,正是龍印傳承。

  當年他去參加五十年一度的崑崙論劍仙會,本就帶著目的,要尋找龍印。就算崑崙不邀請他,他也會想辦法前去。只是因為魯含顰的關係,省了好多事罷了。前些日子他屠盡齊國皇親貴冑,現在想起那位公主,心情也沒什麼波動,不過也是個被權利和慾望蒙蔽了雙眼的人而已。

  五百多年前,龍神,也就是冥王赤羽不知為什麼挑起四界大戰,後來也不知為什麼突然就罷手。但修仙聯盟一定要徹底消滅他才肯停止,這才有了三大帥主與赤羽之戰。事後,都傳四人同歸於盡,灰飛煙滅。其實,四個人的身體和魂魄都保存了下來,只是都受了重傷。

  師傅的龍體自然就被百里皇族保存於地上河的石台上,但師傅的魂魄呢?難道是受損極嚴重,不然連三大帥都復生了,師傅為什麼不回來?師傅對他的教導是魂授,就是說在他五歲之前就灌輸進他的腦子,由他後來慢慢摸索,會不會是教導的過程令師傅損傷更重呢?

  還有,父皇說師傅是為了保他而傷、而死。這件事他之前一直沒有深究,以為定然是自己五歲之前遇到過什麼渡不過的劫。但上次四界大戰是五百多年前的事,他才多大年紀,時間上對不上啊。

  惟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師傅傷得本來比三大帥輕,魂魄和肉身並未分離,一直躲在地下河休養。龍氣最陽,但龍性屬水,近河的地方,對龍魂有益。也許師傅都快好了,但在他五歲之前,肯定發生了一件大事,令師傅為了他而做出重大犧牲。

  在此之前,師傅告訴了父皇要找到龍印和幽冥陰兵的線索,那些想必是他在與三大帥主大戰之前就隱藏好的。不然以師傅之能,何必要單打獨鬥、期望捲土重來、東山再起?當時就能一統四界,傲視天下。

  他似乎能體會師傅那種心如死灰的寂寞和絕望的放棄,留下陰兵和龍印,只是不忍它們被毀滅,並為了以防萬一,留下力量保護他吧?師傅不放心他,師傅對他恩重如山,就算是親生父親,也很難謀算至此,苦心至此。可惜,他的父皇卻利用了這一切。而他,必須要服從。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父皇,他身上就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令他不能也不願意反抗。

  兩人就那麼光裸著身子,依偎在一起,喁喁私語,把各自所知的事全說出來,也不知時間過了幾何,百里布歎息道,「我一直以為,師傅是為我才傷殘的龍體,或者是在與三大帥的對戰中造成的,沒想到,在那一戰之前龍體就殘破了啊。是誰那麼大本事,能傷了他?」

  「我看到他時,他就是殘軀。」樂飄飄很確定,隨後又大為驚詫,「你對我穿越而來的事情沒有反應嗎?」

  「哦,是,你穿越了兩次,機緣難得。」百里布摸了摸樂飄飄的頭髮,和那根仍然和在頭上的紅色羽毛,愛憐橫溢。

  但樂飄飄很鬱悶。

  哪個男主角聽到女主角來自現代會不驚奇?不惶恐?甚至不好奇?可是,悲劇的是她穿到了修仙世界,這裡的人對什麼時空裂縫啊、結界互通啊、大千世界三千,各有各的不同啊這種事很淡定,很理解。

  真是的,讓她顯擺一下現代穿越女的特殊性和優勢會死嗎?

  「我師傅有個秘密,連我父皇也是不清楚的。」百里布突然又說,「你知道,我師傅為什麼叫赤羽嗎?這名字雖然好聽,但你不覺得古怪嗎?」

  「為什麼?」樂飄飄抬起頭。

  想到紫發金瞳男,也就是赤羽,她仍然會心酸,總想掉眼淚似的。

  「我師傅雖為龍神,下界後為冥王,但他有肋下生有一根紅色的羽毛。故而,名為赤羽。」

  「不會是我頭上這一根吧?」樂飄飄瞪大眼睛。

  「很可能就是這一根。」百里布又看了一眼,「你無意中『路過』,不知是什麼機緣,讓你得到了他的傳承,龍神殿空間的寶典也是他多年搜羅的密法和心得,甚至有來自天界的修行之法。這樣說來,他也算你的師傅,雖然你這一越又是五百年,但說起來,我們算師兄妹吧?」

  「明明是師姐弟。」樂飄飄連忙爭取利益,「我是五百多年前得到的他的傳承,你才多點點大,快,叫師姐」

  百里布一怔。

  樂飄飄就扭股糖似的撒嬌耍賴,一定要當師姐。結果拱得百里布心頭火起,一把按住不安分的她,邪笑道,「這樣,我們比武決定,誰先討饒就是輸了。輸者為小,還要答應贏者一件事情,不得反悔。」

  樂飄飄想不同意,但根本沒時間開口。很快,他們的笑鬧變成吟哦和粗喘之聲,樂飄飄不出意外的輸個徹底。



第四十三章 對不起,我撒謊了  

  「陛下,你說……我們會不會有了寶寶。」樂飄飄輕輕撫摸著平坦的小腹問。

  幽冥界沒有日月,但後來她才聽說是有計時的方法的。按照那套方法,她已經跑到百里布身邊整整七天。以他們在膩在一起的頻率和力度來說,她想到了某種極可能發生的事。雖然時間太短,根本診斷不出來,但很有可能愛的種子已經著了床。

  可惜前途未卜,若真有了孩子,她會捨不得,又多了份牽掛。而百里布得了冥王赤羽的傳承,現在和重病臥床的百里松濤一樣,被稱為陛下了。

  這麼多日子來,樂飄飄一次也沒見到百里松濤,可見他傷得起不來,樂飄飄當然也不會故意出現在他面前。一來實在不願意搭理這位被權力和仇恨控制了心靈的皇上,二來也不想起了衝突,刺激得他傷上加傷。

  若百里松濤被她氣死,她和百里布之間的鴻溝只能會更大。畢竟,那是他的父皇,彼此間雖然有矛盾,但感情,血濃於水的親情是割不斷的。百里布也堅守著兩人之間的默契,探望父皇的傷情時,絕不帶著樂飄飄同行。回到她身邊後,也絕口不提。

  「我覺得,你暫時不會有孩子的。」百里布抱著樂飄飄坐在膝上。

  「為什麼不會?你是說我沒有母性的光輝?」明明是讓她放心的答案,她卻又有點不服氣了。這個身子的實際狀態也就十八九歲,很容易受孕的年紀。

  「不是說你,是我的問題。」

  「你有什麼問題?我親身驗證過,你完全沒有問題。難道……你還有隱疾?」樂飄飄目光閃閃,居然看得百里布臉上微微一紅。

  「口無遮攔」百里布拍了一下她的臀,語帶威脅道,「我哪有隱疾,難不成你想再試試?」

  樂飄飄連忙搖頭,很沒出息的紅了臉。

  兩人之間的房事和諧,所以身心都很愉悅。女人遇到百里布這種極品好男人,應該興奮得咬鞋子去。可是她體力還應該鍛煉,目前真是被索求得撐不住了。

  「父皇說我是半神之體。」百里布說出事實,「我母后可能不是凡人。而半神都不太容易有子嗣,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還短。所以,可能性不大。」

  樂飄飄哦了聲,也不知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

  「你喜歡孩子?」百里布問。

  「孩子都是小魔鬼。」樂飄飄想起朋友的兒子,不禁打了個寒戰,但心裡卻軟軟的,「我只是想要你的孩子。」

  「雖然我不容易令你受孕,但我很有決心。」半晌,百里布一本正經地說,可明明語氣卻是調笑的,「多做幾次就好,畢竟我母后還是生了我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樂飄飄拍掉一隻不老實的手,有點羞澀。

  不過,百里布卻鍥而不捨的吻上她的脖子和耳朵。

  樂飄飄癢得要跑,忍不住嬌笑,百里布哪裡肯放。兩人正膩在一起纏磨,寢殿外面傳來溫厚的男聲,「陛下,臣燕北天求見。」

  樂飄飄連忙從百里布懷裡掙扎出來,整理衣服和頭髮,又勉力壓下臉上的紅潤。看她那在意的樣子,百里布又有些暗暗的不爽。從來不知道自己的佔有慾這麼強烈,飄飄心裡對任何男人的好感都讓他妒忌。哪怕是兄妹之情或者師徒之情,哪怕對方是燕北天和那三大帥主。

  「進來。」見樂飄飄閃身到屏風後面去,百里布才開口。

  燕北天快步走進來。只聽剛才的聲音,不會感覺出他的情緒,但此時,明顯帶著些焦急。

  百里布心裡一凜,沉聲問,「什麼事這麼急?」

  終於,還是來了嗎?

  燕北天凝息片刻,知道樂飄飄就在附近,想不說,卻不能不開口,「陛下,修仙聯盟的人在外面折騰了好幾天,我們一直避免正面衝突。但現在……」

  「如何?」百里布挑挑眉。

  為了飄飄,他才示弱,總想要找到兩全其美之法。雖然知道很難,但他在努力,可修仙聯盟的人為什麼就步步緊逼呢?

  「四大天尊齊至。」燕北天皺眉道,也有些隱怒。

  「三大帥主呢?」百里布問。

  「不見蹤影。」

  「那便好。」百里布冷笑,眼眸中金光一閃,戾氣頓生。

  那三個人不在就可以了。為著飄飄,他還真怕同他們對陣。他即沒把握傷到對方,也沒把握自己不受傷。縱然知道最後還是會令飄飄為難,他也下意識的拖延著這種可能。

  「跟我走」百里布站起來,「活捉了四大天尊,看他們還有什麼仰仗。」他希望能速戰速決,或者可以和飄飄好好談談,這樣自欺欺人總不是辦法。

  然而他才邁出兩步,樂飄飄就從屏風後面轉出來,「陛下留步。」說著,又瞄了燕北天一眼。

  這明顯是有話單獨要說,燕北天略躬了躬身,快步退出去。

  樂飄飄上前,抓住百里布的手,那神情突然讓百里布有點看不懂,只瞧著,自個兒就感覺心慌和不安,「飄飄,不要插手。聽我一句,不要插手。我斷不會讓你受傷害,只是……」

  「我不是要勸你什麼。」樂飄飄打斷他,「我只是想問,你還記得那天打賭我輸了後,許諾過你什麼嗎?」

  想起那天的纏綿繾綣,眼前這丫頭在床上的節節敗退,但春光無限,百里布不禁露出溫柔笑意,但他才要回答,樂飄飄卻要求他設下結界。

  他有些詫異,覺得樂飄飄的行為舉止有些奇怪,可轉念一想,那畢竟是閨房蜜事,可能飄飄會覺得羞澀,立即揮手,把兩人的世界與外面的世界封閉、隔絕。

  「那時,我要求你永遠也不要離開我。」百里布的聲音低沉下去,包含著濃烈的感情,「你答應了我,你說,會一直在我身邊。」

  樂飄飄點頭,踮起腳,輕吻他的唇。然後,又搖頭,逼退眼中淚意,「陛下,你不要怪我好嗎?因為……對不起,我撒謊了。」

  一時之間,百里布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當他明白,瞬間就瞪大了眼睛,心中滿是恐懼和絕望。那不是因為死別,而是為了更可怕的生離。

  ……

  燕北天徘徊在百里布的寢殿之外,心下有些焦躁不安。

  不是不知道陛下和飄飄正在情濃之時,可實在是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幾天修仙聯盟就沒消停過,每天到幽冥地界的上面騷擾。想必,得知飄飄失蹤,一定要把她捉回去吧。

  他同情那一對苦命鴛鴦,不想打擾他們,哪怕讓他們再無憂無慮的過上幾天呢。可今天四大天尊齊至,他控制不住局面,雖然不至於被修仙聯盟找到地下幽冥界,但聯盟帶來了無數鑽地獸,把潼川城化為真正的焦土,毀壞地下河那裡,甚至封住陰兵越界的通路也可能。在這種情況下,他就不能隱瞞情況不報了。

  望著緊閉的殿門,他張了張嘴,卻終究還是沒有開口再催促。飄飄和陛下,分處兩大敵對陣營,都有絕對不能割捨的親情,兩邊還有化解不開的矛盾和仇怨,進一步、退一步、向左還是向右都是錯,那種為難,他深深明白,卻也深深的無力。只能,盡量讓他們多告別一會兒。

  又過了片刻,他聽見門響,連忙回過身來,見百里布慢慢走出來,又把大門扣緊。

  「陛下……」

  「走吧。」百里布的臉有些白,但神色卻格外鎮定。那雙眼眸黑沉如洗,清澈得就像晴空中的星光,散發著奪人心魄的光彩,倒少了平日的冷酷和威嚴。

  「飄飄怎麼樣了?」燕北天問,追上去。

  「我把她打暈了。」百里布的語調平靜得可怕。

  燕北天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盯著百里布的臉。

  百里布頭也不回,「我是為她好,我要保護她,不能讓她摻和到這些爛事裡。等會兒我和四大天尊有秘事要談,你聽到我的號令後,即刻帶著所有陰兵和仙甲士退回來。」

  「什麼?」燕北天愣住,「不行我是陛下的第一貼身侍衛,不能置你於危險中不顧。」

  百里布笑了笑,居然有些溫暖之意,「正因為如此,你才必須聽我的命令。你要知道,除了你,我誰也不信任。」

  「可你那是什麼戰術?就算是要談判,身邊也不能不帶著人。」不安之下,燕北天說話不客氣起來,「再者,咱們與修仙聯盟間,不是輕易就能和解的。」

  「誰說我要和解?若我這麼想,豈不是太天真,不過是爭取幾百年時間而已。」百里布冷笑,「父皇得傷癒,百姓得躲到戰火不及的地方去,我得提高陰兵和仙甲士的控制能力,三大帥主得完全修復神魂。修仙世界的戰鬥,就由修仙者自己解決,不要殃及池魚。」

  燕北天深吸了口氣,覺得陛下今天不太對頭。這些事,以前從不在他的考慮之內,為什麼今天會這樣說?

  「是飄飄的意思,她說服了我。」百里布似乎明白燕北天的疑惑,主動解釋道,「我覺得她說得對。要打,就轟轟烈烈、驚天動地的打一場,最後願賭服輸。而且,也不要牽連旁人。若百姓死絕了,誰來奉養天地?我得了天下,又去統治誰?」

  「可陛下孤身面對四大天尊,也實在不妥。」燕北天還是不同意。

  「放心,我早埋伏好人手了。」

  「我怎麼不知?」燕北天驚訝。陛下,什麼時候動的手腳?

  「連你都看不出來,四大天尊不是更覺察不到嗎?」百里布停下腳步,很鄭重地說,「等我給你暗號,你立即撤回。我的錦囊妙計放在飄飄那兒,下一步計劃都寫在那臘丸中,你看過後,照做就是。」說著,拍了拍燕北天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別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33 PM

第四十四章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燕北天茫然地點了點頭,卻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頭,卻一時抓不住。眼見兩人已經走到宮殿之外,他早就整隊好的陰兵及仙甲士,軍容整齊的列隊在枯木林及前面的巨大廣場上。

  百里布也不說話,連鬼車也沒有召喚,而是翻身上了一匹全身被黑暗籠罩的魂馬,提韁上前,率先衝出枯木林。前方紅影閃爍,帥旗高高飄揚領路,預示著冥王親征。

  片刻,到達地下河那裡。

  下意識的,百里布望向空空的河中石台。雖然巨大的龍體不見了,但虎倒雄威在,那一片寂靜仍然莊嚴無比。然而很快,頭頂傳來隆隆的巨響,無數碎石屑和灰塵隨著震動滾滾而下。

  「陛下,修仙聯盟的鑽地獸進攻了。」燕北天上前一步,低聲道。

  「記住我剛才說的話。」百里布叮囑了一句,指揮帥旗向地面而去。

  此時,四大天尊佔據四個方位,催動天地間水、火、木、土之力,把大秦皇宮的上方團團圍住。他們身後追隨的修仙聯盟中的人並不多,只有千餘,因為都站在仙劍上,立於空中,看起來更加分散。倒是長得像穿山甲一樣的鑽地獸也有千隻以上,在地面上拱來拱去,顯得更有威勢一些。

  「真托大。」百里布冷笑,「才來這麼點人。」

  「強者如虎,震撼山林。螻蟻雖萬千,也不過一履之力。」北尊狄人傑大聲道,「冥王百里布,放下屠刀,修仙聯盟給你們父子一個全屍」

  百里布著點氣樂了。

  要他放棄抵抗,束手就擒,卻仍然得不到活命的機會,就連囚禁也不肯,這條件,當真「優厚」得很哪。看來修仙聯盟必要百里族滅族,並消滅赤羽的一切力量,才可善罷甘休,也才可安枕無憂。這是仁善嗎?這是正義嗎?不,這是仇恨,這是害怕。

  「四大天尊,你們還能更不要臉一點嗎?」他冷笑,「此時此地,就算你們四個聯手,孤會怕你們嗎?」

  「沒有三把神砂,誰敢倒反西岐?」南尊布縷衣道,「我們修仙聯盟中人,以一當百。你的冥王陰兵卻是烏合之眾,怎麼能相同?百里布,今時不同往日,識實務者為俊傑。」

  百里布歪過頭來,目光奇異的明亮,臉上的笑容混雜著嘲諷和輕蔑,「孤倒不知,所謂俊傑就是貪生怕死,雙手向敵人奉上自己的大好頭顱來著。再說,你們憑什麼?」

  他的眼神掃過四大天尊,在西尊朱俊臉上看到一閃即逝的掙扎和難堪,以及羞辱。但朱俊又很快皺緊眉,怒道,「何必跟小兒做狡辯,殺了百里布,陰兵群龍無首,又有何懼?」

  「西師兄,若得了赤羽傳承,可令陰兵自毀而去,豈不是乾淨嗎?」東尊付采薇笑得花枝亂顫,因為她的絕世容顏,似乎連天地都失色了。

  可百里布卻厭惡的看了她一眼,揚起右手。

  金光閃過,小小的浮凸金印如曇花一現,卻晃了四大天尊的眼。有了那枚龍印,陰兵就盡歸於手。所以龍印才一寸見方,卻是天下的主宰龍印現,天下亂,就是說它有左右人間的力量。

  「想要?自己來拿吧」百里布冷然道。

  一聲怒吼,從四面八方傳來,正是出於陰兵和仙甲士之口,整齊得好像一個人,但聲音卻驚天動地,震得所有生靈都肝膽俱裂,以四大天尊之能都為之顫抖。四人齊齊色變,付采薇率先嘴唇微動,像是誦念什麼咒語。

  百里布突然臉色發白,身子一晃,情不自禁的按住自己的胸口。

  燕北天離他最近,見狀大驚,連忙上前兩步,低聲焦急地問,「陛下,怎麼樣了?」

  百里布咬著牙,卻搖搖頭。

  他是站在地面上的,而馭器踏雲於半空的四大天尊居高臨下,看得真切,不禁一喜一憂。

  喜的是,他們之前的設計有了效果。憂的是,百里布的反應並不大。

  「三位師兄,還猶豫什麼?」付采薇叫道。

  狄人傑和布縷衣對視一眼,跟著唸咒。

  朱俊咬緊牙關,目露狠厲之色,「事到如今,還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嗎?」他突然爆出一個修仙者,而且是上位者不該說的粗話罵自己,然後閉緊雙目,大聲吟誦出來。

  聽不懂的語言,卻如來自深寒水底。別人只會覺得身上的汗毛根根豎起,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呼吸不暢快,好像落入水中,百里布卻反應很大,按住心臟部位,疼得整個人都彎下身去,臉色慘白,冷汗瞬間覆滿額頭,還狂吐了幾口血。

  燕北天嚇壞了,用力攙扶著。百里布倔強的甩開他的手,對天怒叫,「卑鄙小人,你們幹了什麼?」

  「問你的小情人吧。」付采薇得意的大笑,「你沒想到吧?你最放在心坎上的人,卻最終背叛了你。這滋味,應該很好受對不對?」

  「賤婦,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猶疑於飄飄?」百里布用力直起身子,「是你們騙她,利用了她罷了。她只是為我好,這才上當,我如何能怪罪」

  「倒是個癡情種子,卻不知你活不活得過片刻」付采薇沒來由的怒意上湧。

  「你當我們崑崙是什麼地方?丟了個大活人,我們能不知道去向?護山大陣,誰拿了通行玉壁都可以自由出入嗎?」朱俊的目光不知是憐憫還是輕蔑,「本是故意讓樂飄飄離開,只為讓她把心還給你。」

  「你們在陛下的心上做手腳?」燕北天大怒,「這樣無恥之事也做得出,還號稱修仙界的泰山北斗?你們也配」

  「兵不厭詐。」布縷衣少見的嚴肅,「若能兵不血刃解決滅世之危,我等的聲名又值得什麼?」

  「看吧?就是這樣。大人物做惡事,總是有一個好聽的理由。」百里布突然哈哈大笑,「他得說服自己相信,不然怎麼讓愚弄別人。」

  「你事到如今,你居然還強辯」狄人傑很惱火,「三位,既然他已經心脈受損,修為暫時喪失,我們還等什麼?抓百里布,奪龍印,滅陰兵」說著,大吼一聲,北冥之水自天際倒流下來,直灌而下。

  「三大帥主何在?他們並不知情對不對?你們連帥主也欺瞞,還好意思說什麼正義?」百里布下巴和前襟上浸染著鮮血,卻一步不退,那樣仰天大叫時,居然有一種淒厲之感,令天地為之變色,本是晴空萬里,四野卻突然升起無數黑霧和陰雲,翻滾不息。

  朱俊聞言,抿緊了唇角。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三大帥主與樂飄飄淵源太深,不得已,只得避開他們行事。等此間事一了,他再去請罪便好。只要樂飄飄沒事,三大帥主想來能理解他們此行之意。至於樂丫頭有多恨他……他已經顧不得許多。

  想著,快速結下大手印,天火就如流星而至,瞬間就把地面變成水與火的地獄另一邊,未等百里布吩咐,燕北天已經率眾迎擊,把百里布緊緊護在安全的範圍內。

  而就在此時,遠在崑崙的三大帥主突然齊齊感覺有異。

  他們受四大天尊之托,正在崑崙腳下擺上四相風雷大陣。這種上古陣法變化無端,威力無窮,自出世至今,還沒有被破過。是以人、妖、魔、冥、仙、神,六界的鎮界寶珠為主,配以氣象萬千,星辰周天而成。人妖魔三界獻出了寶珠,冥界之珠是五百多年前盜得,仙與神界的則是上界下界封鎖前所遺留。

  此陣沒人可全部瞭解,就連他們三人也只是懂得皮毛。但就算如此,留存於世的人裡,只有他們三個還可擺個大致的雛形。四相風雷大陣,是作為崑崙,甚至整個修仙聯盟的最後堡壘所設,為防萬一。所以,當四大天尊求到他們頭上時,他們當仁不讓。

  就算知道飄飄的事還沒有解決,他們也沒有猶豫。因為他們不曾想到,那四人會背著他們提前出手沒錯,算計百里布,利用飄飄的事他們有份兒,前提是飄飄會平安無事,而且由他們主持「東方有異。」鳳於九天皺緊了好看的眉。

  崑崙是極西之地,它的東邊,正是大秦國土。正是潼川。正是飄飄夜奔之地。

  「動靜這麼大」姒無跡扔掉手中一塊擺陣的低級寶物,飛身到半空,運起魔眼,極目遠眺,「不好,正是潼川。我看那法術,就是那四個混蛋崽子所施展的」

  他口中罵的是誰,不言而喻。

  「飄飄有難」蕭一郎掐指一算,突然就噴出一口血來,身子也是一晃,差點摔倒。

  鳳於九天和姒無跡一聽,那還有不急的,縱身而起,向潼川急掠而去。蕭一郎顧不得急怒攻心而傷,也拚命跟上。

  可是才到迎仙鎮,包小妞就叼著山河懸匣,大吉大利護送寶物一樣分立兩側,攔住了他們。

  「你們怎麼在這兒?為什麼不跟著飄飄?」蕭一郎急得不行。

  「主人要我們在這兒,等三大帥主出來。」大利上前一步,短小的前爪從匣中取出一枚臘丸,遞過去。

  「主人說,這是給三大帥主的信。」大吉解釋。

  姒無跡一把搶過,卻發現臘丸上有禁制。雖能解開,卻會耽誤時間,一時躊躇。

  鳳於九天忙道,「救命要緊,回頭再看信」說著,率先飛離。

  眨眼間,憑白陰沉的天空似有三顆流星滑過,速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

  後面,三隻靈寵拚命追趕。



第四十五章 樂飄飄之死  

  「服從命令」戰場上,百里布狂吼。

  燕北天卻執拗了,不肯退下去。

  他看得出百里布的心被動了手腳,現在帶了傷,也根本沒設下什麼埋伏和後招,這時要他帶兵退下,陛下必死無疑。

  「你敢違背孤」百里布急得跳腳。

  修仙聯盟和陰兵們混戰,比哪一次的情況都更慘烈。陰兵雖然無形無體,是魂修,如黑沙一般散而復聚,但遇到真正的修仙高手,傷了魂根,也是會湮滅的。

  這回修仙聯盟有備而來,又沒有百里布與對方的頂極高手對抗,形勢相當不樂觀。眼見著有不少陰兵被消滅,仙甲士粉身碎骨,百里布心痛不已。這些士兵們的無知無覺只是對外人而言,其實他們自己也是修行者的一種,哪能完全無感?

  「快走」他喊得聲音都嘶啞了,「你怎麼答應我的」

  「臣不能看著陛下有事」燕北天倔強起來,真是十頭牛也拉不回。

  百里布實在沒有辦法,突然手按左胸,「你若不依從孤,孤立即挖心拋地,踩成碎泥,自絕於此」他換了自稱,提醒燕北天必須服從。

  燕北天愣住,驚駭地看著百里布。

  陛下居然對他用這種威脅可看陛下的眼睛,肯定是說到做到。他生來的職責就是保護陛下,若陛下有事,他就要陪葬。現在難道要逼得陛下自盡嗎?

  一時之間,他的心像被放到滾油中煎炸一樣,又痛又急。

  「陛下您這是要做什麼」他大吼

  「去找飄飄,孤說過了。身為臣,為將,你必須聽從於孤」百里布手上用力,左胸中鮮血迸流。他本來就受傷吐血,但陳血已呈暗紫色,更襯得心頭血鮮紅得刺目。

  「陛下停止」

  「那就快走,孤說了,飄飄那裡有孤的指示」百里布一揮手。

  燕北天完全怔住了。

  他看到了他看得清清楚楚陛下右手掌心中的不是龍印,而是一棵紅色的硃砂痣,是守約砂是陛下在飄飄手中種下的。也就是說,眼前的陛下,不是陛下。你是誰?這句話差點衝口而出。在混亂瘋狂,各色法寶和光華滿天亂竄、剎那間就能奪去一條鮮活生命的戰場上,他生生把話梗在自己的喉嚨。

  還用說嗎?是飄飄扮做陛下在這兒。還記得好久前,飄飄和自己討論過傀儡術。但她能偽裝得如此像,騙過了他,騙過了陰兵與帥旗,騙過了四大天尊,是何等的神技?可是她又為什麼這樣做?是為了保護陛下嗎?

  「還不滾?」形象為百里布的樂飄飄急得踹了燕北天一腳。

  生平第一次,最沉穩的燕北天,慌了。

  如果飄飄在這兒,幽冥地宮中的一定是陛下。陛下怎麼了?他應該去保護啊。可是,怎麼能扔下飄飄。

  「你……保重」一咬牙,他終於甩過頭。雖然他疼愛飄飄就像自己的親妹子,但忠誠的念頭已經深入骨髓,百里布在他心裡永遠是第一位的。假如雙方的安危發生衝突,就算是最親的親人,也必須捨棄。

  「她能自保吧?她現了真身的話,四大天尊怕惹到三大帥主,是不敢殺她的。」燕北天心中閃過沒什麼邏輯的念頭,長聲尖嘯。

  這嘯聲,只有帶領陰兵的各隊隊長和帥旗聽得懂,意思類似於鳴金收兵。

  於是在戰場上,紛亂中,艷到極點的紅影一閃。帥旗所指,兵流所向。漫天的黑沙黑霧黑雲,瞬間擰成龍捲風一樣,上大下小,左搖右擺,把周圍的五行之氣全牽扯得亂了方向。之後一頭扎進地面的一點,飛快的消失。

  「快攔住,百里布要跑」狄人傑渾厚的聲音響徹戰場。

  百里布的軍隊最先下狠手的是鑽地獸,那些能開山裂土的神獸給殺得七七八八。它們不是隨便培育出來的,妖族馭獸千年,也不過得這千隻,修仙聯盟費盡心思,威逼利誘才能得此獸相助。可如今遍地血肉殘軀,怎麼和妖族交待尚且不說,以後卻難再有如此力量,逼得退入地下的百里布現身了「孤不會跑的。」假百里布臉上露出狂傲的笑容,「但是你們想剿滅赤羽留下的力量,那絕對是休想」

  「殺了他,取了他的龍印,一樣可以令陰兵覆滅。」朱俊冷冷的聲音傳來。

  「難道孤不會毀了龍印嗎?」假百里布仍然在笑,「那樣的話,赤羽的力量仍在,百里家族也仍在,有緣者自會得到傳承,你們能睡得安穩嗎?」

  「那你也要死」付采薇尖叫。

  殺字,是付采薇說出。但殺意,四個人全有。

  修仙聯盟看著強大,但外強中乾,若不消滅這最可怕的對手,等他能完全駕馭陰兵,或者等百里松濤順利的活下來,人、魔、妖三道就會完全淪落,人間也會成為煉獄。所以,為了和平與正道的修養生息,百里布必須死四大天尊,心念如一,各自運起自己最大的力量,黑、紅、綠、白四色迅速團成一個大如臉盆的光團,滋滋冒著電光,向「百里布」的胸前襲來以無可阻擋之勢「百里布」也根本不阻擋,也不躲避,就那麼直直的站著,甚至大長開手臂,像要擁抱什麼,迎接什麼一樣。

  「不好,快閃。」布縷衣見多識廣,感覺不對,大聲示警。

  然而,晚了。

  四人施法,全力而為,「百里布」定無幸理。但「他」的胸前,突然迸發出比陽光還要強烈的光芒。一面透明狀的護心鏡,自碎裂的衣服後出現,正是烈陽九天這寶鏡非常神異,能照人,能觀心,能看到想念之人的模樣及最近做的事。還能令日光加倍火熱,更擁有反射法術的能力只是那光團的力量,集合了四個化神期以上的大能者之修為,力量何止萬鈞?寶鏡承受不住,寸寸碎裂,但卻仍然令那力量反噬到施為者身上。

  而「百里布」受到重擊,身子如斷線的風箏一樣往後飛出百丈多,殘留的法力和萬千鏡子的碎片瞬間融入殘破之軀慘叫聲中,四大天尊重傷倒地,立即就暈了過去。他們絕有沒料到「百里布」會有這樣的後招,以自身為餌,一擊而中,令修仙聯盟中修為最強大的四個人傷勢重到面臨死亡,沒有幾百年的時光,根本無法傷癒而假的百里布,真的樂飄飄,也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蕭一郎、鳳於九天和姒無跡趕來時,親眼看到這一幕發生,卻來不及阻止。

  他們飛臨「百里布」面前,團團把「她」圍住,人、魔、妖三界之主,強硬的漢子,頂天立地的人物,卻都掉下了眼淚。

  「呵呵,終究瞞不過師傅們啊,一下就認出我來。」樂飄飄仍然保持著百里布的樣子,卻露出小女兒的嬌態。

  從一個即將凍死的女嬰,養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經歷過她癡呆的一言不發,經歷過她古靈精怪的瞎折騰,三個男人費盡了心血。那份比血液還濃厚的親情,比任何事物都更要真切的愛,怎麼能捨棄得下?這錐心之痛,又有誰能明白「死丫頭,把你拉巴這麼大,就算你變成什麼樣,也會認得。」鳳於九天伸手摸摸樂飄飄的頭髮,「你這孩子是要幹什麼?是想要了師傅們的老命啊。」

  「別……別聲張……」樂飄飄喘了一口氣,「徒弟我這場戲演得多好,答應我……不要拆穿,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替了百里布……死。」

  「不不,我不許你死。不會你也死不了,我一定會救你的。」姒無跡無措的搖頭。

  曾幾何時,魔主威震天下,以冷酷無情著稱,卻在此時,軟弱得一塌糊塗。所以,感情最能腐蝕人的心智,特別是在不知不覺間發生的感情。

  樂飄飄知道姒無跡一向最疼她,此時可能承受不了,而她時間不多了,立即費力的轉向冷靜理智的蕭一郎,「大師傅,幫我。別讓我……白白犧牲照……照我信中所說去做。求你了大師傅,徒弟……徒弟就求你這一次。一定……一定幫我完成。」

  「好。」蕭一郎只說了一個字,卻是天底下最重的承諾。

  樂飄飄吁了口氣,真的了無遺憾了。

  四大天尊重傷,失去意識,修仙聯盟的人忙活著救治,沒多少人注意到這邊。就算有人暗中觀察著,也以為是三大帥主圍著「百里布」,是為了尋找百里布的龍印,不敢輕易過來。於是,師徒四人的對話,就只有他們之間才知道。

  「對不起了師傅們,我要走了。」突然,樂飄飄臉上煥發出光彩,說話也不再氣喘,「能和你們師徒一場,是飄飄這輩子最快樂的事。」

  三個男人不敢哭出聲,只悶頭掉淚。

  此時,樂飄飄身上浮現出無數光點,漸漸形成大片光暈,瑰麗萬方。可在那美麗的光景之中,她和身形卻漸漸虛化,就像融化進看不見的水中,直至消失不見。

  姒無跡伸出手,拚命想把徒弟抱在懷裡。

  當年,那小小軟軟冰冰的身子,就在他們三個胸口上捂熱的。她尋回靈智,是他把她背回村裡。可現在,他抓不住抓不住了。

  「答應我最後一件事。」樂飄飄在消失的瞬間說,「師傅們,要快樂哦。」

  聲音斷,命斷,魂斷。

  竟然是灰飛煙滅嗎?連那根紅羽一起,什麼也沒剩下。就好像,天地間從來不曾有這樣一個人,頭頂紅羽,張揚的笑著,曬著八顆牙齒,如此的肆無忌憚,卻又如此引人注目。

  樂飄飄感覺自己像破碎的雲朵一樣在空中飄散,似乎立即就連意識也沒有了。可在沉入永恆的黑暗之前,她看到了他。

  紫發金瞳,孤單地坐輪椅上,一隻袖管空蕩蕩的,獨目。他是殘缺的,卻又如此完美。

  他向她,伸出了雙手,溫柔的微笑。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34 PM

第四十六章我是誰?你是誰?  

  大雪漫天。

  飛舞的雪片像精靈一樣,似乎在歡快地跳舞。

  兩座半高不高的、形狀像是饅頭的小山包之間,一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姑娘安坐在茅草亭內,竟不嫌冷,很有閒情逸致的欣賞雪景。

  她身上的衣服也很單薄,上身是艷粉色的素絨繡花襖,下面繫著翠綠色八幅挑線裙,衣領袖口和裙邊上,鑲嵌著白色軟毛,外面連短披風也沒罩,腳下是紅色的羊皮灑金小靴。

  頭上,沒有梳時下流行的髮髻,而是編了麻花辮子,盤在頭頂偏左側的地方,圍繞著一根艷如紅玫瑰的羽毛。旁邊,隨意插著雲角珍珠捲鬚簪和瑪瑙流蘇。

  這一身通身的裝扮,大粉大綠,黑髮紅飾,本是很鄉村的,卻偏偏襯得她雪膚花貌,在冰天雪地裡,硬生生、燦爛爛、活潑潑的像雪中紅梅一般幽然綻放。

  她懶洋洋的趴在茅草亭的欄杆上,也不畏冷,手裡拿著一根打了一半的絡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抽來抽去,百無聊賴。但眼睛,總是有意無意盯著大雪最濃處的路口方向。

  像是,等什麼人。又像是,根本沒在等,只是無聊打發時間。

  也不知她坐了多久,突然就從雪舞銀裝之間,看到一個人走了過來。

  她有點興奮的跳起來,而後又疑惑為什麼會開心。她乾脆跪在亭子的邊椅上,身子探出了半邊,想努力把那個人看清楚。

  走得近了,她發現來者是個男人。身材很高大,比三師傅也差不多,平直的肩膀和寬闊的胸膛。他的腰很直,腿很長。越來越近的時候,還會看到他長得特別好看,比二師傅還好看。

  那麼深邃的五官,臉骨立體分明,一頭長髮過腰,沒有束起,此時被大風吹得亂舞,有點暗暗的紫色,襯著白雪飄揚,竟然奇異地美麗。

  他身上只穿了件玄色的偏衽衣袍,很單薄,式樣簡單,只同色腰帶上有銀色刺繡,看起來像龍鱗紋,衣裳被風纏裹在身上時,隱約勾勒出強健而分明的肌肉。暗紫色的長靴踏在雪地上時,沉穩有力,連雪地發出的咯吱咯吱的呻吟聲,都特別好聽似的。

  再近些,相距只有三丈了,才發現他的雙眼上蒙著一塊黑布。很奇怪,他這樣應該是看不見的,卻偏偏腳步不遲疑,走得方方正正,明明白白。而那雪,落了他滿頭滿身,卻一點也不融化,連他的發俏、鼻尖、扭緊的漂亮唇角上,都結了冰花似的。

  咦,這場面,似乎見過……

  姑娘直起身子,不知為什麼有點興奮。想了想,她衝到雪地裡,攔住那蒙眼男人的路。

  「雪好大,你來亭子裡歇歇吧。」她說。

  「沒關係。」男人的聲音特別醇厚,就像雪地中的溫泉,聽著讓人通體舒服,「我喜歡下雪的天氣。」

  「為什麼?」

  「因為我以前認識一個姑娘,就是在大雪天裡。」

  「哦,你是來雪裡想念她的。」

  「是啊。」

  姑娘笑笑,伸手在腰間一摸,也不知怎麼就摸出把油紙傘來。傘面精緻華麗,淡金的外面顏色,上面繪滿了十八名飛天美女。個個衣著暴露,妖艷中卻透著純情。而傘的裡面,卻是淡紅色,繪著十八名奇醜無比的男人,看起來分外猙獰。

  唰的一聲,姑娘打開傘,籠罩在自己和男人的頭頂,「這樣蠻好的,能避雪,還在風雪中站著,不耽誤你想事,想人。」

  男人笑了,姑娘頓時覺得雪地上像開滿了鮮花似的。

  她不由得感歎,「你為什麼蒙著眼睛,你的眼睛一定非常好看的。」

  「謝謝你這麼說。可是……我瞎了。」男人淡淡的說著,好像不是說自己的事,淡漠到毫不關心的程度。

  姑娘驚訝,但很快就大大咧咧的拍拍男人的肩,「沒關係,沒關係,殘缺也是一種美。」

  咦,為什麼要這樣說?說完,姑娘有點納悶,好像她見過身體不全的男人似的。

  「謝謝。」男人又笑。

  「你是哪兒的人啊?是鄰村的,還是鎮上的?」姑娘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平時不會這樣拉著陌生人說話的,可今天就是這麼奇怪。

  「你別怪我多嘴,我是覺得你笑得好看,就想交個朋友。」她又補充,「而且你脾氣看起來真好,應該是個好人哪。」

  男人沒回話。

  他脾氣好?笑得好看?不是壞人?大約除了這傻丫頭,沒人會這麼說,這麼想。可是,他已經做了非分的事吧?本來,他不該來的。既然已經決定不再讓她攪進來,他就不能出現。

  還好,她什麼也記不起了。

  「我們不能做朋友。」他說。因為,那遠遠不夠。

  姑娘有點尷尬,掩飾道,「好吧,那就當你是路人甲,我是路人乙好了。」

  「那……請讓我過去。」男人欠身為禮。

  姑娘不情不願的讓開路,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就是不想讓男人消失。

  在兩人擦身而過的剎那,姑娘心口的水滴形透明之物突然發熱,令她的腦海裡閃過無數畫面……刑台、大雪、山谷、潭水、黑暗的地下、淡青色的床帳、五顏六色的光,和一雙會閃過金色瞬間的眼眸,其深似海。

  「飄飄,我只能給你這個。」一顆跳動的心臟和男人悲傷的聲音響起。

  她猛然回身,拉住男人的衣袖,「我認識你嗎?為什麼我覺得,我認識你?」

  男人腳步僵住,臉上閃過激動的紅潮,但轉瞬即逝,聲音壓抑暗啞地問,「我是誰?」

  「對啊,你是誰?」姑娘有點煩惱不安的抓抓頭髮,「我又是誰?」

  「是啊,你是誰?」男人重複這繞口令似的話。

  姑娘蹲在地上,撐著傘,像一朵艷麗的、胖胖的小蘑菇。

  男人見姑娘想不起來,暗暗歎息一聲,慢慢走遠。那身影間,全是落寞和孤寂。

  姑娘仰頭看著,突然心裡一疼。站起來,只喊了聲喂,又停下了。

  明明想起了什麼,可為什麼突然之間忘記得更加徹底呢?如果說,她的記憶是紛亂的、充滿各種雜色,現在突然變成了一片黑暗。胸口的水滴形透明物,也瞬間變得冰涼。

  那個男人,在風雪中越走越遠,到最後她竟然連他的模樣和剛才說的話也記不起了。

  甚至,雪中有人出現過嗎?

  「樂飄飄,回家吃晚飯了。」一個大嗓門響起,接著是高大的男人跑來。身上穿著半新不舊的皮襖子,一頭亂髮隨意紮著。臉,很英俊,但憨厚得有點過頭。就是說……有點傻氣。

  「一家子都等你呢。」他補充道。

  「三師傅。」樂飄飄沒心沒肺地笑,又回頭望了一眼。

  「你看誰呢?」無跡問。

  「沒誰?有人經過嗎?」樂飄飄茫然,「咱們二村怎麼會有外客路過,外面不是有結界嗎?」

  「也是。」無跡抓抓頭髮,那動作和樂飄飄發懵時的習慣一樣,「那快回家嗎?冷不冷?不然三師傅背你吧?」

  「好啊好啊。」樂飄飄麻利的跳上無跡寬厚的背,把傘撐高,遮住師徒二人。

  「今天晚上吃什麼?」樂飄飄的腿一晃一晃的問。

  「你師娘做的炸丸子。」無跡回答,「我愛吃肉丸子,你愛吃素丸子,你大師傅愛吃菜肉丸子,於是你師娘炸了整整三盆子。就著剛蒸的、摻了豆面餑餑吃,香著呢。對了,還熬了一罐子蝦醬,用大蔥蘸著吃。」

  樂飄飄歡呼一聲,立即又愁眉苦臉,「二師傅又變身師娘啦?受了什麼刺激?」

  「你那無良的大師傅去調戲村花紫墨,你知道紫墨才嫁給淮鐵匠。小淮罵你大師傅是朋友妻,不客氣,拎著扁擔打上門,結果準頭不夠,打你二師傅腦門上了,腫了一個大紫包。」

  「啊,那快走快走,我得看看二師傅,不,師娘去。」樂飄飄催促,隨後又不滿,「大師傅不是才調戲過村醫田有佳嗎?怎麼又犯花癡,這個月超額了吧?」

  「可不是……」

  師徒兩人邊說邊走,身影很快淹沒在長起裊裊炊煙的村子裡。

  大地一片銀白,遠處的村落中,那高低錯落的房子都銀裝素裹般,像是神仙世界。而那煙火,卻帶了人氣,令這寒冷的世界變得溫暖了起來。

  蒙眼男回身「看著」,久久不動。

  不知從何處,另一個戎裝的男人走了過來,微施一禮,「冥王陛下,回吧。」

  「北天,我是不是不該來?」男人問。

  「陛下不該冒險。可是,臣知道,您放不下飄飄。」燕北天低聲道,「又是五百年,她能重新為人,不管記不記得前事,總是因果。」

  「嗯,我能看她一眼,不管好壞,也就能放下了。」他深深吸了口冰涼卻又帶有一絲香甜味的空氣,喃喃的對著村子的方向說,「飄飄,這一次是老天給的機會,可是別再愛上我。要記得,樂飄飄不要再愛上百里布。」說完,他猝然轉身,好像把心裡最重要的那極弦繃斷了。

  心痛到唇角滴血,落在皚皚白雪上,像是盛放的紅梅。

  阿啾

  不遠處的村裡,樂飄飄打了個噴嚏,一路嚷嚷著,「誰啊?誰念叨我?」

  大雪無言,寂靜中只餘沙沙作響。



第四十七章 二仙門人歡樂多  

  樂飄飄不記得從前的事了。

  事實上,應該算是完全沒有印象。她似乎睡了一覺,眼開眼睛時,就是躺在床上,望著床頂子發呆,腦海裡一片空白。

  她是誰?她叫什麼名字?她做過些什麼事?這裡是哪兒?她一概不知道。

  然後,三個長得很漂亮卻態度各異的男人擠到她床邊,問她早上要吃什麼?晌午的時候去不去村東頭的果園子看看?還有求她再設計一件能突出女性曲線的衣服來,他要送人。

  全是家長理短的事,好像這是正常的一天,跟之前沒有兩樣。

  樂飄飄被吵得頭疼,很有一種從噩夢中醒來,卻又陷入新噩夢的感覺。可是,卻甚至連這噩夢,都不知從何而來。

  然後用了一整天的時間,這三個男人灌輸了她很多記憶,讓她漸漸明白周圍的人和事。奇怪的,打從心眼兒裡,她就相信他們說的話,每一句都信,完全沒有且不會去懷疑。那是從骨子裡散發出的信任,從血中之血,肉中之肉中,本能依從的信任。

  她知道她叫樂飄飄,住在一個名為二村的村子裡。村子雖然名為「二」,卻是東南第一富裕村,而她家又是村中第一富。家裡是三進的小院,一水兒的青磚大瓦房,冬天裡的炕,值得燒得熱熱的。那三個男人是她的三個師傅,大師傅和二師傅住在前院,三師傅因為常與大師傅吵架,就獨居後院。而她,帶著三個奇怪的小孩子住中院,前些日子去二仙山上玩,不小心滑倒,摔了腦袋,養了好一陣子才恢復意識。所以,她忘記了所有的事。

  在她看來,二村頂多算是戶戶有餘、富農遍地的村子,而她家也就是小地主兒的檔次,但在東南之地卻被稱為首富之鄉,足見東南的貧瘠,大部分百姓年年月月日日的忙碌,也僅是食能裹腹,衣能蔽體而已。

  這片土地上沒有國家,以村聚居,也以村為行政單位。總體上,又被劃分為兩大部分,西北地和東南地。

  西北是修仙者的世界,連年爭鬥不斷,別說普通人了,就連蟑螂老鼠這樣在核輻射下都能頑強活著的生物也沒辦法生存繁衍,也只能如人類一樣,紛紛舉家搬到東南。所以,東南地是普通生靈的家。

  可不知是不是修士們頻頻動用五行之力鬥法的緣故,西北地天災連年不說,連東南部都受到了影響,氣候多變,土地的產出少,商業貿易幾近停頓。

  但至少,修仙者從不到東南來,普通人類還能安全的活著。看,百姓的願望多麼低微,他們只要能活著,就好。

  至於什麼是核輻射?樂飄飄不知道,她只是經常冒出些奇怪的詞彙,奇怪的想法,好像曾經生活在一個大為不同的地方,見識過很多不一樣的事。對那段過往,連師傅們也不知道,她也就無從得知。而甦醒後不到三年,她也就習慣了如此,也就不再去想緣故,只自然接受。

  東南地全是普通人類百姓,也有些低級妖怪、精靈或者魔物等等,彼此間的威脅不大,就算有打鬥和爭執,也不過是為混口飯吃。雖然無聊,但也單純的得很,所以也沒有所謂的政治紛爭。最嚴重的,不過是搶水搶地而已。最後,大部分也能協商解決。生存不易,誰也不想斷了誰的活路,惹得對方拚死反擊。

  而二村中的人卻都是修行者,修為低點而已。樂飄飄就發覺,自己醒來快三年,卻一點也沒有衰老,甚至有今年二十,明年十八的感覺。顯見,她也是有修為的,雖然她不清楚她的修為到底有多深厚,但打個架總成。

  也正因為如此,二村雖然富得讓人眼紅,卻從沒有人敢來打主意搶劫,根本打不過嘛。另一方面說,也沒有人想過與他們為難,畢竟二村每年都組織了人手偷渡到西北之地去,算是跑單邦吧,帶著東南和西北兩地都分外匱乏的物資,比如東南的糧食、藥品、西北的礦物、附帶些法術的衣甲這類的東西,互通有無。

  因為西北的仙人戰亂,令這些東西無法流通,做這路生意簡直是一本萬利。二村在東南這邊買賣全是合理的平價,但到西北那邊卻下得黑手,因而在東南民間聲望很高。

  一個有錢財傍身,有武力保障,有仁義觀念的村,有哪個不長眼的會去挑釁?不服的話自己到西北試試啊?一踏進那邊的邊界,說不定就被法術轟得渣都不剩了好不好?

  還有,全東南的土地都積弱得很,就只有二仙山腳下能長出飽滿可愛的農作務。村長夏凝風經常在大災之期賑災賒粥什麼的,活命無數。偶有西北的修仙者闖過來,為所欲為,傷害普通百姓的時候,二村還會出人擺平。久而久之,二村連威信也有了,漸成東南執首。

  據說五百年前,發揮這種作用的人們會被稱為皇族。

  樂飄飄是二村的活公主,雖然不是村長的親戚,但三個師傅卻是三大長老,修為最高且不說,還管著村裡大部分的事。而這三位,疼愛樂飄飄到沒有原則,不比尋常。

  聽大師傅講村史時得知,二村在五百年前只有四五十個人。經過多年,現在已經是有三百多人的大村了。新增人口中有外來的,經常嚴格審查加入。還有很多是自動生成,也就是通過自然的方法生出來的。

  雖然是修仙者,到底半吊子,雙修者比比皆是。其實在樂飄飄看來,不過是他們想成家立業,生兒育女。一家人平安幸福時,比做神仙也不差啊。

  不過,樂飄飄對西北之地很是嚮往,可惜三位師傅以危險為由,儘管其他事都縱著她,唯獨這一件,態度強硬得很,絕對不允許她去。

  好吧,不去就不去吧。短短三年,樂飄飄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習慣了自己名為樂飄飄卻只擁有現在和未來,沒有過去的事實。只不知為什麼,她特別喜歡雪天,喜歡在漫天飛舞的一片雪白中,儘管阻礙了視線,卻永遠望著遠處,似乎等一個什麼人出現。

  或者,重逢。

  更奇怪的是,她昨天莫名其妙的夢見一個黑衣的盲眼男人。她隔著雪色看著他,幾步的距離卻走不過去。雖然,她已經記不起曾經見過他,卻在夢裡一遍遍讓他出現,之後在急得驚醒後,再迷迷糊糊的忘記。

  「飄飄,你不去後山看全村大比武嗎?」無跡跑來問,興沖沖的。

  這是樂飄飄甦醒後不久想出的玩法,說是交流修行心得、增加本村實力、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良性競爭。人家崑崙還五十年一度開論劍仙會呢。咦,崑崙是神麼東西?

  「當然去,三師傅也不早點叫我。」樂飄飄本來坐在床上發呆,聞言跳下來。

  「別站在地上」突然一個五、六歲的,胖胖的,長得很可愛,可眼神很可惡的小屁孩兒闖進來,尖聲叫道,「今天早上,紫雨和柳書還沒有用水刷過地,你居然穿那麼白的布襪子踩上去我跟你拼了」

  紫雨和柳書是長老家聘請的兩個丫鬟,專門負責侍候樂飄飄的。當然,報酬不是錢,而是三大長老在修為上的指點。紫雨還是村花紫墨的親妹妹,是村長夏凝風老來俏,生下的女兒。

  「看你嗓門大的,能把人都給予震聾了。」樂飄飄和無跡幾乎同時摸摸耳朵,只覺得耳鼓嗡嗡作響,「練獅子吼啊你。」

  「獅子是什麼東西,也敢要我來學?這種動物連站在我面前也不配。」小屁孩兒輕蔑地道。

  他那樣子雖然憤憤,但長得虎頭虎腦,面孔白裡透紅,看起來格外可愛,令樂飄飄忍不住捏捏她的臉,「包小妞,你太狂了啊。」

  「那是因為我有絕對資本,血統這個東西是做不得假的。」包小妞得意的轉過頭,又是一怒,「主人我不管你多傻蛋,腦子夠不夠使,至少給我改個名字,我不是女孩」

  「有你這樣說主人的嗎?」一聲嬌喝傳來,接著一名八九歲的小少女踏進了門。

  雖然身量還沒長開,眉目間卻隱見絕色。身上穿著件紅色衣裙,頭上梳了兩個包包頭,身段柔軟婀娜,神情看起來分外乖巧溫和,讓人見之心喜。就算是喝罵,也不見半點凶意。

  可包小妞卻縮了縮脖子,不言語了。

  接著,走進來一個笑模笑樣的少年,十一、二歲,小小的年紀,老氣橫秋就算了,居然笑得有點猥瑣之意。搭配著年輕的容顏,顯得有些可笑。所謂欠扁的長相,大約就是這一種。

  他身上穿了件青色籐甲,因為年紀還小,沒有束髮,腦門上突兀的長著兩根短角,據他說是龍角,可怎麼看都像粘著兩塊生薑。

  「大吉,你還不知道嗎?包小妞就是破車,不打不合轍的。」少年笑說。

  包小妞立即火大,跳起來就嚷嚷,「大利你活得不耐煩了,別以為你是龍子,我就不敢揍你。惹急了老子,咬掉你一層鱗」

  「喲喲,兔子急了要咬人哪。」大利嘴欠的繼續說。

  「老子是吼不是兔子雖然長得像點」包小妞暴跳如雷。

  樂飄飄伸出手,無跡乾脆把她背到院子裡,然後去找正在打掃前院的紫雨和柳書,由著三個小的在屋裡吵鬧。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35 PM

第四十八章 二,也是一種生活態度  

  唉,這就是和她同住的三個小屁孩兒啊。樂飄飄坐在院子裡,無奈地想。早就忘記他們是她的三隻靈寵,因為修為突飛猛進,已經化了人形。

  她只知道,大吉最可愛,聽話又文靜,跳起舞來,讓人能忘掉所有傷心的、或者不痛快的事。然後大利就總是做些讓人巴掌發癢的事,但唱起歌來真是動聽,能牽走人的心神。大吉和大利每天早上在村口的專場演唱會,總會吸引了全村人,甚至附近村落的人專門來聽。他們的修為沒有殺傷力,透著那麼喜慶歡樂。

  至於包小妞,個子雖小,跑起來卻賊快,而且能讓身體變成大象那麼大。不過他性格相當暴躁,周圍的野獸見了他,嚇得連路也走不了。可怕的是他有嚴重的法癖,總是管著樂飄飄這個主人,每每令她抓狂。

  「主人,一會兒咱們一塊看比武好不好?」大吉跑到樂飄飄身邊,軟軟的身子倚著她。

  「好,帶你去。」樂飄飄平時很寵大吉的。

  「我們也要去。」大利和包小妞竄出來。

  樂飄飄詫異。

  平時大吉會黏她,畢竟是女孩子,很貼心。但大利和包小妞並不愛看比武啊,今天是哪陣風吹歪了?

  「怎麼突然有興致?」她納悶地問。

  「主人不知道嗎?」大利連忙解釋,「王大姑娘領導的科研小組,研究出了新的果種。」

  大利口中的王大姑娘是外來加入的修仙者,特別擅長農耕。樂飄飄甦醒後,慧眼識珠,叫她帶了幾個同樣擅長耕種的人,組成了科研小組,培養能增加法力的果子。至於什麼叫科研小組,也是她衝口而出起的名字。全體村民都見怪不怪,不以為意,就這麼叫著了。

  「真的?」樂飄飄也很驚喜。

  「當然真的,聽說大約有三種,仙豆、變形金棗和風騷小紅杏。」包小妞回答,又補充了一句,「主人你坐下時擦沒擦過凳子?」

  樂飄飄翻翻白眼。

  實話說,當她有了自己的思維和意識,並安靜的生活在這個歡樂祥和的村子後,漸漸發現村民們的性格都比較……怎麼說呢……客氣點,叫獨特吧?像是有潔癖的暴躁兒童,比成年大叔還會裝猥瑣的龍少年,腦子一根筋的三師傅,男女間自由轉換的二師傅,或者師娘,好色程度令人髮指的大師傅,還有很多特立獨行的其他村民。

  實際上,一村都是二貨,沒一個正常人。她經常壓力山大。

  不過,相處時間長了,樂飄飄雖然偶爾會受不了,卻很喜歡村裡的人。正是他們這種沒心沒肺的勁頭兒,才能在這個亂世裡生存得很好,為她撐起一片天吧。

  二怎麼了?二,也是一種生活態度。

  「那給我說說,這些果子有什麼特異之處。」她轉過心思,好奇之極。

  「仙豆呢,就是一種豆子,據說是從畫不成山谷中取得的野生豆種培育而成。」大吉清脆的聲音響起,給樂飄飄解釋。大約因為她是女孩,還是美蘿莉,大利和包小妞總讓著她。

  可是畫不成山谷?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呢?

  說完這話,看著樂飄飄的反應,三個小孩子面面相覷,見她只是愣了下,卻沒了下文,都暗歎一口氣。

  大吉接著道,「那仙豆食用之後,能令人多生一目,完善法力後,可持續一天。」

  「那只多生的眼睛有什麼用處?」

  「這個……」大吉抓抓頭髮,「還不知道。難道是,看得會更清楚?」

  「我打聽到了。」包小妞舉高小胖爪子,「聽說目含雷電,可攻擊用。」

  「不錯啊。」樂飄飄摸摸下巴,「那變形金棗和風騷小紅杏呢?」

  變形金棗為什麼令她想起變形金剛?雖然變形金剛是個什麼東西,她也記不起了。但想來是能讓人變形的吧?可風騷小紅杏什麼意思?難道食之,會令人變得風騷浪蕩?這也是法術?

  「變形金棗吃掉後,能在短時間能生出三頭六臂,瞬間提升功力。」大吉繼續解釋,「風騷小紅杏的氣味撲鼻馨香,如甘露沁心。食之,使人生出風、雷二翅,隨風而起。」

  這麼個風騷啊誰起的爛名字啊。樂飄飄心想,不就是吃了變鳥人嗎?這樣也好,那些不能馭器飛行,或者沒有飛行獸的村民可以多備。遇事之時,立即吃了,生出翅膀好跑路啊。

  「不錯不錯,咱們快去看看。」樂飄飄挺高興,「原來今天的比武是試果子啊。有人報名不?」

  「很踴躍。」大利點頭道,身子往旁邊讓了讓,因為紫雨和柳書分別拿了衣服鞋子來,幫助樂飄飄快速穿好。

  這時候無跡也回來了,一行五人就直奔後山。

  二仙山是兩個饅頭似的土包包,樣子不出彩,卻自成屏障,保護著山坳裡的二村。所謂後山,是指左邊那座山的山後空地,用來做了演武場。右邊的山後空地,因為日照最好,用做晾曬糧食的場院。

  樂飄飄等人到來的時候,演武場四周搭的層層遞高的木檯子上,已經坐滿了人。這叫觀眾席,也是樂飄飄的發明。而觀眾席圍繞的空地上,站了三溜,每溜十個,共三十個人,估計是來試果子的志願者。

  似乎專為等她,她一到場,試驗賽就正式開始。主持者是大師傅小一郎,二師傅鳳九和王大姑娘,負責盯著試驗品,免得被哪個不長眼的吃下去。要知道試難者都是挑選好的,必須身體適應能力很強才行。

  「開始」小一郎一揮手。

  立即,有衣著艷麗的本村美女列隊而出,整得和禮儀小姐似的,人手一個拖盤,盤上放著一顆果子,或是棗子,或是豆子、或是杏子。當然,賣相比普通果子好看不知多少倍,不僅是顏色和形狀大小,果子外面還隱有光華似的。

  這些果子在生長之時,除了農作務的特性與培育常法,還要不斷注入不同屬性的法力和五行之氣,有天地造化和後天的人為努力,才有了如今的特異。

  很快果子發放完畢,小一郎又是一聲令下,試驗者立即分開眾人間的安全距離,臉上帶著興奮與緊張,期待與好奇並重的神色,把果子吃了下去。

  「不管有沒有法術效果,這味道硬是要得啊。」仙豆的試吃組組長夢飛飛咂摸咂摸嘴,說。

  「甜不?甜不?」有人問。

  「他吃的是豆子,哪有甜味,真是廢話啊。」有人答。

  接著又有人問試吃杏子和棗子的人,滋味如何?眾口一致地說:就算果子中的法術部分不起作用,至少從口感上來說,是超品果子,之前沒人種出來過的。

  在眾人的議論、哄笑和吞口水聲中,仙豆組率先產生了異變。

  「哎呀哎呀,額頭中間疼,似乎要裂開了。」

  「別捂著,讓我看到變化。」王大姑娘拿著紙筆,拚命紀錄著試驗過程,以及微小的差別。

  仙豆組的人咬牙挪開按在額頭上的手,還有人嚷嚷說有些發癢。而觀眾席上卻發出驚歎之聲,因為每個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仙豆組成員果然在眉心之間長出了第三隻眼。

  可是這驚歎很快變成了驚呼,因為那第三隻眼不看還好,看向哪裡,就有雷電閃過,啪啪劈得觀眾們東躲西藏,連檯子也給劈斷了一層,還著起了火。要不是火頭旁邊正是個水屬性修行者,只怕會釀成火災。

  「看地下,看地下」王大姑娘喊。

  仙豆組這才知道仙豆的屬性還不穩定,需要改進,不能隨便亂「放電」,連忙個個垂下了頭去。但這樣一來,電光擊到地面,砸下深淺不一的坑,巨大的反坐力,把仙豆組的成員自己撞翻了幾個,甚至有人還被自己烤糊了。

  紛亂之中,幸好仙豆才是第一次試驗品,時效很短,半盞茶時間就停止了。這時候,眾人倒覺得它沒有持續一整天,實在是件好事,不然,全村都得遭雷災啊。

  「嗯嗯,明白了,要加強收控力和持久力。」王大姑娘一臉興奮,邊紀錄邊說。

  「啊啊,金棗組也變異了」又有人喊。

  大家灰頭土臉的,但完全沒被影響興趣,紛紛望去。只見金棗組的人都站得筆直,口中發出不斷的呼喝聲,接著,真的在頭側長出新頭,在肩上長出新手臂。不過……不一定是三頭六臂,數目上明顯不足,有的只長了半顆頭,極為怪異。

  「這不是殘次品怪物嗎?」

  眾人的哄笑聲中,金棗組的隊長黃大力卻大喝一聲,往場中當中那麼一站,卻是完整的三頭六臂,算是完整的實驗品。不過嘛,那三頭轉動不了,六臂中除了自個兒本身的雙臂,都麵條一樣軟軟耷拉著,還不如沒有呢,倒累贅了。

  「嗯嗯,在完整性和力量上再加強。」王大姑娘找出問題所在,神情嚴肅,別人也就不敢再嘲笑,反而也認真起來。

  說到底,這是造福全村的好事。大家應該多支持鼓勵,不應該冷嘲熱諷的嘛。但是,這種情形還是很歡樂啊。

  樂飄飄笑得肚子疼,倒在無跡的身上。大冬天的,雖然日照不強,但反光嚴懲,無跡怕曬到她,幫她撐著那把淡金色的傘。

  「我們二村真歡樂是不是?」樂飄飄頗為自豪的問,「村民們也都很歡樂,能活得這樣暢情適意,給個神仙也不換」

  「二村,就是天堂。」無跡的眸光一閃,威勢凌人,但很快,就又變回一根筋的愣樣子。

  「哎呀,紅杏組也變身啦」大利指著場中,大叫一聲。



第四十九章 居然真的很風騷  

  因為紅杏組都是要長出翅膀的,所以這組試吃者都光著上身,免得把衣服弄破了。

  莊戶人家,不管貧富都愛惜東西,不然大家都認為會遭天譴的。

  而此時,紅杏組果然都肋生雙翅,儘管翅膀大小不一,但忽扇兩下竟然都能飛。也儘管飛得高低遠近不同,弱些的,頂多算是滑翔,就像家裡養的雞,想飛出圍欄時的撲騰,那滑稽的樣子又惹得眾人發笑。但很快,就被那些翅膀扇出的灰塵嗆得咳嗽,鼻涕眼淚齊流。

  「快別扇了,停得住不?」有人問。

  顯然,是停不了的。而飛得高的人,因為無法控制風向和力度,在空中長聲大叫,「閃開閃開要撞上了。啊,要撞了要撞了啊啊啊……」撞上山石和樹木的還好,撞向觀眾席的則鬧到人仰馬翻,驚叫聲不斷。

  然而就在這時,紅杏組組長夏小珂突然在空中穩住了身形。他是翅膀長得最完美,也是控制最好的。顯然,三組試驗者,他是最成功的一個。但他卻在王大姑娘的驚喜目光中,緩緩飛到看臺之側。

  他的行為令眾人都大為驚訝,就見他來到蘇家的閨女蘇凰面前,對著這溫柔大方的美女伸出手來,「蘇妹妹,你願意嫁給我嗎?」竟然是當場求婚。

  蘇凰的臉唰一下就紅了,偏偏小手被夏小珂攥著,抽了幾次抽不出來,又不忍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拒絕他,只把頭垂下去,羞澀之極。

  「我x,居然真的很風騷」無跡忍不住大叫出聲.

  這夏小珂,大家是知道的,為人很是內向木訥,跟人說話未語先臉紅,比大姑娘還臉皮兒薄。可今天這舉動……明顯風騷小紅杏的藥效很強啊。

  「我也要我也要」

  「給我一顆,真帶勁兒啊」

  一時之間,風騷小紅杏大受歡迎,喜得王大姑娘臉色緋紅,不住點頭。

  「蘇凰,你就嫁給他唄。」小一郎插嘴,「省得我總惦記著,壞了我的道心和節操。」

  「是啊,嫁了吧。」鳳九也說。

  眾人哪有不跟著起哄的道理,一起高喊,「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直到蘇凰羞澀的點頭,叫鬧聲才變成一片掌聲和祝福,以及更歡樂的笑聲。

  再看夏小珂,喜得轟隆一聲後倒,飛得好好的,在地上又摔了個嘴啃泥。爬起來後,法術效消失,立即羞得比蘇凰還嚴肅。

  最後一場試驗比武會,變成了雜耍班子表演似的。但觀眾、演員,策劃者都非常高興,比過年時還熱鬧。回到家裡後,樂飄飄仍然嘰嘰嘎嘎的和紫雨與柳書議論了半天。

  「咱們二村是很有前途的呀。」小一郎感歎,抱著手想往樂飄飄和柳書、紫雨那屋湊合。

  「色字頭上一把刀。」鳳九很「賢惠」的勸說。

  倒是無跡一把揪住小一郎衣領,把他拎回來,「大哥頭上有好多把刀了。跟他說這個沒有用,他沒臉沒皮的。」

  「怎麼和大哥說話呢?我到底還是不是你大哥,一點不尊重。」小一郎不滿地道,「我已經保證過絕對不對徒弟動手了,你還要盯死我,何必呢?我是很有節操的。」

  「這話你天天掛在嘴邊。」無跡氣呼呼地說,「可是卻不做身為長老的正事,天天價偷雞摸狗,敲寡婦門,撬兄弟的人。」

  「她們都很歡迎我啊。」小一郎,「本大長老長得這麼好看,風流瀟灑是必然的,不然連老天都對不起。再說,我耽誤什麼正事了。」

  鳳九見大哥和三弟又要吵起來,煩惱的拍拍額頭上還沒消腫的大紫包,攔道,「別說那些有的沒有,倒是馬上到了去西北那邊走貨的時間。這回,要不要帶飄飄去?」

  小一郎愣住,「她又吵著要去了?」

  「還沒。」鳳九搖頭,「但我看她的樣子,肯定鬧得歡實。這一回,又找什麼借口不讓她去?」

  「況且,昨天她見到那人了。」無跡悶聲說到。

  大雪初晴,院子內很明亮,卻不知為什麼,給人瞬間黯淡下去的感覺。

  「你確定嗎?」小一郎問。

  無跡點了點頭,「但是她沒認出來。只是,她還是對他有好感,拉著說了半天的話。那人倒是行止有度,沒有過多糾纏。我猜……唉,只是想她,來看看罷了。」

  「就是說,我們不用擔心那人會來認走飄飄,甚至把她帶走?」鳳九蹙緊了眉。

  此時,如果有人闖進院子中,就會看到三個豐神俊秀的男人,滿身全是高貴俊逸之態,哪可能是那三個空有美貌卻氣質糟糕的二村三大長老?若活得夠久,誰不知道他們曾是修仙界三大帥主,若非被情所誤,就是頂尖的人物。而這情,卻是親情。

  「當年,飄飄形神俱滅。」半晌,小一郎歎了口氣,神情冷凝高雅,哪有半點猥瑣的急色鬼模樣,「我們還曾以為永遠失去她了,真真痛不欲生,只能完成她的遺願,照她信上所囑咐的去做,卻也心灰意冷,帶著二仙門人回來居住。哪想到不過百年,失了眼的百里布親自把她背回來,放在村前,也不說怎麼能救的她,就那麼飄然遠離。四百年了,都沒回來看過。若說相思,為什麼不早來看看?就算飄飄又沉睡了四百年,在睡夢中修行、恢復,但三年前她就醒來。那時,百里布又為什麼不來?」

  「大哥的意思……百里布的出現與最近崑崙那邊的異動有關嗎?」鳳九狹長的鳳目閃過冷光,自然也不再是分不清男女、智商上有問題的樣子。

  「我管他呢。」無跡冷哼一聲,氣勢如水銀洩地,更襯得五官俊帥無比,身材健美,「當年為著飄飄的遺願,我忍了。若再有人犯到她頭上,我定不饒恕不再是魔主又如何,五百年以來,我們的修為已經完全恢復,保住自個的徒弟有何為難?」

  他們三人,偽裝得徹底,除非他們內部,外人都絕不會看到,土土慫慫的二村三長老,絕對是能撼天動地的人物。

  「飄飄喜歡這種日子,我們保著她就這種日子算了。」無跡又說,臉現悲意,「那年,我們曾經對不起她,害她兩難到非要以死才能解決。今後,我不管天地蒼生,只要把欠她的還給她就好了。」

  「我明白的。」小一郎拍拍無跡的肩,「我們都是如此,就怕冥冥中自有力量,又把飄飄推到風口浪尖上。而且,她好奇心重,又膽大妄為,若她想做什麼,我們一味阻攔,她暗中跟去反而不美。」

  「大哥的意思是,這回去西北之地,要帶飄飄同行嗎?」鳳九的眉頭皺得更緊,另有一番別樣美感,「我只怕觸景生情,讓她想起過往的事。」

  「你放心吧,要想起過去,很難。」小一郎想了想道,「她殘魂重聚,像我們當年一樣,由魂根塑造的肉身,雖然跟以前長得一模一樣,但畢竟,她之前的三魂七魄都碎了,能復活已是不易,很難再記起從前了。」

  「那就帶她走一趟吧。」無跡道,「她的傀儡術那麼精深,想個由頭讓她變換容貌,她會很樂意配合的。到時候,誰又認得出她。其實我擔心的是百里布,他對飄飄的感情那麼深,萬一咱們不在時,他又找了來可怎麼辦?他,才是我們要防的人。到底當初飄飄的死,沒有幾個人知道,都一直以為她傷重療傷呢。所以就算她被認出來,也沒什麼了不得。」

  三人對視,都點了頭。

  「那有個什麼名頭才好。」小一郎道,「這一趟,村裡的人都想去。就算飄飄是我們的心肝寶貝,但這是生意,關係到全村,甚至整個東南的生計,沒個說法,到底名不正,言不順。」

  「這有何難?」無跡攤開手,「飄飄本來就是咱們二仙門的掌門,雖然避到東南,不摻和那些爭權奪利的事後,二仙門已經算是解散。但人還是那些人,尤其老人兒,誰不知道飄飄才是大當家的呀。」

  「就她自己還不知道。」鳳九突然覺得好笑,「正好藉機改個叫法吧。沒了二仙門,可有咱們跑單幫的二村,她這掌門直接改幫主得了。多有江湖氣啊,她指定喜歡。」

  他這樣一說,小一郎和無跡也有同感。三人低聲商量,很快就把這回出門的事大致理了個通順。隨後小一郎拍拍衣袖,「那什麼,這好事由我告訴飄飄去。高興起來,她肯定得給我來個大抱抱,大親親。身為大師傅,我就卻之不恭了。」正事說完,三人又恢復極二的狀態。頂多,是長得很好看的二貨。

  無跡當然不許,和小一郎扭在一處,誰上也奈何不了誰。

  倒是鳳九,涼涼的笑道,「看看,一不小心又讓我漁翁得利了。」說著,轉身進了樂飄飄的房間,氣得無跡和小一郎大罵鳳九比狐狸還奸詐。

  鳳九只是不理,那邊和樂飄飄說完事,後者果然樂得蹦起來,直接給了鳳九一個熊抱。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就是準備去西北的商隊事宜。

  這是件很重要的事,對西北和東南都一樣重要,事先必做十分仔細的準備。要策劃路線和確定隨行人,因為西北的戰事很多,大大小小不間斷,又因為那些戰鬥是運用無上法力的,因而很多山川河流被迫改道,路途當然也每年不同。

  在樂飄飄看來,就是因為山河快速改變,才影響了微生態,最後氣候異常,造成連續不斷的天災。當然,這種觀念是怎麼湧進腦海的,她也同樣是不知道。

  還有,要帶哪些貨物走,以什麼價格進貨。到了那邊又要採購些什麼來,都要提前做好計劃。一來二去的,兩個月時間就過去了。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36 PM

第五十章 野修  

  雪化春來。

  過了春節,出了正月,在安排好春耕事宜後,二村的商隊從東南的凡人聚居地出發,前往西北的修仙之地去。

  同行的除了二村中的人之外,還有很多小商人。他們大多數沒有自保能力,但為了生存又必須行險,於是就像掛靠鏢行的商戶一樣,只是二村並不向他們收取費用。由於修仙界的連年戰爭,凡人的國家系統也破壞了,不流通貨幣,商貿事宜是以物易物的。

  修仙大能者們能量巨大,能夠移山填海,所以連年的戰爭令大陸上的地貌發生了強烈的變化。西北和東南涇渭分明,以一道名為西行山的連綿山脈分隔開。西行山起至何處無可考,卻一直伸展到東南的海濱,像是把整片人類世界一分為二般。

  因為商隊中有很多普通人,又因為翻過西行山後就不允許馭器飛行,否則會被修仙者當做入侵者打下來,有點類似於現代的航空管制,所以儘管二仙門中的人可以上天遁地,也只好老老實實的用雙腳走路。何況,還帶著那麼多貨物呢。

  見過仙人騰雲駕霧的,哪見過仙人做買賣、跑單幫,帶著大包小包的商品滿天亂飛的?

  不過當樂飄飄看到自己的坐騎,還是非常不滿,「為什麼是包小妞?騎兔子多丟人」

  「要不然,叫大吉大利背你也行。」無跡對著徒弟一臉奴相,輕聲哄著,「其實包小妞變回原形時,身上的毛很軟和的。大吉大利也能當坐騎,就是不如包小妞又快又穩,術業有專攻嘛。」

  大利一聽,蹭一下躲到鳳九身後。他是化了人形的龍子啊,做娛樂事業的,不是運輸業。

  大吉倒是老實,點頭道,「我可以背主人哦。但是我變成原形又不能飛時,走路會一跳一跳的,就怕主人不舒服。」

  樂飄飄的眼睛像旁邊瞄了瞄,「我想騎馬。」

  包小妞立即暴跳,「馬?你拿我和凡馬相比,而且還覺得我不如一匹馬你知不知道,就算天馬見了我,也得客氣三分。主人你是你侮辱我嗎?告訴你,我不會屈服的」

  「上包小妞」小一郎果斷揮手,結束這段無聊的爭執,顯示出商隊一把手的氣勢來。

  樂飄飄不情不願的趴在包小妞背上。

  是挺舒服的,但路上只要遇到人,長長的商隊綿延至少一里地,其中什麼奇形怪狀的人都有,可所有人的目光必定集中在她身上,害她備覺鬱悶。其實她不知道,那些人看向她的目光是艷羨和尊敬。

  「那就是二仙門的幫主吧?」

  「啊,好年輕啊。我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姑娘,只有她才穿得起絲綢,戴得起珠花吧?」

  「那是應該的,沒有二仙門,咱們的日子會更苦。這姑娘是幫主,就算是她三個師傅捧她上位的,到底也是大人物哪。」

  「不知道這樣有錢有勢的美女,誰能娶回家去?」

  「息了你的心思,那是普通人高攀得上的嗎?二仙門的三大長老當成眼珠子似的徒弟,除了神仙,誰也配不上啊。」

  「唉,要是誰家女兒嫁給三大長老也行,長得多帥啊。至不濟,能嫁進二仙村就是福氣。」

  「……」

  就這麼著曉行夜宿,到達西行山時已經十天過去了。接下來要用三天的時間穿過山脈最狹窄的山口,在西北之地再走半個多月,然後到達多年來自然行成的、名為三不管的黑市。

  修仙界不管,人界管不著、老天爺不屑管。

  總之,商隊來來回回需要走三個月的時間,還帶著輜重,提防著盜賊,非常非常辛苦。而且,這還是在天氣沒有特大異常的情況下。

  「飄飄,明天就進山了。」這天晚上,小一郎對樂飄飄說,「你變幻一下形貌好不好?就扮成個男人,不能太漂亮哦。」

  「就是不能像我。」鳳九連忙補充一句。

  樂飄飄醒來後,不僅忘記了以前的事,還把怎麼施展法術忘記了。雖然,她常常能內視到有一團金色包裹著紅色的小小雲團似的東西,從自己的丹田、髓海和絳火中游動,順著經脈緩緩行走,充滿著異樣的力量和舒適感,似乎蘊含著什麼,強大到能瞬間噴發。

  但這就好比有豐厚的內力,怎樣運用卻有點記憶殘缺,需要師傅們告訴她,或者進入龍神殿空間去查玉簡。奇怪的是,怎麼進龍神殿空間,龍神殿的名字是什麼,她倒是自然就知道。

  在二仙門內的時候,根本不需要她勞動或者打架,三個師傅又縱容著她無所事事,所以到目前為止,她所會的法術不過幾個。變形術是其中之一,據大師傅講,是從傀儡術演變來的。

  於是樂飄飄調動體內那神奇的力量,令肌肉甚至骨胳發生微動,很快就變成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胖乎乎的,除了那雙明媚的眼睛,與原來的她完全不同了。

  畢竟,眼神是一個人內心氣質的反應,不是輕易變換得了的。但這樣,已經足夠。

  「我不能再騎包小妞了,得改騎馬。」她藉機提出要求,「不然通過靈寵就能看出主人,我變成什麼樣也沒用。」

  「不行,繼續騎包小妞。」小一郎立即反對,「你去空間查查看,找出辦法把包小妞變形成馬就行了。至於大吉大利,縮身為髮簪好了,戴在你頭上隨身保護。」

  「我不要變成馬這是對我們吼一族的褻瀆」包小妞抗議。

  鳳九瞄了一眼樂飄飄,以為她會反對。復生以後,她有時會有些隨心所欲,不是因為任性胡為,而是因為茫然無措。他很心疼她這一點,可是沒有辦法。他們三個研究過,到底要飄飄想起來好,還是這麼永遠糊塗下去,至今也不能確定。

  或者,也只有順其自然為好。

  奇怪的是,樂飄飄沒有出聲,而是低下頭去,淺淡的秀眉輕蹙著,不知在想些什麼。他不知道,樂飄飄這時候突然腦子大亂,似乎有什麼畫面從眼前溜過。

  似乎……有一個男人,也是拿靈寵做頭飾的。

  是誰呢?

  年約二十四、五歲的樣子,高個子,身穿白袍,頭髮用一隻白玉鶴形冠束住。應該長得很好看,還應該有一雙神采飛揚的長眉和亮晶晶的大眼睛,就算站在陰影處,也像陽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似的。

  誰呢?誰呢?那個男人是誰?她應該認識才對呀。

  那個人,似乎也不是很重要。但卻很關鍵,像一團亂麻中的線頭,找到他,就能理順她腦海裡、心靈裡那糾纏不清的亂網,那混沌不明的黑暗。

  「飄飄,別發呆。」正用力想著,鳳九拉了神遊魂外的樂飄飄一把,「快點收拾,然後陪二師傅去做飯。」

  樂飄飄思維一頓,集中的精神再度渙散了,那種頭疼欲裂的痛苦地感覺也突然消失,就像她從沒有這樣苦惱過似的,高高興興的跟去忙活。

  營地建在山腰的背風處,是一塊凹進去的山體形成的天然山洞,上有頂,兩側有壁,面前有一條非常狹窄,卻沒乾涸的小溪,溪邊有不少陳舊但結實的石頭灶台。再往裡,也有些人類留宿過的痕跡,很多東西就堆在一邊,用起來挺順手。想來,這是商隊和來往行人固定落腳的地方,也算是避難所。

  在左側的山壁上也有一條水流,清澈的水一滴滴流下來,商隊中人拿了各種器皿去接,直接用於明天的飲用供給。埋鍋造飯的水,就從溪流中就地取出,反正是要燒開的。

  石洞非常寬大,各個營帳的佈置也是有講究的,是二仙門的佈陣組設的陣法。互為犄角又互相呼應,有修為的可以戰鬥,沒修為的可以輔助並自保。之前商隊來往過很多次,顯然已經相當有經驗,大家忙而不亂的紮營、吃飯,然後收拾了東西,排了班巡邏,就各自休息了。

  樂飄飄當然和三隻靈寵睡在最中心位置的帳篷,半夜時分,她睡得正香,包小妞和大吉大利卻幾乎同時坐了起來。

  「怎麼了?」樂飄飄低聲問。

  動物,都有對危險的本能。何況這三隻是仙級的靈寵?樂飄飄雖然腦筋還蒙昧,但卻深深知道這一點。

  「有人靠近。」大利伏在地上,「得有幾百人,全是有修為的。」

  大吉臉色一白,「怎麼回事?」

  「管他呢。」包小妞嗤之以鼻,「老子正暴躁,還發愁沒人給我洩火呢?也好讓某些沒品味的主人,看一看我包小妞的神威,又能跑會飛,還神威凜凜」

  他還沒忘記樂飄飄要把他變成馬的事,可以說是耿耿於懷。而且他口口聲聲嚷嚷著要改名兒,但已經習慣了包小妞這個女性化的名字。

  「傻蛋。」大利低聲罵道,「二村的商隊也不是第一回在東南和西北之間行走,頭些年還遇到不長眼的來打劫,可近來不管是人類還是修仙者,甚至是冥界的陰兵都會給幾分面子。哪來的野修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今天既然敢來,要麼是傻瓜新丁,要麼就是有所倚仗,當然要小心。」

  「你知道個屁,難道你跟來過?今年能出來,也是沾了主人的光」包小妞不服氣。

  「切,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走路?」大利飛了個白眼,在黑夜中尤其顯得突出,「我經常聽長老們講起商隊的事,當然很清楚了。不像某些『馬』,不學無術」

  包小妞一聽就要急,被樂飄飄及時的一手一個,掐住脖子,「都老實點,這時候還吵大吉,快去通知我三個師傅。你們兩個,跟我去出去看看」

  大吉應了一聲,快速消失。



第五十一章 唱大戲 

  野修,是近五百年來出現的新詞。基本來說,是被摒棄於普通人類和修士之外的。

  地分東南和西北之後,修仙聯盟與幽冥界之間,以及修仙聯盟內部的各種爭鬥都會控制在西北地界進行,絕對不會騷擾到東南部。所以,儘管東南部的生存環境也因為鬥法而破壞,就像環境污染的連環反應,變得極為惡劣,但好歹還能享受脆弱的和平。

  普通人類自然不會到西北部去,有些修士或者因為厭倦,或者因為膽怯,或者因為其他見得光以及見不得光的理由,也有來到東南部生活的。

  但經過悠長的五百年,各方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修士若選擇生活在普通人類之中,就只能運用法力幫助人,而不能傷害人,抑或凌駕於普通人之上。若有違反,修仙聯盟、幽冥軍、和人類自發組織的自我保護力量,都會努力消滅他。

  這是一種力量平衡,很微妙,卻也很必要。

  亂世如斯,天下無一處淨土,修仙者也沒有時間和精力求證大道,因而大多數修仙者會低調做人,在靈氣枯竭、氣息紛亂中苦苦求索,還有二仙門這樣的門派以幫助普通人為己任。

  但正如有好就有壞,還有相當一部分修仙者習慣了視人類如螻蟻,有著強烈的優越感,他們即不想加入修仙聯盟去送死,又不想辛苦勞作以養活自身,獲得生存和修行的物質資料,於是就強取豪奪。

  這樣的人自然是過街老鼠,久而久之,他們也結成幫派,躲藏起來,變成了劫匪和強盜一類的人。偏偏他們有修為在身,縱然在實力上參差不齊,也非普通人所能抗衡,更為修仙聯盟所追殺,於是成就了野修這一新的分類。

  事實上,他們算得上已經墜入魔道。

  野修今夜突然來襲,顯然非常突然,但大利和包小妞跟著樂飄飄跑出帳篷的時候,小一郎等三人已經得到了消息。無跡第一個衝過來,擋在樂飄飄之前,「你出來幹什麼?快回去」

  「我想觀戰。」樂飄飄拉住無跡的衣袖,臉在他胳膊上蹭了蹭,「有三師傅在,我不會有危險的。」

  可無跡平時雖然沒原則的寵她,這時候卻難得的嚴肅,「這招撒嬌沒用那邊野修來得不少,而且修為都不低,只怕是有預謀的。」

  樂飄飄垂頭喪氣的往回走,雖然有點失望,但沒再堅持。在她看來,二仙門實力強大,一定會趕跑野修的,所以才想看看自家的雄威。不過她分得清輕重,這時候哪能糾夾纏不清。

  不看就不看吧。哼,以後她勤奮修行,下回說不定自己上陣呢。自從醒來,她還沒見過人家鬥法呢。如果用力回憶的話,她覺得她一定是見過的,因為腦海裡不斷閃出片段,卻全是法寶的光華,看不到人,就像腦袋裡放煙花似的。

  無跡看著她落寞的身影,心中突然就湧上不忍,想由著她、縱著她,讓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但是,保證她安全的心意還是佔了上風,只在她身後嚷道,「叫大利和包小妞站在洞口幫你描述實景,反正他們兩個平時那麼多話。」

  咦,這個不錯

  樂飄飄轉過身,兩眼發亮。而包小妞和大利平時都是極好熱鬧的傢伙,沒事還找事呢,這時候當然痛快的應下,一左一右擠到洞口去。

  「保證不會跑出來?」無跡再三囑咐。

  「放心啦。」樂飄飄揮揮手,雖然沒有進帳篷去,卻也雙腳用力站在地上,以表示決心。

  這時,外面已經有法寶的撞擊聲出現了,無跡只好匆匆跑出去。當他抬眼看去,倒也真的吃了一驚。沒想到野修這麼多,而且修為有不少已經到了金丹以上。沒聽過野修中有這樣強大的力量存在啊,而且還聚集在一起。

  不知為什麼,他似乎聞到了陰謀的味道。向鳳九和小一郎看出,見他們也是同樣的神色。

  「會不會是修仙聯盟暗中……」鳳九蹙了蹙眉。

  「基本上不會。」小一郎很肯定,「除非有叛徒,內奸。」

  五百年了,什麼道義,理想,堅持的信念,在不斷的戰鬥中都會變質。誰又說修仙界沒有權利和慾望的紛擾呢?有時候他會有種奇怪的想法,這前前後後一千五百年來發生的事,是不是上天對修行者的考驗?下界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飛升者了,大災難意味著大機遇。而在亂世中、在生死存亡和大義大是非之前,最反應人的本質。若無最堅定的道心,一定會走入歧途。

  只是這考驗,來得太慘烈了些。上天是仁?還是不仁?

  「我實在想不出,除了修仙聯盟,怎麼會有這樣有實力的組織。」鳳九抬了抬線條優美的下巴,「看,那邊居然有一個元嬰。」

  「切。」無跡從鼻子中哼了口氣,「什麼道心澄明,什麼大能者,一個個人五人六的,在利益面前還不是同凡人一樣蠅營狗苟?我算明白為什麼修仙者眾,而飛升者絕少了,到底內心之私,不是隨便就能摒除的。道心哪怕有一絲沾染,又如何能成就大道?」

  「這樣也好。」小一郎微微冷笑,「當初我們回二仙門,保證過把自己的實力打對折,不向外洩露真實身份和修為。但若是修仙聯盟先毀約,我們自然不必再遵守。」

  「是啊,五百年了,胳膊腿兒都生銹了,就活動活動吧。」鳳九伸了個懶腰,那樣子就像是要出門散步一樣。

  大利和包小妞在洞口雖然聽不到二仙門的三大長老在說些什麼,但卻看得清楚,立即添油加醋、口沫橫飛、並加上自己的詞彙潤色,大聲向樂飄飄、普通商戶和留守石洞內保護修行者保鏢描述。

  他們的行為類似於說書,自然聲情並茂,把三大長老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英姿說得有如天人般,聽得眾人一陣熱血沸騰。甚至,有人熱烈鼓起掌來。

  「其他人可打上了嗎?」樂飄飄也激動地問,「紫墨姐姐、田有佳姐姐打得可漂亮?」

  「早打上了。」包小妞搶著道,「咱們二仙門訓練有素,沒等三大長老吩咐,已經結了劍陣和法陣,雖然人少,但攻擊和防禦力都加倍,把野修攔在了外面,讓他們根本沒進前一步。」

  「村花和村醫打得可漂亮了,仙女什麼樣,他們就什麼樣。」大利解說。

  包小妞不服氣了,「你見過仙女嗎?亂講」

  「老子是龍種,不屬於凡間,誤落而已,有什麼沒見過」大利大怒。

  樂飄飄抬手就兩記指風,點在這兩隻的後頸上,讓他們別在這時候吵嘴,趕緊的繼續進行實況轉播。但,她怎麼能有力量和技巧把這小法術運用得如此熟練,又或者實況轉播這種詞彙是怎麼冒出來的,她就不太知道了。

  而且龍……凡間……誤落……這幾個詞怎麼會觸得她心頭一動,卻又片刻無感。就好像有蜻蜓點過水面,劃過淡淡的漣漪……

  「啊,對方出現五個大能者他祖母的,這是什麼實力?是野修還是修仙聯盟的分支啊」

  「三大長老出手了啊。哇哇哇,好厲害。」

  「咦,他們的修為到底有多深?以我的經驗來說,這已經超出了金丹的水準」

  「切,你有個屁經驗,大肉蟲子似的,見天兒家就會哼哼咧咧的。」

  「以你這種兔子的智商是不會理解的。哎呀,快看。」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真是。三大長老打得長得都那麼帥。」

  「這個我同意你。啊,快看,木氣連枝、水淹不周山、土動乾坤三大長老發大招啦」

  這一句,就使得洞裡的人紛紛湧向洞口,向外張望,個個情不自禁,個個興奮莫名。

  樂飄飄有強烈的違和感。

  這是小規模戰鬥好不好?這是遇到很大的野修幫派打劫好不好?這生死攸關好不好?怎麼弄得好像是上演雜耍或者是一場好戲,大家不但不害怕,反而像過節?

  她移動了兩步,也想向前去。但考慮到對無跡的承諾,硬生生止住腳步。左右看看,見身邊全是帳篷,一個人也沒有了,惟有大吉還安靜的站在她身側。

  她簡直哭笑不得,本以為會有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比拚,哪想到變成了唱大戲的。而此時的大吉是美貌小蘿莉的樣子,本體的話,已經是個一人多高的,擁有一身漂亮火紅羽毛的類鳳凰禽類,漂亮極了。

  「還是我家大吉最好了。」她摸摸大吉的頭髮,溫柔的說,好像外面的轟天巨響,都與她無關了似的。

  可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就像是十級大地震,地面猛然抖動起來,程度之劇,宛如地面整個掀起又落下,堅實的土地變成了翻騰的浪濤。同時,石壁的頂和側如同碎裂的豆腐般,撲簌簌落下。

  力從地起,假如不是身在半空,腳下若不穩,就根本連站的力量也失去了,摔得人東倒西歪。而更有粗如殿柱的黑色野籐般的東西帶著隆隆的嘶吼,衝破地面,昂揚而出。更有一些慘綠的虛影,變幻著形狀,不知從何處而來。

  「地龍和山精」不知誰喊了一句,聲音裡滿是無盡的恐懼。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37 PM

第五十二章 果然啊,多情種子  

  修仙世界,精怪自然是存在的。

  但在以前,天下正氣浩然,它們並不會出現在人前。如今世上一切的秩序都混亂不堪,各種異物就開始橫行山野。

  所謂山精,是各類精魄受了日精月華,經過不知多少萬年才化而成形,並擁有天然法術法力的虛體。所謂地龍,卻並非巨型蚯蚓或者龍的一種,而是好像蟒蛇的一種生物,非動物也非植物的第三類存在。它們,本來生存成長於黑暗之中,此時卻貿然而出。若說非人為操縱,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樂飄飄本來站在最安全的地方,可誰想到山洞內部出了問題,倒把她拋在了危險中心。

  事發突然,之前沒有預兆,眾人又沒有準備,於是驚叫聲中,樂飄飄猛然陷入地面裂開的巨大縫隙中,就好像本應最實在的土地,變成了怪獸的巨口,一下就把她吞噬。

  旁人來不及救援,若用現代科學的解釋,可以說地面的聳動造成了磁場的混亂,法術也施展不出。樂飄飄倒在驚恐中保持著一絲的冷靜,揮出掌風,把卡在身連的大吉拋到大利那邊。

  「主人」三隻靈寵一起焦急地大叫。

  但樂飄飄的身影卻消失了,山精飄蕩,騰起灰綠色的劇毒煙霧,夾雜著沼澤味道的潮濕氣息。而地龍不知道根部紮在哪裡,只地面上的「巨尾」甩來甩去,帶來的開山裂石的力量,很快就令山洞整個坍塌,更令人無法靠近。

  洞外,「地震」也在波及。事實上,整座山都抖動了。而野修們似乎有準備,在山洞就要塌倒的時刻,突然全體撤出了戰圈。

  「不好」三大帥主立即反應了過來,小一郎迅速發佈命令,「窮寇莫追,餘人守住方位不動。老二老三,跟我來」

  可當他們三人飄至洞口,正看到石洞被夷為平地,連整座山峰都似歪了。若不是有修為者拚死相護,那些凡人商戶必死無葬身之地。見此,無跡和鳳九目眥欲裂,運用大神通,移開巨大山石,就見山精和地龍還沒徹底退去,狂怒之下把它們斬得粉碎。可惜地面卻不知何時合攏了,再找不到樂飄飄的行跡。

  無跡立即縱身而起,身外凝結魔氣,就要鑽入地下尋找,卻被小一郎攔住,厲聲道,「慢著,你關心則亂,瞎找一氣,不但找不回飄飄,還可能置她於險地」

  「那要怎麼辦?」鳳九也急了。

  「這些野修是沖飄飄來的,我們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小一郎強壓怒火,「安逸太久,還以為可以置身事外。哪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一時想不出誰的利益和飄飄相關,非綁了她不可。但,至少她暫時不會有危險,不然直接殺死就是,犯不著鬧出這樣大的陣仗。若我們逼得太急,反而會迫對方出手,於飄飄不利。」

  「可是也不能放任不管哪。」無跡的眼睛變得赤紅,「若被我知道是誰下手,定要他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飄飄是我們三個人的心尖子,怎麼能置之不理?」鳳九急急地道,「但我明白老大的意思,你我雖然不再坐著妖魔兩族的最高位,但多少有些嫡系親支,老大在崑崙派也有根基,我們各自派人暗中尋找,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線索。」

  「是,是我的心亂了。」無跡並非真如表現出來的那麼草包,略想想,也就明白了,「找幾個人明著找,但不要太深入,看起來焦急就是了,暗找的人才動真力氣。最重要的,我們要明白是誰暗中操縱,那人要用飄飄得到什麼?照理,飄飄的一番生死,早已與過去割斷了聯繫。」

  「難道……還是因為百里布?」鳳九遲疑了。

  且不說他們三人如何組織人手尋找樂飄飄,他們口中念叨之人遠在深深的地下,卻突然蹙緊了眉頭,睜開了眼睛。

  自從失去飄飄,他就再也沒有躺下休息過。累極之時,就是盤膝而座,閉目調息。可就在一瞬之前,他感覺到掌心中的守約砂突然劇烈跳動起來。

  那守約砂,本是為了讓飄飄不說出某些事情而種下,後來居然變成了心念相連之物。飄飄在他身邊等待復生的一百年裡,他有意加強了這小東西的念力,因而飄飄有什麼危險,他就能立即得到非常清晰的示警。

  「北天。」他輕聲叫。

  燕北天立即從暗影處現身,低頭道,「陛下,何事?」

  「守著幽冥地宮,沒得到我的命令,絕不允許有任何動作。」

  「出了什麼事?」

  「我要出去一趟。」

  「陛下帶多少人?」

  「無需。」

  「不行。」燕北天立即反對。

  五百年修行,佔據了幽冥地宮中靈氣中心的地利和前冥王赤羽遺留秘籍的配合,他的修為已經突飛猛進到元嬰末期,是除了新冥王之外的地宮第一高手,也是新冥王身邊親信的第一近臣。因而,他對新冥王的安全,負有絕對的責任。

  「飄飄有難。」百里布沉默了一秒,艱澀地說,「我會悄悄援手,人多了,反而不美,也更容易被修仙聯盟的人發覺。」

  「你又要去救她了。」燕北天窒滯片刻,搖頭苦笑。

  他不勸了,因為事關飄飄,冥王就固執得很,聽不進哪怕一個字的忠言。何況,他也不想飄飄有事。只是都經歷了生死,是誰還不放過那可愛的姑娘?

  百里布再不答話,飄身而出。

  他繼承冥王之位已經五百年,不僅可以控制了整個幽冥及其軍事力量,也能隨意出入陰間與凡間,而且不被修仙聯盟的人發覺。只是他心口總有一處奇怪的傷,阻礙他的修為更進一步。

  距離飛升僅一步之遙,可卻停滯了。是老天不讓他飛升?還是身處幽冥之地,就永遠也見不得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幽冥陰兵與修仙聯盟的仇怨無法化解,他更肩負著百里家族的血海深仇。或者,上天也明白,他若成神,必是生靈塗炭之日,所以封了他的路。

  不過,沒關係。五百年來大戰小戰不斷,不管修仙聯盟用什麼招數,他都沒有敗過。憑自己的力量,他也可以顛覆這天地只要他的傷徹底好起來,就是修仙聯盟滅亡之日。

  但,毀滅的一切不包括飄飄。不管因為什麼,飄飄有危險,他是一定會出手的。

  抬起左手,掌心中的疤痕火燒一樣,還變得紅了。似有什麼力量,牽引著他的手、他的心向北指著。他沒有猶豫,化身為一道淡金色光芒,向北飛掠而去。

  而他的身影才消失,就有另一道身影從嶙峋怪石後,從閉息的強力結界中走了出來。

  月光下,那男人異常美貌,妖氣蕩然,特別是一雙完美之極的手,令人見之而沉迷。

  「果然啊,多情種子。」他輕輕一笑,正是狐妖王亂。

  當年被百里布的日月弓、乾坤箭追殺,一直不知所蹤的他,如今他的修為大進,卻離著飛升還遠。不得已,還有人情債要還,也有性命債要討。

  他抬頭望向凌厲山巒的極頂,那雲上的高處不勝寒處,露出嘲諷笑意。接著身形一頓,急速飛起,片刻後穿雲破霧,穩穩落在山巔的一塊搖搖晃晃,卻任狂風肆虐,卻始終也不會跌落的巨石邊上。

  那裡,一個身形嬌小、渾身被火紅包裹的人背對著他站著。

  「百里布果然去救樂飄飄了。」亂稟報道,臉上換上恭敬的神色,雖然眼神卻仍是戲謔。

  「繼續盯著。」那人回答,是女人的聲音,「有本座賜你的防護結界,只要你小心些,百里布是不會發覺的。」

  「是。」

  「稱本座為主人。」女人冷冷的道,分外傲慢,「你該記得,在五百年前,樂飄飄第一次入崑崙秘境之前,本座就叫你殺掉她。可是你,失手了。對當初才是小小的築基修士的臭丫頭就失手了。而她後來,掀起了多大的風浪,你不知道嗎?本座沒有殺你,還在百里布以神箭追殺你時,破了法術,還你自由。你自願賣身於本座,如今可是忘記了?」

  「是,主人。」亂並不頂嘴倔強,只是看起來沒幾分真心尊重。

  那女人也不介意,只道,「前面的陷阱可布好了?你該知道,樂飄飄是釣百里布的餌,百里布是釣赤羽的餌,一環套一環,半點錯不得。樂飄飄生命有危險,百里布才會救她,也因而涉險,但他們還不能死透,這樣赤羽才會出現。」

  「主人確定當年那魔頭赤羽沒有死嗎?」亂對此有點好奇。憑什麼,這女人這麼篤定?

  「你很多嘴。」女人哼了聲,抬頭望天。然後,又像是自言自語,卻又像是解釋,「什麼是死?什麼是生?這些遠不是你們凡人可以參透的。沒有了肉身就是死亡嗎?那不過是暫時的罷了。告訴你,赤羽是神。天上的龍神。上界第一戰將。天帝的生死至交。他若死,那顆帝星旁邊的伴星,為何只是黯淡,卻並不隕落?」

  「哪一顆是帝星?哪一顆是伴星?」亂望著繁星滿天,問。

  「你不需要知道,去辦事吧。」那女人轉過身,那驚世絕艷的臉,竟然屬於東尊付采薇。



第五十三章 不要!  

  藉著指尖湧出的微光,樂飄飄看到四面八方不斷有土壤、石頭和黑影擠壓過來。

  生死存亡之際,她腦子裡也不知怎麼就出現了一種法咒,本能的連念數遍,就感覺丹田內那個被薄薄金色包裹的紅色雲團驟然炸開,收控自如的循著她的經脈急速流淌。隨後她週身外就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發光結界,抵住了全方位的壓力。

  但就算這樣,滋味也不好受,因為感覺像是被關進了透明的棺材,被活活的埋葬。她努力把自己幻想成一顆種子,在溫暖的土地中,靜靜地等待發芽。若不這樣想,她這種有輕微幽閉恐懼症的人,恐怕會立即發瘋的。

  她相信師傅們會來救她,但幽閉恐懼症是什麼?她為什麼又想出這麼古怪的詞?

  一遍遍的念著寧神咒,冷汗還是不住的滲出來。師傅說她是有修為的,但她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麼程度,只覺得可能不需要呼吸和吃喝也能生存一定的年限。可有時候,呼吸和吃喝不只是生理需要,而是心理需要,能證明……她還活著。

  卡的一聲,她手上捏的訣崩開了,因為她開始控制不住心慌和心亂。這是走火入魔前的徵兆,也不知過了有多久了,她已經完全失了分寸。

  活死人?她腦海裡又冒出這個詞。

  也正在此時,她掌心中忽然突突地跳起來,好像握著心臟似的。張開手掌望去,就見本來柔嫩乾淨的手心中,居然浮現出一顆紅痣,像一滴血,又有點像點的硃砂,並越來越燙。

  這也是很奇異的現象,怪的是她沒覺得害怕,反而是感覺心安,甚至……熟悉。然後,她的目光居然穿透了厚厚的土層,看到一個男人緩步走著。他每踏出一步,周圍的土地就像平民見到王者,躬身退讓,紛紛閃開道路,之後又在他身後合攏,變幻萬方,但是不敢逼近他。

  似乎,他是這幽暗地下的王。

  更重要的是,她認得那個男人。大雪紛飛的路上,他一個人孤獨的來去,看著就讓人的心疼起來。還有,刑台的場景,他騎著馬,被軍隊簇擁著,隔雪而來,比冰霜還冰涼。而那雪落滿肩,像是繽紛的落英。

  她到底見過他一次還是兩次,怎麼記不清了?他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本能的揮揮手,可那聲呼喚卻卡在了喉嚨裡。她忘記他是看不見的,那塊黑布還是蒙在他的眼晴上,身上也還穿著那黑色的寬袍大袖,領口和袖邊及下擺,繡著的精緻銀色龍紋暗暗閃著光。

  那樸素至極的打扮,卻又顯得極為華麗,可他卻一臉漫不經心的模樣,在黑暗的地下踽踽獨行。然後停住了腳步,向她「看」來。

  「又見面了。」他似歎息著說。

  聲音真好聽啊。

  「你怎麼在這兒?」樂飄飄問,隨後又覺得極為怪異。

  她和他之間,雖然看得見,聽得到,卻似乎隔著很遠,至少幾里之外,怎麼會感覺得這麼清楚呢?而且,他是修行的土系法術嗎?她雖然記不起事了,卻肯定沒有土系修行者有他這樣的能力,能在土地深處行走自如,連一片灰塵也沾不到的。

  「路過。」

  路過?這理由也太逆天了吧但誰知道呢?說不定他就是這樣修行的。

  「請你幫我,救我出去。」她連忙求助,「我不是土系修士,你要不伸援手,我就得被永遠埋在這兒了。」

  男人突然笑了下,「姑娘是什麼系的修行者?」

  樂飄飄一愣,想起從沒問過師傅們。但不知為何,心裡卻有個答案,大約……她是五系齊全的廢柴。一項不精,但項項兼通的那種半瓶子醋。

  好在,那男人並沒有再問,而是說,「好,在那兒等我。」

  樂飄飄點點頭,瞬間心安,也不知對這蒙眼男人的信任是從何處而來的。彷彿,就印在骨子裡,哪怕相逢不相識,那種感覺也不會變。

  他說:在那兒等我。她就堅信,他一定會過來的。

  「我叫樂飄飄。恩公,你叫我飄飄吧。」她看著那男人向她走來,客氣的自報家門。

  男人猶豫了一下,仍然回答,「我是百里布。」

  樂飄飄頓時大為吃驚。

  百里布的名號,她是聽過的。冥王嘛,修仙聯盟的死對頭嘛。雖然和他們東南之地的普通百姓沒什麼關係,但那些故事倒是聽過的。故事中,他是個可怕的魔頭,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能止小兒夜啼,比閻王還嚇人。故事中,他還是醜陋無比的怪物,可為什麼這麼好看?

  「怕了嗎?可還要我救你?」百里布唇角微動,苦笑若隱若現。

  「我不怕你。只是……你和想像中不一樣。果然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啊。」

  「眼睛也不一定為實,不然為什麼有傀儡術?」百里布的語調裡突然有些悲傷,「就連自己的心,也是會騙自己的。」

  「多問幾遍,多等等就好了。欺騙嘛,總是不長久。」樂飄飄的心,忽的一軟,覺得有必要安慰百里布。眼前的男人,總讓她感覺特別特別寂寞,想讓她抱在懷裡。

  百里布一怔,繼而釋然笑笑,「是啊,時光,流年,多好的東西。就算連心也忘記了,只要等得,還是會明白的。」

  「你忘記什麼了嗎?沒關係,我也失憶了。」

  兩人這麼一問一答著,就像朋友間的聊天,那閒適的樣子與周圍逼仄的環境極為違和,可百里布已經快速的靠近了過來。

  但他的腳才踏在樂飄飄的結界之外十丈,大地猛得又是一抖,刺耳尖利的摩擦聲突然響起。

  百里布驀然停下腳步,全身崩緊著戒備。

  不管是誰,既然把飄飄困於地下,十成十就布下了陷阱,眼前的情況更說明,飄飄不是因為倒霉才陷於地心之中的。所以,他表面上看來平靜,心中卻一直緊張著周圍的動靜,若出了什麼變故,先把飄飄護下來再說。

  而這瞬間的停頓,卻令周圍的景物發生虛化,再凝固平靜時,百里布駭然發現飄飄距離他又遠了。不多不少,正是他初「看見」她時的樣子。

  他眉頭皺緊,快步又向前行。不出意外的,當他接近飄飄十丈之內,她的位置就會再度轉移。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仍然如此。

  「你一接近,我就會被推開,一直保持著同等距離嗎?」樂飄飄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難道說,她就永遠不能接觸到百里布,甚至永遠不能重見天日?

  「更遠些了。」百里布心中一歎,終於明白對方是為了引他出來,佈局讓他耗盡力量,然後出手擒之。而他明知如此,去也一定要出手。可笑的是,對方真的算準他救了飄飄,就無力再抵抗了嗎?

  飄飄經歷了生死,五百年時光流過,卻仍然被利用來攻擊他。是誰?修仙聯盟?看手段不像。畢竟,三大帥主隱居,條件是完全退出爭鬥,兩不相幫。那三人的修為已經徹底恢復,修仙聯盟不敢惹起他們之怒,畢竟那意味著腹背受敵。可是,誰會這麼做呢?誰會得到利益?或者,僅是為了他?

  感覺到飄飄的呼吸急促起來,感覺到她的心臟跳得快了,感覺到她極力掩飾起的驚恐和不安,他的心,他那顆曾經為她挖出,又由她安放回來的心,揪緊的疼。

  所做的一切,是想讓她無憂無慮的活著,可卻始終牽連她。今天他若從一開始就忍耐著不出手,對方也許會放飄飄一馬,她的三個師傅也會想辦法救她。對方對他是試探,又是他關心則亂,中了圈套。

  遇到她,他做的決定總是錯。這,就是劫數嗎?

  「不要白費力氣了,你還是走吧。」樂飄飄很沮喪,卻也知道這樣走走退退,到底沒有個終了,只能累死了事,「如果可以,請你幫我帶話給我的師傅……」

  她沒說完,因為驚訝地看到百里布不知從何處拿出了弓箭……比尋常弓箭大兩倍,弓身雪白,弓弦如銀,連箭只也是亮白色,在黑暗中奪人心魄。

  百里布彎弓搭箭,箭尖劃破自己的中指,沾血之後對著她。

  好奇怪,她一點不怕,一個眼盲的人拿箭對著她,她心底深處卻明白他絕對不會傷害她的。

  「你要做什麼?」她好奇地問。

  「此箭最是執著。」百里布沉聲道,「箭頭若沾著某人的精、氣、血,對準之後,弓箭便一直追逐此人,至死方休。除非以大羅之仙之力,轉其至相近之體。而若沾了我的血,射中之物就再不能逃離我左右」

  「不要」樂飄飄一下就明白了。

  百里布是要以日月弓、乾坤箭固定住這片會動的土壤。禁錮著她的地方,明顯是被施了無尚大法的,所以別人無法靠近。百里布此舉,是利用弓箭的神力,但也是要以自己的修為為倚仗。要知道自然之力,無比巨大,以人力對抗地力,說不定會令施救者受重傷。

  她想逃脫,可不能以犧牲別人為代價。

  可百里布並不回答,神情傲然的連放了四箭,釘在她結界的四個角。當箭只深入土壤,周圍劇烈扭動了起來,似乎是疼得顫抖好像她身處一隻巨大土獸的體內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37 PM

第五十四章 原來我這麼厲害  

  樂飄飄站立不能,要雙手掌心吸住結界壁,才勉強穩住。抬頭看去,就見力量對抗中,百里布額頭冒出一層層細汗,抿緊的唇角也隱約有血絲溢出,雖然沒有華麗絢爛的鬥法,但這種比拚更是驚心動魄。就像是,武俠小說中高手的內力比拚。

  不過,她怎麼會知道弓箭的名字?看到百里布受傷,為什麼會心痛?最關鍵的是,為什麼百里佈一個才見過兩面的人,為了她,連命也不要了?真有這麼仗義的人?為什麼她一見到這個黑衣蒙眼的男人,心裡就會湧出那麼多為什麼?

  「你放開,這樣不行的」急切中,她喊,「不如你去找我師傅,大家聯手吧?再這樣,你會受傷的」

  百里布仍是不理,突然又把刀抽了出來。

  而樂飄飄暗抽一口氣,因為這把刀她也認得,幽魂萬骨刀嘛。以前,刀身上的裂縫還沒這麼多,現在看來,幾乎佈滿了刀身,令那刀散發出非常可怕,令人汗毛都不由得根根豎起的凌厲殺氣。

  「去吧。」隨著百里布的命令,幽魂萬骨刀發出嗡嗡的聲響,凌空劃過一道寒光,死死釘在結界的後方。

  樂飄飄只感覺腳下震動,似乎有什麼在掙扎,但片刻間就不再動彈。再看那把神刀,明明只是有靈性的器物而已,卻透著那麼一股子堅韌不屈的勁頭兒,還彷彿對樂飄飄釋放著熟悉的善意,就像他鄉遇故知。

  而當結界被死死釘住,百里布開始靠近。看似,他走得閒庭信步,但從他漸漸被冷汗打濕後,貼在身體上的袍子上,還有越來越蒼白的臉色以及唇角越來越刺目的腥紅上可以看出,他在和來自四面八方的大地之力對抗,於無聲處見驚雷,那番凶險是隱含著的。

  「不要過來了」樂飄飄急得大叫。臉上濕漉漉的,竟然掉了淚嗎?

  百里布不說話,只輕輕搖頭。他不說,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他沒有精力說。

  他為什麼一定要救她?她只是要求幫忙不是嗎?樂飄飄混亂地想著,就算是師傅,也只能為她做到如此吧。他們之前一定是認識的她想不起來,但卻很確定她一定認識他哇的一聲,百里布血濺衣襟,離結界只有一丈了。可突然,他停下了腳步,身體幾不可見的顫抖,顯見再不能向前。

  「真的別再過來了」樂飄飄感覺出地面發緊,似乎積聚著反撲的力量似的。

  「無妨。」百里布終於說出兩個字,略抬起頭。

  他的眼睛被蒙在一條黑布裡,看不見眸光。可樂飄飄此時真想盯著他的眼睛,一定像寒星那樣,可以照亮整個黑暗的世界。

  百里布提了口氣,又欲抬步向前,但努力了幾次,終究絲毫不能動。他感受到土性之力雖溫厚遲鈍,卻綿延不絕,絕不是修為之力可長時間對抗的。可若他退一步,必前功盡棄,飄飄會被移到更遠處,乃到不見。

  若暗中執棋者是為了他,這番擺佈還不夠嗎?為的又是布什麼局?

  正焦急間,四周又開始震盪。接著,土壤好像被夯實,面積迅速減小,空曠出好大一片地方。還有水氣打濕成形,木氣纏繞固定,開疆拓土般在地底形成空洞,把結界孤立起來,隨後小一郎、鳳九和無跡的身影穿土而現。

  三人同時看到樂飄飄,同時衝過來,又同時被阻在一丈以外,跟百里布一樣,寸步難近。

  「師傅,你們怎麼找到我的?」樂飄飄差點喜極而泣。

  「找了你三天了,今天感覺到地動有異,有幽冥之氣傳……」無跡頓住。

  他沒辦法解釋為什麼有幽冥之氣,他們就追尋而來。也沒辦法解釋,為什麼他們三個相信百里布是救她而不是害她的。

  好在樂飄飄沒注意這些措辭,而是驚訝地問,「我已經失蹤三天了?」

  鳳九點頭道,「是啊,現在什麼情況?」這話,其實是問百里布的,但卻面對著自個兒的徒弟。

  「恩公,大恩不言謝。」小一郎裝作不認識百里布,擺足鄉下人的態度,「不知,可有解救我徒兒的辦法?」說著揮手施法,綿綿水力形成一個大汽泡,籠罩在結界上,幫助固定。

  有小一郎幫手,百里布就略鬆了口氣,分神道,「此地被無尚大法所控,不斷移位,推得這位姑娘越距越遠。稍有不慎,就可能失了蹤影。那時天地廣袤,再尋怕是不易,遲又恐生變。」

  「那怎麼辦?」鳳九也出手,以木力又加固一層。

  「結界已固定,只要裂之,各位以最快的速度把這位姑娘拉出來,立即離開就好。」百里布說得輕描淡寫,但就算樂飄飄這種沒見識的,都知道其中之凶險。

  「好。」小一郎想都沒想就點頭應下,又轉向無跡,「老三,你是土系修士,注意頂著點。」

  「交給我吧。」無跡往後退開幾步,一幅要全力施為的模樣。

  樂飄飄感覺特別怪異,萍水相逢,這樣信任彼此嗎?她莫名其妙的就罷了,為什麼事關她的生死,師傅們也毫不猶豫?

  可此時,她是個沒有發言權的人,四個男人一商量就決定了。她甚至不知道事情是如何開始的,只覺得眼前寒光閃爍,百里布催動幽魂萬骨刀,把她的結界切豆腐一樣切成兩半,連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而力量平衡的破壞令土層像融化的鋼筋樣扭曲翻轉,一眼望去,就像對面的人都隔著幾個時空似的。那四隻乾坤箭就像大船上就要被撕裂的鉚釘,抖動著要飛離地面「快」百里布斷喝一聲。

  地面之下,居然有風雷滾動,狂風怒號,雷電交加。無跡一手上撐,一手揮出神砂。黑色沙土旋轉成巨大的鑽頭,生生在地下開出通道來。

  鳳九琴聲叮咚,於清脆中生出無數籐蔓,把樂飄飄一下捲出險地。

  小一郎則把泥土中的水氣盡數抽出,手中扇子一扇,化水為箭,在疾風中釘在地底洞穴的四壁,有如寒星點點,幫助穩定幾乎要跳起來的地面。

  「他怎麼辦?不能扔下他」樂飄飄在被鳳九抱走時,大聲喊。並回過頭,看著那個衣袍和長髮被風捲得飛舞,渾身被雷電包裹,卻更顯得冷與靜,如雕像般的男人。

  「但凡在地下,他就是絕對王者。」鳳九的聲音有些複雜之意,「若無你的牽累,他定能來去自如。」

  是嗎?是她讓他落到這般狼狽境地的嗎?聽二師傅的意思,知道他就是冥王百里布,為什麼剛才大師傅好像不認識?大師傅可是以見識廣博著稱的呀。

  樂飄飄的身子被抱起飛奔,身后土石俱落,就像地面整體坍塌。想無跡修為再高,也不能支撐土層太久,可隔著那些障礙,她的目光執拗的絞在百里布身上。

  他似有所感,側過頭來笑笑,並揮了揮手。那種無言,讓人覺得很安全。

  可樂飄飄仍然不放心,也不知從哪來的力量,哪裡會的法術,趴在鳳九的肩頭,雙手連連結印。瞬間,三名紅巾力士憑空臨現,向百里布衝了過去,在他收回刀箭的時候,替他擋住土之氣的凌遲和絞殺。

  咦?樂飄飄看著自己的雙手,徹底愣住。

  「你沒事吧?」當四人衝到地面上,無跡立即跑過來問,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樂飄飄仍然舉著雙手。

  「說話啊,沒嚇到吧?」鳳九也問。

  「我以前修行的是馭術?」樂飄飄終於開口,卻是問的小一郎。

  無奈,小一郎點頭,又與兩位義弟對視。飄飄這是記起什麼了嗎?如果只是修為的事,不知道是福是禍。

  「原來原來我這麼厲害」又怔了片刻,樂飄飄突然高興得跳起來。

  她忘記了很多事,但有些常識卻記得清楚。馭術的最低層次,是召喚黃巾力士,其擁有九牛二虎之力。中級階段,是召喚紫巾力士,擁有龍象之力。那已經很了不起了,但倘若能召喚紅巾力士,就擁有了鯤鵬之力,那是渡劫前後的修士才有的實力啊。

  難道,她的修為這麼強大了?不能吧難道是湊巧?對,一定是湊巧。但,這也足夠讓她臭屁一陣子的了。而且,這會幫到百里布。他安全了,她就安心了。

  「現在下山吧。」小一郎暗歎了口氣。

  土地的神奇,在於無論它上面是什麼,高山或者峽谷,只要有土氣相連,就能隨意變換方位和地形。就像他們,明明是從一個山窪內感覺出百里布的冥氣,想到他可能再救飄飄,於是潛入,但出來時,卻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峰頂上。

  師徒四人徒步下山,既然危險解除,也不想惹得修仙聯盟對他們注目,並沒有馭器飛行。

  而當他們離開,不遠處的巨石後,狐妖王亂顯身,一臉戲謔的自言自語,「付東尊究竟是什麼來頭啊,她給的隱身結界,強大如三大帥主和冥王百里布也發現不了,任我跟蹤。」他自得的笑笑,「這幾隻傻鳥,真正的陷阱哪那麼容易就破了?沒見到有土蟲咬了樂飄飄嗎?好戲可還在後頭哪。」

  他妄自得意,卻不知道,在深深的地下,百里布凝神而立,細累回味著與樂飄飄相處的點滴,淡淡微笑,隨後又皺緊了眉,暗道,「難道暗中操縱的人只會用蠻力?不會這麼輕易就結束吧?」



第五十五章 想嫁人嗎?  

  樂飄飄和師傅們回到新扎的營地後,心裡還是放不下百里布。直到東方有一道黑氣從山頂噴薄而出,又從西方隱沒,預示著冥王百里布回到幽冥界,這才算踏實下來。

  打從這天開始,她又開始做亂夢,好像都是從前發生的事,每回她都哭得淚濕枕頭,可惜天一亮,她就又全忘記了。然而二村的商隊不會因此而停,好在一路再也沒出岔子,順利到達那個自由交易的市場。

  「迎仙鎮。」樂飄飄抬頭望著市場外孤立的門樓,只感覺這名字熟悉無比。

  「據說迎仙鎮以前是崑崙腳下的鎮子,供修仙朝拜者上山前歇腳的。」一個以仙藥換取凍梨的散修多嘴的解釋,「後來連番大戰,天移地轉,整個小鎮都移位到這荒涼之地來啦。」

  「原來是這樣。」樂飄飄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怪不得一個自然形成集市也有如此飄逸的名字。」其實她知道自己來過崑崙,只是不記得幹嘛來的。

  交易的事,完全不用樂飄飄插手,三個師傅給安排得妥妥當當,她樂得清閒,帶著大吉大利和包小妞在集市上閒逛。這裡的集市和印象中早期的鄉村集市沒有太大的差別,也是以物易物,路邊也有很多小吃攤子,還有點節日的氣氛。

  居然,還有雜耍班子來這裡走江湖,賺點活命的糧食。

  樂飄飄擠到中間去看,看著看著,就覺得自己以前也幹過這件事,似乎還遇到了什麼男人來著。再抬頭,就恰巧看到一張年輕的臉,雪白的牙齒,笑起來像百花盛放。

  男人與她的目光相撞,隨後就慢慢踱過來。

  「我以前認識你?」她問。

  「絕對認識,還很熟悉。」男人笑笑,明明很陽光的,卻又有一絲憂傷。

  「熟悉到什麼程度?」她相信這個男人的話,完全出於本能,於是就又問。

  很多事,其實她可以問師傅。但她能感覺到他們的為難,所以乾脆閉口不提。

  「我兩次向你求婚,可惜你兩次都拒絕了。」男人大喇喇地說,隨後又補充道,「我是洛城東。當年人稱崑崙之星的,可是後來天下大亂,燦爛的星星太多,我就湮沒了。」他說得滿不在乎,倒顯出一種灑脫不羈來。

  「我為什麼拒絕你?」樂飄飄上下打量洛城東,「沒理由啊,你長得挺好看的,又是崑崙派的高人。」

  「因為你喜歡了別的男人啊。」洛城東笑笑,指指旁邊一個茶攤,「我們去坐坐,這邊的雪山茶是仙茶,喝了對修為有好處的。」說著,又去招呼三隻靈寵。

  可惜,茶棚中人滿為患,攤主只好在茶棚背面為樂飄飄和洛城東支了一張兩人小桌,三隻靈寵一人一個小板凳,沿棚子坐成一溜。好在他們手中零食頗多,倒也不介意形象不佳。

  而樂飄飄一直想著洛城東的話,才一落座就急著問,「我喜歡的男人是誰?」

  洛城東欠起身子,探過盯緊面,緊盯著樂飄飄的眼睛,那種莫名的憂傷神情又出現了,「你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嗎?」

  樂飄飄搖頭。

  「那我不會告訴你的。」他突然惡劣地說,「五百年前你從沒給過我機會,雖然我最先向你求婚,可你從開始就喜歡他一個人,眼裡從沒看到過我。現在你好不容易忘記了他,我才不會給敵人做嫁衣呢。」

  奇怪,他說得這麼直接,樂飄飄應該生氣的。可她沒有,莫名其妙就覺得欠了他似的,連底氣也不足,只問,「你很喜歡我?」

  「應該是吧?」洛城東托著腮,想了想道,「開始時,我是因為你能拔出我的凌絕劍,後來我才知道,那劍原是前冥王赤羽所有,得了他傳承的百里布也拔得出。再後來嘛,我覺得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只是跟你所喜歡的那個男人相比,似乎我又不那麼喜歡。再再後來,我想明白了,我這種喜歡也是喜歡,哪怕不如他,卻也是真心。」

  他說得繞口令一般,樂飄飄聽得頭暈,倒大致的意思是:洛城東開始時動機不純,後來真正喜歡她了,但程度不如她所喜歡的那個男人。他沮喪過,但現在懂了,喜歡就是喜歡,不用因為程度不同而懷疑自我。

  那個人是誰?她覺得腦海裡有一塊黑漆漆的地方,就是照不亮。

  「我喜歡的那個人為什麼不在我身邊,他不要我了嗎?你又為什麼也不在呢?」

  「很多人、很多事身不由己。」洛城東苦笑,「我呢,就是個傻子。當年總是跟他比,覺得配不上你,於是不停的閉頭苦修,等我出關時,發現一夕已是百年,這世道已經面目全非,沒有人和事會等我,包括你在內。就算修為高絕又怎麼樣?錯過的實在太多了。生與死,也是一種經歷啊。」

  「我倒覺得你這樣說,道心很是通悟。」樂飄飄脫口而出,隨後就覺得奇怪。她為什麼這樣說,她的修為到底幾何還不清楚,幹嘛弄得這麼滄桑啊。

  好在洛城東沒有笑她,而是認真想了想道,「不,我的道心不通悟,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以前是想要強大,現在發覺天道都快沒有了,我的路又在哪裡呢?要不,你還是嫁給我吧?我們隱居,哪管他天翻地覆。」

  他突然求婚,實在嚇了樂飄飄一跳。但看他的眼神,雖然衝動,卻又半點不作偽,真誠得很,不禁心軟了下。

  「我會想起來的」自甦醒後,她一直稀裡糊塗的過日子,對前塵往事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想不起來時,就樂得不去想。但自從地底遇險,看到百里布受傷時她的心疼,還有今天洛城東說的那些話,她突然強烈的要回憶起從前。

  「我記得,你好像有一隻小仙鶴,能做髮簪的。」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而且這一次,她居然成功的捕捉住了這令她分外高興。

  「你說小丹啊。」洛城東哈哈大笑,「她長大了,遇到了喜歡的男仙鶴,兩情相悅,這幾天正在孵小仙鶴呢。」

  看洛城東這樣笑,樂飄飄突然心情很好,「我會想起來的。」她再度下決心。

  洛城東苦了臉,「不用反覆打擊我吧?都說了希望你想不起來。不然你就是嫁了我,還是會跑掉的,到時候我面子裡子都丟了,傷心又傷情,墜入魔道怎麼辦?」

  「我看你挺看得開的,不要嚇唬我。」

  「不是看得開,是想通了。」洛城東認真地說,「喜歡一個人,也應該自由自在,就算對方不喜歡你,也不妨礙你的心意啊。我輩修仙者,生命長如瀚河,情愛於心,才最難得。」

  「那你還要我嫁給你?」

  「因為知道你不會答應的,問問而已。」洛城東神色一黯,卻馬上又明朗起來,「我現在的修為已至化神,不過卻總是輸給那個人。輸著輸著,我突然覺得,老子計較這個幹什麼?日子不還是得過?難道我去死嗎?執著個屁啊。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罷了。至於你,就算你忘記了一切,心裡也會裝著他的,只是你看不見罷了。」他說話半文半白,卻讓樂飄飄很有好感。可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覺得心裡像有小針刺了一下似的。不見得多疼,卻揭示有一種東西存在。

  「修仙聯盟和冥界陰兵最近大小戰不斷,你要參加嗎?」樂飄飄話題一轉。

  以前她從沒注意過西北之地的戰事,可「認識」了百里布和洛城東,她忽然關心起來。她不想這兩個人在戰場上對陣,這種感覺,這種為難,她以前似乎也有過。

  「不參加。」洛城東直言不諱,「不是我崑崙要保存實力,也不是我貪生怕死,而是我缺席了前面的戰事,現在想不明白為何而戰。即無戰意,何來戰力?所以我才請求你嫁給我,然後跟我隱居呀。」

  怎麼話題又回來了?樂飄飄暗中翻了個白眼。

  面前的洛城東,她確定心中有印象,雖然腦子裡沒有。但她更清楚的是,她對他不是情愛的感覺。她總覺得,當想起心愛的人,心裡一定軟得無力跳動,不管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一定會拚命衝上去,誰也不能阻擋「我們做朋友吧。」她伸出手,與洛城東相握,「男女之間,也不僅是情愛對不對?」

  「說得不錯。」洛城東翻過手掌,反握那纖嫩的小手,「我只求你心裡有我,至於哪個位置是不拘的。哈,我聽說你這次跟著二村的商隊來這邊,特意出關的,沒想到不虛此行。」

  樂飄飄見他眼裡全是瀟灑和開朗之意,知道他是真正想通,真正放下,不覺也是高興。兩人就這麼以茶代酒,說了半天的話,直到三個師傅辦完事,久不見她回去,親自來找。

  「山水有相逢,後會有期。」洛城東抱拳於手,說得大氣大方。但隨即又低頭對她悄悄耳語,「我回去繼續閉關,希望再出關時,天下已經太平了,千萬別是焦土一片。到時候,我找你玩去啊。」

  「咱不見不散。」樂飄飄笑著低語。

  兩人這番情形,在外人看來像是極親密的行為。小一郎等三人面面相覷,都很納悶。等細細問了樂飄飄和洛城東見面的情形,無跡衝口就道,「想嫁人嗎?不如嫁給師傅,免得山高水遠的,有人欺侮你也不知道。」他一向視禮法於無物,說這話半點尷尬也沒有。

  樂飄飄也沒有,抱著無跡的手臂道,「才不要哩,師傅和相公合二為一,我不是吃虧了嗎?」

  一行人說說笑笑回營地,直到樂飄飄獨處一人時,她才有機會打開洛城東臨走時偷偷塞給她的紙條。

  上面只有一行字:你愛的人,是百里布。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38 PM

第五十六章 相愛又相殺  

  樂飄飄呆住了。

  隨後開始劇烈的頭疼,彷彿有什麼東西要衝破束縛,可是腦海中那片黑暗又拚命壓制。當你知道答案卻不知道過程時,那種心慌和不安,也是痛苦的根源。

  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她見到百里布會有感覺,而百里布不要性命的救她。可是他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相見卻不能相認?

  她怕師傅們擔心,強忍著不說,又過了七、八日,隨著商隊往回走,半夜紮營在背風的半山腰處,卻要三更天的時候感覺到地動山搖,還有喊殺聲及激烈的碰撞聲傳來。

  樂飄飄一躍而起,卻看到別人都很淡定。

  「不用怕,離我們遠著呢。」鳳九走過來安慰,「修仙聯盟和幽冥中指定又打起來了,你頭回跟著商隊,所以不知道。基本上,我們只要躲得隔座山,就不會做被殃及的池魚。」

  不知為什麼,聽到這話,樂飄飄心裡有些不舒服。但她沒多說,又回到帳篷中。可一直到後半夜,她才翻來覆去的進入半夢半醒的狀態。也就在這時,她看到帳篷簾子一動,有身影迅速閃過。

  她的心裡突然就像燃燒了一團火似的,因為只見那身影,她腦海中就冒出一個形象:紫發金瞳,殘缺的身體,有時坐在輪椅上,有時卻能夠走動。看到他,她總是會心酸不已。而且她忘記了一切,卻看到他就記起了:他是原冥王,下界的龍神赤羽。

  也只有他那樣的神,才能突破師傅們為保護她設下的結界而不被發覺吧。

  樂飄飄就像被牽動了身心似的,悄悄爬起來,追了上去。奇怪的是,三隻靈寵都沒有被驚醒,她的出入也沒有觸動結界的警報。像是籠罩了濃霧的黑夜中,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追著那飄逸的身影,走出約莫半里之後,試圖問話。

  「你到底是誰?你要帶我去哪裡?」

  赤羽不說話,只側過頭笑笑,滿是淒涼之意,接著就繼續往前走。遠處,隔著兩座山峰的地方,戰鬥還在繼續,赤羽似乎施展了縮地術,那只有到達飛升境界的大能者才會的法術,令他們二人片刻就站在戰場附近的山粱上。

  「你不是赤羽」樂飄飄突然停住腳步,「你到底是誰?」

  「怎麼看出來的?」那人笑了下,「我有一位神秘的大能者給的法寶,所以能輕易突破三大帥主的防護,還有前冥王遺留的一件傳承,能扮得惟妙惟肖,卻仍然瞞不過你的眼睛嗎?」

  「亂,你什麼時候成了走狗,還是,你從來都是走狗」樂飄飄的目光有如冰山之雪。

  「我不得不對你刮目相看誒。」那人的形貌就像融化一樣變幻,很快恢復本體,露出一張妖孽的臉,還有一雙顛倒眾生的手。不是狐妖王亂,又是誰?

  「你身上有香味,之前我聞過好幾次。」樂飄飄仍然冷冷的,「而嗅覺是最令人難以忘懷的記憶,所以我記得你。只是你的氣息隱藏得太好,我這麼半天才發現。」

  「你已經很了不起了,我是包裹在世上第一絕密的結界內誒。」亂拋了個媚眼,「既然認出我,怎麼不跑?你不怕嗎?」

  怕,她如何能不怕?她現在不知自己修為幾何,心裡半點沒底,不知打不打得過,逃不逃得了。但每當赤羽出現,她就控制不住的腳步和理智。是把赤羽的傳承物給了亂,不然她不至於被迷惑了,半點沒懷疑的就跟上。

  「你費盡心機把我帶到這兒來,我若是能輕易的跑,不是太看不起你狐妖王了嗎?」表面上,樂飄飄還保持著鎮定,還有一點點輕蔑。

  「聰明,白費力氣的事不做。」亂瞇著眼睛誇獎,看起來笑喃喃的,但眼中寒光閃爍。

  「你到底要做什麼?或者我該問,你背後的主子要你做什麼?」

  「我的主人,本是我一族中的老大,為她辦事,我沒有不服氣了。她之前想叫我殺你,我不是沒下得去手嗎?還屢次栽到百里布手上。」亂無所謂的說,好像是談起別人的事,「現在她改主意了,不直接殺你,而是讓你和百里布互相殘殺。這樣,說不定赤羽會跑出來哦。」

  樂飄飄震驚,瞪著亂。

  亂卻笑得更妖,「赤羽沒死,至少魂魄還在,這件事也不只是你和百里布知道。」

  「你打算怎麼控制我為你做事?」樂飄飄的身子悄然繃緊,「看來你的主子本事很大,連日月弓、乾坤箭的法術也破了。這麼說,她有接近大羅金仙的實力?」

  「慧極必傷,知道太多,死得就快。」亂聳聳肩,「知道我要控制你,你可有戒備?哎呀不管你如何努力,你的修為和我的主人相差太遠,就算三大帥主聯手也沒辦法,你又怎麼能抗衡呢?只能徒增煩惱罷了。」

  「那怎麼行?誰會束手待斃我二仙門更沒有那種沒用的傢伙。所以,意思意思我也會反抗一下的。」樂飄飄向後退了兩步,「倒是我要勸你,當心給人利用完了,一腳踢開。這有個名頭,叫別看現在笑得歡,小心將來你買單」

  亂怔了下,看向樂飄飄的目光突然變得極為溫柔,「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喜歡你。所以才給自己好多借口,拖延著不殺你來著。可是很多事身不由己,誰說為人就一定自由?都是弱小的臣服於強大的,強大的臣服於更強大的罷了。這就是個人吃人的世界呀。」他說著,忽然伸出手,摸摸樂飄飄的頭髮。

  亂的媚術,修煉的就是那雙手,所以當那完美無暇的手指碰到樂飄飄的髮絲,她心裡毫無預兆的就生出些纏綿溫存。這讓她全身發緊,立即防備,每個毛孔散發著抗拒之意,卻見月光下亂的眼神第一次那般清澈,令她一時分不清他是真情,還是假意。

  「你……」她的話沒說完,就見到亂的嘴唇動了動,像是念了什麼咒語。立刻,她就覺得背心處一陣麻癢,清晰的感覺到皮膚下、骨肉裡有一條小小的東西在蠕動,在她正驚訝和噁心的時候,倏地鑽入她的心底。

  就像異物入侵時的本能反應,她丹田內那包著金光的紅色雲團驀然變大,沿著全身的經脈洶湧而出。但不知是什麼原因,始終無法完全進入心脈,只好改道,一力護著她的心之絳火和腦之髓海。其後果就是,她眼前似有滔天洪水和熊熊天火交替出現,害她渾身難受不說,還完全喪失了對身體的控制。儘管,她心裡和腦子裡都是清醒的,但胳膊腿兒卻不是自己的了。

  「你要幹什麼?」她怒吼。

  「相愛又相殺啊。」亂微笑著歎息,兩種極端的情緒在他臉上營造出驚心動魄的美麗,「之前不是告訴你了?所以去吧寶貝,把百里布殺死。幽冥陰兵那邊,有他正在督陣哪。」

  樂飄飄驚怒交加,身體卻自有意識似的動了。她的修為到底到了什麼程度?她到底會多少法術?她不記得了啊就像她一直有騎寵包小妞,所以不應該練習過騰雲之術。但此時,她卻很自然的掐訣結印,身體如離弦之箭般,飛出藏身的山石後,直衝地面上的戰場而去。

  這場小規模的遭遇戰本來已經進入尾聲,百里布和燕北天都沒有出手,修仙聯盟這邊也徹底落敗,死了不少的人,只是在苦苦支撐而已。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樂飄飄宛如一道紅色的閃電,砰然落在戰場中心。

  百里布看清她的面容,心就像被無形之手緊緊抓住似的,連呼吸也出現了短暫的困難。

  他下意識的從冥王駕輦上探出身子,滿身的疲倦和厭煩在見到她的一刻驀然消失。可他的微笑還沒有到達唇角,樂飄飄揮手就是十數名力士召喚出來,橫衝直撞的打過來。

  「幫我們的人」修仙聯盟這邊,不知是誰,高興的喊了一句。登時,士氣大振。

  百里布的淺淺笑意僵住。

  她失憶了,但結果又被修仙聯盟拉去當炮灰了嗎?三大帥主是怎麼保護她的他心裡突然升騰起滔天之怒,可立即又驚喜又驚訝起來。

  黃巾力士、紫巾力士、紅巾力士,這麼輕鬆就能召喚出,看來飄飄得了龍氣後,真的可以自行轉換為修為。她復生之前,不過是個小小的金丹修士,現在直跨過非常困難的元嬰和化神期,到達可以渡劫的邊緣了嗎?

  「陛下,小心」燕北天飛撲過來,令發呆的百里布躲開重大的一擊。再看駕輦,碎如齏粉,可見樂飄飄下手沒有容情。

  「你快跑啊。」樂飄飄駕馭周圍濃郁的土木之氣,又一個土木箭疾射過來,但嘴裡卻焦急的喊著。

  「她被控制了心神。」百里布目光一沉,終於知道在地底時被做了什麼手腳了。

  可還沒等他生氣、心疼,樂飄飄的身子再度騰空,接著,一道青光自她頭頂而出。那是她的山河懸匣,她一直想煉其為本命法寶,藏其於丹田中的,但一直沒能做到。是什麼時候,她已經煉化了它呢?

  唰的一聲,山河懸匣在她頭頂兩丈餘高的地方停住,變得桌面大小,匣子倒懸,匣蓋也打開,可裡面的東西卻不曾掉出,只有淡淡青灰色的光芒呈扇形照射下來,籠罩在樂飄飄全身上。

  遠遠望去,她如謫仙,淡雅似蓮,清麗絕倫。



第五十七章 修羅傘  

  這一刻,她美得脫胎換骨、驚心動魄。

  這一幕,印在了百里布和許多人的心裡。

  小小的二仙門掌門,好多人忽視的存在,卻在最黑暗的歲月,綻放出最美麗的色彩。

  「修羅傘」她輕輕開口。

  一把小傘自匣中飛出,穩穩落在她的手上。她把傘撐開,那傘即刻放射出萬道光華。外面是淡金色,裡面是暗青色,這把一直被她稱為美人傘的法寶,今天終於恢復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之前在她手裡,只是普通有法力的傘,是三師傅送給她遮陽、遮蔽雨雪的平凡禮物,此時不知為什麼突然變得威力巨大,它的名號、駕馭它的法咒、催動它的力量,同樣不知如何就浮現在樂飄飄腦海裡,躍動在她的經脈之中。

  輕輕一轉,傘邊的淡金光華連成一線,就像劃破夜空間,極為耀眼。接著,傘面上所繪的十八名絕色美人活了一般,紛紛飛落,變成真人大小,宛如半空中落下一片香風花雨。

  眾人驚呆了,為這美人美景和通天徹地底的高明法術及神奇的法寶所折服,一時忘記互鬥。

  而樂飄飄的驚奇不亞於其他人,但她腦海裡卻自然出現答案。此傘乃魔族至寶,當年的魔主姒無跡征戰修羅族,大勝。修羅族祈合,為保全族不被屠滅,其中有十八女修羅和三十六男修羅與姒無跡簽下生死契約,附於傘中,甘為永世傘奴,供他驅使。

  無跡把傘送給了她,混沌中師徒二人都不知道此傘的真正用處,但無跡恢復神識之後,就把傳承也授與了她,偏她修習的是馭術,所以修羅傘從此為她所有,奉她為主。只要她修為足夠,就能釋放修羅族這五十四名戰士,為她戰鬥。

  現在她的修為,至少是渡劫前後的強大實力。大多數人,包括她自己在內,不知道本應千萬年的修煉所得的功法,怎麼會突然就降臨到她身上的,好像神授。

  但事實擺在眼前,樂飄飄手腕輕抖,傘尖微點,那十八名絕代佳人立即飄身到百里布的身前,殺氣於美色之中瀰漫,更增凌厲。

  「不,不要這樣」樂飄飄在心裡狂喊。

  縱然,她還沒有回憶起從前,但她相信洛城東的話。百里布是她所愛的人,而且她親眼看到百里布為她不惜捨命,她怎麼可能針對他?可是心裡卻有一種和她本意相悖的力量,指使她的行為,違背她的意願只見那十八名美女圍攻百里布,身姿雖優美之極,卻處處殺招。她們配合默契,隱約形成一個法陣,百里布以一人之力對付由有元嬰階修為的修羅們組成的修羅陣,一時險象環生。

  「飄飄,住手」燕北天大喊。

  這個男人,也應該是很熟識的吧?樂飄飄望著燕北天焦急的臉。可是她很想住手,卻控制不住自己,只急得冷汗直冒。

  「她被控了心神,不要上前。」百里布喝住燕北天。

  飄飄繼承了龍氣,修為之強,只有他和三大帥主知道。北天雖然勤勉修行,也有奇遇,到底不是飄飄的對手。一個是他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一個是他深愛不渝的女人,他不希望他們任何人受傷。

  「天賜良機,剷除冥王」修仙聯盟的這隊人馬本來就快落敗了,沒想到天降這麼大的助力,立即士氣大振,乾脆愛誰誰,打倒了冥王再說,至不濟要砍了他的左膀右臂。

  他們跟蹤了這隊冥界隊伍很久,本以為可以一舉拿下,沒想到冥王竟然隱在其中,結果形勢立轉,就算冥王沒直接出手,他的親自指揮也令陰兵實力大漲,害他們損失慘重。現在若能藉機奪利,甚至殺掉冥王的惟一近臣燕北天,回到修仙聯盟後也可以交待了。

  修仙聯盟的帶頭人話音未落,才停手的雙方又混戰在一處。燕北天擔心百里布,可對方三五個人向他猛攻,他根本無法分心,焦急之下還被一個佛修以禪杖打中胸口,受了點傷。

  百里布心如油煎,又想保護燕北天,又想讓樂飄飄恢復神智。可他被十八女修羅纏得死死的,片刻分不得身。而另一邊的樂飄飄,拼盡心力與念力,想收手不打,仍然沒什麼效果。

  只見修羅陣越打越快,漸漸的連美女們和被圍在中間的百里布的身影都看不清楚了,只除衣衫魅影,片片柔軟紅雲纏繞著高大強壯的玄色身形,難解難分。這場景美則美矣,就像一片艷麗無雙的花海,但卻是吃人的陷阱,其中的殺機和凶險,又豈會看不出來?

  怎麼辦?怎麼辦?她不願意傷害百里布。就算心底情海的波瀾有如死水,未起半分,但她卻記得他在大雪紛飛中的寂寞身影,還有他不畏生死的相救。

  她急得恨不能把自己打暈,可就是無法約束經脈內亂流的氣息,自然也就控制不住手腳的動作和法力的施放。她的心力、念力和被控住的法力在身體內對撞,激得她渾身熱汗冒個不停,很快就浸濕了衣衫和髮絲。

  滋的一下,一滴汗落入她的眼睛中,竟然刺激得她有些疼痛。而這疼痛比她眨眼的時間還短,卻令她有難得的清醒。她反應奇快,立即藉機把法力回收。她太急了,有點不管不顧,哪怕被自己的力量所反噬,也在所不惜戰場上,瞬息萬變。真正的強手,能捕捉到最微小的不同。

  百里布感覺十八女修羅動作一頓,知道是飄飄片刻清醒,收回了控制力。他頓時大駭,因為知道飄飄修為雖高,但戰鬥經驗奇差。在這種情況下,修為越高,對己身的反傷害越大他來不及呼喊,讓樂飄飄不用顧忌他,只來得及左手一揮,幽冥黑霧自掌心而出,把呆愣瞬間的十八女修羅包裹起來。同時,他騰身而起,竟向寶傘而去,生生把纏成一團的女修羅們又按回傘中,再把樂飄飄本身的倒捲之力往自己這邊拉。

  砰的一聲巨響,看不見的無形法力被撕扯開,分別撞向了百里布和樂飄飄。隨後,兩人的身子都向後疾飛。百里布還好些,不過後退百餘丈就落下地面,踉蹌著穩住身形。樂飄飄就慘了,宛如流星般沒入遙遠黑暗的天際。

  那反噬的強大力量,終究大部分印在她身上,她根本沒辦法抵抗。

  「飄飄」百里布嘶叫一聲,顧不得別的,直飛而起,執著的追過去。

  這時,隱在半山腰處觀戰的狐妖王亂現了身,中途截住樂飄飄,驀然拔高,很快隱沒。眾人只看到天空略略扭曲,一道丈餘的詭異銀光一閃不見。再定晴細看,百里布也不見了。

  「速閃」燕北天立即發佈命令。

  陰兵和仙甲士組成的隊伍絕有著對服從性,在修仙聯盟的人還發呆時就迅速結隊成形。等修仙聯盟的人想要攔截時,他們已經化為一陣狂捲的黑沙,飛般掠過山底谷地,消失無蹤。

  「都說冥界的兵將忠誠,我看也不過如此。」說話的人名為暗月,正是那日襲擊二村商隊的野修大頭目。所以,那群假野修的真面目,已經不言而喻。

  「是哪,冥王消失,他們居然都不想辦法營救,自己先逃跑了。」一個長相甜美、一頭過臀銀髮的少女恥笑道,「話說百里布跑哪兒去了?另兩個人是幹什麼的?」她外號銀狐,當時野修隊伍中的二頭目,竟然也是修仙聯盟的人。

  倘若此時小一郎在場,定會思索:修仙聯盟中誰有那麼大的手段和面子,驅使得了這種等級的修士扮成野修,半夜襲擊商隊,掠走飄飄呢?

  這說明,修仙聯盟的上層人物中有別有用心之人。甚至,是奸細。

  可惜小一郎此時還沒有發覺樂飄飄失蹤,燕北天也已帶隊遁形,無法回答銀狐的問題。但燕北天心裡清楚,那道銀光和天空的扭曲感雖然短暫,卻意味著百里布等三人進入了時空結界。

  天地間有很多時空結界,有的能把人送入另一時空,有的能把人暫時隔離。

  這種地方,只有擁有神的血統的人才能自由出入,所以冥王和飄飄要脫困,只能靠他們自己。他要做的,就是保護幽冥界的的力量,所以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判斷和決定:撤離。

  他的判斷半點也沒錯,因為此時百里布正追入一片空間。空間內面積不大,跟二仙村的大小差不多。四周,全是空曠的星野,令人好像置身於星群,或者亙古不變的古井,分不清上下前後左右,也看不見過去與未來。

  「放下樂飄飄。」百里布冷冷地道,「到了這裡,非本王不能再出。」

  「你什麼意思?」亂妖嬈的笑,一幅吊兒郎當的樣子,「顯擺你有半神之體啊。有什麼了不起的,我還有人質哪。這個女人,你捨得她再受傷嗎?」

  「除非你想困死在這裡,永世不得出。」百里布看了一眼樂飄飄,心疼到不行,可只能忍耐著,還裝出很理智的樣子。

  樂飄飄受了重傷,下巴和衣襟上全是血跡,臉色白得幾近透明,只努力撐著,大張著眼睛以示自己沒有暈死過去。她說不出話,更沒有力氣站著,幾乎是半掛在亂的身上。那模樣,令百里布心中又痛又恨,只想把亂碎屍萬段,自己把她抱在懷中。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39 PM

第五十八章 再中媚香  

  「有你們兩個墊背,我有什麼可怕的?」亂瞇起了眼,「百里布,你的日月弓,乾坤箭追了我這麼多年,害我沒命的逃啊逃,你覺得,我會不會趁機報復你呢?」

  「本王看不起你。」百里布冷哼了聲,「好歹是一個妖王,卻甘為人奴,還以女子相要挾。」

  「誒誒,我這種出賣美色的男人,有誰會看得起?我早就不在乎了。」亂油鹽不進,「你倒是很男人,可惜著了我的道,修為到了快飛升的邊緣,卻一直止步不前,是不是很鬱悶?」

  百里布一挑眉。

  他的修為確實面臨這個問題,本來他以為他不能飛升是天意,怕他以半神之體升仙,會獲得更巨大的力量,最後屠滅下界。卻原來,是這個狐妖做的手腳啊。

  只是此時,他一顆心掛在樂飄飄身上,所以沒表現出什麼打聽的興趣,也沒心情憤怒。

  亂大賣關子,哪想到對方沒反應,大為掃興,只好心癢癢的自己說下去,「還記得你我初見之時,你中了我的媚香嗎?」他說著,輕輕扶樂飄飄坐下,自己也盤膝而坐,擋在樂飄飄身前。因為他身子高大,百里布又視力不能,感知不到心上人的氣息,不得不關注他的話題。

  於是,只得問,「那又如何?」

  「你定力不錯,我很佩服。」亂由衷地道,「當時你不但沒有被藥力控制,和樂飄飄共赴巫山,還藉機由情入道,使得修為大進一步。可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你當時沒中招,卻為以後埋下了禍患。」

  「當日若率性而為,豈不是全身修為盡毀嗎?」百里布冷笑。

  樂飄飄渾身無一處不痛,就好像自己是個瓷娃娃,已經寸寸碎裂了。但她雖然無力得不能說不能動,但卻聽得清楚明白,不禁心裡惱火。

  可她強迫自己不要管這兩個男人,要趁機做點手腳,不能束手待斃。

  只聽亂幸災樂禍的道,「大破大立,那時毀了修為,日後還能修煉起來,況且你是半神之體,做起來總比別人容易。可你由情入道,偏又要死要活的愛上飄飄,於是你就有了情魔,阻了你修為大成,永遠停留在這個階段。」

  原來是這樣百里布和樂飄飄都有恍然大悟之感,完全沒有懷疑這番話,場面一時冷寂。

  「後悔了吧?」亂哈哈大笑。

  「飄飄是我的心魔。」百里布似歎息又似幾分輕鬆地道,「若你說的全是真的,我此生誓不除此魔,要與魔共存。」

  亂一窒,試圖看透百里布的內心。但見他神情坦蕩,竟然還有些開心,不禁又是鬱悶,又是感歎,哼道,「還當能打擊你呢,哪想到這殺手鑭不頂用,你輕描淡寫就揭過這一篇兒。」

  「放了飄飄,本王可以不殺你,也不問你是受誰指使。」百里布話題一轉,聲音又沉下來。

  「我得到命令是,要你們兩個自相殘殺。若不能,樂飄飄就必須死。」亂隨口說著,好像是講故事,而不是事實中的生與死。

  「你敢」

  「哎呀怎麼辦?我有人質哦。」亂回手一抓,把樂飄飄拎在手裡,向百里布丟過去。

  與十八修羅美人對戰時,那麼危險的情況,百里布都沒有祭出幽魂萬骨刀,生怕傷了修羅美人,就等於傷害了駕馭她們的宿主樂飄飄。可此時,他卻毫不猶豫的拔刀。

  那刀一出鞘,陰森之氣立即瀰漫到整個空間,令人汗毛直豎。亂藉此知道,縱然百里布被情魔所困,其修為也不是自己能比得上的。除了付東尊,只怕三大帥主也不濟事。幸好,他手上有付采薇給的法寶。幸好,他有人盾可以利用。

  可是片刻後,眼前的一切讓他驚得目瞪口呆。因為百里布在拔刀的下一刻,居然劈向了樂飄飄。雖然準頭是差點,只斬斷了樂飄飄半邊肩膀,但足以令她翻到在地,瞬間沒了氣息。

  「你」亂飄身而起,盯著眼前的一灘血泊。

  百里布臉色蒼白如紙,卻咬著牙笑了,「就算只是傀儡,我也下不得手。」

  誒?

  亂迷茫了,不知道百里布這話是對誰說。愣了一下後突然回過味來,回手又是一抓,卻空了。只見樂飄飄側躺在地上,背心處鮮血淋漓,竟然趁著他和百里布對話之時,把控制她心神的土蟲逼了出來。

  而且,她不聲不響的運用了傀儡術,造出一個假的樂飄飄。她又是躺倒在地,亂不敢回頭看,隨手後抓的結果只是……抓了傀儡丟出去。

  百里布是面對著亂和樂飄飄的,縱然看不見,卻接到了樂飄飄發出的傳心之聲。她不記事了,卻記得這個,令他沒來由的開心。隨後他不動聲色,卻在斬殺傀儡時,終究是不能狠下心。

  這時亂再想抓住樂飄飄的真身已經沒有機會,百里布的虎視眈眈之下,在比零點零一秒還要短的時間裡,頂多只有半息,亂就做出了判斷,騰身躍到空間的上方,隨手就丟了一個透明的物體來。

  那是個琉璃罩子,只半隻手掌那麼大,但擲下來後,立即放大至方圓一丈,有泰山壓頂之勢,呼呼的風聲中,似乎空氣都被壓縮了。

  一個法寶,當然不能困住百里布,但在這種情況下,百里布若舉刀相抗,至少需要兩息時間,他就有機會和時間再度把樂飄飄制住。若百里布先救樂飄飄,自然有破綻留下,他就可以轉守為攻,有機可乘。

  進可攻,退可守,這是妙招啊。

  亂算計得挺好,也很好奇百里布會怎麼選擇。不是生死相許嗎?不是至死不渝嗎?從前聽說樂飄飄為百里布而死,也曾見百里布為樂飄飄捨命,但那都是在有準備的情況下,面對突如其來的危機,他會怎麼做?

  潛意識中,他期望百里布會自私一點。活了這麼久,慣在風月中打滾,早不相信什麼男女之情,所以當他親眼目睹一對真正的有情人,多少有點失落,並產自我懷疑。其實,是深深的妒忌,為什麼,他不能擁有?

  他瞇起眼睛,目光熾烈,果然看到百里布選擇對抗法寶。那水晶罩子是付采薇所贈,把自己罩起來,隱身的時候連三大帥主和百里布都不能發現,行動還很自如。這說明它至少是仙級至寶,若不理會,那砸在身上還不是一個死嗎?

  身心愉悅之下,他撲向樂飄飄,把伏在地上不動的她再度拎起,像擋箭牌一樣,置於自己身前。那邊,百里布的刀和仙器激烈碰撞,火星四濺中,幽魂萬骨刀的週身外騰起青灰色的光芒,內有無數怨魂厲鬼嚎叫著,瞬間把水晶罩包圍。

  卡卡之聲中,那仙器至寶居然像被腐蝕了一般,出現無數道裂縫,瞬間碎成齏粉。

  「仙器都毀了,你怎麼向你的主子交待。」百里布唇角上掛著嘲諷之色。

  「只要我完成了任務,區區法寶,有什麼關係。」亂眼睛也不眨的說。

  「你敢動飄飄一根頭髮,本王必將你挫骨揚灰,令你永世不得超生。」百里布神情冷厲得比刀還鋒利霸道,「況且你連護身之物也沒了,如何能逃?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立即放手」

  「耍狠?」亂揚眉,輕佻地道,「爺最不怕別人耍狠了,了不起同歸於盡唄,就只怕你捨不得樂飄飄啊。這丫頭算不得頂美,卻有本事把男人心都掏空了。別說你,我也不想讓她就這麼香消玉殞。」說著,摟過樂飄飄,在她額頭上吧唧親了一口,另一隻手還在她腰上掐了把。

  百里布憤怒異常。

  但樂飄飄的反應就奇怪了,她完全不說話,身子軟軟的靠在亂的身上,在被他輕薄了幾下後,忽然變得體輕如羽毛。

  亂大叫一聲不好,再低頭細看,只看到一個汽泡突然破裂,懷中哪裡還有樂飄飄的影子。

  「一輩子玩鷹,倒讓鷹啄了眼。」亂哭笑不得,可在這種節骨眼兒上,明顯生命堪憂,居然還能談笑自若,百里布也佩服他。

  但是他不能寬恕這只狐妖。就算只是飄飄的傀儡,也不能讓別的男人調戲「能製造出一個傀儡,也可能製造好多對不對?」樂飄飄的聲音終於飄起,身形也在一塊山石中浮現,居然馭動了山石,把她的真身隱藏。

  「是我低估了你的修為和心智,可倒霉的卻會是別人,所以我也不是很慘呢。」亂苦笑搖頭,「沒想到你的傀儡術居然精緻到這種地步,能騙了我兩回,你是第一個做到的。所以,我至死也不會忘記你。」話還沒說完,身形倏地疾掠,這回的目標卻是百里布。

  事到如今,討巧的打法已經沒用了。若他襲擊樂飄飄,且不說是不是又被傀儡所騙,百里布修為比他高得多,側面攔截就夠多他喝一壺的,還不如硬碰硬,死也死得壯烈些,還能顯得很英勇,賺取敵人的尊重。再退一萬步說,就算他跪地求饒,百里布也絕不會帶他走出這個空間,他只有困死一途。

  身為一隻狐狸,能少吃虧就是佔了便宜啊。

  而結局,是預料中的。

  無論他多麼機變百出,實力就是實力。何況百里布深恨他以樂飄飄為餌,助紂為虐,所以根本不給他活命的機會。

  眼花繚亂的打鬥只持續了十幾回合,亂拼盡全力,也總共才支撐了數秒的時間。其中百里布的刀在亂的肉身上不知縱橫了多少來回,最後刀魂還咬住了他的魂魄。

  他哎呀一聲倒地,卻仍然保持著姿態的優雅。

  血的紅,臉的白,眼睛的黑,奇異的構成絕美卻又浸透著死亡的畫面。

  真是妖孽

  他咳嗽了聲,血沫從唇角流出,臉上卻笑,「哎呀忘記說了,剛才進空間有,樂飄飄中了我的媚香。天,這可怎麼辦,我造孽了。」



第五十九章 時間長河  

  「你這損人不利己的,幹嘛又下媚藥給我」樂飄飄大怒,顧不得身體虛弱,大聲嚷嚷。

  「我是壞人,反角嘛,當然不要臉。」亂努力盤膝而坐,就像與樂飄飄論道。

  「拿解藥,仍然會放過你。」百里布上前,渾身上下散發著冷凝的死亡氣息。

  可亂卻一臉無辜,攤開手,「怎麼辦?沒有解藥。你早說啊,我好歹留下後招。你平時那麼狠絕,我哪想到會有活命的機會,現在你我都虧了,冤枉死人」

  百里布又驚又怒,只感覺自己的一切都被人步步掐算好,寸寸掣肘,分外無力。果然是他太自負了,認為沒人能對他構成威脅,時間拖得越久,對幽冥陰兵就越有利,他也會佔盡了上風。沒想到有人暗中出手,不管那人是誰,能力和修為都是高出他的。更沒想到在三大帥主的保護下,飄飄還一再出事。這只能說明,修仙聯盟也是被幕後人利用的。

  到底是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又為什麼這麼做「咦,我為什麼說又?」樂飄飄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語病。難道說,以前中過媚香?

  「其實沒有大礙啦。」亂擺了擺手,「對修為、身體、壽數都沒有影響。就是……我說了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嘛,於是想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你什麼意思?」樂飄飄追問。

  「就是你不能和男人歡愛,否則嘛……」

  「爆體而亡?」樂飄飄再追問。

  「哪有那麼血腥,我不可能讓你死得不漂亮。」亂嗔怪的橫了樂飄飄一眼,好像將死之人不是他,「只要你與男人上床,你的修為就全完了。不但不會補給那個男人,自己也會一無所有。這招有點陰損,可誰讓我捨不得你呢。」

  樂飄飄氣壞了,手直哆嗦。

  這只狐妖,簡直是滅人倫的傢伙為什麼她忘記很多事、很多人,卻一見他,就記得他是誰,也模糊記得一些與他之間發生的事?沒天理啊「你這混蛋,死也不讓我好過」樂飄飄爆粗口。

  亂哈哈大笑,「瞧瞧,瞧瞧,我就是喜歡你這個粗魯的模樣兒。」

  「你是找虐,你欠抽,你就是個受」樂飄飄幾乎吼了,之後氣力不濟,差點跌倒。

  百里布身形一閃,趕緊把她扶住,擁進懷裡。

  樂飄飄感覺很奇怪。

  百里布對現在沒有恢復記憶的她來說,是個陌生男人。但是她喜歡他的懷抱,聽著他的心跳,她非常有安全感。恨不能時間就此停住,成為永恆。

  以前,她一定是非常愛他的才對。非常非常的愛。

  「算了,我都快死了,你就別再罵我了。」亂又咳出一大口血,但面色仍是如常,「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盡,其鳴也哀。我們狐狸,快死的時候也應該做點好事才對。」

  「快給我解藥,不然我剝你的皮做大衣」樂飄飄沒什麼品格的威脅。

  「冥王陛下對我放的是大招,我這身子會變成飛灰不說,連魂魄也將湮滅,你還怎麼剝皮啊小東西。」亂歎了口氣,終於流露出一點惋惜和留戀,「但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做為百里布不會收了並煉化我的魂魄的條件。就讓我隨風而去吧,有了機緣便會重新再投胎,哪怕身為草木,也勝於連存在這天地之間的資格也沒有是不是?怎麼樣?冥王陛下?你可答應?」

  百里布有些猶豫。

  說實話,他不是很恨狐妖王亂,雖然極厭惡,但還沒到不共戴天的程度。但他受不了這狐妖剛才對飄飄的所作所為,因而認為不可原諒。

  他不在意亂要說出的消息,這狐妖背後的人,他可以自己去查,不用搭上這份人情。可他明白,樂飄飄雖然神情萎頓,重傷之下連呼吸都短促而虛弱,但卻很想聽聽那只狐妖怎麼說。

  「你決定。」他輕聲道。

  「我想聽聽他要說什麼。」樂飄飄抬頭,看了看百里布。他英挺的眉,堅毅的下巴,筆直的鼻樑都那麼漂亮。只是那塊狹長的黑布蒙著眼睛,可似乎他並不需要「看」,在黑暗的世界裡,他運動、行事和打鬥都不受影響。外界,他感知得比有眼睛的人還清楚。

  「我只和你說,旁人不能聽的。」亂又提條件,之後重重吸了口氣,像是強弩之末,再遲些,他的遺言就來不及聽了。

  「放心,他傷不了我了。」樂飄飄輕輕捏了下百里布的手,催促他放開她。

  可最近出事太多,他們總被算計,百里布不能放心,皺眉對亂道,「要麼本王一起,要麼你就別再廢話了。」

  「好吧好吧。」亂息事寧人地說,「我是為你好,怕你聽了不高興,但你自己找不痛快,可怪不得我了。還有,你要把我的殘魂帶出空間,隨便你丟棄在什麼地方都可以。」

  百里布點頭,算是承諾。隨後乾脆打橫抱起樂飄飄,小心的送到狐妖王亂的身前。

  「拿著我的妖丹。」亂一張口,吐出一個白色光點,塞在樂飄飄的手裡,「若你信我,它就是很有用的寶貝。若不信,就當我多管閒事。」

  「你就想和我說這個?」樂飄飄納悶之中,有些被耍了的氣憤。

  「不,我要和你說的是……」亂強提起一口氣,擺出最顛倒眾生的笑容,「不管你信與不信,我是真的喜歡你的。就是……就是……這話。」

  說完,前一刻還活蹦亂跳,好像根本沒受傷的亂,面色急劇灰白下去。隨後,身子如散開的雪雕一般,迅速塌下,化為一堆白色塵土。同時,幽魂萬骨刀上多了一條劃痕,但比其他痕跡淺些,若有若無的。

  「他這是……死了?」樂飄飄有點不能相信。

  百里布嗯了聲,再度把她抱起,「我們離開吧,我的人和你的師傅們,一定急壞了。」亂臨死之前的表白,真的讓他不爽。可是算了,飄飄如此可愛,喜歡上她,實在很容易。

  樂飄飄點頭,想說什麼,卻終於沒有出聲。不知為何,她有些惆悵之感,心頭空虛,對亂的死亡,並不覺得開心。

  那顆妖丹,要丟掉還是留下來?她很猶豫。要知道妖丹和龍元一樣,是他們生命和魂魄的根本。可也正因為妖丹是妖的精華,若亂想使什麼壞,在死後還害人,她傻乎乎的接受,肯定就著了道。但若亂還有什麼秘密的事要告訴她,她卻丟了妖丹,不是自己犯蠢嗎?那個狐妖做事總是喜歡七里拐彎,逗弄人心,如今不就讓她陷入兩難了?

  她突然記起有個叫五龍淵的地方,她還得了五顆龍元呢,不知是不是藏在山河懸匣中。要不,把妖丹也先放起來,等淨化一下,或者過些日子再說?

  這麼想著,情不自禁的把手握緊,卻突然感覺妖丹湧出一絲絲又涼又甜的氣息,就像夏天吃的冰激凌,忽一下通過她的手臂,鑽入她的心底。

  嘩一下,她眼前湧出無限的白色光芒。她駭然發現自個兒不是在百里布懷裡了,也不是等他打開時空結界,好回到現實之中,而是站在一條河邊。

  是……河吧?

  長長的從天這邊到天那邊,好像沒有盡頭。可是河水,怎麼也看不仔細,亮閃閃仿如一匹鑲嵌了無數珍寶的綢緞,也不像是水,雖然嘩嘩有聲,舒緩的流淌,但卻像星雲飄浮在腳下。

  遲疑的,她考慮要不要下去趟趟看。可哪想到心念至此,她的人就真的踏入了河裡,身體輕如鴻毛,有極自由的感覺。

  難道,是她的魂魄到了某個空間裡?掐一下自己,果然是不疼的。不過她不害怕,因為她感覺安靜祥和,周圍沒有半點威脅,只是枯燥得很,只有河水靜靜流著,亙古不變。在河面上空,飄浮著幾個閃爍著彩色光芒的古字體,貌似小一郎教過她,卻一時想不起來。

  猶豫了一下,她向前走了兩步。

  河水沒有溫度,不冷不熱,甚至沒有實質,但阻力卻在,迫使她停住。然後她眼前出現了一幅幅畫面……不,是她好像飛臨到某個地方,以旁觀者的角度,親眼看著發生過的事,就像看電影,就像倒帶,就像回到過去。

  這裡是崑崙腳下的迎仙鎮外,三個師傅從山裡匆匆出來,她的三隻靈寵攔住他們,把她留下的信交給師傅們。

  下一個畫面是潼川的廢墟上,她化身為百里布的模樣,死在三個師傅的面前。

  再下面,三個師傅枯坐在密室中,打開了她的信。

  畫面跳躍,似乎是不同時間內發生的有關聯的事。電影和倒帶是什麼東西?難道又是她忘記的某個地方的特定語言?

  樂飄飄心頭一凜,忽然想起那古字是什麼:時光之河。難道,她由亂的妖丹指引,進入時間的長河,尋找自己遺失的記憶嗎?

  她壓抑著激動和雀躍,安靜的以旁觀者身份觀看,就見小一郎捏碎的臘丸,並念出了聲。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40 PM

第六十章 恢復記憶  

  三位師傅:

  見字如面。

  如果你們看到這封信,說不定我已經離開你們了。對不起,讓你們傷心了,可是我沒有其他辦法。你們是我的父親、兄長、朋友,是最可信賴的人,我無法逼迫你們做出選擇,但我又真的愛著百里布,不能看著他受傷害,於是只好我來走出這一步。

  西尊師兄對我說起百里布因失心,變得邪惡之後,我就明白,他們要利用我,在百里布的心上做手腳,然後殺掉他。我沒有阻攔,因為我知道西尊師兄就算要利用我,這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而百里布被仇恨和他的父親逼迫著,有很多事身不由己。

  我想,他的修為若受到損傷,他的父親就會允許他沉寂一段時間。這樣,他就有了思考和選擇的時間,師傅們有了抽身而退的時間,百姓們可以也有逃離這片土地的時間,到一個修仙者不會傷害他們的地方去。普通人應該有普通人的生活,不應該成為被無辜犧牲的螻蟻。還請師傅們在情況允許的時機下,要修身聯盟答應修仙界的戰爭不殃及百姓們,畢竟天地還要百姓的勞作所奉養。我也會同樣要求冥界應下這件事,竭澤而漁的道理,誰都懂得。

  時間,所有人都需要時間,解決不了的問題,其實更需要時間。如果我的死,能爭取到這些時間,師傅,我死而無憾。不是我偉大,而是我自私,我不管天地是不是毀滅,我只關心我所愛的人。我想讓你們活著,哪怕只是暫時。

  不過,我不相信四大天尊,所以我才會非要住到師傅們的地方。這樣,給百里布的心做手腳,是會由師傅們執行的。三位師傅疼我,所以不會過分傷害我的心上人。我需要百里布的心受到損傷,但傷害卻不能太大。

  三位師傅,只是想要拔掉百里布身上的龍印,我理解。而四大天尊,卻是想要他的命,斬草除根。

  我逃離崑崙,選擇和百里布在一起,細追究,是背叛了師傅的。我明知道百里布會因我還回他的心臟而受傷,卻仍然這麼做了,說起來,也是背叛了他。

  雙重的背叛,我希望我的死可以洗刷。

  請師傅們放過他,我也會要求放過師傅們。因為你們和他都愛我,只有我死了,才能讓你們彼此放棄對對方的仇恨,至少不會直接對上。因為,我會是你們無法面對的心傷。

  原諒我利用了這一點,我不能看著我愛的人自相殘殺。

  如果可以,請師傅們離開修仙聯盟,帶著咱們二仙門的人隱居。就算天地覆滅,我也相信生靈自有生存之道。常聽人家說道法自然,不是不去努力,而是應該懂得放棄。

  這就是我悟的道。

  永別了,師傅們。幾十年的相處,就是緣分,哪天天崩地裂,在時間的長河中,那也是抹不掉的。謝謝你們,曾經那樣疼愛我。

  飄飄絕筆。

  三位師傅讀完信,雖不出聲,卻都是淚流滿面。

  「我們不夠資格當她的師傅,也沒有臉承她的師徒之情。」鳳九哽咽,「在這個局裡,她什麼都知道,可是我們,從沒有替她考慮過。」

  「這個天下,這場紛爭,已經不是當初我們除魔衛道的戰事了。而是因為懼怕、因為報復和權利。當年我們三個與赤羽的最後一戰,其實已經變了味。」小一郎苦笑,「飄飄看得明白,我們三個卻被蒙了眼。」

  「照她的意思去做。」無跡咬牙道,掩而奔走。

  樂飄飄看著三個師傅傷心的模樣,也跟著難過。可是,卻又另一種強烈的心碎感,直達她的腦海,牽著她又在時間河中挪動角度,看到冥王宮殿中的百里布。

  燕北天回到百里布寢宮時,被樂飄飄放倒的百里布正掙扎著起來。他的胸口,放著一枚臘丸,捏碎後,是她另一封信,給百里布的。

  殿下,我背叛了你。就算如此,我還想得到你的原諒。是我太任性了吧?

  你的心臟,我師傅做了手腳,會影響你至少幾百年的修為。在此期間,你就不能走出幽冥界,要安心養傷,安心想想今後要怎麼做。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雖然看不到,但是,我希望你活得沒有負擔。

  每次和你一在起,我都覺得你好累啊。所以我總想,能讓你感覺平和安寧。可惜我是大傻蛋,根本做不到,於是用了蠢法子。事先不能和你商量,自作主張了,是我的另一個任性。

  我對你用了傀儡術,不是和燕大哥學的,而是龍神殿空間更高明的一種,所以能騙過更多的人。我覺得你該為此討厭我,責怪我,但我請求你偶爾在心裡還能愛我一下下,這是我的第三個任性。

  如果你能容忍我這三個任性,還請你放過我的師傅們,還有普通無辜的百姓。你看,我這樣對你,卻還諸多要求,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啊。

  可是殿下請你記得:這世上始終有人真心愛著你,至死不渝。並且,沒有遺憾。

  對,那個就人就是我。

  飄飄留。

  畫面跳動,連續的,但也是不連貫的。樂飄飄看到百里布瞬間臉色蒼白,就像有生命從他體內抽離似的。他不顧燕北天的勸阻,瘋狂衝上地面,卻已經是人去影空。他噴出一口血,暈倒,是燕北天把他搶了下去。

  醒來時,寢殿內空蕩蕩的,百里布枯坐。不知多久,光影波動,紫發金瞳的赤羽出現。

  看到赤羽的影像,樂飄飄像往常一樣,淚流滿面。

  而赤羽和百里布對視著,誰也不說話。半晌,百里布突然撲伏在赤羽的腳下,「師傅,是您對不對?師傅,告訴我,要怎麼去飄飄?」

  「你追不上她。」赤羽輕歎,伸出一隻手,輕撫百里布的頭頂,但蒼白如玉的手指,卻空穿而過,顯然身體並非實質。所以,他沒有坐輪椅,是自己「走」來的。

  「知道嗎?上天很殘忍的。心愛的人,總是抓不住,溜走了就再也追不回。哪怕上窮碧落下黃泉,仍然是無用的。」他說。

  「我要她回來。」百里布非常執拗,那種任性的樣子,在別人面前從沒有流露過。

  「真是笨,和我一樣笨啊。」赤羽露出淒涼微笑,向後退一步,從懷中掏出一個光華燦爛的月光石,珍重地捧在手心裡,「幸好,還來得及。」

  「這是什麼?」百里布驚訝。

  「這是飄飄的魂魄,可惜受損嚴重,很難修復,非短時間可成。」赤羽彎下身子,把月光石放在百里布的貼胸處,「你是半神之體,身上有龍氣,把她的魂魄放在你感覺龍氣最豐沛的地方,日夜以己身滋養,不能沾染外界俗物,更不能染上冥界的陰氣。或許過得百年,她就能重生為人。只是,怕記不得之前的事了,也不會知道你為她做了什麼。這樣,你還要救她嗎?」

  「不需要她知道。」百里布的臉上只見狂喜,沒有猶豫,「我只要她活下來,別無所求。」

  「果然很笨。」赤羽又歎了聲,身形一晃,似乎連虛影也要消散,「你好自為之吧,我不能凝形很久,為了收集飄飄的魂魄,我耗盡這些年積攢的力氣,下一次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師傅……」百里布不捨。

  「別浪費飄飄以死為你爭取的時間,就先蟄伏於地下,將來……自有將來的決定。」赤羽又是淡淡的笑起來,「這天道,怕是還不能放過你呢。」

  「師傅。」百里布再叫一聲,伸手去抱赤羽的雙腳,可眼前如煙消霧散般,赤羽如來時一樣,靜悄悄消失。

  畫面又轉。

  百里布坐在龍床上,左手捧著月光石,入定般的凝視著,看著此石與掌心中那道傷痕的互動。他的身外,有淡金色的微光流轉,循環往復。那光芒溫潤而順暢,像是在撫摸他,卻在劃過他雙目時,突然強烈起來,月光石也同時呼應一樣,閃過熒光。

  「原來這樣才可以。」百里布微微搖頭,臉上似有笑意。

  突然,他舉起種有龍印的右手,挖出自己的右眼鮮血淋漓中,把月光石內存著的魂魄放入眼窩之中。

  畫面抖動,也不知是樂飄飄的震驚還是痛苦。她只覺得過了很久,還是相同的場景,百里布取出右眼中的魂魄,見他們已經凝成一個珍珠大的人形,卻仍然沒有生人氣,他的右眼也再沒有金光閃現。

  「五十年了,還是不行啊。那,就再五十年」百里布喃喃自語,一咬牙又挖出自己的左眼,把小人兒安穩置入其中。

  原來啊樂飄飄的眼淚流得更多,儘管赤羽已經離開。她頭疼得像是被千萬根鋼針刺穿了似的,柔軟的疼,堅銳的疼,混雜在一起,說不出的難過。而往事,所有的事,瞬間就全部記了起來。就像天空拉開了一道大幕,豁然晴朗百里布失去眼睛是為了她他挖出自己的眼睛以滋養她五十年,一百年,日夜忍受著不間斷的痛苦,任她吸取他身上的龍氣與神氣,只為讓她活過來,哪怕她不再記得他。

  俗語中,總說愛一個人就像愛自己的眼珠子,百里布正是這樣愛她的。

  看到變幻的場景中,百里布把終於恢復人形的她送到三個師傅手中。看到他一句話也沒有留下,還是在一個雪天中轉身離去。那時,他還不習慣沒有眼睛,一路走得跌跌撞撞,步履蹣跚,孤獨的背影得讓她的心都碎了。

  她哭得哽咽,連氣也喘不過來。摔到在時間長河內,同時在現實中醒來。



第六十一章 事如春夢了無痕(上)  

  眼睛聚焦,樂飄飄發現自己是二仙村內。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

  頭頂上,三雙靈動的大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她。見她睜眼,都露出輕鬆喜悅的神色。

  「包小妞,你跑得快,趕緊去告訴三位長老,主人醒了。」大利吩咐。

  「少擺譜,好像你是老大似的。」包小妞哼了聲,卻還是嗖一下跑走了。

  「我怎麼了?」樂飄飄問。

  大吉樂得眉眼彎彎,柔聲細語的解釋,「主人那天晚上突然跑掉了,第二天早上是一個叫燕北天的把主人送了回來。二長老看過,說主人受了內傷,但明顯已經大為好轉,睡醒了就沒事了。大長老說商隊不能耽誤,三長老就親自背主人回來的。不過主人足足睡了一個月,這都回村第五天了。」

  竟然已經一個月了嗎?不知道百里布怎麼樣。之前為了減輕她被反噬力所傷,他也承受了一部分力量。至於說好轉,難道是在時光之河中趟了一回的緣故?那種地方是天地靈氣匯聚之所在,若無大機緣,就算神仙也未必找得到。當時,她確實感覺身體迅速好轉來著。可是百里布呢?為什麼由燕北天送她回來?他是不是傷得很重?

  恢復了記憶,愛的感覺就回來了,再不混沌,又因為心裡惦記著,不自覺的就很急切,忽一下坐起來。可才要跳下床,又覺得很是不妥當,立即壓下心中的立即去見百里布的渴望,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好做決定。

  「飄飄,你醒啦?」三個師傅一起擠進來,互不相讓,於是門框整個塌了下來。

  樂飄飄使了個眼色,叫大吉大利先出去玩,留點空間,讓她和師傅們商量正事。

  「我什麼都想起來了。」她平靜的說,看著三個師傅齊齊愣住,又紛紛釋懷。

  「該怎樣就怎樣吧,到底是好事。」無跡笑得溫柔,「我家飄飄這次,算是真正回歸。」那種溫柔在他那樣高大強壯的男人身上體現,顯得格外動人。

  「你想要如何呢?」鳳九問得一針見血。徒弟甦醒了,同時甦醒的,還有五百年前那段情緣。這麼多年他親眼看著,再無不放心之處,只看飄飄的選擇。

  「我啊?」樂飄飄盤腿坐在那兒,無意識的晃動著膝蓋,「我記得我的龍神殿空間中,有一個玉簡是記載縮地術的。」

  「你要修行?」鳳九納悶,沒想到他這徒弟不按常理出牌。一般這個時候,姑娘們不都是立即哭著喊著,投入到情人的懷抱嗎?何況百里布為她幾番生死,那份情,感天動地。

  樂飄飄點了點頭,「我才知道,我的修為居然過了化神期,若不是天道凌輪混亂,天門不開,說不定我能直接渡劫飛升呢。有這樣好底子,當然立即練功。」

  「這個我支持,你之前修習的傀儡術就是龍神殿裡所記錄的功法,比普通的傀儡術不知高明多少倍。不過你那是速成的,我看要不要先鞏固一下?」無跡從來就是樂飄飄說什麼都好,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小一郎卻抓住了重點,「你要練縮地術?你想去哪裡?」

  這一說,三個師傅都盯住了樂飄飄,神情嚴肅。

  樂飄飄笑笑,「我死過一次了。」

  「飄飄。」無跡為難地叫了聲,大手撫上樂飄飄的頭頂。

  「所以我不欠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了。而我背叛他,他卻自挖雙目來救我。」樂飄飄還是笑,可眼睛卻濕潤著,閃著動人的光澤。

  「他的眼睛是這樣……」鳳九話說一半,不禁動容。

  四百年前,百里布親自把飄飄送回來時,已經是眼盲了,他卻什麼也沒說,他們當然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令飄飄復生,只是那份失而復得的狂喜,足令他們可以忽視一切。

  「我在他面前很任性,在師傅們面前也是一樣。」樂飄飄深吸了一口氣,「以後,我想更任性一點。我要和他在一起,不管對錯。哪怕他是這天下間最大的惡人,做盡了壞事,哪怕所有人都厭惡他、唾棄他,我也再不會離開他。還是那句話,我死過一次。之前我服從理智,以後我只管自己的心。這樣……可以嗎?」

  小一郎等三人面面相覷。

  最後,仍然是無跡率先點頭,「好吧,如果這是你所願……為師寵你一向無原則。你儘管放心,為著你,我不會與他為敵。」

  樂飄飄抓住無跡的手,搖了搖。

  她知道,這是三個師傅的底限。他們再淡出,仍然有自己的族人。將來修仙聯盟和幽冥界的戰爭若無法化解,他們會袖手旁觀、兩不相幫。

  「這和你練縮地術有什麼關係?」小一郎仍然追問。但他和鳳九沒有反對無跡的話,已經說明他們的統一態度。

  而縮地術,有點像現代的蟲洞理論。兩個相隔遙遠的地方,就好比一張紙上的兩個點,可能一個在這邊,另一個卻遠在另一邊,中間隔著好大的空白。但若把紙折起來,兩個點之間的距離就很近了,甚至能夠重合。

  縮地術就是這樣的法術,但普通的技巧在路途遙遠的情況下,仍然要走一段時間。惟有高明的術法,可令人一步即到。

  地處東南的二仙村和位置在西北的潼川城,也就是幽冥界入口處,相隔有千萬里。走路要個把月,用飛的也得兩天時間,何況進了西北境就航空管制,不許亂飛了。所以,她要去看百里布,縮地術就是最佳的選擇。

  幸好,她的修為強大,少則練習個十來天、頂多一個月就能熟練運用。不像當初,她速成傀儡術時只用了兩三天,還得背著百里布。

  「我捨不得三個師傅啊。」樂飄飄知道他們就吃這一套,立即甜言蜜語,「如果會了縮地之術,婆家娘家兩邊跑,不過幾息時間。說不定,我可以天天回來蹭家裡的飯。」

  「哎喲,真是女大不中留,婆家娘家的,就這麼紅口白牙的說出來,也不知道羞。」鳳九刮了下樂飄飄的鼻子。

  「就是,都打算投奔其他男人了,居然還要吃我們,要我們養,有這樣的道理嗎?」小一郎不滿的說,「哪有徒弟都找到歸宿了,還要吃師傅的。真是天理難容啊。」

  「吃我吃我,我不介意的。」無跡立即表忠心,還帶點挑撥離間,「你三師傅我,好歹當了幾千年的魔主,外加上幾百年二仙門的長老,私房還是有點。不像某兩人,摳門得很。」

  「還是三師傅最好了。」樂飄飄揚起臉。

  「你說什麼?死丫頭,敢給老娘再說一遍看看」鳳九馬上就跳起來理論。

  「我就說我們養的是個白眼狼,還是吊梢白眼狼」小一郎也哼了聲。

  樂飄飄立即服軟,左哄右哄。她軟軟有清亮的聲音中,夾雜著三個師傅的吵鬧,一時之間令二仙村的上空都似瀰漫起快樂的氣氛。

  其實,她愛的正是這種生活。平凡平靜,清靜無為,在濃濃的親情下,是淡淡的溫馨。可是,誰讓她愛的人處於風口浪尖呢?所以,她只能義無反顧。再者,她也明白,三個師傅還是擔心她,只是怕她不開心,強顏歡笑罷了。

  師傅們,飄飄還是對不起你們了。她暗暗的想。為什麼,就不能有一個和平的環境呢?她看得明白,修仙聯盟、幽冥界、和普通百姓,對這一切都厭倦了。有多大的仇恨不能化解的?

  縮地術的修習,果然進境飛快。畢竟,她就像武俠小說中那種內力極為深厚的人,只要記住咒語和結印的手法,很快就能自如調動丹田內由龍神之氣形成的修為。

  半個月後的某天晚上,晚飯後她說要消食散步,卻直接就離開了二仙村,沒有和師傅們明確告知。三隻靈寵,她並沒有帶走。因為不知面對的是什麼,她不能讓那三個小傢伙跟她冒險。

  看著天空劃過的一道紅色光芒,小一郎歎了口氣,「情債難逃啊。也不知這一去,飄飄會不會順利。」

  「飄飄說過,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是別人的債。」鳳九倒看得開,「我信飄飄能做好。這丫頭耍起鬼心眼兒來,那位冥王陛下頂不住的。誒,老三,你哭什麼?」

  「我沒哭。」無跡狠狠抹了一把臉,「我就是不服,憑什麼我們辛苦養大的徒弟,就白白讓百里布得了去?那小子,有什麼好。」

  「你這是典型的岳父心態。」小一郎嘲笑道,「總覺得自己的心肝寶貝讓別的男人搶走了。」

  「唉,我就是覺得一切都像一場夢一樣。修仙,壽命幾千年,也不就這麼過了?咱們當初撿到飄飄時,好像就是昨天。」無跡背著手,仰天長哭,「事如春夢了無痕哪。」

  「還春夢?」鳳九嗤的一笑,「難道我們的魔主大人想女人了?要不你乾脆娶了一直暗戀你的小姚算了。雖說年紀小點,才十二歲,再等個三五年總可以了。」

  「切,有臉說我?」無跡反擊,「你那個小蜻蜓不是天天圍著你轉?還有大哥,蜜兒姑娘可說過了,今生非你不嫁。」

  「唉,我們長得太帥了,到處招姑娘喜歡。這種痛苦,普通人怎麼理解?」小一郎痛心疾首,「但我怎麼可能為了一朵花,而放棄整個花園。雖然,這朵花是蠻漂亮的。」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又鬥起嘴來。

  其實,這也是他們想要的生活。權勢、地位、修為、成仙,怎敵得過暢情適意的生活?就連故意裝傻充愣,或者自污成無賴樣子,也很快樂。

  只希望飄飄,能邁過這個高如靈山的坎,獲得幸福。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41 PM

第六十二章 事如春夢了無痕(下)  

  此時的樂飄飄,已經站在潼川的地界上。

  五百年前,潼川成了廢墟。五百年後,曾經的繁體與毀滅,已成一片荒涼。滄海桑田,變化萬千。站在這裡仰望蒼穹,道心與境界突然變得開闊起來。

  她本來不知道怎麼找到幽冥地宮的入口,但卻忽然心頭一動,感覺體內的龍氣找到了感應似的,自動引導她前行,突破一個個暗黑結界,很快她身形隱沒,到了地下河。

  望著那無言的黑色河水,望著那個曾經供奉赤羽龍體的青色石台,她暗舒了一口氣,幸好沒人看到,不然她又會成為你爭我奪的一塊肥肉,活動的人肉定位儀,為了找到地宮,修仙聯盟還不知要怎麼想出詭計來捉住她,然後豢養呢。

  她腦海裡浮現出一句法咒,輕誦之下,她眼前出現了很多飄浮的白色光點,像逃生通道的熒光箭頭那樣,在無邊漆黑中,在萬千如蛛網般的道路中,指引給她正確的方向。

  她慢慢地走著,和百里布一樣,傳承於龍神及前冥王赤羽的神龍之氣,令她在幽冥界行動自如,沒有驚動任何人,也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很快來到冥王宮殿,來到百里布的寢居之地。甚至,她直接就推開那扇巨大而厚重的大門。

  她看到百里由僵硬的坐在龍床上,腰身挺得筆直,透露著疲憊和寂寞。而殿內的火光吞吐不定,映著他的臉,格外蒼白和脆弱。

  這樣的他,從未在外人面前出現過。

  「飄飄。」他歎息著說,彷彿覺得一切不是真實的,「你又入我的夢了嗎?」他一定堅信這一點,因為他沒有表現出意外的態度。

  難道,他經常夢見她?難道,那虛無的夢是支撐他的一點點活命食糧?可也難怪,失去了眼睛,感官傳遞的信息,總是會出現混亂。還有,他怎麼會料到她能輕易而自然的就出現在他面前?事實上,她自己也想不到。

  那麼,就當這一切是夢吧

  樂飄飄悄然走進,跪在他面前的腳踏上,伸出雙手,抱緊他精壯的腰身。臉頰,輕輕伏上他的胸膛。在貼緊的一刻,她囉嗦了一下,帶得百里布也是一顫。

  「今天感覺不一樣呢。」他笑笑,「甚至有溫度和實質感。」

  樂飄飄不說話,突然想起最初的時候,她一碰他,他就不能動彈。於是,她騙他,解釋她的出現,是入了他的夢。現在,她突然恍惚起來,也有點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了。

  莊周夢蝶,她終於體會到了那種迷茫。她是真的來尋他,還是夢裡的勇氣?但,管它是幻是真,都要順著自己心意她挺直身子,拉下百里布的頭,吻在他的唇上。

  百里布身子僵住,隨後抬手輕輕握在她的脖子上。手掌下,是跳躍的脈動。這一刻,他不那麼確定了。是她來了嗎?她真身前來了嗎?這不像是個夢。

  樂飄飄保持著沉默,因為有時候,身體比大腦子和心靈都忠實,更有時候,肢體語言更能說明一切。她抱緊他的肩膀,淺吻逐漸變深。

  「不,你中了那狐妖的媚香。」百里布突然掙扎起來,試圖離得樂飄飄遠一點,「如果要和你……和你……你會失去所有的修為。」

  誰管它什麼修為?她本來應該已經死了,是他犧牲了珍貴的雙眼將來的魂魄溫養,令她的肉身重生。他的修為停滯不前,除了他由情入道,令她成了他的心魔外,還有她奪取了本屬於他的龍氣的原因。如果真的要修為盡喪,她要還給他,她無悔「你想……起……來了?」百里布斷斷續續地道。

  他試圖逃開,可樂飄飄主動而堅決,輕易就點起他身上所有的火。那火焰在陰暗處悶燒了五百年,見了光,就要燎原。

  樂飄飄堅決的不回話,只有身體的反應。

  就讓他糊塗吧,就讓他以為是個夢,這樣他就不會掙扎,會在迷亂中接受她。她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他可以保護自己的女人,所以不介意她厲不厲害。可是失了修為,她就變成了普通人,會老,會死,會離開他。所以他寧願不碰她,只求她在身邊。

  可是她什麼也不管,哪怕只有幾十年的相聚,哪怕只有片刻的歡愉,她也一定要躺在他的懷裡。就像他思念她那麼久,她雖然迷失於黑暗,卻也同樣如此。甚至,更強烈。

  「不行,快放開我」百里布抓緊樂飄飄的肩膀,手指幾乎陷在她的骨肉中,「立即放開」

  樂飄飄動手了,卻不是推開眼前的男人,而是拉開他的衣服,灼熱的唇就貼在他更為滾燙的胸膛上,還輕輕咬了一口。

  百里布哪裡還控制得住,雙手一提,就把樂飄飄掀到自己的身上。他想了她五百年,此刻重新抱著他,竟然令他顫抖個不停。

  布帛的撕裂聲響起,他控制不好力道,樂飄飄的衣服,被他從後面整個一分為二,飄然落地。然而他揉搓著她身子,熱汗瞬間冒出,卻仍然不敢進行下一步。

  若他忍不住,飄飄會變成凡人。頂多百年,就會消失在他面前。

  「這是個夢。」樂飄飄終於開口,帶著誘惑、誘哄和誘導,「我在你的夢裡,你可以為所欲為。」她的聲音被情慾染得軟軟的,更加媚人。

  百里布所有的理智和思維都被燃燒殆盡,加之他經常會夢到幾近真實的她,於是此刻真的發生了認知混亂。或者,他心裡有些明白,卻下意識的迴避。總之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有懷中的她,還有那柔軟發燙的身體。

  樂飄飄此時又加了一把火,拱起身子,胸前豐盈蹭上了他結實的胸肌。這動作徹底令百里布崩潰,她濃烈的鼻息和身上體香撲面而來。他再無猶豫,雙唇重重的貼了上去。

  手上,以最短的時間讓兩人的身軀完全裸裎,唇,飢渴的掠奪,吸吮走她口中和體內所有的空氣。他兩手的擁抱越來越用力,像是想將她揉進他體內。

  他身下,那泛紅的軀體情難自禁的扭擺,樂飄飄的感官意識在痛苦與歡愉中遊蕩,企求得到解脫。眼見那堅實的胸膛就在自己面前,她忍不住欠起身子,勾住他的脖子,無言的發出邀請,索求更多。

  他咬緊牙關分開她,強悍的頂進那襖熱深處。瞬間,兩人都忘了呼吸,他的悶哼聲中,夾雜著她快樂的尖叫。

  火把的光芒明滅不定,把兩人的身影塑造得更加曖昧和混沌,扭亂的一團黑影,分不清彼此。樂飄飄只感覺有一波波強烈的浪潮在體內擴散,直到,形成瘋狂的漩渦,令兩人沉溺在其中,忘記天地間的其他一切……

  很久後,當他們疲乏而滿足的滾倒在榻上,四肢交纏在一起,冥王那從來黑暗而無生氣的宮殿內,充滿了歡愛激情的味道,以及生命猛烈的碰撞感覺。

  似乎千百年沒這樣幸福過的百里布,似乎傳承了冥王之位後就再沒熟睡過的新冥王,擁抱著那失而復得的軟玉溫香,放鬆、黑沉而香甜的睡過去。

  幽冥界不知日月,但自有分辨晝與夜的方法。當他第二天醒來,忽然覺得一陣無法形容的空虛。身上,那種滿足感所帶來的虛弱,還有床上的狼籍一片,說明之前是真實的。但,身邊空蕩蕩的,又像是個夢。

  她真的來過嗎?如果所有的事是真實的,她是怎麼來的?現在又去了哪裡?會不會,是他相思太過,於是在迷糊中臨幸了其他人?幽冥界全是陰兵和仙甲士,但也有被俘虜的低階女修士,被充做宮奴。他在她們身上下了禁制,令她們不能生出異心,乖乖做日常的活計。

  整整一天,百里布神不守舍,好在修仙聯盟與幽冥界現在處於僵持階段,小規模的爭鬥和戰事還用不著他出手。在燕北天之下,還有一群忠誠的衛士,來自於當年他的近衛,現在各司其職,幽冥界的軍隊被管理得比之前的大秦軍還要好。

  他想,飄飄是真的出現了,還是他的腦子出了毛病,晚上就會知道。

  他等到半夜,正要失望的時候,卻「看到」樂飄飄又來了。而沒等他開口問話,她就直接撲進他懷裡。碰到她,他就瘋了。於是整夜,他仍然沒有搞清楚狀況,就在極致的快樂中結束。

  然後是第三天、第四天,一連七個日夜。她會在白天消失,夜晚來臨。兩人抵死纏綿,什麼也不多說。但這時,百里布已經絕對確定:她來了。她是真實的。他毀了她的修為,把她變成了凡人。然而,他卻無法控制、無法放手、也無法離開。

  男女之情?他覺得他們之間並非單純如此。因為,那份情更強烈。

  可在第八天晚上,她卻沒有出現。百里布不知等了多久,只覺得越等越是恐慌,心都要裂開了似的,就像血流盡了回不來,乾涸、疼痛得難以形容。

  是誰逼她離開他?是誰抓了她?是誰傷害她了嗎?

  百里布腦海裡湧出無數種可能,騰地站起來,大聲叫著燕北天。無論如何,無論她現在在哪裡,他要把她搶回來,不管結局如何,他再也不放手了。

  燕北天沒出現,打開房門的,是樂飄飄。

  「白天我都躲著你,因為你需要騙自己一切只是個夢。」她靜靜地說,「現在你知道自己的真實心意了,還介意我是仙是凡,還要趕我走嗎?」

  「絕不」百里布伸出手。

  樂飄飄跑過去,撲進他懷裡。聽他不斷說著,「絕不絕不」



第六十三章 身世的秘密  

  這不是童話,不能說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但兩人不看過去,也不在意未來,只享受著當下的快樂時光,好得像蜜裡調油一般。跟上次在一起還不同,總是隱約有些絕望的感覺。好像每一秒,都可能是最後時刻,因而都為對方奉獻了全身心。

  「知道嫦娥的故事吧?」當百里布又糾結樂飄飄變回凡人,失去悠長的生命時,她窩在百里布懷裡,問。

  百里由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忽然就有了驚喜感,「對啊,就算你無法再修煉起來,我可以為你找長生之藥。」

  「你不怕我吃了仙藥就飛升,從此不理你了啊。」樂飄飄膩膩乎乎地問。

  「我會找到你的。」百里布回答得簡單,順便偷香。

  其實,樂飄飄對失去修為也有點捨不得,好歹她也夢幻般的連搶帶走狗屎運,到了渡劫期前後了好不好?絕對的大能者普通修士終其一生也達不到的高度。何況,縮地術才練好,卻只用了一次,可惜死了。

  她本以為完全不會在意的,直到在第一夜之後,她在床上發現了那根紅羽。

  那根羽毛指引了她的兩次穿越,還代表著龍神殿空間,是赤羽所贈,自從出現就長在她頭上,從來沒有掉下來過,可是現在……從前只覺得它礙事,特別在梳頭的時候,但在看到紅羽孤零零的躺在床上的一刻,她忽然覺得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不過她仍然把它好好的珍藏進自己的小包裹裡,感念赤羽的恩情。而來幽冥界之前,她知道可能會失掉修為,把法寶什麼的都放回師傅那裡了。

  除了,亂的妖丹。

  她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留在手中的,但現在對那是狐妖非常痛恨,就算他死了,他還是折磨著她和百里布。他那個人,滿嘴胡說,不能相信,怎麼就唯獨中了他媚香不能歡愛,否則失掉修為的事就是真的呢?

  不過她不後悔,忽然想起那首描寫小尼姑思春的昆曲山坡羊,不由得哼了起來。

  ……他與咱,咱與他,兩下裡多牽掛。冤家,怎能夠成就了姻緣,就死在閻王殿前,由他把那杵來舂,鋸來解,把磨來的換,放在油鍋裡去炸。唉呀由他只見那活人受罪,哪曾見過死鬼帶枷?唉呀由他一邊唱還一邊拋媚眼,惹得百里布又與她纏綿片刻,因怕她太累,才抱在一處說話。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百里布說,神情很是嚴肅。

  「你不是早就娶妻了吧?」樂飄飄頓時想歪了,「那我馬上走。告訴你,不管我有多麼愛你,我絕對也不做妾的。」

  「你想哪裡去了。」百里布在她腰上捏了一把,「是關於我的身世。」

  誒?難道有秘辛

  「你父皇他……」她試探性的問。

  「我把你的魂魄放在眼睛中溫養時,他走了。」百里布的聲音突然憂鬱了下去,能夠聽得出來,他很擔心百里松濤,儘管百里松濤逼迫他,給他巨大的壓力,干涉他要走的路,但百里松濤也疼愛了他那麼多年,最後為他受了重傷,那份父子之情是沒辦法割斷,更是無法泯滅的。

  「他的傷好了嗎?」

  百里布搖搖頭,「修為盡喪,身子也沒好利索。但是那個宮中供奉的佛修回頭,不知對他說了什麼,兩人一起消失了。只留了封信給我,告訴我不要找他,他道心有悟,需要靜心,不染外物。還有,告訴了我一些事。」

  樂飄飄翻轉身子,更深的窩在百里布的懷裡,以無言的行動給予他力量。

  「其實,我父皇並不是我的親生父親。」百里布拋出的第一句話就是重磅炸彈,「但我也不是他收養的,與他也有很親近的血緣關係。他……是我的舅舅,一生無子,就把我當成了親生兒子,大秦的繼承人。我的母后,不,應該說母親,是我父親惟一的嫡親妹妹,一千多年前的大秦長公主百里其華。」

  樂飄飄完全震驚了,而且心中突然閃過一道光。

  百里其華……其華……七花……進入龍神殿的咒語。龍神殿空間是赤羽所贈,赤羽是百里布的師傅,為他犧牲很多,無怨無悔……百里其華與赤羽之間……

  「我的師傅赤羽,也算得是你的師傅,其實……」百里布艱難地說,聲音乾澀,「才是我的親生父親。因為他是龍神下界,所以我才是半神之體。我一直以為繼承的是我母親那邊的神格,卻沒料到是這個情況。」

  「那……那……」

  「知道他為什麼會身體殘缺嗎?」百里布接著說,有些痛心,「我母親生下我就薨了,我身子極弱,可能活不下來。於是他挖出一隻眼睛,把我放進去養著。」

  樂飄飄想起百里布也是這樣對她的,輕聲問,「你們神龍一族,眼睛是龍氣最豐沛的地方嗎?」

  百里布點了點頭。

  他沒說,剜眼之痛有多麼劇烈。民間說:畫龍點晴,正是因為龍的一雙眼睛格外重要。

  而樂飄飄也沉默著,因為百里布的話而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記得當她身死之際,也是赤羽把她的魂魄收集。說起來,赤羽對他們實在付出太多。

  但她,和赤羽有什麼關係呢?為什麼,他們這麼有緣?為什麼他總在最關鍵的時刻出來救她?又為什麼一見到他,她就心酸到不行,就想落淚?

  耳邊只聽百里布繼續道,「我的幽魂萬骨刀、日月弓、乾坤箭,都是他用自己的龍骨、龍筋與龍鱗所造。為了給我留下能傍身倚世的神兵利器,他才自殘了龍神之體。當年,是他停止了那場冥界與其他三界的戰爭,卻擔憂人心不死,未來對我不利,可以說為我安排好了一切能保護自身的東西。我們一起找到的龍印,你引來的幽冥陰兵,也是他的安排。」

  父愛如山,就是這個意思吧

  聽到這些,樂飄飄非常感動。縱然她前世是個孤兒,但今世她有三個師傅,她明白男人一旦愛起孩子來,一點不比無私的母親差。甚至,更偉大,目光更長遠。

  「他為什麼要下凡,為什麼發起戰爭,又為什麼突然停止?」她有很多疑問。

  百里布卻搖搖頭,「我不知道,父皇並沒有詳細說明。我想,他是覺得機緣到了,我自會明白,但肯定也修仙聯盟的陰謀有關。我自五歲懂事起,父皇就告訴我,我母親是修仙聯盟害死的。而且父皇和母親年輕時的理想就是把修仙者從普通百姓的地方趕出去,互不相干。殺母之仇,治國的理想,是百里皇族和修仙聯盟不可化解的仇怨。為了母親,我不能罷手。」

  雖然赤羽才是百里布的親生父親,百里松濤只是舅舅,但百里布仍然改不了口,用著以前一樣的稱呼。而所謂見舅如見娘,百里松濤那麼疼愛他,百里布也仍然流著百里族的血,所以他這樣痛恨的心態是可以理解的。

  都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但修仙聯盟與百里氏的仇恨結了又結,真的很難解開的。大秦野心勃勃,要統一天下,要建造只有凡人和皇權的世界,理念為世所不容,修仙界也不容,這才是對立的根本。對百里布而言,母親死於修仙聯盟之手,親生父親如今已是魂體,不管赤羽發動戰爭是對是錯,到底也是傷在修仙聯盟的手下,養父,也是親舅舅被修仙聯盟的人傷得修為盡喪,如今流落在外,生死不知,確實,他沒辦法和敵人談判。

  如果,有一個合適的時機,大家溝通溝通,簽一個和平協議就好了。如果這一切只是個誤會,就更好了。但,這也只是她的美好願望吧。

  「可是,你到底生於何年啊?」樂飄飄發現一個問題,「如果你是赤羽親生,時間對不上呀。你父皇的年紀,也有點說不過。」

  百里布笑笑,摸摸她的頭髮,「實際上,我比你大很多歲。在我師傅和你三個師傅鬥法之前,我已經出生。不然,你看到我師傅時,他不可能已經身殘。父皇說,我生下來時是被包裹在一顆珠子中的,沒有任何意識。師傅以眼睛養育我之後,也是他與你三個師傅鬥法之前,又把我沉入地下黑水河底,以水氣滋養。我所有的修為,全是他以留在我腦海中的殘念所授。我在五歲那年醒來的,記不起之前的任何事。但,我已經在混沌中修行了五百年,因為是半神之體,修行速度是普通人的何止百倍,所以早就大成。甦醒後的修為,只是不斷釋放而已,那一半人類血統就是我的封印。至於我父皇……他在我師傅指點下修行,一步步踏實走來,生命早就長及千年,百里皇族一代代的皇帝都是他的傀儡,直到我甦醒,他才以後代的身份入世。」

  怪不得,父子全是修仙天才,原來是厚積薄發。連那仙甲士,和好多神奇陣法,想必也是赤羽留下的。不然,土地貧瘠的大秦,如何能凌駕於其他六國合力之上?可憐赤羽一番愛惜親子之心,有沒有被百里松濤利用呢?但也許,赤羽知道會有這個結果。

  赤羽的靈魂不去,是在等什麼?還是要親眼看著什麼?抑或,上界神的魂魄,不能跌落在下界凡間?

  「龍神和你的母親,是怎麼在一起的?」

  百里布仍然搖頭。

  應該是很相愛的吧?一個神,一個是凡間女子。他們的愛情,又怎樣為天地和世俗不容?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42 PM

第六十四章 掀起你的蓋頭來  

  「我得回二仙村一趟。」樂飄飄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對百里布說。

  「不許。」百里布很乾脆的拒絕。

  樂飄飄從他懷裡爬出來,「不帶這麼霸道的,我還沒嫁給你呢,就限制我人身自由。告訴你哦,我很傳統的,我們倆現在這樣,頂多算是無媒苟合,你怎麼著也得派人提親,然後八抬大轎來抬我吧?雖然我還沒嫁你,就和你那樣那樣了,很不守規矩的,可大面兒上也得讓我過得去。退一萬步說,我現在就算嫁你了,不能回娘家看看哪。」

  百里布愣住。

  若他還是大秦太子,當然會舉行大婚之禮。可他現在是幽冥界的冥王,世道又這樣亂,他以為這就算娶了飄飄了。事實上,他是捨不得放她離開眼前哪怕一息,但她說的也有道理。他心中喜歡她到不得了的地步,自然她想要什麼,他就給什麼。

  只是……目前確實比較困難。

  「非常時期,簡單一點就好。」看百里布露出為難的樣子,樂飄飄連忙道,「你就帶個幾大箱黃金珠寶,選個黃道吉日,找人,就燕大哥好了,到二仙門正式求親。媒人嘛,我們二仙村就有,就是意思意思表示下誠意。然後我師傅會選個日子,把我送過來。你若不放心,成親時派兵保護就是了。但我還是覺得保密比較好,不然難保沒有人半路搶親。可是這個形式,我不想省下。」

  百里布發呆,因為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想滿足樂飄飄,又想這來來回回,至少得一兩個月吧?他現在一天也離不得她,兩天就是忍受的極限了。可不答應……姑娘家,都會夢想自己成親的場景吧?他也不想飄飄不明不白就跟著他。把二仙門的人都接來幽冥界,在這裡辦婚事?又相當於拉二仙門倒下他這邊,怕修仙聯盟那邊生事,也讓三大帥主為難。

  娶冥後,到底是件大事。而他,恨不能早一天立她為後。

  「不然這樣。吧」見他躊躇,樂飄飄又退一步,「這次就叫燕大哥送我回去,你也比較有放心,然後直接就提親,我再跟燕大哥回來好不?」這話底下的意思就是:這一趟必須走,是免不了的。

  當然,實際上她要做什麼,百里布不需要知道。就讓他以為,她想要個婚禮吧。不過細想想,雖然她不介意就這麼和他在一起,可身為女性,嫁人這種事,潛意識裡還是很渴望的。

  她很希望他唱一句:掀起你的蓋頭來……

  那邊百里布猶豫半天,從沒有這麼優柔寡斷過,但最後還是點頭應下。不過他又以各種理由強留了樂飄飄半個多月,才讓燕北天帶她走。為了加快來回的速度,他們在幽冥界,也就是地下走了很長一段路,這樣又不會驚動修仙聯盟,還節省了一半時間。

  所以,樂飄飄在離開二仙村一個半月後,又回來了,帶著大箱小箱的珍貴禮物。

  全村沸騰,就好像她是凱旋的英雄似的。實際上她是夜奔男人,所以她很難得的不好意思了。而她的紅羽沒了,是人就知道她丟了修為,居然也沒有人問起。想必,是怕她難過吧。

  不得不說,二仙門就像一個大家庭,所有人都那麼善解人意,知冷著熱的。

  而當樂飄飄跟三個師傅說明要成親的事,那三人登時驕傲得連胸脯也挺高了,擺足了要嫁女的岳父架子,諸般挑剔不滿,把燕北天好一通折騰。借這個機會,樂飄飄「視察」了變形金棗、風騷小紅杏和仙豆的改良效果,看到門人們一會兒三頭六臂,一會兒生出風雷雙翅,一會兒變成三隻眼,都嫻熟得很了,忽然想,如果現在二仙門要加入戰鬥,應該也不差,至少可以自保的。

  他們的發展政策,一向就是安全第一,攻擊力無所謂,只要防禦好就行。所以,二仙門的劍陣和法陣一向很了不起,遇到敵人後,傷亡率很低。

  過了兩天,她把燕北天丟給大師傅小一郎和二師傅鳳九去對付,自己卻貌似無意的找到無跡,在寂靜無人處問起,當年三大帥主和赤羽在結界山洞的那一戰。

  「當時,赤羽不是已經停手不戰了嗎?修仙聯盟為什麼還要趕盡殺絕?」她問。

  無跡歎了口氣,「說到底,就是麻桿打狼,兩頭害怕。很多時候,人是因為恐懼,才會做出殘暴無理的事。就像你身上落了只毛蟲,那並不會要你的命,但你驚慌之下,會把它甩到地上,踩死為止。同樣道理,那時赤羽雖然已經表示放棄,並承諾絕不再挑起戰爭,但之前他表現出太強大的實力,是修仙聯盟根本無法抗衡的。大家都以為他是權益之計,完全不相信他的話。後來打聽到不知為何,他的肢體殘缺了,修為損失了不少,便都認為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時機,必要把他消滅才能放心。美其名曰,除惡務盡。可是現在想來,赤羽,並非十惡不赦。」

  「赤羽為什麼挑起戰爭?」樂飄飄又問起這個問題。百里布不知情,興許師傅知道呢。

  可是,她仍然是失望,因為無跡也說不清。

  「真正的原因沒有人知道,但他的目的卻明確,他想統一下界。」無跡說,「可修仙界本來井水不犯河水,哪有人肯臣服,於是就只能戰鬥。」

  「這倒是和始皇哥哥統一中國時的情況差不多。」樂飄飄咕噥一句。

  「你說什麼?」無跡沒聽清。

  樂飄飄搖了搖頭,不準備解釋,「那他收手的真正目的呢?按說,他所愛的女人百里其華是被仙聯盟害死了,他應該更瘋狂的報復才對。」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無跡很吃驚,「當初,只有修仙聯盟的最高層才清楚。」

  「百里布告訴我的。」

  「這是修仙聯盟的污點,當初發誓誰也不說的。到底我們忘了,百里其華是大秦皇族,赤羽有可能把實情轉告給百里家的長輩,然後一代代傳下來。」

  樂飄飄沒說話,因為百里布是赤羽和百里其華之子,百里松濤是從那場大戰中活下來,一直操縱皇家傀儡的人,在沒有徵得百里布同意之前,就算是師傅,她也不能隨便透露。

  而聽無跡的意思,沒有人知道百里由的身世之謎。但,背後指使狐妖亂的人呢?是不是知道很多不為人知的細節?

  「龍性最淫,赤羽也風流好色。」無跡繼續說,「他入世後,身邊美女無數。偏他有那個本事,讓各界的頂尖美人都臣服於他,甚至自動獻身。可他又從不把女人當回事,不知傷了多少女兒家的心。後來,默默無聞的大秦長公主其華遇到了赤羽。也怪了,從此赤羽收心,獨寵她一個。那時戰事激烈,無人能抵抗赤羽。事實上,他算是橫空出事,之前甚至沒有人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後來不知誰探查出他竟是上界龍神降世。」

  聽到這些,樂飄飄吃驚不已。

  在她印象中,赤羽雖然身體殘缺,卻完美如神祇。雖然不瞭解,可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是極癡情的人。不然,為什麼連想想他,她都很哀傷,想哭泣?但無跡不會騙她,那他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嗎?還是,赤羽是遇到百里其華才改變的?

  「那時候,修仙聯盟幾近崩潰,只差一步就會被赤羽屠滅。卻因為他沉醉在百里其華的溫柔鄉中,而暫緩了攻擊。修仙聯盟認為這是翻身的機會,而只要殺掉百里其華,赤羽可能走火入魔。至情的人,必至性。且,那是修仙聯盟惟一能抓住的赤羽弱點。只要他失了心智,我們就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所以,修仙聯盟對百里其華下手了?」樂飄飄簡直難以置信。

  這是修仙者嗎?這就是澄明的道心?可見,只要關係到利益,人類自己對自己的考驗,比上天的考驗還真實、還要黑暗。

  就像現在的修仙聯盟,因為她是百里布的心魔,也被惦記著。若不是有三個師傅罩著,只怕也早成了誘餌,為所謂「人間正道」而犧牲。

  無跡很羞愧,隨後卻又搖頭,「奇怪的是,我們只是制訂了針對百里其華的計劃,卻不知是哪方先下了手,百里其華突然傳出死訊。」

  「真的不是修仙聯盟動的手?」樂飄飄緊張又好奇地問。

  「這個我沒辦法回答,因為大秦長公主的死是個謎。當時的修仙聯盟和現在一樣,並不是鐵板一塊的。」無跡道,「總之赤羽心灰意冷,直接放棄了大好的局勢,停手罷戰了。」

  「可你們非要斬草除根是不是?」樂飄飄又問。

  其實她也能理解修仙聯盟,也沒有立場責怪。畢竟,和平的首要條件就是平衡。赤羽的力量太強大,怪不得別人害怕他,不殺他就不能安睡。而他,不也怕將來兒子會倒霉,留下很多神物和冥王的力量嗎?

  說到底,不信任,就沒辦法言和。很多全面性大戰,起因往往在一念之間。人心,才是這世上最難測的東西。



第六十五章 妖丹的另類作用  

  「赤羽失蹤後,冥界陰兵也消失了。三界中的修仙者驚魂未定,找了十幾年,才聽說赤羽還活著,只是身體殘缺了。我們認為他是得了怪病,或者修為出現問題才罷戰的,怎麼難捨棄他虛弱時的機會?於是才有那場大戰,我和你大師傅、二師傅,拼著與赤羽同歸於盡,才換得五百年的和平。但今天看來,我們顯然都錯了,以暴制暴是不可能帶來和平的。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哪想到五百年一個輪迴,當年根本沒有把事情解決乾淨。」

  「大秦的那位長公主,很美嗎?」沉默了好半天,樂飄飄問。

  她回二仙村,並非為了求親。那只是借口,她是想問問師傅們,關於一千年前的那場下界大戰。還有,關於赤羽和百里其華之間的故事。顯然,知情人很少,就連百里布,因為他父皇沒說,他也不知道。但三個師傅是當初修仙聯盟的最上層,果然她是問對人了。

  但是那場愛情的細節,只有當事人才能明瞭。麻煩的是,舊的謎沒有解開,新的謎,也就是百里其華之死,又在往事中露出崢嶸一角。

  「見過大秦長公主的人不多,我有幸是其中之一。」無跡歎了口氣,「瘦瘦小小,樣子非常普通,扔在人堆裡,除了那身公主的高貴氣質,根本看不出她與普通人有什麼區別。可就是這位姑娘,卻牢牢抓住了赤羽的心。要知道,赤羽連絕色的女修,妖族狐媚和魔族聖女都視如敝履,只享樂,卻從不曾動過真情,更不會放在眼裡的。」

  聽這話,樂飄飄陡然生出嚮往之心。

  真想親眼看看故去的婆婆的英姿啊。她厚臉皮的想。反正她嫁給百里布,百里其華就是她的婆婆嘛。而赤羽,是她的公爹。這麼想想,感覺特別古怪。

  又細問了半天,直到無跡再沒什麼可說的了,樂飄飄才回自己的屋去。

  一進屋,看到大吉大利和包小妞都在。

  靈寵的修為是和主人對應的,成正比的。主人的修為高,靈寵就厲害。主人的修為低,靈寵就傻蛋。可樂飄飄是修為盡毀,現在是凡人一個,反而因此算毀了與靈寵間的契約,他們三個除了虛弱了幾天外,能力並沒有下降。

  「你們跑來幹嗎?不去玩嗎?」樂飄飄有點奇怪。

  她對靈寵的管理一向鬆散,基本處於放養狀態,這三隻也樂得如此,平時行事極為沒有紀律性,若沒有被關進山河懸匣,就四處瘋玩,有時候要用他們都找不到的。

  現在樂飄飄與他們之間沒有了契約,他們卻改變了行為,總是在她附近晃,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難道,靈寵就一定要有主人才行,否則就不快樂嗎?

  想到這種可能,她覺得挺對不起這三個傢伙的。尤其,現在他們三個甚至連人形也不願意變,就以本體的形象出現在她面前:一隻大白兔、一隻火紅色的漂亮鳥、一隻肉乎乎的龍,看起來又萌又可憐。

  「大長老說主人失去了修為,要我們就近保……」大吉沒什麼心機的說,話到一半,被大利拐了一爪子,就沒說下去。

  「不礙的,我本來就沒了修為嘛,不用在我面前這麼小心翼翼。」樂飄飄摸了摸大吉的羽毛,「而且,我已經不是你們的主人了。」

  「切,裝什麼大方」包小妞一臉不屑,兔子眼卻紅通通的,「修為而已,還能再修煉回來的。你別犯懶啊,我們做生不如做熟,就等你重新築基,好簽下血契的。」

  樂飄飄苦下臉。

  當初築基有多辛苦,她是很瞭解的,真不想再重來一回。而且,她也感覺自己的身體也不能再修行了,丹田、髓海和絳火都空蕩蕩的就算了,關鍵是像漏勺,什麼也存不住。她偷偷試過,完全不可能再重新築基。

  但這話她對誰也沒說,因為怕愛她的人失望。但百里布是瞭解的,畢竟他們的身體接觸那麼密切和頻繁。所以,他才說要去為她尋長生藥。現在,面對這三隻靈寵,她也不忍打破他們的幻想,只含糊的點點頭。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我很笨啊,是五行全靈骨。」她攤開手,「你們要等我,需要很久的時間,就甘心讓其他靈寵超過嗎?」激將法應該有用吧?他們能另選主人最好。其實三個師傅一人一隻,多好。

  「你怎麼這麼侮辱人呢。」大利拿看白癡的目光看樂飄飄,「我們三個是仙種,一般靈寵比得了嗎?就我們現在的狀態,其他小動物修個萬八千年未必達得到,還介意你重修?但你確實也得快點,看你這半死不活的,走起路來像砸地,肉身沉重,氣味渾濁,一點不飄逸,真的很丟臉誒。」

  「你一如既往的欠抽。」樂飄飄罵了一句,「別自視這麼高,其他靈寵倒罷了,就說鬼車和飛廉,也是仙級的上古寶貝,你不怕被人家比下去?」

  包小妞一聽就不樂意了,甩了甩長耳,不服道,「有什麼了不起的比凶殘,鬼車未必是我的對手。來,現在帶我去會會他」

  大吉上前一把拉住,「別衝動,別衝動。」她有心理陰影,飛廉就算了,頂多就是不理他們而已,裝高傲,有時還怪可笑的。鬼車可是個渾不吝,她還是一隻小雞時,差點被鬼車抓去虐待,現在想想還心有餘悸。

  大利哼了聲,做了個嘔吐的姿勢,然後又要發表意見。樂飄飄知道他火上澆油的本事大得很,連忙把話題拉回來,也再沒多說別的。心想,慢慢把真相透露給三位師傅,他們慢慢自會勸服這三隻吧?

  吵吵鬧鬧中,天色就暗了下來。燕北天還在和三位師傅就成親的細節纏魔,樂飄飄吃了飯就躺在床上想心事。想著想著,迷迷糊糊就睡著了。正在半夢半醒的哈皮狀態,突然感覺腦袋底下一陣顫動,令她不能進入香甜的沉眠。

  她下意識的向枕頭下掏去,入手的是一個小布袋子,裡面裝著那根紅羽、五顆龍元和那顆亂的妖丹。

  「誰搗亂」她哼了聲,用手使勁抓那個小布袋,哪想到眼前白光一閃,她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奇怪的結界中。

  她在做夢。她很清楚這一點,然後就像鬼壓床,明知道是怎麼回事,卻無能為力,根本醒不了。可到底是修過仙的人,對這些奇聞異象見怪不怪,愣了片刻後就打了個哈欠,不耐煩的道,「誰?誰把我叫進來的。」

  噗的一聲,亂出現了。

  「你不是死了?」樂飄飄納悶極了。同時,也有些驚奇。還有,一點點喜悅。

  「是死了,死得可透了。」亂無所謂的揮揮美麗的手,「可我提前分了殘魂在妖丹裡,因為跟你有話說嘛。再說了,這有什麼稀奇的,你那五顆龍元,裡面也附了五個奇怪的傢伙,其中一個還是和尚。」

  「他是土龍,很善良的。」樂飄飄懷疑地看著亂,「倒是你,想幹嗎?」

  「你也別煩,反正我辦過這件事,就連殘魂也會沒了的,真正再不會出現。」亂悠長的歎了口氣,「若以後有緣,過個千八百年,你若看到一棵狐狸草對你搖擺,一定是我。唉,可憐我真心喜歡你,都死了,還記得要還你一份情,你卻這樣對我,好傷心哪。」

  「別惺惺作態」樂飄飄有點惱火,「你給我下了媚香,害我如此之慘,還有臉在這兒說喜歡我 ,要還我情?還你妹啊還」

  「我沒有妹妹。」亂一攤手,無辜的臉無比欠扁,隨後又是賤笑,「不過,你既然進了我設下的妖丹空間,說明你還是和百里布歡好過了,修為已經失去。當初我設下這個結界時有兩個條件:一,只有你能進。二,你已經非處子。」

  「下流」樂飄飄漲紅了臉。

  「你怎麼也像世間俗人呢?」亂有些不滿,「天地分陰陽,世人有男女,男歡女愛不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嗎?只要有情,什麼做不得。」

  「我怎麼樣,不關你事但你設這個結界,到底有什麼用處,難道就為了笑話我的?」樂飄飄怒。

  「我哪有這麼無聊,說了是還情。」亂攤開手說,「前面用媚香害你,若你們不顧一切的非要在一起,說明真是有情人。雖說你為此變成了凡人,但誰說修仙者或者神仙就一定快樂?而且,我這不是有補償嗎?」

  「你怎麼補償我?」樂飄飄來了點興致,但仍然持半懷疑態度。

  亂這個傢伙,挖過太多次陷阱讓她跳了。

  「這就是妖丹的另類作用了。」亂得意地笑,「它能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但據猜測應該與赤羽以及一千年前的大戰有關係。」

  「你不知道?還據猜測?你還能更不靠譜一點嗎?」樂飄飄火了,「你耍我吧?做狐妖做成你這樣也算極品了,死前要害人,死了還要坑人」

  「喂,你怎麼不信我。」亂不滿的瞪眼,「這東西可是我從幕後主使人的手中偷來的。現在她還未必發現了呢。」

  「幕後主使人?」樂飄飄挑眉,「你的主子?」

  「可不是怎麼著。」亂飛了個媚眼過來,「告訴你,她呀,就是東尊付采薇」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43 PM

第六十六章 門內世界  

  樂飄飄大為吃驚,因為,怎麼也沒想到是那個女人在做怪。而且這麼快就得到大BOSS的名字,是不是太表面化了?一般故事中,應該歷盡千辛萬苦才能調查出來才對呀。

  再者,付采薇可是四大天尊之一,正道的絕對偶像啊。所以,她一時還有點不敢相信。

  「她為什麼要這樣?」總有個理由吧。要殺她、命令亂挑得她和百里布自相殘殺。她什麼毛病啊,變態?還是吃飽了撐的?

  「為了赤羽。」亂老實地答,「太細節的我不清楚,想來是為感情吧?女人,還能因為別的什麼事這麼執著和瘋狂嗎?說不定當年她愛著赤羽,可赤羽卻愛著別人,她妒忌之下就失去理智。冥王赤羽,上界的龍神,絕世美男子,據說顛倒眾生哇,所以付東尊由愛生恨是最好的解釋。女人嘛,反正就是不可理喻的。」

  「她做這一切,就是為了讓赤羽出來?」雖然亂這麼抵毀女人,她很不爽,但那狐妖也有幾分道理。

  「誰知道她。」亂哼了聲,「若不是她拿捏住我的命門,誰會給那個瘋婆子使喚。以我的觀察,她也不是下界的人,指不定就是上界和赤羽一道臨凡的。她的修為遠比大家所知的高得多得多得多得多,要不怎麼能輕易治服我?以後你若和她對上,千萬要小心。」

  「你這樣說,有證據?」樂飄飄徹底來了興趣,因為她感覺在接近真相。

  赤羽的身世、下凡、戰爭、愛情、以及一切一切的真相。

  「真相肯定和我妖丹裡存放的東西有關,是我偷付采薇的。」亂得意洋洋,「沒有女人能支使我而不付出代價,嘿嘿,你除外,誰讓我賤了一身的狐狸骨頭,就是喜歡你呢。」

  「到底是什麼東西?別賣關子了。」

  「我也沒打開過啊。」亂眨了眨眼睛,「我偷到那東西就立即放在妖丹中了,若敢私下研究研究,只怕一動,付采薇會知道。但她藏得那麼珍重,一定是對她極為重要的。甚至,可能是解開她行為之謎的寶貝。可惜啊,我是沒機會也沒運氣看,所以交給你了。我想,至少你不能被害了,還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樂飄飄看著他,心中不知是氣是恨,或者,還有對他終將離去有遺憾。其實亂這個人,除了囂張惡劣、行為乖戾、淫賤腦抽、下流無恥外,也沒什麼大缺點。有時候,還怪好玩的。

  「捨不得我了嗎?」亂忽然溫柔一笑。

  不知為什麼,樂飄飄覺得這是他這輩子笑得最真的一次。於是她點點頭,「是有點。」

  「那就不枉我這份心。」他繼續微笑,「我輩修仙者,問的就是心意,誰管它事實如何,過去與未來。可惜啊,所謂緣分就是這樣,不管你多愛,多恨,多捨不得,該離去時還是會離去的。」說著,身形就是一虛。

  「亂,謝謝你。雖然我恨得你牙癢癢,卻還是……謝謝你。」樂飄飄真誠地說。

  「小東西,我就喜歡你這樣。」亂哈哈大笑,「總算,我給了你一把通向真相的鑰匙,並不虧欠你吧。啊呀,我真要走了,記得注意狐狸草啊。」

  「好。」樂飄飄答應。

  話音未落,就在那魅惑世人的笑中,亂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而樂飄飄,眼前又滑過一道白光。猛然睜眼,還躺在床上。小布袋子就放在枕邊,手心中卻握著那顆妖丹。

  一時之間,她竟然有幾分惆悵。生命無常,珍惜眼下有多麼重要。而亂,會轉生為狐狸草嗎?那是這個世界獨有的植物,像蘭花的葉子,稀少,生於亂草之間,生命力極為頑強,與向日葵的某些特性相似,只不過會對著月亮,轉過草葉的正面。

  亂的話又讓她想起席幕容的那首詩……開花的樹。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他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亂,真的能轉世為草木嗎?樂飄飄很不確定,更不確定的是,要不要完全相信他的話。

  用力握緊手中的妖丹,眼前又是一花,定晴細看,竟然發現半空中憑空出現一道門。門那邊,光華燦爛,就像閃爍著五彩的光,又像是水紋波動,分外詭譎。還有,那門是虛空的,像是某個結界點,與真實世界相連卻又相斥。

  怎麼辦?進還是不進?門內是哪裡?她若進去了,還出得來嗎?她已經沒了修為,普通人一名,若有什麼危險,就是死翹翹個結局。可如果不進,她預感她一定會後悔。亂一直真真假假,但這次,她覺得他說的是真的。

  「主人,你在幹什麼?」在另一張小床上睡著的大吉醒了。

  大利和包小妞是打地鋪,因為樂飄飄沒了修為,不能再使用山河懸匣,所以他們三個要跟緊她,就只能守在身旁一途。

  「主人脖子疼嗎?為什麼一直向上仰著。」大吉瞪圓了黑豆般的萌眼。

  樂飄飄非常意外,看大吉茫然的樣子,暗暗心驚。難道除了她,沒人看得到那扇門?

  「快看看,半空中有什麼?」樂飄飄指著五彩門所在的方位。一邊,走到地鋪的位置,伸腳踢了踢大利和包小妞。

  「什麼也沒有呀。」大吉很納悶。

  大利和包小妞醒了,睡眼惺忪的望著樂飄飄,「我就知道,就算主人沒了修為,一樣會虐待我們的。因為,主人生就一幅黑心腸。」大利立即進行人身攻擊。

  樂飄飄沒工夫搭理他,再問,「你們兩個看到沒?那邊有什麼?」

  「牆嘍。」包小妞跳起來,「不知道大利的龍角撞牆,會有什麼後果。」他惡劣一笑,沒等樂飄飄反應,突然對著大利的屁股就是一腳。

  只聽嗖的一聲,大利正對著門飛過去,一下就淹沒在其中,消失不見。

  這下,樂飄飄和大吉都傻了。

  包小妞愣了半天才緩過神,指著那片虛空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主人教大利什麼法術了?難道是隱身術?可是能避過我的天眼,這隱身術也太厲害了吧?」

  「你個禍頭子」樂飄飄拍了包小妞一把。

  這下,不進也得進了。而且,不能進得慢了,不然誰知道大利在那邊會怎麼樣?會不會被捲到什麼地方去?雖然他是上古神獸的後代,畢竟是在凡間長大,而且從沒離開過她,獨立生活能力應該挺差的。她不能任由這個傻蛋丟了也不管沒猶豫,樂飄飄縱身一躍,也跳進了門裡。

  門外,大吉和包小妞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的一切,大吉都急得快哭了,「主人怎麼也不見了怎麼辦怎麼辦?」

  「能怎麼辦?主人在哪,我們就得在哪,上吧」包小妞咬牙切齒地道。

  「那是牆啊,撞上肯定很疼。」大吉有點害怕。

  包小妞呸了聲,「還經常要我叫你師姐,就這麼一點點大的老鼠膽?那邊一定有什麼看不見的結界,不然大利和主人不會消失。快點吧,也許結界門有關閉時間。那時,不但我們會撞牆,還會丟了主人和那只笨龍的。」說著,包小妞伸出兔爪,拎了大吉的鳥翅膀,也衝向同樣的方位。

  大吉閉緊眼睛,渾身緊繃,可預感中的疼痛感並沒有來,而是感覺像是掉進水裡,輕微的撞擊,刺破的感覺,接著嘩啦一聲,穿越薄薄的水層,掉到了實地上。

  嗯,也沒怎麼摔疼。

  向下一看,竟是如茵的綠草坪。再把目光放遠,哇,好大的一片,極目望不到盡頭,就像一塊極品的綠色厚絨毯。

  「你們怎麼也來了?」身邊響起主人懊惱的聲音,「得,這下連給師傅們報信的人都沒有了。他們看不見我們,肯定得著急。如果我們遇到危險,連援兵也沒得叫了。」

  「沒出息,還沒出事呢,就想著叫人救。」包小妞對主人嗤之以鼻。

  「放心啦,這裡氣息祥和,沒有凶煞之感,一定不會有事的。」大利搖搖龍頭,「但此地如此廣博,能不能走出去才是個問題。」

  樂飄飄四處看看,確實覺得賞心悅目,一派生命活力,不像是可怕的地方。但,那扇結界門既然是付采薇的,既然是亂偷來的,並且做為補償她的東西,肯定也不會簡單,指不定隱藏著多麼大的秘密呢。

  「大吉,你方向感好,記著點路,我們往前面探一探。」樂飄飄當機立斷。

  大吉嗯了聲,輕巧的踩了個舞步。這是她的能力,會留下除她之外,誰也看不到的印跡。

  一人三寵向著一個方向而去。

  腳下,綠草坪無盡延伸,踩起來軟軟的,極舒服。有草葉的清香在空中飄浮,一叢叢星狀的各色野花點綴其間。如果抬頭,會看到藍天白雲,高遠而靜謐。

  總體來說,這裡很不錯的地方,若不是沒有方向和時間感,景色又一成不變,真的很令人心曠神怡,宛如天堂。

  咦,這是不是天堂吧?

  一般情況下,上天堂和下地獄是一個意思,就是死翹翹了。哈,這種死法倒是好,半點痛苦也沒有。



第六十七章 守梯子的美男  

  啊

  正想著,包小妞大聲慘叫起來,然後對大利怒目而視,吼道,「跟這麼緊幹什麼?你踩到我的尾巴啦。疼死了」

  「兔子尾巴這麼短,能踩上的難度這麼高,我居然做到了,你不覺得我很有技術嗎?」大利嘎嘎地笑。

  包小妞渾身的兔毛都豎起來了,像松針似的。

  樂飄飄及時一擺手,阻止了大利繼續的得瑟,以及包小妞要發的飆,同時心中閃過一個清晰的念頭。

  他們沒死。他們也不是在幻覺中。他們是真實的肉身存在。因為,包小妞被踩疼了。那麼說,那扇門確實是一個結界的連接點,他們到了另一個地方,可他們到底是被被扔到哪裡了啊

  「大吉,我們是不是在原地轉悠?」她問。

  大吉往身後看看,搖了搖頭,「主人,沒有。我們一直在向前,沒換過方向,也沒有回頭。」

  好吧,那只能就……繼續走。

  於是,繼續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反正這個地方無法飛行,失了修為的樂飄飄很快就走不動了,由包小妞背著向前進,最後,連三隻靈寵都累了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艷麗的彩虹。在彩虹的下面,居然一條石梯,緩緩而上,一直延伸到雲朵之後,不知通向何處。

  石階上,長滿了各色的樹葉和花朵,夢幻般的美麗。

  「幻真天梯。」大利念道。

  那四個字是刻在石階旁邊的巨石上的,黑石白字,清清爽爽,字體頗有古意,看著像甲骨文或者其他像形文字類的,樂飄飄看不懂,大吉大利倒是懂的。

  「什麼意思?」她愕然。

  「就是梯子的意思。」大吉很認真的解釋,「確切地說,照字面解是指亦真亦幻的梯子。」

  樂飄飄點頭。

  她當然明白,可是到底要不要上去瞅瞅呢?所謂亦真亦幻,會不會它並不是實質,踏上去其實會摔得粉身碎骨?猶豫了一下,她咬咬牙,邁步而上。死就死了吧,都到這個節骨眼兒上了,她已經沒有退路了。似乎是命運推動著她前來,要讓她找到謎底,那她就不會退縮。

  「主人,你確定要這麼做?」大利攔道。

  「我們有的選擇嗎?」樂飄飄攤開雙手,「即來之,則安之,別跟小老頭子似的,婆婆媽媽。」說著,連上了兩階。

  還好還好,名為幻真,但腳下是實實在在的。雖然,石梯的兩側便是雲海,走在其中如同雲中漫步,身體也似懸在空中。

  一邊的包小妞聽到大利吃癟,咭的一笑,故意三兩下躥到了樂飄飄前面去了。大利哪肯示弱,也追了上去,只有大吉乖乖陪在樂飄飄在後面走。

  「別走遠,若離開我的視線,你們就死定了」樂飄飄威脅。實際上,她把那兩隻拘在身邊,一是怕他們走丟,更重要的是怕累的時候沒了腳力。

  其實爬樓梯,是多好的減肥運動呀,據說對臀部和小腿的肌肉塑造都是有好處的。她不斷做著心理建設,以免疲勞過早來襲。可是大利和包小妞一跑就沒影兒了,害她只能自己走,爬了兩百來階後,她累得像狗一樣,舌頭都吐出來了,直接趴在地上。

  正在這最狼狽而無絲毫形象可言的時候,突然隱約聽到了鸞鳳和鳴之聲,抬起頭,天上竟然有花雨降下,萬彩繽紛。不遠處深深的雲海翻騰著向兩邊捲開,就像打開舞台上的帷幕似的。

  一個男人,就從那雲幕花雨中走來,花葉與霧氣都不沾其身,在他身外兩丈處閃開。他穿著件素白的袍子,腰上被一條黃色絲絛鬆鬆繫著,赤著腳,過臀的長髮也不束起,絲絲飛舞卻絲毫不亂,手裡拎著魚桿和魚簍,施施然自成風流。

  看到他,樂飄飄心裡湧出一句話:范兒這個東西,真的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擺的出來的。

  而因為這男人的氣質太超群了,令人甚至忽略了他的樣貌。他步步走近,樂飄飄居然沒留意他長得什麼樣子,到底是圓是扁,是黑是白。

  誰啊這是?若說是大人物,怎麼沒有隨從跟著?孤零零一個人,穿得也不華麗。若說是小人物吧,現身時的排場又這麼大,又是仙鳥,又是仙花。別是和《死神》裡八番隊的隊長京樂春水一樣,出場時需要可愛的小七緒同學在上面撒花瓣吧?

  情不自禁的,樂飄飄向上望去,結果沒看到製造花雨的人,倒是一片花葉輕輕落在了她的額頭上,引起了那男人的注意。

  「你是誰?」他問,聲音溫柔的像春日的微風。

  「我……我是樂飄飄。」樂飄飄累得爬不起來,乾脆就坐在那兒,「請問,這裡是哪兒?」

  「這是上界,天庭。」那人掩飾著一點點詫異,好看的微瞇著眼,「你怎麼來的?」

  後半句,樂飄飄沒聽到,心裡震驚得無法描述。

  這裡是上界?天庭?那個千萬個修仙者想要飛升,卻苦修多年而不得的地方?她一個肉體凡胎,一個丟了修為的人,怎麼稀裡糊塗上來的?這也太蓋了可是面前這個男人說的話,讓她沒來由的深信。

  「你是怎麼來的?」那人又問了一遍。

  「我我我……我就這麼溜躂來了。先是一大片草原,然後就是爬梯子。我……你看我累得現在還站不起來。包小妞大利」最後,她叫起那兩隻不聽話的東西。

  嗖嗖兩聲,包小妞和大利跑回來,站在她身後,一幅打手兼保鏢的樣子,不友好而警惕的盯著那男人。

  「來得這麼容易啊,我們這邊可都下不去呢。」那男人也沒見走動,忽然就來到樂飄飄面前,也盤腿坐下。魚簍放在一邊,魚桿就那麼礙事的橫在膝蓋上,「這就叫歪打正著嗎?」

  「我人品好唄。」樂飄飄聳聳肩,平靜下來。她感覺這男人沒有威脅,因為他連靈壓都沒有。對她這樣的凡人來說,金丹修士的威壓就會感受得很強烈了。

  「你又是誰?」

  「我是天帝。」

  「切,騙我啊,當我是下界來的鄉巴佬?」

  「為什麼真話總是沒人相信?」

  「因為……這種程度的話,好歹要謙虛一下,讓人蒙在鼓裡,然後恍然大悟才夠曲折。太簡單的話,反而讓人懷疑。要不怎麼說,人都有賤骨頭呢。」樂飄飄聳聳肩。

  「那麼你現在信了嗎?」那人笑了。

  「你叫什麼?」樂飄飄想了想,問。

  「連營。」

  「好吧我信。」

  「為什麼?」

  「因為你的名字好聽,因為相信別人比較省力。懷疑,是很費精神的。」樂飄飄大大咧咧的拍拍男人的肩。

  在她的意識裡,天帝應該是中年美大叔,不可能像這樣二十出頭的樣子。還應該穿著華麗的龍袍,腦袋上戴著皇冕,不怒自威的。而不應該這麼和藹可親,是問什麼答什麼的老實頭。

  所以她斷定眼前的帥哥是騙她的,或者是逗她的,於是就更要裝得若無其事,顯得見過世面嘛。開玩笑,修仙聯盟的幾位大佬,還有下界的冥王殿下跟她是什麼關係,她的地位水漲船高,現在不能跌分哪。連營說不定和狐妖王亂一樣,愛滿嘴跑火車的捉弄人。

  「你來這裡幹嗎?」她隨口問,「不會是釣魚嗎?」

  「就是釣魚呀。」連營很認真的答。

  「這裡哪有水?」

  「誰說魚一定在水裡?我在釣雲中魚。我每天都來這裡待上半日。」

  「原來你是守梯子的。」樂飄飄恍然大悟,「我們那兒管做這種工作的叫保安。不過,剛才的鸞鳳和花雨是怎麼弄的?真好看。」

  「哦,我一出現,基本就會有那些。」連營滿不在乎地說。隨後,湊近了臉,好奇地看著樂飄飄,又聳了聳鼻子。

  「你身上有赤羽的氣息。」好端端的,他突然皺了眉。

  於是,氣場瞬間就變了,「是怎麼回事?」他問。

  瞬間,樂飄飄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不是害怕,就是立即生出了百花面對陽光時,所產生的那種混雜了期待和尊敬,信任和渴望的心情。就好像,自然而然覺得自己非常渺小和卑微。

  他真的是天帝 她立即就扭轉了剛才的判斷。至少,也是個很大很大的人物。

  「你你你……」

  「這回是真的相信我了?」連營縮回身子,一臉聖光,雖然恢復了溫柔和煦,卻再不會令樂飄飄覺得他是個守梯子垂釣的低層人士。

  很多事就是這麼奇怪,一念之間,天翻地覆。

  「沒能第一時間相信也不能怪我。」樂飄飄只顧著驚了,倒忘記了怕,「天帝是上界最大的BOSS,怎麼會沒有侍衛宮女太監什麼的跟著,又怎麼會如此隨意自在?自己就到處溜躂?」

  「報死?」

  「就是頭兒,領導,最大的官。」樂飄飄解釋,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連營,也看出哪怕一絲的不確定來。於是,她很快就信服得不能信服了。沒有為什麼,就是從汗毛孔中都相信。

  「上界與下界不同,沒有那些凡俗的禮儀規矩。但,比下界更注重忠誠和服從。」連營幽幽地說,「至於說侍從……早在萬年前,赤羽就蕩平了上界的一切的危險可能,如今別說我的身邊,整個天界連巡衛也不常有,真正的清靜自在。」

  赤羽……樂飄飄念著這個名字,心中陡然一酸。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45 PM

第六十八章 通天寶鏡  

  「他有著赫赫戰功,為什麼會下界臨凡?」她問。

  這個問題似乎有點大,天帝連營居然愣了一下,半天說不出話。沉默良久,才道,「你知道嗎?下界有什麼種族,上界就有什麼種族。因為所謂上界,就是由下界的生靈修成一定的境界之後,飛升而來所組成。」

  上界就是下界的升級版。她懂。

  「所以,下界有的貪慾和爭鬥,上界也有。可能,還更殘酷激烈。」連營繼續說,神情微冷卻也平淡,「赤羽是我從出生到現在,幾萬、十幾萬年光陰裡,最好、也是惟一的朋友,也是上界的第一戰將。他是尊貴的龍神,也是主管殺戮的王。在天界,曾出現了多次動亂,若沒有他,我這個天帝早就被打到下界,凌落成了泥塵灰土。而萬年之前,他更是消滅的最大的一次叛亂力量,平息了最大的一次危機,上界諸族才有了持續到現在、難能可貴的和平與安寧。」

  「他是厭倦了,所以才下界了嗎?」

  「不,他是被我害的。」連營一歎,目光穿透了雲層,不知望向何方,「當年大事已畢,我把他關到了鎖龍台上。那是專門懲罰神龍之地,要受盡無數苦楚,甚至會損毀很多的修為。他不曾想到,我會那樣對他,所以當我這麼做了,他先是不解,然後那無盡的痛苦令他憤恨,最後終於叛返下界。」

  「什麼?」樂飄飄簡直難以置信。

  她瞪著連營,看他的臉色平靜無波,不禁越想越氣,不管不顧的罵道,「你怎麼能這樣平靜的說這種事?果然帝王心術,上界和下界一樣,玩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那套啊。你還說你們是朋友,還說他為你做了那麼多,你怎麼能這樣對他?如果上天是掌握在你這種人手裡,怪不得下界也道德淪喪,德行缺失」

  「我……做得很過分是不是?」連營輕聲道,即不惱,也不怒。最關鍵的是,他不解釋。

  為什麼為什麼?他為什麼那麼對赤羽,現在卻連句辯解的話也不說?只是忽然,她似乎明白了赤羽的心意。在上界,縱然他強大無匹,畢竟鬥不過天帝。若他在鎖龍台上日久,還可能受了重傷,所以他才求去的。

  若幻真天梯是上下界惟一的通路,剛才連營又說他們上界的人很難下去,那麼赤羽一定付出慘重代價才逃開。他那樣心高氣傲的人,肯定受不了這種背叛,於是他想統一下界,然後是想直接打上來吧?

  照連營所說,赤羽一直甘為他的驅使,應該權利慾望不是很強烈才是,那麼支撐他的,一定是復仇的意念只是赤羽逃離上界是在萬年之前,可下界大戰卻是千年之前。這只能說明赤羽傷得相當嚴重,用了九千年的時間來療傷。他是龍神,純陽之體,卻潛入幽冥界那種極陰之地,想必是為了躲避上界的追殺或者追查。也想必,又受了諸多苦楚吧。

  想到這兒,樂飄飄就為赤羽不值,同時充滿同情。為什麼,他要被好友背叛?為什麼以他的通天之能,卻在下界也失敗了,還把自己弄得如此慘法?他是神啊,怎麼可以這樣又或者是,連營故意趕他下界的,因為他太強大,在亂世中有用武之地,一旦和平,他的力量和忠誠反而威脅到了連營的地位?可他到底和連營是好友,連營不忍下手,結果只能迫走他?不管怎麼說,這麼多年來,他的心一直是冰涼透頂的吧?他的孤獨與寂寞,又有誰瞭解?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滿臉是淚。

  「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連營站起來說。

  「我不去,我不願意跟你說話你雖然是天帝,可我看不起你」樂飄飄怒極,哪裡對連營還保持著尊敬和恐懼?

  連營並不生氣,「你不理我,可難道你不想和赤羽說話?」

  「什麼意思?」樂飄飄一驚。赤羽的魂魄,回來了嗎?

  「赤羽在上界有自己的龍神宮,那裡,放著一面通心寶鏡。」連營慢慢解釋,「那寶鏡是他的本命法寶,與他的心意相連。他做什麼,經歷過什麼,寶鏡中都有紀錄。如果他的魂魄現在還在,你甚至可以看到他此時的心意。」

  「你看過了?」樂飄飄很懷疑,「如果你已經看過,那我就不再相信,誰知道你有沒有做手腳?」

  「那是他的本命法寶,我只能毀掉,卻不能打開。」連營苦笑,「你也未必能進入鏡中,只是你來得太蹊蹺,也許冥冥中自有緣分也說不定。反正,看一看你也沒有損失。」

  樂飄飄遲疑了一下。

  她在判斷,連營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可結果卻讓她十分鬱悶,因為就算連營說了那番害過赤羽的話,她仍然相信他,努力讓自己懷疑都做不到。這是他施展的法術?到底他是上界的天帝,而她只是下界的凡人。操縱她,還不容易嗎?

  那麼,還是去看看吧。既然地位和力量相差如此懸殊,她倒也不擔心了。因為她就算想被人家利用,只怕也沒有資格。

  見她答應,連營轉身就走,把魚桿和魚簍就扔在原地。而他才一動,那鸞和鳳、那花雨雲飛又出現了。她跟著沾光,也享受了把天仙的待遇。連營袍袖一捲,反手拉著她,這回不用走的,直接就騰雲了。

  大吉大利和包小妞一直插不上話,但他們三個腳底下利索,剛才不能飛,現在不知為什麼就能了,當下緊緊跟著。

  路上,遇到不少各色人物,什麼奇形怪狀,什麼謫仙風姿的都有,但見了連營,都要側過身去,執禮恭敬。到這時,樂飄飄心裡最後一絲懷疑也消失了。

  她不過是得了一顆妖丹,據說妖丹中有一個上神攜帶的寶物。然後她穿過一道門,走過了平原,爬了梯子,居然就到了上界,見了天帝,現在還要去龍神宮。

  這是什麼樣的孽緣啊

  很快,一行人來到一處偏僻之地,四周是廣袤的雲海,深處是一處巨大的金色宮殿。樂飄飄不知怎樣形容,反正就是傳說中的霞光萬道,瑞氣千條,一看就是神的居處,絕非人間富貴榮華可比的。

  待到了宮殿門口,連營才放開她,「你自己進去吧,當初我應過赤羽,他的地盤,我絕對不會涉足的。我就在這裡等你,不管你進不進得了通心寶鏡,我都會等到你出來為止。」

  樂飄飄想說兩句話挖苦連營,可是那種無力厭惡他的感覺又來了。似乎這個人身上有一種淨化別人心靈的能力,一點點惡念也凝聚不成,太無趣了。

  於是她也不再廢話,抬步就走進赤羽的宮殿。

  進門後,一種熟悉感撲面而來,因為這裡和那根紅羽帶來的龍神殿空間是一樣的建築結構和室內設計。只不過,她的龍神殿空間特別袖珍,此處卻大得變態,咳嗽一聲都有回音。

  「不愧是神的宮殿,真大啊。」包小妞讚歎。

  「大就是好,大就是高貴嗎?」大利習慣性反駁包小妞,「那乞丐應該天下最大,他們天當被,地當床,『宮殿』大到沒邊了。」

  「你真抬槓。」大吉瞪了那二位一眼,「主人是來辦正經事的,你們不要吵。」

  樂飄飄停住腳,仰著脖子四處看,「是哦,有鬥嘴的工夫,還不如幫忙。都快去找找,哪裡有一面鏡子?那寶貝名為通心寶鏡,應該是鏡子形態的對吧?唔,這裡是正殿,兩側應該就是偏殿,那大利,你和包小妞往左,我和大吉往右,哪組有了消息就通知另一組。如果都沒找到,咱們就到後殿會合。」

  「得令。」大利一抱龍爪,「我預感找到鏡子的人會是我,因為我是龍種,到了這裡有很強烈的親切感。」

  「那還不快去」樂飄飄喝了聲,拉著大吉往右邊偏殿而去。

  很快,他們就雙雙來到後殿。因為偏殿及正殿都沒什麼好看的,算得上空無一物,待時間長了,連他們都感覺出寂寥孤冷之意,更不用說有什麼寶貝能藏著了。可是到了後殿,他們卻驚訝萬分,入眼的居然是一片花團錦簇、脂粉遍地,雖然眼下靜悄悄的,卻看得出當日的鶯歌燕語和熱鬧奢靡。

  想來,開始天帝對赤羽是不錯的吧?至少生活上給予了極優惠的待遇。好多人對她說龍性最淫,說赤羽在遇到百里其華之前,有多麼風流好色。也許,這裡曾經也有無數絕色美女來來回回,也曾英雄醉臥溫柔鄉,也曾夜夜笙歌。

  「這下可難找了。」大吉很苦惱,「這裡似乎有過很多女人,鏡子有好多誒。」

  「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樂飄飄咬著牙說,「咱們有四個人,慢慢排查,早晚找得到」

  主人都這麼說了,身為靈寵,自然沒有反抗,雖然反對意見是有的,但他們三隻還是乖乖把各處的鏡子都搜羅來,全堆在院子當中,很快就堆成小山也似。他們還搬了幾隻凳子來,方便大家坐下挑撿。



第六十九章 赤羽、從前(上)  

  可在三隻靈寵忙前忙後的時候,樂飄飄卻很不負責任的正在迴廊上慢慢走著,欣賞著宮殿的每一處華彩和精美。在繞到後院的天井處時,她看到在正中央的地方有一個小巧蓮池……白翡為欄,青翠鋪地,黑玉鑲嵌,說不出的濕潤華貴,也說不出的華美優雅。

  可惜,一池蓮花都枯死了,成就了凝固的死氣。

  樂飄飄上前,見池水還清澈,池底鋪的是彩色的小石子,石子上還有奇怪的花紋,極為漂亮。不過水中無魚,仍然是靈動不足,帶著一萬年沒人來過的樣子。

  情不自禁的,她探出半邊身子,往池子裡看,期望找到不同之處。她很小心的拉著欄杆,保證自己不掉下水。但是,她卻忘記護著身上帶的東西,叭噠一聲,她懷裡一個小袋子落了水。

  「哎呀。」她懊惱得不行,因為那個小袋子裡面裝的是五顆龍元、一顆妖丹,外加一根紅羽。雖然她現在是凡人,那些東西對她來說也是很重要的。

  她猶豫了下,儘管還是挺害怕這些萬年之水的,卻仍然決定下去把袋子撈上來。池水清澈無比,看起來應該不深的樣子。

  可當她小心翼翼地跨過欄杆,腳尖才試探性的碰到池水,水面突然就蕩起很大的漣漪,接著,銀、紅、黑、金黃、淡綠五顆龍元浮上了水面,就像是煮湯圓,只是顏色煞是好看,但卻仍然嚇了樂飄飄一跳。

  什麼情況?這五顆龍元分別來自冰川雪龍、地獄焰火龍、汪洋天一龍、沙漠土龍以及大澤魘龍,當時這五條龍守護著須彌結界,被百里布和她聯手破了,龍元則歸於她,雖說龍元個頭兒不大,但也沉甸甸的,哪可能從水上浮起?除非,這水非尋常。或者,龍元變異。

  正發呆著不知如何是好,水面上忽然升騰起五色煙霧,很快快,無形的霧氣又凝聚成五個龍頭的人形,神態兇惡不友好,只其中一個除外。笑瞇瞇的是個和尚,卻是老相識沙漠土龍。

  「女施主,小僧與你又見面了。」他打了個稽首。

  好吧,神與妖畢竟不同。所以,亂只能附一縷殘魂於妖丹之上,過了限定的時間就徹底消散於天地間。神龍一族則不同,即便肉身被毀,魂魄被拘走煉化,意念卻還是完整的狀態。若機緣足夠,便可重塑肉身、重修龍魂。

  「這是什麼路數?」樂飄飄指指池子,又指指五龍。

  「五龍淵本就是赤羽建造的須彌結界,一切只是為了保護那個能調動幽冥陰兵的龍印,相當於人類世界的兵符吧。若非身負龍氣的人,任有通天之能也取不走的。」土龍解釋,「我們五個,本是龍神本體的五蘊所化,雖然為你和百里布所破,但勝者為王,我們會臣服於你們。」

  「臣服?你管這種態度叫臣服?」樂飄飄指了指一臉桀驁的另外四龍,「看樣子,他們恨不能吃了我好不好?」

  土龍尷尬的咳嗽了幾聲,「龍的性子傲慢,沒撲過來咬你,其實已經算是臣服了。」

  「那太謝謝了。」樂飄飄哼了聲,毫不客氣的瞪回去,「現在有多遠閃多遠,別耽誤我辦事。」

  「不知小僧可否幫忙?」土龍客客氣氣地。

  「嗯,把那小袋子給我。」樂飄飄指指池底,「你們五個出來了,那袋子裡還有其他東西呢。」

  土龍一揮手,尚黑的汪洋天一龍就隨手往水中一指,再一挑,已經濕透的袋子就彈射到了樂飄飄手中,還挺有力度的。樂飄飄連忙接住,擰了擰,顧不得還潮濕就放在懷裡。又見那四條龍仍然不屑的樣子,乾脆大喇喇的也不道謝,轉身就要走。

  「轉來轉來。」土龍在後面叫她。

  「幹嗎?我沒空和你坐而論道打機鋒,還有正經事要做。」樂飄飄有點不耐煩,但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土龍那麼溫和,她也不好發脾氣。

  「你不是要找通天寶鏡?」土龍問。

  「你怎麼知道?」樂飄飄不禁大驚,臉都漲紅了。

  不是這五條龍能在布袋中聽到外界發生的事吧?那那那,她一直把他們貼身放著,有時候還放在枕頭下,她和百里布親熱的時候,不是有旁聽活春宮者?

  寒,好噁心

  好在土龍的回答讓她暗鬆口氣,「是剛才天帝通知我們的呀。」

  「他何時通知了?我怎麼沒見著?」

  「那個……是不需要當面說的。我們五個在沉睡,突然就聽到了天帝的聲音,於是甦醒。」

  怪不得連營只說讓她找通心寶鏡,卻不告訴她怎麼找。她還以為又是那套天機不可洩露的說詞,敢情是人家於不動聲色中早安排好了。

  「既然天帝叫你們幫我,你們怎麼現在才出來,害我著了半天急。」她抱怨。

  「我們被困難龍元之內,要遇龍起之水才能出來呀。」土龍仍然非常好脾氣的細心解釋。

  「龍起之水?這個池子?」樂飄飄這才明白,什麼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就是誤打誤撞而已。她要不是吃飽了撐的,又要逃避勞動,怎麼會逛到這裡,又怎麼會把袋子掉進水?也可能是五龍在袋子內掙扎,自己跳下去的。

  「是啊是啊,通天寶鏡也在此處,要不怎麼說它是龍神的本命法寶呢。」土龍笑著說。

  賤,一般而言不是好字。但這個字如果和呆、萌、厚道、腹黑幾個字放在一起理解,就可愛了。比如土龍這樣的賤樣子。

  不過聽到通天寶鏡這種級別的法寶,連天帝都無法打開,卻讓她輕易找到,還是很高興的。

  「這麼說,我有了你們,也能輕鬆進入寶鏡之內了?」她試著推測。

  土龍點了點頭,「有龍神之五蘊者,自能隨意出入寶鏡。你要進嗎?你是要進來的吧?你現在就進來是不?你這麼急,應該是想立即進來的。那好,我數一二三……三」

  咻的一聲,五條龍化為五色光環,平落於水面之上。於是那水面驟然形成一個漩渦,雖然只有臉盆這麼大,吸力卻十足強悍,樂飄飄還沒來得及反對,整個人就被捲了進去。

  土龍屬唐僧的啊,這麼囉嗦就算了,還自說自話,兼之不會數數。她還沒有決定是不是立即進入鏡子,還沒有叫來三隻靈寵護架,而且還前兩個數字都沒數,可結果呢?

  她又有了看電影的感覺,她又成為了旁觀者。她真實的感受到一切,就置身於場景與人物們之間,卻完全不能對事物造成影響。說白了,她變成了透明人,她也無足輕重。那種感覺很奇妙,有窺探到秘密的興奮,也有乾著急卻無能為力的焦慮。

  而且她看到的畫面是跳躍的,就像電影蒙太奇,雖然斷斷續續,可卻從中瞭解到很多事件的真相。她還突然明白了另一件事,天帝連營進入不了通心寶鏡,卻可以毀掉。但是他沒有那麼做,這證明他問心無愧,這證明赤羽和他之間發生了巨大到足以改天換地的誤會到底是什麼?

  她看看四周,還是上界的龍神宮殿,還是後殿天井處的蓮花池邊,景色沒變,但是環境氣質變了。赤羽身體上沒有殘缺,俊美得比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他半倚在萬「花」叢中,身邊圍繞著酒池「肉」林,他衣襟微敞,目光灼熱得像能焚山煮海的野火。全天下的紈褲加起來也沒他一個人肆意,彷彿駕馭著、享受著世上的一切美景美色,卻置身世外,分毫不為所動。

  接著,她又站在了戰場的邊緣,充分明白為什麼連營說上界的戰爭比下界還要殘酷。兩軍對壘,何止數十萬之數,密密麻麻的全是上界的神仙、妖仙、魔仙及很多種族。死亡,幾乎全是徹底的,沒有輪迴的希望和未來。

  赤羽金甲金刀,沒戴頭盔,紫發幾乎垂地,迎風飛舞著。他的身邊,站的正是黑髮白袍的連營。他們兩人,一個有君臨天下的貴氣,一個是戰場上的主宰,在亂軍叢中都無比耀眼。

  但赤羽的目光中時常會閃現出凌厲金芒,更加吸引戰場中人的注意力,彷彿他就是世界的中心。他身上散發出的騰騰殺氣,連樂飄飄這個幾萬年後的旁觀者都不寒而慄。

  他迎著風,微微仰起頭,深深呼吸,似乎享受著殺戮帶來的極致快感。他的神色,狂傲如九天之上的烈陽。他的笑聲,快意而充滿渴望。他的眼瞳,除了金色,還有血樣的紅,灼熱得令人恐怖。

  若他動手,在他的刀下,沒有任何人可以活著,而且死狀也極為殘酷。很快,他從本軍與敵軍間趟出一條深深的鴻溝,像把地面生生撕裂成兩半。溝中,血水流淌著,漸漸沒過了腳面甚至膝蓋,充斥著令人見之欲狂,聞之欲死的感覺。

  天哪,自從她見過赤羽,滿心裡就全是他淡淡的微笑和憂傷,似乎千古寂寞一肩挑起,令她總是心疼心酸,幾欲落淚。她從沒有想過,赤羽有這樣的一面,殘酷無情,心狠手辣。人命在他眼裡,連草芥都不是。可憐這些上界的人,歷經多少磨煉才修行飛升,可若站不好隊,等待他們的卻是比下界還要痛苦的死法。

  斷肢、殘軀,四處飛濺。一個模樣才十四、五歲的仙女模樣的漂亮女孩,驚恐的爬到赤羽的腳邊,哀求般的望著他。那眼神,就像魔鬼馳會不忍心的。可是赤羽卻看也沒看,抬腳就把她輾得粉碎。

  這一刻,樂飄飄不僅問:赤羽有心嗎?如果有,怎麼可以做得這樣絕。如果沒有,他下界之後怎麼會那麼愛百里其華,還有他們的兒子。怎麼會三番五次的救了她,還那麼溫柔這不是赤羽這不是她知道的那個赤羽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46 PM

第七十章 赤羽、從前(下)  

  她很痛心,畫面卻又變了,是上界的慶功會。神殿下,赤羽意氣風發,逢酒必飲,哪個美女來投懷送抱,他都來者不拒。那做派,花花跟他比,就是渣到泥裡的渣。

  但很快,他就醉得不省人事了,沒注意天帝連營坐在那高位上,無語而沉靜的望著他,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鏡頭再變,連營與一名面相很普通,普通到扔在人堆裡都沒人會注意的佛修,一左一右架起赤羽,把他從黑暗中拖走。下一步,已經到達一個巨大的石台上。

  果然天上地下是相對映的,此處的石台,幾乎算是潼川大秦皇宮地底那個供奉赤羽龍身的石台的翻版。只不過凡間的石台邊流淌著黑水河,而此處的石台外圍,翻騰著漆黑的雲海。石台四周也多了幾根高聳的石柱,上面懸掛著烏沉沉的鐵鏈,看起來似乎還有血跡浸透。

  赤羽被關在石台上,鐵鏈有如兇惡的巨蟒,自動上前,將他緊緊縛住,外面還升騰出一層光屏,好像是虛形的圍牆。儘管,殺戮之時他有如魔神般恐怖,但看到他落到這步田地,樂飄飄又心疼了起來。

  只聽連營面色糾結地問那佛修,「回頭大師,真的要把赤羽關在此處嗎?你知道,只要啟動陣法,每天必有九九八十一種刑罰加諸其身,風雷水火四替轟擊,那痛楚,連魂魄都備受折磨,不得退避,豈是他可以受得住的?」

  回頭大師?和尚?佛修?怎麼聽起來怪耳熟的?樂飄飄心思微動,但一時沒有回憶起來。

  卻聽那回頭和尚歎了一聲,「天帝容稟,脫胎換骨,本就要承受別人無法承受之痛,哪有那般輕易?天帝要化解龍神身上數萬年累積的戾氣,免得他走火入魔,他就必受此苦啊。」

  連營緊抿著唇,臉色蒼白,神情很是掙扎了一番,最後仍是堅定的點點頭,隨後又長歎了一聲道,「他是為我才落到這般田地,可惜我卻不能以身相代。他本來只是戰意強大,雖然有些太過喜歡女人,可行事卻正直無私。但是這麼多次南征北戰,鮮血和殺戮令他的道心出現偏差,漸有成魔的趨勢。說到底,他也是為了上界的太平而走到歧途上的。」

  「天帝,為一個人好,並不只看眼前,而是為他的長遠考慮。」回頭和尚也流露出憐憫之色,「退後一萬步講,若不把龍神的道心意念扭轉過來,他墜入魔道,不只上界,下界也會變成人間煉獄的。您這番苦心,龍神早晚會明白。」

  「我只是覺得,縱然我是天帝,仍然搞不懂天道是什麼,只覺得天道不公。」連營望著醉臥於石台上的赤羽,「他是為著上界平安,為著下界的天下蒼生甘上戰場,久而久之才被殺戮心侵蝕,日漸變得凶殘黑暗,可到頭來,天道沒有給他報答,我也不能幫他,所有人都無法償還他,卻還要他忍受無盡苦楚,才能回到原來的境地。這,是為什麼?」

  「天道無解。」回頭和尚微微低下頭去,「它只是一種規律,有時候難免會偏差,於我們而言,也只能順應而已。往好處想想,赤羽如今這般慘法,說不定以後有別的機緣。」

  「啟動陣法吧。」連營咬牙道。

  回頭和尚雙手合十,低聲念了些什麼,「老衲主掌刑罰,陣法一動,是無論如何也要執行到最後的。天帝,請您在受刑期間不要來探望龍神,若他心裡有了指望,可能會影響戾氣的拔除,他就要受更多的罪了。」

  什麼?一個以慈悲為念的和尚,佛修,居然是上界主管刑罰之事的?這也太奇怪了「只要他熬過百日之期,就可以了嗎?」連營不放心地問。

  回頭和尚鄭重點頭,「必然如此。可是他的修為會因此大為降低,神骨也會受到影響。只是上界至少能有十幾萬年的太平日子,慢慢修養就是。老衲想,龍神從鎖龍台出來,戾氣除去之後,必會明白天帝的苦心的。」

  「我有什麼苦心,也不覺得自己有如此大仁大義。於他,我虧欠他,上界諸位神仙也虧欠他,可這樣的痛苦,誰能幫他頂一下?」連營苦笑,「其實若論戰功,天帝應該是他的。只是他太好女色,德行有虧,很多人不服,才推了我上位罷了。」

  「天帝仁念,性子平和,正是六界之福。」回頭和尚誠實的說。

  連營還沒回話,鎖龍台上空突然出現了轟隆隆的聲音。接著一道閃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力扯開黑重的雲團霧氣,在令人張不開眼睛的強光下,一個紫色的霹靂直接打在了赤羽的身上。

  若是凡人,這下會轟得渣都不剩了。

  可赤羽,卻只是衣衫碎裂,肌肉強健優美的身體上,似被貫穿一樣留下個大口子,鮮血也隨之噴湧,把鎖龍台的台面瞬間染紅。

  赤羽慘叫一聲,醒了。

  然而他根本無法挪動身體,五條鐵鏈分別扣住他的手腳和雙手,還有一條死死鎖住他的脖子。而且這些鐵鏈像是自有意識和有封印作用的,即限制住了他的法力,還令他無法逃走,隨著他的掙扎而變幻著長度與範圍。

  赤羽抬頭,正見到連營和回頭和尚的臉。他先是驚愕,然後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麼,憤怒令他鬚髮皆張,血管賁起,有火焰在他眼睛中燃燒。那一刻,看來確實無比猙獰。

  「你是你害我為什麼?」他狂吼。

  連營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出聲。

  「是我威脅了你的帝位嗎?本座從來沒有在乎過放開我還是你已經不需要我了,所以把我關到這裡」他心裡明白,鎖龍台並不是為神龍一族準備的懲罰之地,它叫這個名字是因為連龍神也無法抵抗這裡的刑罰,更不用說其他生物是最重的懲罰地「你……好自為之……」連營只說了這句話,猝然轉身離開。

  「阿彌陀佛。龍神,望你浴火重生,來日必知因果。」說完,跟著天帝離去,只留下龍神赤羽憤怒的罵聲。

  樂飄飄站在一個俯視的角度,望著赤羽。見他徒勞的掙扎,直到遍體鱗傷。親眼看著他承受著風雷水火的侵襲和那八十一種的殘酷刑罰,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因為他那樣強悍,此時的無助就更加讓人心疼,有如困獸在籠中無奈卻又不肯停頓的抗爭。就算想死,他也沒有自由。

  如果可以,樂飄飄甚至想什麼也不顧,把他放出來。若天下因為他而太平,憑什麼就不能因為他而淪陷。天下不是一個人的,則億億萬眾生的,每個人都有責任,不帶這麼欺侮人的。

  可她終究只是個旁觀者,她甚至連自己的位置都無法選擇,這面通天寶鏡讓她看什麼,她就沒有權利說不。所以,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想逃避赤羽當時的痛苦心意也不行。

  似乎過了很久,期間赤羽安靜了一陣子,似乎在想什麼事情。之後,他不反抗了,但看樣子並非屈服,而是有了其他的心思。

  就在這時,一個女人出現了。

  樂飄飄身處修仙世界,見過的絕色美女不計其數,隨便拉出一個中等姿色的,都比現代社會的頂尖女明星漂亮不知多少倍,她自己在修為高的時候,那皮膚和氣色也是和絕代掛得上鉤的,所以對美人很免疫。可溜進鎖龍台的這個女人,卻驚得她目瞪口呆。

  她自己也個女人,並絕對沒有拉拉傾向。但儘管如此,卻仍然迷醉於此女的美貌之中。那是用語言無法形容的美麗,五官皮膚、身段頭髮,這些外在的部分無一不極致完美,氣質上純淨如雪,飄逸似雲,款款如水,可偏偏還夾雜著一種魅惑,融合著一種顛倒眾生的味道。

  這種女人,天生就是該禍國殃民的,天生就應該讓六界大亂,只為她一笑傾世。

  她,是赤羽的心上人嗎?

  「赤羽。」她急急的低喚。那聲音好聽到,令樂飄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瓊樓。你怎麼來了?」赤羽卻淡淡的,不見歡喜,卻也不見厭煩。

  「我來救你。」絕色中的絕色中的絕色的大美人瓊樓湊近了些,淚盈於睫。那小模樣,連樂飄飄都感動到不行,恨不得為她上刀山、下油鍋去死才能報答萬分之一。

  可是等等。

  就算再美,也不至於讓她如此吧?這種美太邪了,居然令其他女人都無法生出妒忌心。這不會是法術吧?不會是媚術吧?瓊樓,不是會妖仙或者妖神吧?不會是亂那個種族的吧?

  樂飄飄心中一凜,清醒了不少,腦海中立即湧出很多問題。她越看就越覺得瓊樓的相貌很面熟,有點像東尊付采薇。因為此女出場時,似乎全身都散發著柔潤的光,竟然一時沒看清她的五官。如果瓊樓真是和付采薇有淵源,甚至就是付本人,這就能解釋為什麼東尊大人的寶貝能送她到上界,亂又為什麼說東尊不是平凡人了。而且這樣想想,好多事似乎連起來了啊。



第七十一章 功虧一簣  

  「有誰知道你來?」赤羽仍是淡淡的,看起來很是疲憊。

  「沒人知道」付采薇,或者應該稱之為瓊樓,急急地說,「也沒人知道你在這兒。天帝對外說,你受傷閉關了,甚至封了你的龍神殿和鎖龍台,不讓任何人靠近。」

  赤羽冷哼了聲,「壞事,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你,是怎麼知道我被關在鎖龍台的?」

  「你忘記了嗎?我有一種隱身法術,能化身於空氣之中,任誰也發現不了。」瓊樓一邊說一邊左顧右盼,似乎時間緊迫,又似乎怕人發現,「我聽到天帝與回頭和尚說起你的事,所以知道了。現在別說這麼多,趁著鎖龍台的刑罰暫歇的這一柱香時間,快隨我走」

  哪想到赤羽卻不動,只懶懶的道,「不,我要等連營來,問個清楚。回想之前,我覺得他欲言又止。再者,他不是貪權之人,這麼做說不定有苦衷。」

  「天帝以前不貪權,那是因為他沒有嘗過權利完全掌握在手裡的滋味」瓊樓激憤地冷笑。

  赤羽挑了挑眉,看樣子仍然不信,但加諸在他身上的刑罰,讓他又不由得懷疑。而就在他猶豫的時候,那短暫的休眠時間到了。痛苦,重臨。

  「赤羽,你清醒一些吧」瓊樓急得掉下眼淚。

  那常人無法忍受的刑罰令赤羽有些神智不清,可他仍然守著心中的一絲清明,那是這些天他想過的,怕是連營有什麼不能明言的緣故,因為他覺得不該懷疑他們的友情。

  可是瓊樓卻接著說,「你還對天帝抱著什麼幻想?什麼執迷?不怕告訴你,整個天龍一族是蕩平動亂的主力,卻已經面臨滅族之危」

  「你說什麼?」赤羽在刑罰的痛苦中,勉強直起身子。他可以用自己冒險,卻不能不顧整個種族。

  「天帝囚禁你,瞞得了別人,但龍族的族長卻產生了懷疑,派人去探查。天帝不知在龍族中安插了什麼密探,立即知曉了這件事,一道聖令,就把整個龍族引到了不老山去了」

  赤羽大驚。

  不老山,沒有時間流淌,不管什麼人,迷失其中後就永遠被困住,無生無死,有如行屍走肉一般。那個地方,方圓百里布都無人敢接近,連營怎麼能……

  「不,不會的」他突然大叫一聲,「就算他因我而對龍族忌憚,但他是仁君,斷不會做出這種事來還有那麼多人看著,他就算做,也不會這麼明顯。」連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他太清楚這一點。

  「赤羽,你怎麼不明白?」瓊樓急得不行,「以他那種心機和智慧,隨便設下陷阱,在其他人看來就像是龍族自己誤入迷失的,咎由自取,怨得誰來?難道,還有人敢去不老山調查不成?再者說,除了他,你覺得誰有本事誑了整個龍族跑到那種地方去,難道你龍族之人是傻子嗎?好吧,就算你不信我,你可信你的通天寶鏡?雖然那是你的本命法寶,一般只會反映你的心意和行為,但也能模糊察知同族的事對不對?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不妨先出來看看,若是沒這回事,你再回到鎖龍中上來等你的天帝」

  「可以嗎?」事情來得太突然,赤羽被折磨得心智脆弱,一時有點犯迷糊。其實他不是會輕易動搖的人,但連營對他的「背叛」早就侵蝕了他的心靈。就算他理智下發現疑點,可他的心已經出現了裂痕。這句話,明顯說明他已經動搖。

  要讓彼此親近的人誤會,其實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因為他們承受不了傷害,越信任,就越在意,也越受不了。

  「明天這個時辰我再來,希望你想清楚了。」瓊樓站直了身子,淒然一笑,「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卻不能眼睜睜看你被利用,然後再一腳被踢開。你是驕傲的龍神,也是上界的戰神,無論如何,你不能被這樣對待。真正的朋友,不會放任這樣不管」這話說得淒婉,簡直讓人聞之落淚,即表達了無怨無悔的真情,還隱約的指出了連營的可恥和卑鄙。

  天帝卸磨殺驢、背叛友情、忘恩負義,就這麼死在這種人手裡,都不配生而為人,何況是神龍一族的龍神呢?

  赤羽不可能沒有觸動。他掙扎著,不管是神魂、心念還是肉身。

  樂飄飄看在眼裡,雖然身在局外,也有點迷糊了。本能中,她覺得連營不是壞人,也清楚知道他是為了化解赤羽身上的戾氣才這樣做。畢竟,長年的殺戮,已經毀了赤羽的道心,讓他走到墜入魔道的邊緣。可惜為了治療的效果好,連營不能多說什麼。其實,他也很糾結吧。

  只是瓊樓說得那麼言之鑿鑿,如果真能從通天寶鏡中得到證據,真相到底又是什麼?

  在似乎無窮無盡的折磨之後,瓊樓再度出現。樂飄飄知道,這已經是一天過去。

  「考慮得如何?」她直接問。

  「你如何放我出去?」赤羽沒有抬起眼睛,因為垂著頭,聲音發悶。

  「我得到了啟陣和閉陣的法咒。」瓊樓略有些得意,「回頭和尚雖然謹慎,可惜太好杯中之物,只要略醉微熏,我就打聽出了天帝的幻樓所在。然後,再反用幻樓,讓他進入幻覺,套出他心裡的話,得到密咒。可惜,為了迷惑他,幻樓那種等級的法寶被毀,好在終於成事。」

  天哪,一個和尚掌管刑獄就夠逆天的了,居然還是酒肉和尚。而且看樣子,赤羽對連營的懷疑還是佔了上風。但又能怎樣呢?面對一個把你關起來折磨的人,除非情比金堅,其他就算面對親生父母,也不會仍然深信的。況且,還是在刑罰已經消弱了赤羽心志的情況下。

  「來吧。」赤羽站起身,困著他的鏈接毒蛇一樣隨著他的行動而伸縮著。

  瓊樓的臉上閃過驚喜,之後盤膝而坐。她畢竟不是主管刑罰的人,雖有密咒,但仍然費了好大力氣,直到連噴數口血,明顯傷了心脈,損了修為才將將在陣法再次將將啟動前半閉。

  樂飄飄在一邊看得好緊張,直到那些鐵鏈從毒蛇變成死氣沉沉的井繩樣,才鬆了口氣。然後她跟在赤羽和瓊樓的後面,不知穿越了多少結界和秘道,最後回到龍神殿的水池邊。

  赤羽和瓊樓,一個是受盡折磨,修為遭重創,一個是負了不輕的傷,兩人一路攙扶,倒有了點共患難的意思 。樂飄飄看在眼裡,不知道為什麼,非常的不爽。

  「居然已經九十九天了。」赤羽掐指算算。

  樂飄飄心中大歎,因為連營和回頭和尚說過,只會關他百日。這麼說來,他已經到了就要被拔除戾氣的邊緣。只差一天只差一天他就可以自由了功虧一簣啊可惜,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幹看著。看他單手結印,池水微瀾,池底下突然映出一道光,接著水面就像鏡面了。

  鏡中,許多士兵神情呆滯的走來走去,雖然相貌各異,但頭上都有兩根龍角,擺明是神龍一族的人。而周圍是一道山溝,曲曲折折的不知盤繞和多少圈,看得人都暈了頭。還有霧氣瀰漫,隱約帶著化解不開的死氣。真的好像,一切都是不流動的,包括時間。

  在這種情況下,萬物不老不死,可神智全無,又有什麼意思呢?就算最不起眼的石頭,也有自己的靈性,也能沐浴著日月的光輝,感覺風的吹拂,但若陷入不老山,最連最後的靈智也消失了,這才是最大的悲哀啊。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瓊樓說的是真的?難道連營真的對赤羽不安好心?難道真是連營關起龍族中人?若非天帝出手,誰又能左右得了這樣強悍的戰士種族?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連樂飄飄這種旁觀者都糊塗了,何況心志已經出現裂痕的赤羽?

  他頓時爆怒,渾身上下,有金色流光隱現,「連營,你好」暴怒之中,還有什麼理智可言。

  或者說,龍神赤羽完美無缺,惟一不為外人道的毛病,就是脾氣非常暴躁,容易失去理智。

  瓊樓連忙拉住他,「赤羽,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你不在鎖龍台上,只怕一時片刻就會被天帝發覺,事情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你的修為又受了損傷,不但救不得龍族中人,還會把自己搭裡面的。」

  「要怎麼辦?」生平第一次,赤羽失去了主張。

  「先逃到下界去」瓊樓的眼睛亮得奇異,「不然以現在的情形,不但講不出理來,還會被殺掉的。到時候,安你一個功高震主,意圖謀反的罪名,你百口莫辯」

  「我不能放棄我的族人」

  「不老山雖然是活墳墓,但好在裡面的人即不會老,也不會死,別說只是千萬年,就算天地毀滅,他們也會困難在那裡。你只要在下界找個地方藏匿起來,養好傷,再想辦法回來找連營算這筆帳,最後看有什麼法子,把族人救出。萬物生而有克,連營是天帝,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秘法,可以去不老山救人。」

  正說著,一陣莊嚴而蕭殺的鼓聲傳來。

  「是風聞鼓。」瓊樓變色,「風聞鼓響,是召集所有天兵天將集合,要抓捕逃犯的」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47 PM

第七十二章 化身為水  

  「走」赤羽一咬牙,目光如赤,可見憤怒和心痛得多麼厲害。

  「不用擔心。」兩人快速離開時,瓊樓低聲道,「幻真天梯是上下界相通的惟一橋樑,下界的人要修煉到一定程度才能飛升,而上界之人也要得了聖令才可下界臨凡。一會兒我們拚死衝過去,然後拼著修為盡毀,合力把天梯封上,標上我們的特殊印記。那麼,今後除我們兩人合力之外,上下界就再不能通暢,當然也不會有人來追捕了,我們就可在下界安心養傷。而我們就算修為只剩下半成不到,在下界也是絕頂的存在,無需擔心」

  赤羽不說話,只點了點頭。

  樂飄飄緊緊跟在後面,感覺分外怪異,因為瓊樓好像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可是她為什麼那麼做?分明,她是對赤羽有情的,但赤羽對她更像是普通朋友。在這種妾有心,郎無意的情況下,瓊樓這樣做,有意義嗎?

  突然,她腦中靈光一現,明白了很多事。那是只有女人才能直觀理解的,男人根本不懂。

  想瓊樓本來與赤羽像兩條平行線,但當她和赤羽一起下界了,今後兩人間就會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會因為是同一個地方的人、彼此知道對方的秘密而自然就親近了起來。而且她為赤羽做了這麼大的犧牲,赤羽會感動,結果就是直接使兩人的感情更進一步說不定是很大的一步,從此就得了赤羽的心她是通心寶鏡的旁觀者,明明知道未來的赤羽愛上的是百里其華,卻仍然感覺心底涼嗖嗖的。如果真是連營陷害赤羽倒好,可如果一切全是瓊樓的巧妙設計和利用,讓那兩個高貴又高傲,卻又缺乏溝通的男人心生嫌隙,令赤羽帶著仇恨來到下界,令赤羽在孤獨中感念她的深情厚義,繼而令赤羽愛上她,只愛上她一個,那她也太變態了為了得到,先予傷害。那不是愛,而是佔有難道,她不知道這樣做,會讓赤羽感受著友情背叛和族人因他而受到傷害的雙重打擊和愧疚嗎?若真愛一個人,怎麼捨得?這樣,她還敢以愛為名?

  現在樂飄飄都不用考慮,就知道龍族全族陷入不老山,一定是瓊樓搞的鬼。

  但她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真有本事。直接而老套的計策,卻真的成就了下界千年的動盪和殺戮,令多少人為此受苦,多少人為這一己私慾付出慘痛的代價可這一切,僅僅是因為她的小感情,大執念這其中,赤羽的苦、眾生的苦、百里布和她的苦,要找誰算?

  想明白這一點,樂飄飄要氣炸了,恨不能立即抓花瓊樓那顛倒眾生的臉。可她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動,不由自主地跟著那兩人逃到幻真天梯處,突然就被定住了,眼看著赤羽和瓊樓拼盡全力,兩個這樣的高手,合力封上天梯這個女人真是瘋到家了為了得到赤羽,滿足她的情慾和虛榮,真真是不惜一切,甚至包括她自己耗費了成千上萬年苦修得來的一身修為有一層藍色的光,在天梯的盡頭慢慢合攏。

  樂飄飄絕望地看著。明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可她阻止不了。正在這時,眼前兩道白光極快的閃過,定晴一看,發現是回頭和尚和連營。回頭和尚在前,竟然還快些。

  「阻止啊。快點阻止啊。」樂飄飄狂喊,卻沒有聲音,引不起一絲波瀾。

  藍色光幕之間的縫隙越來越窄,赤羽和瓊樓已經不見。

  回頭和尚與連營瘋狂追趕,後面又有無數天兵天將跟隨。在幻真天梯馬上就要合攏時,回頭和尚突然扔出一件法寶。那法寶光芒萬丈,竟是一粒種子,正卡在光幕之間。可惜,這種阻礙沒持續兩秒,種子終於還是抵抗不住天然的巨力,讓天梯之門關閉了,只餘一條非常小的縫隙,卻任憑有人化為煙塵也無法通過。

  惟有回頭和尚,在藍色大門合上的瞬間衝了出去,但也帶起劇烈的震盪和一篷血霧,看起來因為不顧死活的絕然往外衝,受了非常嚴重的傷。

  連營站在天梯的下方出口,神情微涼,還有些淡淡的苦澀。身後,那麼多人卻連呼吸聲也聽聞不到。終於,下界終於脫離了上界的掌控,就連飛升之門也斷了。

  或許,上下界再不相干。可是天道,真的要如此運轉嗎?

  樂飄飄望著驚心動魄的這一幕,突然感覺「時機」真是個奇妙的東西,有時候真的只差一點點,結果卻是差得天南地北。而後,她腦海中又閃過一道光。

  她終於記起回頭和尚是誰了。百里佈告訴過她,百里松濤重傷,是靠著一個叫回頭的和尚才活了下來。之後,又和這個和尚離開了。

  這個回頭和尚,是那個回頭和尚嗎?如果是,他怎麼跑到大秦皇宮去了?帶走百里松濤又是什麼意思?

  唉。

  還沒想明白,就聽到身邊傳來一聲悠長的歎息,充滿了無奈和寂寞。再看周圍,場景居然又變了,是一處宮殿,到處全是白雲凝成的紗,連營就歪在不遠處的塌上,顯然這是他的寢宮。

  通天寶鏡,顯然因為赤羽憎恨之心太過強烈,反而連天帝這邊也照應到了一些。

  「天帝,還在為龍神的事憂思嗎?」說話的,是一個漂亮的年輕姑娘,宮女打扮。她名為韶華,確實是天帝宮的宮女,卻也是連營身邊能說得上話的人。

  連營長歎一聲,「功虧一簣,全是因為我沒料到瓊樓會從中挑撥周旋。」

  「天帝怎麼會凡事都能掌握呢?豈不知下界民間說:女人心,海底針。女人若是不可理喻起來,絕對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而且行事出乎意表,不能以常心度之。」韶華笑笑,「龍神豐姿絕世,這上界大半的女人都愛慕於他,可惜他從不對任何人動過真情。可越是這樣,就有越多的女人想得到他。瓊樓,是妖族九尾天狐的首領,修為和容顏都是頂尖的,但不管她冷艷高貴還是小意溫柔,甚至無形中施展媚功,龍神祇對她不假辭色。她那樣驕傲的人,如何能忍受得了?或者,她對赤羽也有愛慕的真心。」

  「你說她這樣做,是因為愛著赤羽,想以救命之恩打開赤羽的心,再到下界與他雙宿一起飛去嗎?可她知不知道,赤羽戾氣未除,殺氣未盡,也許到下界會掀起腥風血雨,這豈不是害了他嗎?殺孽越重,他的心越污濁,將來會墜入不可挽回之地」

  「天帝,瓊樓那種,怎麼能叫做愛呢?您別侮辱這個詞好不好?」韶華哼了聲,「她為的是她自己。但是我覺得,天道輪迴,早晚還會回到龍神下界的那個點上,機緣若好,就能撥亂反正,天帝只靜待就是了。」

  「韶華,我發現你道心澄明通透,比我還強啊。」

  韶華吐了吐舌頭,「那是因為我只是個小宮女,不用考慮太多大事,心境就自然開闊輕鬆啊。所以天帝不如每天到幻真天梯那邊釣釣雲中魚,天長日久,一定也能鬆鬆心的。」

  「我只怕下界因此大亂。」連營皺眉,「而且天道輪迴不知幾千幾萬年,若赤羽滅世,又該如何?」

  「天帝每天在雲海那邊看著就是。」韶華仍然神態自如,「我是覺得,永遠不要小看普通的百姓,他們雖如螻蟻,卻沒有任何事情能將他們完全覆滅,就連天地也是他們奉養。對百姓好的人,不管是上界還是下界的帝王,都會得到回報的。天帝放心,我敢打賭,總會有人站出來阻止悲劇的發生。我覺得,這才是天道。」

  連營一驚,若有所悟,眉眼漸漸疏闊,微笑道,「也不知回頭大師卡在天梯之門那裡的種子會不會發芽,開花。那可是他日日收取陽光,培育出的至陽至堅的種子呢。」

  「一定會開花啦,因為世上還有至陰至柔的東西呀,陰陽相合,必能開花結果。」韶華想了想,「只可憐的龍族,不知被瓊樓怎麼唬的,居然誤入不老山。」

  聽到這話,連營立即坐起,「垂釣不忙,我得想辦法先把龍族中人救出來。我記得天書中有記載的,要好好查閱出方法,組織人手設置出法陣才可以。我想,瓊樓是偷了我的聖令和幻樓,把龍族誑去,然後又誣陷於我,再反誑赤羽。不然,幻樓這樣的法寶,怎麼會只迷惑了下回頭大師與看守鎖龍台的天兵,之後就毀壞了呢。」

  說做就做,而當連營忙活起來,樂飄飄就有些無所事事了。她即不能從鏡中出來,又不能自主行動,就在上界飄來蕩去,心中暗恨土龍辦事不牢靠,怕他把自己扔進鏡子,結果忘記放出來。又罵三隻靈寵,主人失蹤這麼久,為什麼不找呢?

  也不知自怨自艾了多久,她飄到一處空曠寂靜的蒼穹下,像無根浮萍一樣。隨後,好幾駭然發現在一絲涼意的侵襲下,自己的身體發生了變化四腳和頭頸漸漸退化,身子慢慢透明,渾身無力,胸口處卻火熱得厲害。她嚇得大叫,卻仍然是出不了聲,而胸口的熱燙越來越強烈,最後竟撕扯下一塊肉似的。很疼,但沒有血跡淋漓,細看之下,發現脫離她的是一個水滴形的透明水晶。

  是休百里布送給她的定情之物一直貼在胸口上,怎麼拉也掉不下來的休再看她自己,迅速縮小,似乎也變成了一滴水珠,和休的樣子完全相同,就像雙生姐妹。

  什麼情況?休是一件妖物,還是一件寶貝,為什麼把她同化了?還有,這到底是冥冥之中的什麼定數,還是和這裡的環境有關?她為什麼變成了一滴水珠兒?



第七十三章 那一年,我愛過的男人  

  驚慌中,她的身子突然急墜,和身邊的休一起。不知道掉落的距離有多深,時空在這一刻變得特彆扭曲和無法預測。嚴重的失重感令她瞬間失去理智和判斷力,直到她突然看到眼前出現一座宮殿,接著是一個床賬的頂部,再然後看到一個姑娘。

  很年輕的姑娘,五官是普通的清秀,身材瘦小,衣著簡單卻透著隱約的華貴。她仰面躺在床上,眼睛嘰裡咕嚕的轉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樂飄飄和休無可阻止的自由落體,墜下。好巧不巧正落在這姑娘的眼睛中,就像灰塵。樂飄飄在右,休在左。

  姑娘哎呀一聲,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於樂飄飄而言,只覺得眼前一黑,再度可視物的時候,她驚訝的發現自己已經藏身於這姑娘的眼睛中,通過她,感知世界。

  「公主,太子殿下來了。」一個宮女上前回稟。

  「千千,現在什麼時候了?」被稱為公主的姑娘翻身坐起。

  「酉時兩刻。」千千一邊回答,一邊快手快腳幫助那姑娘整理衣服和髮髻。

  「床帳上面你仔細打掃過嗎?是不是因為是死角就偷懶了呀。」那姑娘瞪了千千一眼,但沒什麼威脅性,看起來平時應該很好相處,「剛才有東西落到我眼睛裡了,可能是灰塵。」

  「有灰塵?」千千還沒回話,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那姑娘回頭一笑,「皇兄耳朵這麼長啊,我不過是開玩笑的。皇兄來這裡,找我何事?」

  「今天得了閒,來找皇妹手淡幾局如何?」太子殿下笑得溫煦,眼中滿是寵愛,看起來兄妹關係極為融洽。

  「皇兄屢敗屢戰,士氣可嘉,就怕今天輸得更慘呢。」那姑娘撒嬌似的哼了聲,支使宮女千千去拿棋盤。兄妹兩個肩並肩走去窗邊矮塌的棋枰邊,坐下,場面相當和諧。

  可此時,藏於她眼中的樂飄飄卻震驚得無以復加。

  她記起了這座宮殿,記起來眼前的太子殿下。宮殿是大秦皇宮,太子是年輕時的百里松濤那麼,這位被稱為公主的姑娘,豈不是百里松濤的妹妹、百里布的母親、龍神赤羽一生中的摯愛……百里其華為什麼,她會化成水滴,落在百里其華的眼中?難道是通天寶鏡要她親眼看到百里其華與赤羽過往的一切,親歷一場《那一年,我愛過的男人》的故事?

  來不及多想,只聽百里松濤溫言道,「其華,天氣不錯,怎麼沒去花園逛逛?你身子從小就弱,總窩在房間裡可不是回事。」

  「我在想事情呀。」

  「你這丫頭,正要說你呢你先天不足,後天本可補養,可你身子不動,心卻多思,對壽數上沒有好處的。」百里松濤說著歎了口氣,「本來我想找到修仙之法,你這樣聰慧,若能用心修行,生命就不會有礙,還會大大長於常人。可惜……一直不得其法而入。」

  「我們是秦國皇族,百里家的人。」百里其華的小臉板起,但眼神卻仍然明亮而淺淡,「雖然秦國孱弱,但卻有傲骨,其他六國怕我們。而他們背後都有修仙門派支持,自然無人肯傳授我們真正修仙的法門。若是胡亂修行,只怕死得更快些。」說著,忽而一笑,拍手道,「皇兄你分神了,雖然落子還不多,但趨勢不對,一子的得失不算什麼,可再這麼下去,必大敗。」

  百里松濤一聽,怔怔的望了會兒棋盤,居然不再細究,投子認負了。

  百里其華這才看出皇兄的輕鬆是刻意裝出來的,這會兒眉宇間卻染上了淡淡的憂憤,還有鬱鬱不得志的煩惱。

  「皇兄,到底怎麼了?」百里其華也放下棋子問。

  「父皇的身子……只怕,熬不了太久了。」百里松濤長歎一聲。

  百里其華的臉色黯淡下來。

  「前方還來了戰報。」百里松濤又說,「冥王赤羽已經把修仙聯盟逼到崑崙山腳下,如果修仙聯盟再守不住,天下就要被冥王統治。那時,世界將陷入一片黑暗。」

  說完這話,兄妹兩人沉默半晌,百里松濤才幽幽地道,「開始,我是感謝冥王赤羽的,畢竟當時六國圍攻我大秦,還借助了修仙界的力量,我大秦幾臨滅絕。哼,那些所謂修仙界的泰山北斗說過,修士們不得介入凡間事物,可結果呢?還不是睜一眼閉一眼。在他們眼裡,凡人就是螻蟻,一個人,怎麼會管螻蟻的死活?而六國的國師雖說只是修仙界的小人物,但對我輩凡人來說,已經是不可取勝的存在。幸好,冥王橫空出世,要一統天下,和修仙界打得不可開交。六國失了所謂國師的幫助,加上妹妹細心謀劃,機會拿捏得絕妙,我大秦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才沒有被滅國。從這一點上看,是赤羽的動作,給了我大秦喘息之機。可當他把所有人都打敗,秦國的獨立又有什麼意義?」

  「這就是覆巢之下無完卵,可惜那六國的君主目光短淺,只顧爭權獨立,不知那些道修佛修妖修才是我們凡人的敵人,還要自相殘殺,豈不知在修仙界的眼中是多麼可笑。到頭來,仍然是被奴役的命運。」百里其華的語調擔憂,卻也輕蔑,「不過,修仙聯盟的事暫且不論,那六國又有如何動作?」

  「他們倒知機,見修仙聯盟要抵抗不住了,立即見風使舵。以前,六國君主把一個普通的金丹修士都奉為上賓,皇帝都要執弟子禮,何等謙恭,毫無皇族風骨。現在可好,又開始向冥王示好。」百里松濤冷哼,「冥王好色,六國君主投其所好,集各國美女百名送上。偏那赤羽的皮相甚好,咱們的探子說,那些美人一個個歡天喜地的前去,甘願為奴為婢。」

  「哦?」百里其華挑挑眉,眼神深處有一抹興味,「她們倒不怕到了那個魔頭般的男人手裡,最後死得慘不可言。不不,這話說得不對,因為冥王赤羽從來不為難女人,不喜歡的就扔掉罷了,斷不會親手殘害那麼沒品。」

  「可凡間的姿色,怎麼入得了冥王的眼?」百里松濤仍然一臉嘲諷,「多少女修,不管是人,還是妖女和魔女,陷在赤羽那裡的也不少。很多自詡風華自是絕代,也沒見赤羽寵愛過誰第二回。可見,那冥王是沒有心的。」

  「沒有心嗎?可未必。」百里其華低聲咕噥一句。

  樂飄飄聽得清清楚楚,百里松濤卻沒聽見,繼續說,「六國的心思只怕是白廢的,冥王統一天下之時,情況好的,強令各國君主臣服,封為王公,留下苟延殘喘的小命。不好,全部殺光,把百姓歸於其下,永世為奴,難道還有第三條路嗎?而這只在冥王的一念之間,打量著現在搖尾乞憐就管用了?」

  「那皇兄打算怎麼辦?」百里其華突然問,眼裡閃爍著莫名的光。

  「能如何?」百里松濤目露堅毅之色,「我百里家,我大秦,只有站著死的男人,沒有跪著生的懦夫父皇病體沉重,問不了朝事,一切由我做主,大不了魚死網破。就算實力相差太懸殊,有如蚍蜉撼樹,我也不會向冥王低頭。惟死耳」

  百里松濤握緊了拳頭,沒有半分疑惑和退縮,令百里其華露出崇拜和讚賞的神色。只是很快,百里松濤的手鬆開了,一臉憂愁的看著妹妹,「唉,我只心疼你,韶華才至,花朵般的年華,卻生在這亂世。如果是個平民姑娘,還可以勉強活下去,但身為大秦公主,身為百里家後裔,你的職責卻是殉國……」

  「能和皇兄、父皇在一起,黃泉路上也是快活的。」百里其華仰起笑臉,「再說,未必會是這個結果呢。」

  百里松濤聞言一愣,因他知道自個兒的妹妹雖然才十七歲,但聰明絕頂,這話不是說了玩玩的,必有良策,不由喜悅,「其華,可有破敵妙計?」但問完,又覺得不太可能。

  身在高位的人才知道,武力服從於智計,天下最詭譎多變的風雲局勢,最瞬息萬變的戰機決勝,往往是計謀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可是當力量對比特別懸殊,好比螻蟻比駿馬,就算再智珠於胸,除了逃走,還能有什麼翻盤的機會?

  「皇兄可還記得我們的理想嗎?」百里其華輕聲問。

  「如何能不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在奉先殿裡,當著祖宗的牌位發過誓,要建立我們心目中的大秦。」百里松濤嚮往的說,「我們要統一七國,因為統一才不會再有征戰,之前的流血犧牲都是必須。我們要把修仙者和妖魔鬼怪全趕出人類的領土,萬民的生存之地,自有皇族來管理保護就算有人想要修仙,也不能凌駕於國法之外,更不能暗中操縱和驅使百姓」

  身在百里其華眼睛中的樂飄飄,聽兄妹二人侃侃而談,心中也漸有熱血沸騰的感覺。諸子百家,她沒有研究,只覺得百里兄妹的觀念有點接近於法家,但又不是。他們有著非常超前的思想,要以民治民,但又有局限性,忠於皇權。總之,他們的理想是美好的,也確實是從天下治理出發,為黎民百姓著想。可百里其華死後,百里松濤治下的大秦卻變了味道。他們理想的筋骨還在,卻沒了當初理想的模樣。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50 PM

第七十四章 非美人,謀士也  

  她穿越伊始,那個大秦確實法度嚴酷,修仙是要辦修仙證的,條件苛刻,違者就是死,且不給辯白的機會,完全是鐵碗政策。而且,對百姓的欺壓又很過度,征戰四方時更顯得窮兵黷武。百里松濤呢?做為君主,他剛愎自用,為了目的不惜一切代價。

  或者,是少了仁,少了情,少了最純真的部分。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東西,卻扭轉了整個理念的面貌。

  只聽百里其華又說,「我說過,一定會幫助皇兄的。其實現在,正是好機會。」

  「怎麼說?」

  「我去說服冥王赤羽,讓他只統一修仙界,卻不插手普通人類的事物。若他不肯,至少要讓做到以人治人,由大秦來統帥七國。然後,我會想辦法弄到正宗的修仙法門,讓皇兄修練成仙者,延長父親和妹妹的壽命,自己也成為強者,再不懼修仙之人。」

  百里松濤一愣,一時之間竟然不能相信這是妹妹說的話。太幼稚了吧?如果赤羽能這麼輕易就被說服,他就不是冥王了。妹妹一向沉穩機智,可今天卻太……異想天開。

  「你要怎麼說服冥王?」他勉強問。

  「請皇兄把我當成秦國美人,送與赤羽。」

  「什麼?」百里松濤騰地站起來,「絕不別說你是我的妹妹,大秦的公主,就算是我大秦最卑賤的村婦,也不會奉出,以色侍人,求得苟安。如果那樣,全大秦的男人都該去死」

  百里其華笑了起來,「皇兄,你也太高看妹妹的姿色了。非美人,謀士也。想這世間的美人,修仙界的絕色,那赤羽都不放在眼裡,何況是我這般模樣呢?我去,是以謀士的身份,是和赤羽談判,以智慧交換我們所要的。」

  「你……」百里松濤驚訝萬分。

  他這個妹妹,自小就聰明得能以一身勝過百個謀士,近乎於妖孽。外人不知道,百里皇族中的人卻明白,在大秦就要滅絕的邊緣,正是當年才十二、三歲的妹妹運籌帷幄,才保得大秦堅持到了赤羽動兵、分散了六國兵力的時候。

  她眼光奇高,看天下猶如觀棋局,冷靜高超,每一處有利與不利,都能成為她的棋子。只是人力畢竟有限,大秦底子太差,她能做到讓大秦屹立不倒,就已經是奇跡中的奇跡了,怎麼還能更進一步?父皇對外隱瞞著妹妹的才華,也是怕她引起各國的爭奪和仇視啊。

  而慧極必傷,正是妹妹太過聰明,身子才弱成那樣吧?雖然她有謀略,有心胸,多少男子也比不上。她也有口才,有勇氣,能憑一已之力,幾句良言退百萬雄兵。可對方畢竟是冥王赤羽啊,強大到對戰修仙聯盟也如摧枯拉朽一般,還需要她什麼,需要大秦什麼呢?

  所謂談判,就是要互相有利益。就算一方多些,一方少些,畢竟也要有利用的價值才行。

  「皇兄不必擔憂。」百里其華淡淡的笑,極為自信,「這幾年來,父皇和皇兄為了我這不成器的身子,不許我參與國事朝事,可私下,妹妹做了收集消息的事。或花錢買賣,或以賄賂謀取,或從陰私下手,無所不用其極,什麼無恥下流的事都做盡了,到現在可以說,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我們缺的,是力量,所以可以用自身的優勢,利用那些消息,和消息分析後得出的結果,去換來外來的力量幫助。皇兄以為,赤羽都把修仙聯盟打到沒有還手之力了,為什麼不一舉攻下崑崙?」

  「為什麼?」百里松濤不能思考,只能機械地問。

  「修仙聯盟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弱,他們的三大帥主還沒怎麼出手呢。」百里其華道,「表面上是難看,但崑崙是天下修仙者的聖地,若被逼到絕處反彈,那力量連冥王也無法承受。打狗入窮巷,反被狗咬,這道理連小民都懂得,何況冥王?他若攻上崑崙,上古留存下的護山法陣就會啟動,那時,就算冥王能勝,也會損失慘重。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事,他不會做。其實那個人,都說他冷酷無情,我卻覺得他重情重義,殺戮時固然狠厲,卻隱約覺得,並非他所願。所以,他假意沉迷於美色,按兵不動。其實,心裡一定是焦慮的,是在等兵不血刃地解決修仙聯盟之法。」

  聽到這兒,樂飄飄不由得想:也許那九十九天的鎖龍台經歷,終究還是讓赤羽的戾氣軟化了不少吧?而且她有點明白為什麼赤羽會深深愛上百里其華了。他那樣的男人,一直站在最高的地方,慣見美色,再漂亮的女人成千上萬年的看下來,也可有可無了。但是百里其華這種性格女人,這樣聰慧,心性又好,只有他那種頂級的男人,才會發現她被皮囊掩蓋的光華。這種用心的愛上,才是致命的。

  「你久居深宮,沒見過赤羽,怎麼敢這麼說?」百里松濤仍然不同意妹妹的建議。

  「皇兄啊,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瞭解,不必非要見面。不然,為什麼有個詞叫神交?我從各種搜集來的情況上匯總、分析,從他行事作風和規律上研究,察覺蛛絲馬跡,我敢說,這世上的人裡,我最瞭解他。倘若咱們大秦有修仙者的軍隊,或者我們厚著臉皮和修仙聯盟攜手,就算不能贏了冥王,自保也是沒問題的。你想,他若知道我有這樣的手段,會不重視我嗎?」

  「那我們為什麼不和修仙聯盟攜手?」

  「因為修仙聯盟更無恥啊。」百里其華攤開小手,「赤羽一諾千金,只要他點了頭,以後必不會反悔。他是那麼驕傲的人,於是他就不屑於食言。修仙聯盟就不同了,他們面臨困難時才聯手,平時分散,各有私心,各有利益,咱們與之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你會給冥王什麼?」

  「謀士,當然獻的謀略。」百里其華自信地說,「我有收服修仙聯盟之策,有各個修仙門派的秘密和弱點,我還有他與大秦合作的優厚條件,能讓他不戰而屈人之兵。我感覺,冥王的志向並不在下界,他橫空出世,必有不凡之處,說不定有更大的秘密,也說不定是上界的神,想集合下界的力量與上界對抗。如果是那樣,七國和修仙聯盟這一畝三分地兒,這些所謂權勢還不夠他看的,巴不得有人幫忙墊腳。」

  我太崇拜你了樂飄飄在百里其華的右眼中大喊,興奮莫名。這樣的女子是天地間的精靈啊,是如何生出來並且長大的。她的心,比比幹那種七竅玲瓏心還要多幾竅吧。怪不得連赤羽那樣的男子,都臣服於她的腳下。美貌於她,甚至是侮辱的詞了。想她一介凡人,坐在宮中居然能猜出赤羽的來歷,簡直神忽其神而樂飄飄在這裡歡呼雀躍,百里松濤卻沉吟了很久,卻還是不同意,「不行,太危險了。」

  百里其華也不急,只軟著聲音道,「皇兄常說我太過聰慧,是上天賜與大秦的寶貝。既然如此,皇兄是想讓我窩囊的死,還是讓我痛快的活一次?面對機會,豈能讓我轉頭走掉,最後以身殉國?」

  「這……我怕你回不來。」說到這兒,百里松濤哽咽了下,真情流露,兄妹感情確實很深。

  「放心。」百里其華安慰道,「就算他不接受大秦的提議,不採納我的謀略,也只能說我看錯了他,我卻定然會全身而退。就算我愛上他了,也會先為大秦爭取到最大的利益回來。」

  「什麼?」百里松濤差點暴跳,剛才的傷感氣息一下子消散,「愛上他?」

  「我聽聞冥王赤羽能讓女人不可自拔呢。」百里其華大大方方的道,「我也是普通女人,喜歡上他有可能啊。不過皇兄放心,我不會強迫他。可若他也喜歡我,我不介意給皇兄生個小外甥。不過我與他終非一路人,到時候我還要回來,終身不嫁,皇兄幫我養孩子好嗎?」

  「你你我……」百里松濤的臉都漲紅了,「你這丫頭,幸好此處只我們兄妹,不然傳出這些話,你的閨譽就全毀了」

  「誰稀罕」百里其華皺皺鼻子,模樣可愛嬌俏,「不過赤羽如果只用肉眼看美色,不以心眼看佳人,我也會看不起他的。事不宜遲,皇兄趕快安排美人進獻。這樣一來,其他六國反而對大秦的敵視少些,畢竟我們和他們一樣無恥啊。」

  百里松濤不回妹妹的話,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背著手,顯得極為糾結難斷。好半天,當百里其華伸出纖細的小手,捂著嘴,秀氣的打哈欠時,終於答應按照百里其華說的做。

  「我會蒙面出使。」百里其華正色道,「不要讓父皇知道。千千與我身量相似,讓她在宮中冒充我就了。不然父皇擔憂我,於他身子不利。皇兄放心吧,其華必不辱命。」

  「我只想你……能平安回來。」百里松濤聲音沉重,目光幽深。

  樂飄飄心尖一顫,突有所感。

  那是父親對女兒的寵溺眼睛,那是哥哥對妹妹的疼愛眼神,那是知己好友的欣賞眼神。又似乎,他有預感,百里其華可能回不來了。

  兄妹兩人又商量了下細節,百里松濤見妹妹有些倦色,知道她身體不好,今天說了這麼半天的話,已經非常累了,當即先行離開。

  百里其華走到妝台前,望著鏡中的自己,忽然伸手撫了撫臉龐,然後伏在妝台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樂飄飄眼前的世界關閉了,陷入黑暗。



第七十五章 一見鍾情  

  再看到景象,樂飄飄激動不已。

  一切,都是她熟悉的。

  幽冥界,冥王殿。一樣的寢室,一樣的龍床,她和百里布曾經很多次纏綿的地方。

  可此時,不是百里布坐在床上,而是上界的龍神,下界的冥王赤羽。從沒有這一次,樂飄飄發現百里布和赤羽父子長得很像,只是一個氣質英偉,沉靜而堅強,坐著時,腰桿筆直。另一個,在優雅中隱藏著暴戾之氣,四肢攤開,半倚著,一隻手搭在彎起的膝蓋上,卻形成一種令人無法迴避的邪魅。

  「你就是秦國送來的美人?」赤羽語帶嘲諷,「聽聞秦國貧瘠,原來美人也是。你且回去吧,本王不為難於你。」

  「誰說我是美人來著?」百里其華不卑不亢,「我乃秦國公主,也是秦國進獻的謀士,沒想到冥王以貌取人,倒也讓我失望了。」

  「謀士?本王見過好些,不過並不需要。」赤羽好笑的敲敲膝蓋,「那好吧,鑒於你血統高貴,說明大秦一片真心,本王允你用一隻話說明你與眾不同之處。若說得好,就留下你。」

  「我比所有的謀士都美麗,比所有的美人都聰明。」百里其華神色優雅淡然,絲毫沒有畏懼,卻也沒有半分諂媚。

  赤羽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回答得倒是有趣。」

  「那麼,我是可以留下來了?」

  「嗯,可。本王一言九鼎,只是本王好奇,本王即不需要謀士,充作美人,你又有點不夠資格,你為什麼非得留下來呢?不管你抱著什麼目的,想為你大秦謀得好處,都是不可能的。」

  「因為我喜歡你。」百里其華直率地說。

  赤羽又愣了,眼神閃出興味的光,又有點輕蔑,「喜歡本王的女人多不勝數,但第一次就直接說出來的倒是不多。」

  「我和她們不同。」

  「有什麼不同?喜歡本王的人,要麼是臣服於權勢和力量,要麼是喜愛這皮囊色相,還有其他嗎?」

  「冥王沒必要因為女人們喜歡你這些就看不起人,這有什麼不對嗎?難道冥王殿下不喜歡美人,而是以丑為美嗎?不過,我喜歡冥王陛下,是因為我知道除了你,沒人配得上我。」

  「狂妄。」赤羽露出厭惡的神色,「本王最煩那種自以為是的人。」

  「我也是。」百里其華的目光直逼回去,雖然是一點修為也沒有的凡人,卻無視於那能把她壓成肉餅的靈壓,「冥王陛下連問也不問,就斷定我是狂妄之人,不也是自以為是嗎?」

  赤羽窒了一窒,眼中閃過殺氣。但百里其華的風姿優美,舉止良好有教養,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樣子,又吸引他想繼續聽下去。

  「好,那你就說說,到底是什麼,讓你認為這天下的男子,只有本王才配得上你?」

  百里其華淡淡的一笑,上前幾步,「我知道陛下的煩惱,能為陛下解開此僵局。當然,不是無償的。我要陛下允諾,不傷害普通百姓,將來許我大秦一統七國。冥王若需幫助,我大秦不遺餘力,但絕非成為陛下的奴隸。」

  「好高的條件,那你給的東西得值得才行。再者,就算本王答應,你信?」赤羽斜著眼睛瞄向百里其華。

  明明是普通的相貌,身段因為太瘦弱的緣故,都沒有女性的曲線。可是奇怪,她渾身似乎浮動著淡淡的光華,有種泰然自若的自信。也不知怎麼,令赤羽的心似乎被啄了一下,好像心裡飛進一隻小鳥似的。

  「我信不信,有關係嗎?」百里其華仍然鎮定,「陛下冥界陰兵的實力,是我們大秦無法抗衡的。也就是說,我沒什麼好輸的。」

  有意思。這個女人真的挺有意思的。比他身邊的所有美人,都更勾起他的興趣。赤羽目光閃閃的想著。而他不知道,許是因為通天寶鏡的關係,樂飄飄感念得到他的心意,不禁大為驚訝。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堂堂的龍神,冥王赤羽,居然為了個即不美,又瘦弱的年輕姑娘動了心,而且還是生平第一次難道因為是初戀,所以之後才刻骨銘心?

  因為困在百里其華的眼睛裡,她不能隨意亂走,只能乖乖聽著二人說話。她看到百里其華落落大方的和赤羽對桌而坐,對天下局勢侃侃而談,又細說各修仙門派的弱點,以及他們彼此之間的利益爭端,再分析幽冥陰兵的優劣。

  樂飄飄不懂這些,只覺得百里其華說得頭頭是道,連她這種凡事不管的人,都漸漸明白了那些看似複雜,但經過百里其華梳理後,就變得清楚無比的局勢。原來,天下真如一盤棋,若看得清,其實真的很簡單,也可自由揮灑。

  而赤羽,目光愈發變得深不可測,傳達給樂飄飄的信息是:他對這個身段瘦巴巴,長得頂多算清秀的凡人小姑娘,大秦的公主,產生了不可抑制的興趣。

  男人,果然喜歡征服別人,也喜歡被人征服。針鋒相對的幾句話,就令赤羽刮目相看了。

  而且不得不承認,百里其華是不世出的天才,若不是因為她是女的,不是因為這身體非常差,不能太過勞心勞力,不能征戰沙場,大秦早就統一七國了。

  可她的智慧,就像最醉人的光華,牢牢吸引著這號稱從不動真情的男人。

  兩人幾乎說了整整一天,中間連飯也沒吃,茶水倒是喝了三大壺,越說越是投契,最難得的是,百里其華把赤羽的心機料個十足十,讓赤羽在驚訝之餘,還有一絲妥帖感。彷彿,只這一天的時間,就解了他千萬年的寂寞。

  眼看夜色深了,百里其華氣息不足,又因為說太多話,累了心,氣色相當不好,赤羽突然手一伸,就把她抓過來,抱於自己膝上。

  他以為,百里其華會掙扎,會反抗,會扭捏。可她只是下意識的驚得僵住片刻,然後就泰然自若起來,彷彿他的懷抱非常舒服。

  「你不羞惱?」赤羽納悶。

  「我只問自己的心,不管這世俗的看法。我說了我喜歡你,在沒見著之前,在研究那些搜集來的你的消息時,就喜歡你了。被喜歡的人抱,不是很正常嗎?」

  她太出乎意料,從見到赤羽的一刻,她就一直出人意表。

  赤羽抱著她的手緊了緊,「如果你是故意這麼說,想引起本王的注意,你很成功。只是一會兒若本王要臨幸你,你還能這樣冷靜嗎?」

  百里其華的淡然表情終於出現了裂縫,臉若桃花的咳嗽了一聲,「這個嘛……我還真不知道……我沒試過,所以不能說是否冷靜。要不,今晚就試試?」

  樂飄飄感覺到赤羽有吐血的衝動,因為這是被凡人姑娘給調戲了啊。就連樂飄飄,都嚴重懷疑百里其華是穿來的,不然,她的觀念也太超前了。就算現代女,也少有這樣直率的。又或者,是她對自己太誠實,忠於自己的本能?果然,奇女子她服了「你不怕我享用過你,就扔掉嗎?」赤羽還想佔上風,但他語氣中的不滿,連他自己也沒注意到,「反正你把什麼都說了,我何必再留著你,或者還要給你大秦好處?」

  「我說了,我沒什麼好輸的,賭的就是陛下是仁義之君,所以不曾隱瞞。既然決定投奔過來,何必婆婆媽媽?」百里其華認真的說,「至於享用什麼的,我覺得,萬事萬物既然分了陰陽,**之事就是正常的,只有兩人有心就成。換一個角度想,我也享用了陛下,難道還要給錢?我知道你身邊女人很多,未必能對我長久,可若是我能珠胎暗結,人生就圓滿了啊,不必非要跟陛下在一起,也不需要名份什麼的。所謂愛意,一天與一世有區別嗎?只是時間而已。」

  這回,換赤羽和樂飄飄一起吐血。合著,赤羽堂堂上界龍神,下界冥王,就是來負責配種的呀。而且,還是有償的那種。很遠的古代,把豬也稱為龍。可是他,又不是真的種豬玩一夜情 ,懷龍種,生小孩子自己養,有了哪怕一瞬間的愛情就滿足,這也太豁達了吧?

  可細一想,又覺得百里其華的心意特別溫柔。都是修道的人,都明白一息和一生,都不過是彈指一揮,真的是……沒有區別。只要,那一瞬間,無比真實。

  百里其華要比所有女人都大方直接,因為她要的是真情,自己的真情,哪怕有如曇花,只有剎那芳華。

  赤羽沒再說話,而是手掌輕撫那瘦弱的脊背,把真龍之氣輸入百里其華體內,令她的疲倦很快消散,然後抱起她,直接倒在龍床之上。

  天哪,我不要看活春宮,不要看!百里其華右眼中的樂飄飄狂叫著。結果……通天寶鏡還算厚道,把外界屏蔽起來了。

  她只聽到一段對話。

  百里其華:我會不會懷孕?

  赤羽:我這一族,很難令女人受孕。

  百里其華:那我們多做幾次好不好?

  赤羽:哇(吐血聲)

  百里其華:你怎麼了?

  赤羽:小……

  百里其華:我就知道你嫌我小。我早說過了,你之前怎麼不信?哼。

  赤羽:我是說小心。

  百里其華:哦,我的意思是……你其實……很大。我很滿意。

  這個女人,也太直接主動了吧?這是大秦公主還是山寨女賊啊。而後來,他還是配種的呀。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51 PM

第七十六章 慢工出細活  

  百里其華就這麼住了下來。

  其實,她的身份是有些尷尬的。因為赤羽有一個後宮,他的女人都聚居在那裡。只是鑒於他對女人的寵愛不長久,女人們經常變換而已。而百里其華,自己找了一個房間住,就在赤羽寢殿的旁邊,日夜裡想什麼時候出沒寢殿就什麼時候出入,赤羽居然也不管。

  同時,赤羽也沒表現出要收百里其華在身邊的意思,但兩人之間的關係又像是夫妻般的親密。好在百里其華的骨子裡極瀟灑,甚至有點自得其樂,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眼光,照樣我行我素,對蜚短流長也不放在心上。

  兩人日日在一起談天論地,吟詩作畫,看起來有如神仙眷屬。但實際上……

  「你還敢自稱才女?」看著百里其華的字和畫,赤羽暗中又吐了幾口血。

  怪他自己,沒事為什麼要到一處小山谷來,非要畫什麼畫,題什麼詩呢?再看看這個自詡為才女的人寫的是什麼,畫的又是什麼?

  大量的藍顏色,深深淺淺塗了滿滿一張紙,中間幾團空白,這就是天空與白雲。立意已經很差勁了,畫得還那麼偷工減料。那詩,就更慘不忍睹:瓦藍天空似海水,驕陽烈日頂當頭……

  若不是她身上沾染了好幾處顏料,臉上笑得比晴空還透亮,讓人心懷寬敞,他幾乎拂袖而去了。再看那筆字,和狗爬差不多。不,不如狗爬,至少狗爬可愛。

  那麼,棋琴書畫,至少彈琴還能入耳吧?結果,魔音穿腦。他上界下界,縱橫瀟灑了那麼多年,從來沒求過人,可是今天他求了。他求百里其華不要再彈下去。不僅他,山谷裡的鳥獸蟲豸都飛快的溜走,地下有多深,就扎進去多深,暫時不想再出來。

  再看百里其華,半點不慚愧,還彈得興致勃勃,好像那可怕刺耳的聲音中,有她快樂的情緒在其中。而一般而言,一個女人倘若不美,身段不佳,就不會自信成她這樣。可她,就是什麼也不放在心上似的,倒襯得那些精心保護容貌的美人淺薄無知。

  她不是狂妄,也不是偽裝,她是真的不介意外在的東西,而且從心底堅信,一個真正站在高處的男人,會透過她的皮囊看到她的本心,看到那些世間絕無僅有,沒人比得上的燦爛光華。

  到最後赤羽明白了,百里其華只是擅長一樣,就是下棋。她是下棋的大高手,自從第一盤開始,他費盡心機也沒有贏過她。問她師從何人,平時看了什麼神仙譜。她卻說無師自通,不僅是赤羽,是她自入棋壇,從未有過一敗。

  「你知道難求一敗的孤獨嗎?」她很欠打的說。但那樣子,分明透著一種誘人的光彩。

  「哼。」赤羽無法回答,只能冷哼。

  「下棋就是謀算,就是權衡,只要知道規則,看清楚局勢,一步步按照自己設定的走,引敵人進入自己的局,有什麼難的呢?」她聳聳肩,「這天下就是一盤很大的棋,上界和下界都是一樣。看得清,站得穩,目標明確,不在意一子一地的得失,最後的結局,必定是預料中的呀。至於我……沒有人是這世上的全才,總有自己的優點和缺點是不是?我從沒說過我自己是個才女,但我是天下第一謀士,雖然我是個女的。」

  「除了謀天下,你還會什麼?」赤羽饒有興味地說。

  「你的心啊。」百里其華認真的說,「我想謀你的心。」

  「哈。」赤羽狂傲地笑,「自我成年以來,無數女人要謀我的心,容貌智計無雙的也不計其數,可從來沒有人成功過。你?」

  他上下打量百里其華,本意是要打擊她,哪想到她卻露出一臉很真誠的同情的神色,走過來,摸摸他的臉,「好可憐的男人。」

  赤羽愕然,「我有何可憐之處?」

  「沒人得到你的心,是你的損失,因為你不會嘗到真情的滋味,這不可憐嗎?」百里其華眉眼淡淡,神韻卻說不出的動人,「修行者都要斷情戒愛,卻不避情慾,豈不知倒放棄了印證本心的機會。說到底,人若無情,就如死亡,又何必在意世間事呢?」

  看著她的眼睛,赤羽內心微震,但他強迫自己忽略了。

  「你雖然是個了不起的男人,天下無雙,卻也不是什麼都會,對不對?」她反過來問。

  「縫衣生子我自然不會。」赤羽對她的說法嗤之以鼻。

  「生子之事,是天地陰陽的造化,男人當然不行。但縫衣煮飯,男人為什麼做不得,你只說你不會罷了。」百里其華振振有詞,「豈不知天下最好的裁縫和最好的廚子全是男人呢。」

  「那你可會?」赤羽反問。

  「雖不會,也不難矣。」百里其華自信滿滿,說著就站起來,「想必和下棋差不多,看看也就會了。三天,三天時間我叫你刮目相看。」

  赤羽並不攔著百里其華離開,因為知道她是為他縫衣煮飯去了。這個女人,骨子裡的有極端相反的東西,瀟灑和要強並存。一方面,她什麼也不放在眼裡。另一方面,她又半點不服輸。

  三天後,百里其華並沒有出現,赤羽忍了幾個時辰,終於忍不住去了她的住處。暗中觀察赤羽的僕叢們為此大為驚訝,本以為百里其華失寵,卻沒想到從不主動找女人的冥王陛下紆尊降貴了。而這個消息,也很快傳開了。

  「百里氏,我的衣服呢?」見到百里其華安靜的跪坐在書幾前,一幅雲淡風清,事不關己的樣子,赤羽貌似威嚴地問。

  百里其華神色保持得很好,但眼睛卻不敢抬起,只拿出個籐條編的針線小笸籮,裡面放著一雙以最上等的玄色挑銀線的軟緞做的……襪子,襪口處還縫了些華麗的皮毛。初看去,還將就,至少有襪子的形狀,但細看,針腳歪扭,腳跟處有些奇怪,好像是位置不對。

  「整整三天,你就做了一雙襪子?」赤羽問。

  「慢工出細活嘛。」百里其華終於抬起了頭。

  普通侍女半個時辰就做得出,而且絕對比這雙做得好。不過算了,看她眼中全是紅絲,想必熬了三日三夜,而且選了這種料子,雖然穿起來不會太舒服,但華麗足夠,想必,她是想給他最好的吧。

  赤羽這樣安慰著自己,可百里其華的回答讓他的憐惜感瞬間無存,只想發笑。

  「算了,我說實話吧。我本來要給你做一件外袍的,所以才選了這種料子。」百里其華認真地說,「雖然不能如天衣般無縫,可這種顏色特別配你的頭髮和眼瞳。」

  「結果呢?」赤羽遲疑的看著襪形物體。

  難道,百里其華會什麼法術,把襪子展開來,就能變成漂亮的袍子?可是不對啊,兩人肌膚相親了多次,沒發現她身有修為。如果他連這個也看不準,那乾脆哪涼快死哪去算了,還想打回天庭,救回族人嗎?

  「結果……袍子我縫壞了,於是想給你改一件中衣。雖然衣料不太適合,畢竟貼身的衣物應當以柔軟和舒適為主,但也不能浪費是不是?反正你長得那麼好看。」難得的,百里其華露出討好的神態。大約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的緣故,赤羽只覺得她這樣子就像一隻小狗,令他的心軟得要命。就連那句誇獎,他聽了不止千萬遍了,卻頭一回這麼動聽。

  「那我的中衣呢?」他努力沉著臉問。

  「那個……不小心又縫壞了。所以我想,其實剛開始做活計,從小些的開始做,比較容易成功。於是,就有了這雙襪子。」

  「唔。我看看。」百里其華難為情的神色,令赤羽看在眼裡,心中暗爽。

  他拿起襪子,翻來覆去地看,在腳底,還發現繡的一個三角形。

  「你繡了山?」把山踩在腳下,彩頭還不錯。這女人,構思還是挺好的。

  「那是……那是你的名字……」

  赤羽愣住,已經說不出話了。

  百里其華連忙道,「剩下的布料,我還給你做了一塊帕子。放心,沒有繡花,就是素色的帕子,就是剪得有點不方正。」

  赤羽伸指一點,笸籮自燃,「我幫你毀屍滅跡,免得讓人知道大秦惟一的公主居然連半點女紅也不會做,失了皇家的臉面。」猶豫了一下,又伸出手,「把手給我。」

  「幹什麼?」百里其華反而把雙手背在身後,戒備的望著他。

  「別讓我過去強行拉出來。手,快給我」赤羽威脅。

  百里其華無奈,只得伸出那雙小手。同時,把臉側過去,已經準備忍耐被打手的痛苦了。

  然而,赤羽只是把那雙手握住,凝視細看。

  只見那手指纖細柔軟,小指自然帶著個可愛的彎弧,置於自己掌心之時顯得那樣嬌弱和調皮,心頭悸動。什麼樣的美手他都見過,可這一雙,卻動了他的心。

  「這樣的手,為什麼這麼笨拙呢?」他罵道,但低沉的噪音著包含著濃烈的情緒。

  他不懂。那時,她也不曾懂得。

  「只是某些方面不擅長,我已經放棄女紅,因為我發現我在做飯方面很有天賦哦。」百里其華轉羞愧為得意,手掌輕輕掙扎,纖細的五指翻過,與赤羽的手指交纏,「你別走,在這兒吃午飯吧?」

  「不必。」赤羽收回手,忽然覺得情緒波動得厲害,令他退縮害怕了。

  可是百里其華大方起來時像個男人,性格爽利自然,可真的纏磨起人,反正赤羽是受不住的,最後還是留了下來。

  「我知道修行之人,不貪圖口腹之慾。」百里其華說,「但世間之美好的東西,總是有他的道理。若論悟道,一花一葉,一粥一飯沒有區別。所以,何不自由一些,只守著本心即可,這不是道法自然的真諦嗎?」



第七十七章 本宮的男人  

  事實證明,百里其華很會吹牛。

  她所謂的天賦就是把菜做熟,然後不會毒死人。或者,這不能說是她吹牛,只能說她對自己的要求比較低。

  赤羽很高興。

  男人都有奇怪的自尊,他下棋一直也贏不了,所以樂於看百里其華有笨拙的地方,而且越多越好。這形成一種奇怪的氛圍,百里其華表現聰明時,赤羽深深的為之心折,可當她像大多數極致的天才那樣,表現出萌態倍出的笨拙時,赤羽深深的為之心動。

  漸漸的,他眼裡再看不到別的女人。可問題是,別的女人仍然仰望著他。以及,他身邊的百里其華。妒忌,像毒花一樣生長,然後向外蔓延。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冥王赤羽生平第一次迷戀一個女人,是大秦的公主,其貌不揚、病病歪歪的百里其華。

  大秦的野心誰人不知?不僅從百里家成為皇族之後就想著一統天下,而且從不向修仙者低頭。如果這樣國家和赤羽那可怕的魔頭聯手,就是所有人都不願意見到並恐懼著的局面。

  兩個人相愛而已,卻因為所處位置的不同,成為太多人的心頭刺。還有,那隱藏在暗中的毒牙,隨時會咬上他們一口。偏偏,兩個智慧和力量相加起來,近乎無敵於世的人,在心中萌發情意的時候都降低了智商和敏感度,沒有注意到這些。

  赤羽和百里其華其實並沒做什麼轟轟烈烈的事,就是安靜的相處,可這讓兩人都體會到了平凡的快樂。對於他們那樣的人來說,這反而是極為難得的。

  這天,赤羽去參加幽冥陰兵的內部操練,百里其華無聊之下,逛到了冥王宮的後花園。

  藏在百里其華眼睛中的樂飄飄這才知道,以前幽冥界並不像後來她所看到的那樣,到處是黑漆漆、陰森森的,連宮殿前的樹林也全部枯死,天空是暗紅色,毫無生機。此時的幽冥界只是一個人類世界以外的結界,嚴格的說算另一個時空,有著自己的日月星辰、花草山川。只是隨著赤羽出事,就成了黑暗的沙漠。

  百里其華用現代的話來說,是個超級宅的奼女,平時不愛出門,何況她還是一位困在皇宮中的公主?但大秦皇宮雖然簡樸,御花園也是精心打理過的,只是此時和這裡一比,就顯得太平凡了。冥王宮的花園,有許多奇異的花草,百里其華開始只是隨便逛逛,但很快就來了興致。、可惜冥王宮的花不只是這些草木,還有諸多人形生物……女修、女魔、女妖、女人、甚至女冠女尼。這些生物還沒有被赤羽趕走,但這麼多天也沒見到赤羽的人,更不用說臨幸,早已經煩躁不安。事實上,赤羽這些日子一顆心鋪在百里其華身上,把她們早就忘記了。

  如果說,從沒有女人受過寵愛,其他女人就會好受些。爭風吃醋雖免不了,各色花招也頻出不斷,但畢竟,都以為自己會有希望。可一旦赤羽為一個女人著迷,其他女人沒了機會,就會共同仇視那個得了青眼的。

  百里其華,就是那個人。

  當那無所不在的後宮耳報神把百里其華逛花園的消息傳出,花園裡立即熱鬧起來。要知道因為赤羽不喜歡來這裡,平時花園是很清靜的。

  不過誰也不願意當出頭鳥,都只是暗中偷偷的觀察。可當百里其華越逛越高興,根本沒注意她們時,有人沉不住氣了。

  「這位可是冥王陛下的新寵?」一個紅衣女人問。

  百里其華沒有反應。

  這在其他女人眼裡看起來,是傲慢無理,是挑釁顯擺,其實百里其華只是沉浸在植物之美中,根本沒有聽到。就算聽到,她也不會回答,因為在她的意識裡,「寵」這個字眼,是用於靈寵或者奴僕的,不適用於女人。

  她生在異時空的古代,卻有著現代女性的思想和超前意識。平等的觀念,深入她的骨髓。

  那紅衣女人本是蛇妖,生就一雙吊梢大眼,風情萬種。本來自詡修為強大,是自願來刺殺赤羽的,沒想到折服於赤羽的龍神之魅,最後更臣服於他的長袍之下。她性格一向強勢,不然也不會第一個跳出來,此時哪受得這般輕慢,幾步逼於百里其華面前,怒問,「跟你說話呢,聾了嗎?為什麼不理?」到底,攝於赤羽的威嚴,沒敢對百里其華動手。

  百里其華嚇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往後退了半步。雖然蛇妖沒有動用修為,但修行者身上自有靈壓,在情緒劇烈波動時就會自然散發。

  「你在跟我說話?」百里其華皺皺眉。她向來討厭修仙者對普通人類以力量的優勢進行壓迫,因而回話也不甚客氣。

  「自然是你。」蛇妖個子高挑,居高臨下的看著百里其華,眼神中帶著輕蔑。

  在她看來,赤羽之所以迷戀百里其華,是因為沒見過這麼醜的東西,一時興趣罷了。男人有哪個不貪花好色,這種容顏,怎麼能上得台面?

  「你配嗎?」百里其華冷冷的哼了聲。

  「你說什麼?」蛇妖居然一時沒聽明白。

  「本宮問,你配嗎?」百里其華端起架子,傲然的神色自有氣勢,「本宮乃大秦公主,冥王陛下請來的謀士。你是個什麼東西,上前衝撞,言語無理,甚至沒有自報家門。所以本宮再問,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你」蛇妖大怒。

  旁邊一個神色清冷的黃衣女冠上前道,「紅衣姐姐乃是得道多年的蛇妖,只差一步就能成就妖仙的,怎麼會是個東西?」她這話,初聽起來像是解釋,細聽就是罵人了,「哼,大秦公主又算什麼呢?愚蠢的人類。」

  「就好像你不是人似的。」蛇妖立即反駁,也是話中帶刺,明褒暗貶,不等人挑撥,她們自己先掐起來,「公主殿下,這位可是蓬萊的一清仙子呢。出家人,可惜六根不是很淨,豁出臉面,與我等妖魔一起期待冥王陛下的垂青呢。」

  一清臉色漲紅,還沒回話,就有一個白衣女人勸道,「大家自己人,吵什麼呢?倒是我今天開了眼,本以為公主殿下都是極美貌的,今天看來也不過如此。說嚴重些,還有些欠缺。會不會是宮女冒充的呀。」此女明眸皓齒,容色極為妍麗,眉心一朵火焰標誌,竟是魔道中人。

  到了這個時候,百里其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原來不過是赤羽的風流債,牽扯到她身上罷了。不過她的情緒並沒有起什麼波動,她太聰明,看得太清楚,知道赤羽心裡有她,而沒有這些女人。她既不自卑,又何來妒忌?而且她活得乾淨,既然愛了赤羽,就不會介意他的過去。

  「其實吧……」她笑了笑,「一個女人有多美麗,是沒有評價標準的。就好像這花園中的百花,能說哪一朵最美嗎?各有千秋而已。」

  「難不成公主殿下覺得自己也配和百花相比?」又有人說。

  「頂多算是草吧?還是牆根邊上的雜草、枯草。」

  「難得的是自以為是,半點不知道羞愧呢。」

  「當公主的人都是這樣。哼,擺什麼架子。在我們這兒,強者為先,公主又算個屁啊。」

  「哎喲,不要說粗話,回頭在陛下面前告上一狀,沒你好果子吃。」

  「我真是怕怕,只不知這種新鮮勸兒能持續多久。我看不等她告狀,自己就先被遣走了吧。」

  「唉,冥王陛下真是善良,連這樣的貨色也收用了。」

  百里其華站在中央,經受著這些唇槍舌劍,淡定如常,半點不被沾染。等那些女人嚷嚷得差不多了,才輕笑道,「本宮的意思是,長得多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喜歡。」

  她說得繞口令似的,女人們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這打擊力度,十分強大,令女人們不禁又是氣憤,又是悲涼。

  女為悅已者容,自己的心上人喜歡的容貌,才是最美的容貌啊。不然就算傾國傾城,不入你自個兒男人的眼,有什麼用?她們不就是如此嗎?個個風華絕代,可卻比不過一個瘦小蒼白的人類女子。看她的頭髮,甚至都不豐厚烏黑,但除了她,沒人能在赤羽面前待這麼久。就算之後她也被拋棄又如何,至少她擁有過。

  「哼,別以為就如何了。至不過三日五夜,也就扔到脖子後面去了。」蛇妖憤恨的道。

  「以色侍人的女人,才會有這種想法。」百里其華微微仰頭,就算她相貌平凡,就算那些女人都妒恨於她,也不能不承認,她臉上的光華,極為媚人。

  這些異時空的古代女人不明白,那種光華叫做優雅,叫做自信。那自信不是盲目的,不是張揚的,但從容而鎮定,沒人可以忽略掉。

  「你不是以色侍人嗎?」一清仙子不甘心的道。

  百里其華搖搖頭,「在本宮看來。本宮不是冥王赤羽的女人,而是……他是本宮的男人。」

  「切,有什麼區別?」

  百里其華笑而不語。

  這其中區別很大,就是那種平等的感覺。這些女人,是永遠也不會懂得的。

  她不知道,她與這些女人的小小鬥爭,赤羽正好看到。本來,有些女人對她起了殺心,正是感覺到赤羽強大的威脅,才假裝不知的就此作罷。

  「本宮的男人。」赤羽輕聲念著這五個字,露出興味的微笑。

  他就喜歡百里其華這一點,對他無所求,什麼也不放在心上,就算他立即把她拋棄,她也能笑嘻嘻的離開,然後一生再不會有其他男人。她求的只是最本質的東西,哪怕只有一瞬,不介意人言,不介意結果。她把最真實最真切最真純的情感,放在最熱烈的心底。那讓他覺得無比妥帖,溫存,在其他女人那裡,他從沒有這種感受。

  當天下午,他把後宮中的女人全遣走了。於是,在整個下界,流傳過一段冥王為了大秦公主,散了其他女人的佳話。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52 PM

第七十八章 懷疑的種子  

  接下來的日子,全是風花雪月。因為照百里其華獻的策,先分化瓦解修仙聯盟,再各個擊破,大秦國輔助攻擊其他慌亂中的六國,斷了修仙聯盟的供養。這些都需要時間,要慢慢進行。

  在此期間,百里其華通知百里松濤,自己安然無恙,先留在幽冥界。因為她有言在先,百里松濤縱然百般不願,也不想違背了妹妹的心思。而這邊,赤羽開始時只是心動,但幾個月相處下來,靈肉結合,對百里其華越來越放在心坎裡,最後就離不開了。

  和百里布一樣,赤羽也煩惱心上人是凡人,壽數有限,天天盤算著到哪兒給她找仙丹,因為百里其華的資質比樂飄飄還不適合修仙,等她築基,非先老死不可,過程也很凶險。

  從這一方面看,赤羽是絕對動了真情,想天長地久的和百里其華在一起,正如一千年後他的兒子那樣。

  百里其華是天才,赤羽本以為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結果呢?她寫的字像是狗爬,彈的琴魔音穿腦,害得守殿的一隊陰兵差點自殺。畫的畫兒……不提了吧?反正只能畫烏鴉在黑夜裡飛。惟有她的棋下得精妙-絕倫,赤羽是天神,智力、武力都是超一流,可從沒下贏過她一盤。

  赤羽難得體現出了孩子的一面,就是不肯服輸。但是最後,不僅越來越被打擊男人的自信心,還在跟百里其華比術數時,又敗得一塌糊塗。

  是因為從來沒有女人這麼有趣呢,還是因為從來沒有女人能贏過他,總之赤羽在情海中深陷,很快就不能自拔。何況百里其華是有真才實學的,無論天文、地理、兵法、文學、星相與河流,無一不精,兩人經常天南地北的聊,特別開心和契合。最後就是聊到床上去,只嗯嗯啊啊,再不出別的聲音了。

  赤羽完全接納了百里其華,愛她愛到完全信任·表示永不分開的一個標誌就是:他把他真實的身份,以及在天庭中發生的一切,全對百里其華說了。

  「那個瓊樓呢?」是女人,最先關注的就是這個。

  「我知道,她是故意讓我欠她的情,很大的人情,畢竟是救命之恩。」赤羽說,「這個債我認,可我不想被人以此要挾,所以我打算日後重新到上界,就想辦法還她。但在下界,我不想和她在一起,於是就不告而別。當時我潛入幽冥界,一是為了防止被上界的人發現。因為我感覺當時好像有人追下來了,雖然人不多。二呢,就是覺得她也料不到我會選擇進入黑暗,不會來糾纏我。我們神龍一族,其氣最陽。陰陽相剋,你不知道要承受多麼大的痛苦才習慣,然後才能修行。那年我傷上加傷,足足休養了九千年,才可以復出。雖然還沒恢復到我原先修為的兩成,但在下界已經是無敵的存在。期間,我還奪了幽冥之王的寶座,秘密訓練了陰兵和仙甲士,儲備了絕對實力,這才出山哪。」

  「那之後你沒有瓊樓的消息嗎?」百里其華又問,只盯著這個問題。

  「既然分手,我為什麼要打聽她?」赤羽無所謂地道,「以她的修為和智計,縱橫下界沒有問題的。你想,沒人打得過她,沒人比她心眼兒多,那還不是長勝嗎?」

  「你也太無情了。」百里其華歎了聲,卻又有些喜悅。

  她在感情上也不傻的,自然知道赤羽對她有多好,超過所有的女人,已經創了紀錄。他又沒下封口令,有時在人前也不怎麼避諱,還把幽冥界的女人全打發了。而世上本來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他不掩蓋,結果現在整個大陸都知道冥王赤羽癡戀大秦公主,還有很多人說冥王瞎了眼睛,居然愛上一個其貌不揚的女人。

  「當斷不斷,豈不自亂。若不肯決絕些,讓她繼續執迷,才是最大的錯。可能,她現在正窩在哪個角落裡,刻苦修行,以重返天界吧?你想,你鬧這麼大動靜,她若不是閉關,怎麼會不知?她若此時找來,我必不會虧待她。再說,我最不喜歡女人跟我耍心機。」

  「我不就是和你耍了心機嗎?」百里其華橫了赤羽一眼。

  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就這一眼,於赤羽而言就像是拋媚眼,美麗又誘人,忍不住抱起百里其華,來一個深深的長吻,才說,「你不一樣。因為你是謀士,不是美人,本來就是耍心機的呀。後來變成美人了,就再沒騙過我,我知道的。」

  百里其華羞澀的回吻,然後才說,「其實你想過沒有,我覺得你逃向下界這件事,很有問題。搞不好,是那個瓊樓一手策劃,你著了他的道而已。所以,你這樣對她是對的,身邊不能養蛇蠍知道嗎?就算你將來膩煩了我,也要找好姑娘在身邊。」

  「我不會膩煩你的。」

  「可我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膩煩你。」百里其華很「誠懇」的表述這種可能性。

  結果,招來了強烈的「報復」。好半天後,兩人才繼續說話。

  「當年我就有懷疑,這麼多年考慮了很多,確實疑點重重。」赤羽說,「可是我無法斷定是怎麼回事,加上全族都被困在不老山,我不能單憑懷疑就定論,所以仍然要統一下界,形成能與上界抗衡的力量。如果是誤會最好,就算我蹉跎萬年,到底也沒什麼。可若不是誤會,我必要逼連營交出解救族人之法的。」

  「我對上界不熟悉,沒辦法幫你判斷。但我知道,瓊樓真的沒安好心。如果你以後遇到了她,一定要提防。」

  「你是不是吃醋了?」赤羽想了半天才意識到這種可能。於是,自又是一番柔情蜜意。

  然而,太幸福了,連老天也會妒忌的。

  赤羽和百里其華二人是人中龍鳳,但前者因為太過強大,又從來沒有真正的愛過,所以沒有去理會那些陰謀,也沒注意暗中伸過的黑手。這,可能是太過自信惹的禍。

  而後者雖然聰明絕項·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偏偏在感情上很是懵懂。她以為自己懂情,可情字卻不是理智和理論可以揣摩與衡量的·所以才總有意外和誤會。

  人無完人。何況,戀愛中的人智商是直線下降的。

  藏身百里其華右眼的樂飄飄預感到會有可怕的事情臨近,畢竟她所處的那個年代,知道的結局是很不好的。而她目前只是通過通天寶鏡觀看,沒有任何能力改變歷史。

  某一天,一直處於守勢,赤羽不動就絕對龜縮不出的修仙聯盟,突然進攻幽冥界。

  那時幽冥界的入口沒有封上,是可以找到的。

  赤羽大怒,與此同時,百里其華原來的宮女千千跑了來,說她的父皇病危,想臨終前見女兒一面。於是,百里其華大急。

  赤羽為難了片刻後,派出自己最精銳的衛隊保護百里其華回潼川。自己則領兵迎戰,誓要把挑釁者全部誅滅,直追到千里之外。

  然而,當他在立即就要勝利時,突然失去全部修為,差點被立斃於當場。若不是有死忠的手下捨命相救,很可能死得不明不白。撤退後,他心裡覺得自己是中了毒,專門侵蝕經脈的一種奇毒,出產於大秦地界。那毒雖然不會令他的修為受重創,卻可在戰鬥中突然發作,出現突然失去力量,任人宰割的情況。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中的毒,因為他早就不需要每天飲食,可為了陪百里其華,才一日三餐不斷的。而且百里其華喜歡烹飪,經常親自下廚,飯菜的味道很怪。再說了,幽冥界的守衛森嚴,等閒人無法進入,他的衛士們也絕對忠誠,不會出現奸細。

  這樣推測一下,似乎能令他中毒的人,只有百里其華。他們最親近,他不防備她,她是大秦人。她出現得莫名其妙,自己對她的愛意突如其來。

  懷疑的種子就這麼播下,因為他心裡一隻有一個聲音對他這樣叫著。於是他下令立即去往潼川,想問問百里其華,聽她解釋。到底,他是真的愛她,不願意相信她會害他。

  哪想到,百里其華沒有去潼川,而是去了崑崙。

  這下子,懷疑似乎成了真的!

  他心裡的聲音又對他說:百里其華就是兇手。她利用了你的感情,其實她根本就是崑崙的密探,從一開始就設計你。她對你下毒,想讓你死。她逃去崑崙就說明了一切。她對你好,全是假的!假的!你這個天字號第一大傻子,真心實意愛上一個女人,卻讓她嘲笑你的愚蠢。你的真情,對她而言連糞土也不如!

  愛之深,才恨之切。假如赤羽不那麼愛百里其華,可能不會那麼激動。背叛他,是不能允許的。可他已經被最好的朋友和最愛的女人連續背叛了兩次,他實在憤怒到不可自抑!

  他甩下人馬,急奔崑崙,結果才到崑崙腳下的一處山谷,就見百里其華迎面而來,他派去的護衛全部不見了。

  急怒之下,赤羽對惟一心愛的女人揮出了手。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但在瞬間,他心中靈台突然一陣清明。於是,他驚駭得猛烈回收法術,哪怕被法術反噬得身受重傷也在所不惜。

  然而,一切都太遲了。

  百里其華是肉體凡胎,哪經得住他法力尾巴的一掃。

  於是,他只能看著心愛的人重傷倒地,就要死在自己的面前。

  他親手,毀了自己的幸福。



第七十九章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當赤羽把心上人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好像稍一用力,她就會破碎,眼中競湧出血淚。

  伴隨著他的血,一條芝麻大小、紅色絲線樣的蟲掉落於地,死僵。然後瞬間,很多九千年也想不通的事,明白了。

  赤羽認得,那叫應聲蟲,經常和多嘴鳥在一處,看似無用,卻會讀心,控心。以這條蟲的能力來看,是上界之物。若是凡物,他不可能覺察不到。這讓他立即明白了,他之所以有時候不能自控,暴怒時總聽到心中有聲音在說話,做出錯誤的選擇,全是因為應聲蟲。就連剛才中毒的反應,也全是應聲蟲創造出的幻境,令他自己誤會了。

  這樣一想,誰在他身上種了蟲?人選已經很明顯。就是瓊樓!九尾天狐的最強者,也是天神的瓊樓!

  只有她養的蟲,才能控制他。因為兩人的實力對比差距過大,那蟲早就死掉了,不可能潛伏到今天。他還在鎖龍台上時,趁著他的修為和能力急劇下降,這賤人就布下了後招,是想永遠擁有他,控制他。所以,他才會在明明有懷疑的情況下,還是跟她逃到了下界。所以,他會懷疑其華,動手傷她。

  他小、看了女人的妒忌心,和瓊樓的瘋狂狠毒。她並沒有閉關,而是隱藏在暗處,看著他的一切。當他真心愛上其華,那賤人並不自己直接動手,而是寧願廢了那條蟲,也要讓他親手殺死~自己所愛的女人,永遠生活在痛苦之中。

  「其華,對不起。」他痛徹心扉。

  「不怪你。」百里其華努力綻放出最美麗的微笑,「設局的人太精明,我本不該相信父皇會派人來叫我,因為他寧死也不會願意讓我奔波。是我太心急關心則亂,上了當。我……我看到有修仙聯盟的人圍攻,就知道出了問題,之前千千不知被什麼控制,居然帶了個活動的迷魂陣來所以所有人都不知道走錯了方向。」

  「其華……我該死…我沒有相信你。」他喃喃低語把想明白的事都說了。

  「人不可能事事都料到,像我這麼聰明也不行,偶爾懷疑一下很正常的,什麼大不了的事啊。再說你是被下毒了嘛,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麼。你看,我是回來找你的。」百里其華努力呼吸,嘴裡卻冒出很多鮮血,染紅了衣襟,和赤羽的雙手。

  赤羽慌了神,不斷把龍氣輸入百里其華體內卻完全沒有作用。他感覺到,那珍貴的龍氣就像石沉大海,因為百里其華的身體和魂魄都受損嚴重,所以承受不了。

  「你真好,我真愛你啊。」百里其華奮力伸出手,卻一直抬不到高度。赤羽連忙握住那只纖細的小手,按在自己的臉上。那滾燙的熱淚沾上那冰涼蒼白的手掌。

  「聽人家說,夫妻也好,親人也罷不管多麼愛,最後還是會分開的。就算是天神也不能永遠不死是不是?」她喘了口氣,繼續說,「分離多痛苦啊,尤其是還活著的人,所以我這是享福呢,女人命好死夫前嘛。」

  「是我殺了你。是我。」赤羽根本哽咽得說不出整話,堂堂上界龍神,下界冥王,悲痛到無法抑制,只覺得心魂全要跟她一起走了。

  「不是你殺我,是瓊樓殺的我,你要明白哦,不要錯怪自己。」百里其華的臉色迅速灰敗下去,卻努力撐著。

  哪怕多一秒,好好地停留在這個男人的懷裡,她就幸福萬分。其實才相處了幾個月,卻好像幾千幾萬年都在一起。這懷抱多麼溫暖,雖然他壓抑的哭泣令他的胸膛起伏不定。

  她其實有恨,恨老天不公,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赤羽。想來想去,他除了放縱,又做錯過什麼?就算是殺戮,也是迫不得己。可為什麼,他要面對別人無法面對的痛苦。若非要找出一條,就是他不會防備身邊的人罷了。那,也算是錯嗎?

  上天,何其殘忍。

  她真的希望,他能忘記她。現在就失去記憶,那樣他就不會痛苦了。至於她,就算他忘記愛過她又如何,她知道就好。

  一陣抽搐,她感覺到渾身上下,每個毛孔滲出的涼意。將死之人,都有預感,可是她真捨不得啊。但天意,又有誰能扭轉?任你多聰明,任你多強大,也一樣生生死死,無力回天。「答應我,幫助我哥哥。」她用力抓著他的手,「還有,幫我報仇。」

  她無所謂報不報仇,但有了目標,他就不會太痛苦了。臨死之前,她仍然希望可以幫他。

  「還有……,既然知道一切是瓊樓的錯,不要再繼續你的征戰,找個地方隱居起來,養大我們的孩子。」她的目光變得極其溫柔,手也放在平坦的腹部上。

  赤羽愕然,不知是驚是喜,「你有孕了?」

  「你很…努力,當然……當然會有孩子。」她繼續微笑,「不是我不肯告訴你,是前幾天才發現的,本來想給你驚喜…」我想,他現在還很小,若是普通人類的嬰兒,肯定不能存活下來。可你是龍神,我懷的是龍種,你一定能讓他活下來,對不對?」

  「我一定。」赤羽重重點頭,「我一定讓他活,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因為他身上有你的血。」

  「好啊好啊。」她的眼神開始無法聚焦,「你也要好好的,代我……代我看著他找到心愛的姑娘,成親、生子,無憂無慮的……活著。你一定要代替我……代替我看著。答應……答應我……」

  「我答應。」赤羽泣不成聲,「我答應你就算只剩下殘魂,也會代你看著他。」

  「那……我走了啊。」百里其華突然睜大眼睛,臉上煥發出動人的光采,「快看,天上有彩虹談。我就說我是天才吧,看,死的時候都這麼漂亮。」

  情不自禁的,赤羽抬頭。果然,天上突然掛上了彩虹,絢麗得無法用語言描述。他想說些什麼,手中卻一空。駭然低頭看去,就見心上人漸漸羽化,然後消散在風中。

  來不及!他來不及道一聲愛意。來不及再抱她一次。伸出手拚命的撈,卻只是空!從今以後,她再不會出現在這世上,在他的法術下,甚至連魂魄也無存。

  他感覺心都給人生生割去了,口中鮮血狂噴,眼神迷離到不能聚焦。他想追著她離開,可是有兩滴她的相思之淚,還有一顆圓圓的珠子,飄浮於半空之中。

  他想留下她的一點東西,哪怕一根頭髮,一滴眼淚,於是他拚命收集。他先是抓住那顆珠子,發覺有生命的跡象,知道這就是她的血脈,附於龍珠之上。這裡,會孕育出他的兒子,可現在卻這麼脆弱。

  想也不想,他挖出自己的一隻眼睛,把珠子置於眼眶中,溫養著,然後他抓住一滴淚。那淚水在他手心裡遇到龍氣凝結,立即凝結成一個滴水狀的水晶。另一滴淚,卻沒有落地,而是向著彩虹而去。

  他不顧傷重,拚命追趕,見那滴淚水飄進一個奇特的空間,落入像由碎鑽和寶石聚匯而成的時光之河,慢慢流淌而去。

  「走吧,如果你能有造化,經過千萬年而聚日月精氣,儲魂魄,生而為人,就會再回到這裡。」赤羽對著那滴飄走的淚水說,又舉起了手中的水晶,「這個叫休,取其華去之,我萬事皆休之意。它會留在我兒的身邊,將來會帶他找到你。願你托生為女子,帶著其華的心念,來找我兒,好好愛他,永遠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時光之河靜靜流淌,在一個交界處,突然轉彎了,再看不到赤羽的身影。

  樂飄飄心裡難過的要命,這才明白,她本就是百里其華的一滴情淚所化。那滴淚,承載著對赤羽的愛與眷戀,所以每當見到赤羽,她就心酸,想落淚,想讓他不那麼難過。所以,當百里布把休給她,休就貼緊她,再不離開,而她也有熟悉和喜悅的感覺。

  原來,她與休是雙生。

  也所以,當她發現自己愛上百里布時,就從沒回過頭,後過悔。而百里布,同樣對她分外眷戀,只因為這一切都是那個最後灰飛煙滅,連魂魄也沒有留下的奇女子在冥冥中的安排。

  她並不覺得彆扭或者遺憾,是一滴眼睛所化又如何。從科學角度來說,人的最初,還只是精子和卵子呢。她也不覺得愛上百里布完全是命運的安排,她已經是個完整的人,有自己的心意,有自己的愛好,有自己的感覺。愛上百里布,是她自己的選擇。是的,她就是愛百里布。哪怕她不是那滴淚,她還是愛。相信,百里布也一樣會愛她。

  迷糊中,她看著自己在時光之河中遊蕩。很久很久才有了意識,再很久很久才投了胎,結果還是個死嬰。又很久很久,她的魂魄努力吸收著四周的能量,也再度投胎。這回好些,是個傻子。悲慘的度過一世又一世,她漸漸完善,魂魄終於強壯而完整,生而為真正的人。

  她樂飄飄就此誕生了!

  就算在異世,就算在現代,她到底是一條完整的生命了。然後在某年某月某日,在時光之河的交匯處,偉大的樂飄飄穿越了,來尋找她真正的人生,她的完美愛情。

  多麼奇妙!

  她樂得手舞足蹈,卻聽耳邊一聲斷喝: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飄飄姑娘,回來吧。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53 PM

第八十章金烏花  

  叫魂啊!被震得頭皮發麻的樂飄飄大為不滿,眼前卻是一亮接著,她沒站穩,摔了一跤,居然滾了樓梯,一路向下,好久才撞到個柱形物體。渾身上下,被硌得無處不疼。

  但奇怪的是,她本來是很傷感的,親眼看到赤羽和百里其華的生離死別,難過得要死,可她本身就是情淚所化,那時反倒哭不出來,只心裡痛苦鬱結。後來在時光長河中看到千萬年中自己漸漸成形變化,也有些滄桑的心境。但當她聽聞剛才一聲斷喝之後,就像猛然警醒,那些心中的陰霾竟然一掃而光,她平日裡活潑堅強,帶點渾不吝的氣息迅速恢復。

  再傷心,已經千年之前。她是活下來的那個人,所以要盡一切力量,讓悲劇不再重演。

  「誰這麼沒有公德,怎麼施展噪音污染大法?」她憤怒的撐起身子。呼,總算不滾了。

  抬頭,發現她被圍觀了總共有十個,但有八個非人類。

  其中五個龍頭人,正是五龍淵那五隻。然後,是她的三隻靈寵。最後,是兩個和尚。

  「怎麼回事?」她怒對土龍。

  土龍咳嗽了兩聲,「我們送你入了通天寶鏡,可是你迷失在裡面,一直喚不出來。我們就跑到幻真天梯這裡,因為這邊與下界的氣息比較接近,說不定能刺激你的回憶,可你還是執迷不悟啊。還好遇到回頭大師,他高誦一聲佛號,你才清醒,直接從鏡中飛來。但沒想到,你在天梯頂上沒站穩……」

  天哪,她不會是從頂上一直滾到下面吧?太丟人了啊。

  樂飄飄絕望地想著,狠狠的瞪了三隻靈寵一眼。保護主人是他們的責任,可他們都幹了些什麼呢?平時除了氣她,就是互相掐架根本沒正經事做。哼!

  但是等等……回頭大師?!

  樂飄飄猛然抬頭,正對著一個和尚苦瓜似的臉,哪有半分大慈大悲的仙氣,完全是化齋總是化不到的悲催模樣。也有點像前世在小攤子上買的苦難佛雖然不好看,但聽說苦難佛是把世上所有的痛苦全攬在自身,好給人間帶來幸福,很是慈悲很偉大。

  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回頭大師,回頭和尚?傳說中那個經歷了赤羽一切變故的人?再看他身後,跟著一個中年和尚,頭髮已經剃光身材高大,微垂著頭,一言不發也掩不住渾然天成的清貴之氣。

  樂飄飄險得大叫一聲:舅舅!

  沒想到竟然是百里松濤。雖然明知他是跟著回頭大師走了,但出了家……這個這個……很難想到。鑒於她和百里布的關係已經確定,此人可不也是她的舅舅麼。

  「這是老衲的徒兒,名為無言。」回頭大師主動解釋,「他心中有執念,理想破滅親人身死,壯士難酬,因為放不下所以被折磨得日夜焦心,就算在富貴鄉,也如在痛苦海。所以他發誓絕不開口再說一言,直到他徹悟。」

  眼前人,就是百里松濤!雖然他的眼皮都不抬一下,臉龐也瘦削了好多,可能因為日日參禪,眉目間像是籠上一層佛性的清輝,而在見到樂飄飄時,神色不動似乎從沒見過,但他絕對是之前那位霸道、剛愎的大秦皇帝。

  「見過無言大師。」她恭敬執禮,雖然之前對他沒好感,甚至有憎恨和厭惡。但經歷過鏡中的一切,也算知道了他的過去,更知道他本意是好的只是偏執來源於理想的破滅,親人的死去,因而多了一分理解的善意。

  百里松濤,不,應該稱為無言仍然不語,只略略還禮。

  「主人,你在鏡中世界都看到了什麼?」大利八卦的問。

  「這個嘛……」樂飄飄賣了個關子,然後緩緩坐在石階上,擺明要詳細的講個故事。

  十個人,不,兩個和尚八隻動物立即圍了過來,竟然都很好奇。樂飄飄恍然有進了童話世界的感覺,因為這樣坐在一起……實在很奇怪嘛。然後,她就把所經歷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她口才不錯,說得情節跌宕起伏,關鍵處更是驚心動魄,最後聽眾們聽得神魂顛倒,唉聲歎氣。只無言大師,臉上神色變幻,似痛苦,又似欣慰,聽完後直接盤膝於石階上,閉目打坐。

  「他看不清過去與未來,只禁錮自己於黑暗的心底,多謝女施主一番解說,老衲想,他有所感,正在參悟。」回頭大師說,「我們且在別處等候,莫要吵了他。」

  這也不是什麼困難的要求,眾人往上挪了幾十層台階,繼續說話。

  「回頭大師,你怎麼會在下界的?」大吉恭敬的問。

  回頭大師歎了口氣,「當日老衲追著赤羽下界,拋出我的金烏種子,在天梯之門處留下了縫隙。可惜老衲穿過時被鎖門的法力傷了自身,下界後的修為幾盡消散,若不是仗著神佛不死之軀,恐怕早就不在了。」

  「那您怎麼又上來了?」大利又問。

  「老衲收了無言為徒後,預感到天梯將開,就帶他來這裡守候,兼之修行。」回頭大師臉上流露出真心的喜悅,「沒想到女施主得到瓊樓的天梯之門的幻影,直接到了此處。本來天梯看似無形,好像上下通透,但其實已經關閉。既然關閉,除非赤羽和瓊樓聯手,不然誰也不能自冇由出入,因為那門上加諸了他們兩個人的禁制,以他們當時的修為論,天帝也無法打開。這也就是這麼多年我不回上界,而天帝沒有派人到下界去調解戰爭的原因。」

  「相當於門上加了密碼和指紋鎖。」樂飄飄嘟囔一句。

  「女施主說的什麼?」回頭大師沒聽懂。

  「沒什麼,我就是想知道我怎麼能隨便就上了天梯,還有他們。」她問,有些好奇,又指了指三隻靈寵,「不是說赤羽和瓊樓不聯手,誰也不能上上下下的?」

  「這就是造化,是冥冥中的天意啊。」回頭大師高興得笑起來,「當年老衲在此地拋下了金烏花的種子,讓天梯之門留有縫隙。那種子乃天下至陽之物,是老衲收集陽光修煉而來,非常堅硬。而種子破土,卻又能擁有無比比擬的力量。可這樣,問題就來了,金烏種子發芽,需要天下至陰至柔的氣息灌溉,並且那氣息必須與生命之氣渾然一體,上哪去找這樣的湊巧?偏偏女施主是情淚所化,那淚正是至陰至柔之物,女施主生而為人,還是女身,正好條件齊備。」

  「這麼說,是我使金烏花生長,把縫隙撐大了,可以容人擠進來?」她驚訝的目光向下搜尋,果然在最下一層石階上,看到一朵碗口大的金色小花,花形圓圓,花瓣像魚的鱗片,見到她目光掃去,搖頭擺尾的無風自動,可愛極了。

  「正是正是。」回頭大師點頭,「既有了開始,就會有以後。金烏花會緩慢長大,當它把整個天梯大門都撐開,它的枝葉就會自動起作用,你可以把它帶走了。呵呵,你讓它破土,從今以後,你就是它的主人。」

  樂飄飄很喜歡那朵金色的小花,不由得高興,先不管它有什麼本事,反正看著是賞心悅目的。再者說,她的靈寵是三隻,大人物出場時,一般身後應該站著四個人嘛,單樓總覺得怪怪的,這回不是齊活了?

  「得快點報告天帝,要派天兵來過著天梯入口,不然有人誤入就不好了。」回頭大師又激動的嘮叨了一句,隨後面色又平穩下來,變化之快,令人歎為觀止,「不行,老衲要在這裡給無言護法。」

  「一起等,不忙去見天帝。」樂飄飄揮手,「不如先說說,大師怎麼跑去大秦皇宮的?」通心寶鏡是赤羽的心靈和記憶反應,能捎帶上關係特別密切的其他人,卻不是人人都照得見。

  「也好。」回頭大師應下,「當年老衲下界之後,一直四處漂泊,心想就算沒了修為,也要找到赤羽和瓊樓。可是,這二人就像消失了一樣,再沒有顯露行跡。女施主一番話,老衲才知他們各自隱藏起來了。找不到人,老衲就一邊雲遊布道,一邊極緩慢的療傷和恢復修為,這麼過了幾千年。後來,有一次極凶險的療傷過程,差點令老衲走火入魔,只能立即閉關。但出關時,赤羽挑起的修仙界大戰已經結束了。

  老衲感知到赤羽的氣息在潼川,就跑了去,向他解釋當年在上界的誤會。」

  「百里其華死後,赤羽立即去了潼川嗎?」包小妞問出樂飄飄想知道的問題。

  回頭大師又是一歎,「百里其華死去,赤羽萬念俱灰,而且大徹大悟,權勢也好、背叛也罷,就如過眼雲煙,只要心裡保存的那份情真,才是難得。這時候,別說他已經知道一切是瓊樓的設計,就算真是天帝對不起他,他也再不想報復,並懺悔自己給下界帶來的生靈塗炭。而這樣的生死洗禮,也造化出他身上的戾氣全部清除,所以女施主後來見的赤羽與之前的完全不同,謙和溫柔,無慾無求。」

  是啊。他總是那麼悲傷寂寞,就算她不是情淚所化,也會跟著心酸。他對她那麼好,只因為她是百里其華的一滴淚。通過她,他看到的是自己的心上人。樂飄飄並不介意成為別人的影子,她只希望上天能給赤羽和魂飛魄散的百里其華另一個機會。

  畢竟,一滴情淚最後都能變成有血有肉的人啊。而上天,欠了赤羽太多。



第八十一章 大惡方能大善  

  「只是他仍然有放不下的,那就是他的兒子百里布。因為他知道,就算他放下屠刀,修仙聯盟也不會相信。他自己無所謂,但他的兒子不能受到傷害,那是他對百里其華的承諾。這也就是他留下陰兵和龍印傳承,卻要很困難才得到的原因。若是百里布沒那個本事,修仙聯盟應該不會為難一介凡人。若他掩蓋不住風華,至少有力量旁身。說到底,為人父母,都是一般的心思,只為兒女著想啊。」回頭和尚輕緩地道。

  「事實上,他沒有料錯修仙聯盟,後來不管他怎麼隱姓埋名,都是修仙聯盟心中的刺,最終不是尋到他的形跡,我的三個師傅,也就是三大帥主與之對戰,最後同歸於盡,都只剩下魂身了嗎?」樂飄飄有點氣惱。

  殺人不過頭點地,為什麼就不能給大家一個和解的機會,非要趕盡殺絕才安心呢?什麼時候,這世上的安寧,要靠殺戮才能保護?

  回頭大師點了點頭,「人心虛弱,就要外力剛強才能自處,這是誤區。不過赤羽畢竟是龍神,所以他的魂身是完整的,而且是在回到地下河那裡後才魂體分離。他的兒子百里布,就在那龍身中滋養,經歷了五百年才破珠而出,成為正常孩童的樣子。不過你三個師傅雖然魂魄被打散,好在肉身還在,造化出不一樣的重生來。而當時赤羽到大秦皇宮去,不過是為了找個秘密地方孕育兒子,另外實現對百里其華的承諾,幫助百里松濤。」

  「他怎麼幫的呀?」包小妞又插嘴。

  「百里松濤的修行是赤羽引領的。也正因為如此,才短短的五百年,百里松濤就修為驚人,對外偽裝成金丹修士的樣子,就這,已經是很天才的修行速度了,其實他已經是化神期修士。當然,仙甲士的存在、仙陣的擺設、甚至大秦皇宮的法陣護衛,全是赤羽一手安排。但他隱約感覺到百里松濤心生了執念,怕以後再出現意外對不起百里其華的囑咐,又感覺修仙聯盟對他不會就此罷手,於是就請老衲居於深宮之中,幫他看著兒子,看著百里松濤。他要求老衲不要插手下界事物,只給百里家留下後路,因為他自己的經歷使他明白,必要自行頓悟才能化解戾氣,外界之力再怎麼強大也是治標不治本。而那時老衲的修為還很低,知道就算出手也扭轉不了大勢,反而會攪混了水,乾脆就坐了枯禪,等著天機輪轉的一天。只是老衲和赤羽都沒有想到,也沒來得及調查瓊樓居然就是東尊付采薇。」

  「因為她一直隱藏在修仙聯盟的背後,百里其華死後,赤羽忙著孕育兒子,傷心和輔助大秦哪有空尋找仇人。等終於得了時間,偏又和三大帥主大鬥一場,變成魂身,虛弱到顯身一次就要沉睡很久,哪還有機會調查?」樂飄飄說著就跳起來,不滿的仰頭,「這賊老天真是糊塗昏庸,會不會當老天啊,不會就乾脆退位算了。好人得不到好報,被扔進各種漩渦著受折磨,被考驗心智。」

  像瓊樓那樣的死女人,卻運數一直很高。她因為妒忌害了赤羽,殺了百里其華,間接造成第二次下界大戰,可結果呢?不但沒有受到處罰,還得到很多好處。當年是她獻計,硬說自己在赤羽身邊安插了密探,然後與修仙聯盟配合,造成了百里其華之死,赤羽崩潰而停戰。可是危機未解,她資歷這樣淺,卻因為這個所謂『功勞」踩著別人坐上了東尊的寶座。又因為地位高,後面做壞事都容易很多,天理何在?」

  「阿彌陀佛,女施主稍安勿躁。天道,看的不是一時,不急不急。赤羽雖然可憐,但他還有轉機和未來,有兒子可傳承龍族。而瓊樓……只怕絕了自己所有的路啊。」

  「怪了,聽你這意思,怎麼還為她可惜啊。」大利不服地嗆了一句。

  「算啦,他們佛修就是這樣,對什麼都要保持憐憫。」大吉眼淚汪汪的勸,「可是……可是赤羽和百里其華也太可憐啦。」

  「好大吉,還是咱倆貼心。」樂飄飄摟過大吉,「待會兒咱們要找天帝說理去。」

  回頭大師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天帝也要遵循天道,兩位不如再耐心等一下,老衲相信天理昭章,之前的苦處,早晚有得到回報的一天。」

  「與其等天道循環,不如自己先努力看看……」樂飄飄理直氣壯,可話到一半就停住,眼睛看著天梯下面。

  只見一道身影緩緩直起,向著他們的方向深深稽首,然後施施然離開。無言大師仍然一個字也沒說,但他的背景卻好似放下一座大山,說不出的輕鬆,滿是落拓瀟灑之意。

  「他徹悟了。」回頭大師枚喜的微笑,「這是去找百里布,化解多年來他種下的惡因,只求能終止惡果。」

  就是勸百里布嚮往和平嘍?因為之前他一直向百里布灌輸,說修仙聯盟與百里布與殺母之仇,奪國之恨,還卑鄙地陷害了「師傅」赤羽。再加上他也是傷於修仙聯盟之手,百里布才會執念不斷。畢竟,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百里松濤放下了,百里布才能放下吧。

  「麻煩大師舅舅轉告他,我沒事。」樂飄飄猛然站起,吼了一聲。

  百里松濤是百里布的父親,後來發現其實是他的舅舅。而百里松濤已然出家,方才又有了大頓悟。出家人就是方外人,與塵世再無聯繫,應該稱為大師。兩下裡一混合,樂飄飄就把這奇怪的稱呼叫出了口。

  靜謐安詳的上界,被她的大叫劃破,好多神仙,不管是在家閒坐的,閉關修煉的,正在談情說愛的,都放下手頭的事跑出問來問:怎麼回事?是上界地震還是山洪爆發?難道,又是魔族入侵?

  但對於下界而言,她這一嗓子是大大的好事。她在鏡中沒有時間概念,下界卻己是一月有餘。當發現她不見了,三位師傅和百里布要急瘋了,修仙聯盟躺著中槍,被列為懷疑對象。只有當無言大師告訴了百里布和二仙村,她還活著的消息後,才令大打出手的情況立即好轉。

  這是後話,當時她是不知道的。

  當時,百里松濤。不,這時候百里松濤巳死,應該說重生的無言大師回過身來,單手稽首於胸前,微微躬身,神色安然平靜,一派得道高僧的樣子。

  「這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回頭和尚歎道,「不經歷徹骨的痛與悔,哪能有明透的悟啊。這也就是為什麼,大惡方能大善的原因。」

  樂飄飄看著無言大師飄然遠行的背影,心中也有一份悵然。隨後,就是深深的思念。百里布也好,她也好,他們這些第二輩的人比起赤羽、百里氏兄妹已經是幸運得多。如果這是上天對所發生一切的補償,他們必須牢牢掌握。

  她想念百里布了。非常想念。

  只是她的吼叫沒有讓百里布聽見,反倒把一直守在龍神宮外的天帝給招來了,連營帶他們到自己的宮殿,聽樂飄飄詳細複述了一回鏡中經歷,其中唏噓感慨自不必提,隨後賜了一頓上界的美食。

  樂飄飄很失望,因為所謂的上界美食,實在寡淡無味,比起民間煙火,差得不是一星半點的。這讓她覺得自己的道心很不堅定,因為她喜歡世俗,貪戀紅塵,願意接受和承擔那些喜怒哀樂。或者,若非她是百里其華的情淚所化,這一生,她也與修仙無緣吧?但,沉淪在無邊的欲望與享樂中,最後墜的是苦海吧?

  所以,人的一切,都關乎自己的選擇。

  她突然想起一個西方笑話,說一個靈魂自由選擇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天使給他展示天堂與地獄的場景。天堂的人穿著和吃食都簡單而無聊,靜靜的,宛如寂寞無邊。而地獄,卻燈紅酒綠,笙歌陣陣,一派繁華狂歡的感覺。

  靈魂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地獄,然而到達後卻發現,地獄到處是可怕的刑罰和永生的折磨。他很氣憤,問天使:我看的根本不是這樣!

  天使說:你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廣告嗎?

  這個笑話其實是諷刺廣告手段,但其實對於修仙者來說,何嘗不是表象與事實的展現呢?

  樂飄飄道心微動,就算她自認不是修仙天才,但身為生活在信息爆炸時期現代人,見識的廣博令她還是高出普通修仙者一籌。就如陷入最深泥潭的鮮花,往往會綻放出更美麗的風姿。

  看到她凝神細思的樣子,身邊的人如何不知她有了悟?當下也不吵她,只等她想明白。可她的神色清明之時,第一句話卻是,「天帝,求您出手,平息下界的動亂。」

  連營一怔。

  「解鈴還需繫鈴人,說到底,是你當初不相信自己的朋友有毅力可以拔除戾氣,結果導致溝通不暢,讓瓊樓有利用的機會,怎麼說,你也得負上一點責任才是。」樂飄飄繼續不客氣的指責,「之前上界與上界道路不通,你不管那些亂事就罷了。現在呢?我把天梯之門拉開了一條縫,千軍萬馬是過不去的,你親自去遊說一下總成吧?」

  連營有點尷尬,卻沒有生氣。

  還是喝飽了酒的回頭大師攔過話來道,「天道不可亂,天帝掌管上界,豈能隨意讓下界之人見到?如果那樣,修士們還要修行做甚?」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53 PM

第八十二章 罰小抄一萬遍  

  樂飄飄一想也是,就算在人類社會……也不是你想讓皇上來你家,他就得來的。否則,皇權何在?威信何在?而且上界胡亂插手下界的事,確實會違背了天道的,只能輔助性的幫忙。

  「那這樣,讓修仙聯盟派代表,拜見天帝。」樂飄飄折衷道,「因為天梯之門封鎖,下界已經有超過萬年沒人飛升了,其實挺打擊士氣的。因為飛升無望,失去人生奮鬥的目標,所以才生出好多閒心閒事,或爭權奪利,或互相廝殺。如果他們看到上界,見到天帝的威嚴,心生嚮往,就會一心向善,抱守道心,這樣上下界就都太平了。」

  連營歪了歪頭。

  他還有威嚴嗎?被一個凡人小丫頭這麼指著鼻子指責。不過,細想下又覺得樂飄飄說得很對,也就點頭應下,但又說,「僅憑這點,下界的爭鬥未必會終止。依我說,百里松濤有一點是對的,修仙界必須要與普通人類世界分離。人類的事,由人類自己解決,哪怕戰爭殺伐,都是在可承受的範圍內。若把修士們摻和進來,有可能亡族滅種。好,就照你說的,我也會與修仙聯盟的人順便商討商討修仙者不能踏足人類事物的事。但還有一據……」

  「什麼?」

  「下界殺伐多年,那些因為互相殺戮而不斷累加的仇恨,要化解才行。」連營在身上摸呀摸的,最後掏出一本小冊子,黃皮封面,很普通,甚至有些破舊,就像小書攤上幾塊錢一本的那種,可他卻說,「這是天書,有化解天地戾氣之功效,是上回我去救龍族中人時,在不老山找到的。需要修行之人拿去抄錄一萬遍,若大家動手,當然我也會在上界選神仙抄經,上下一心,積累到了一定的數字,就有了相當大的功德,念力也就會令下界清明見日的。那樣,無論是對黎民百姓,還是對修行者,都自有大大的好處。抄得越多,效果越大。」

  「就這事?好辦。」樂飄飄把天書拿過來,沒什麼恭敬的隨便往地上一扔,嚇得三隻靈寵和五條龍都緊張得不行。

  「不就罰小抄一萬遍嗎?回頭我讓我師傅們先抄抄。天帝在與修仙聯盟的代表見面時也說說,相信他們樂不得呢,叫他們到二仙村來取原稿就是。」

  「你要走嗎?」連營好奇地問,「一般情況下,到了上界的人就不想下去了。我賜你神仙之骨,輕鬆成神,再沒有生老病死之苦,可好?」

  「可是我要去見百里布呀。」樂飄飄眨眨眼睛,「要不我帶他一塊兒上來?還有我師傅們」

  「那可不行,當上界是菜場嗎?」連營哼了聲,「你可知,你放棄這次機會,就仍然是凡人,壽命有限,頂多百年就會死去。」

  「死就死唄,有死才有生,有變化才叫生命呢。」樂飄飄站起來,毫不猶豫,「好吧,其實我是貪戀紅塵,我還有愛人,才不想孤獨的長生呢。沒聽說嗎?只羨鴛鴦不羨仙。我家布布一定會找到讓我長生之法,與他生生相對的。」

  「你確定嗎?」連營問。

  這個小丫頭,很想得開啊。心胸倒比許多得道之人還通透。怪不得!怪不得!連營輕歎。

  他臉上有一種奇怪的神色,好像是個陷阱,但樂飄飄歸心似箭,根本沒有注意。後來她才知道,這一次對話她著了好幾次道,簡直暴跳如雷,指天痛罵。

  但這也是後話了,當時她帶著三隻靈寵和五龍離開,望著她的背影,回頭大師換下一臉的悲憫相,幸災樂禍的說,「天帝,所謂天書,根本沒這麼回事吧?」

  連營笑笑,「普通的清心咒而已,我閒來無事,練字時寫的。不過下界那幫人是閒的,讓他們抄抄書,磨煉一下性子也好呀。嗯,你這就去辦修仙聯盟的代表到上界覲見的事,快把這些亂事了了。那時,再看如何能幫赤羽回上界復龍神之位吧。對了,不要忘記安排追捕瓊樓的事,她為一己私念,做這麼大的惡,必須受到懲罰。」

  「天帝,瓊樓的心機和修為都很強的,當年在上界都鮮少敵手,沒有龍神赤羽,或者您親自出馬,怕很難抓住她。」回頭和尚很為難。

  「若凡事那麼容易,還要刻苦修行嗎?」連營神色不動,「她既然為禍下界,抓捕她就下界之事,我不方便出手。凡人過了這道坎,才知道什麼叫來之不易的和平。」

  「好吧。」回頭和尚苦著臉。

  「對了,抓到瓊樓後,不必帶回上界,就交給赤羽和他兒子處理。」連營最後囑咐,因為瓊樓那樣的人,就算容貌無雙,驚才絕艷,但心黑手狠,已經不配到上界來了。

  樂飄飄不知那腹黑的天帝做了什麼,而是以最快速度回幽冥界去。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倒不至於,但至少也有一個月。走下天梯才知道,她真是相思若渴,想必百里布也想慘了她。至於天下事……就由那些坐在上位的男人們去解決吧。

  當她再度出現在百里布面前,百里布真是連心也軟得無力跳動,隨後就又喜又惱,「以後你再給我這樣突然消失試試?我差點跟修仙聯盟拚命,恨不能把崑崙山都平了。為了你,你那三個師傅也幾乎和本派決裂。」

  樂飄飄連忙道歉,態度誠懇。

  兩人就那麼靜靜的擁抱著,只覺得這樣就很滿足。樂飄飄絮絮叨叨的細說了她這幾天的見聞,和所知的所有事件的始末。百里布唏噓感歎之餘,也告訴樂飄飄,百里松濤回來過,已經與他深淡過了。他已經明白了曾經的父親,後來的舅舅,現在的無言大師的意思,況且有了樂飄飄後他也不想再打仗。但前提是,他要找到瓊樓,為父母報仇。然後,再找到赤羽的魂魄奉養。百里布還保證,會盡快娶她,給她正名。

  樂飄飄這才知道,她在上界道心了悟的時候,下界又過了很多天。百里松濤已經說服了百里布,然後又飄然遠去,打算在人間做苦行僧,清贖自己的罪孽磨礪自己的佛心去也。

  百里松濤,無言大師,算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而她和百里布的戀愛充滿了波折和困難,如今總算是有了結果,心境都很溫柔,自然少了不纏綿譴倦。過了幾天樂飄飄回到二仙村,見全村已經開展了熱烈的大抄書活動。

  跟師傅聊了聊,才知道回頭大師的動作很快,已經帶修仙聯盟的代表拜見過天帝。現在雙方都對彼此產生了一絲信任,畢竟有天帝擔保嘛,就剩下雙方談判,以及誘捕瓊樓的事了。其實回過頭來想想,天下事有這麼複雜嗎?其實很簡單啊。

  可是,那瓊樓卻見機很快,不愧是狐族,感覺到事情不妙,就藏了起來居然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留下,根本找不到她的人影。於是百里布就忙碌了起來又要談判,又要抓人好多天都見不到,只把樂飄飄放在二仙村裡,不然他就不放心。

  某天晚上,樂飄飄輾轉反側的睡不著,突然感覺有異。那不是驚慌和害怕的感覺,而是一種熟悉和親切。

  猛地翻身坐起,就見紫發金瞳的赤羽站在窗口,半側過頭,微笑著看她。

  仍然,她的心頓時酸澀,淚盈於睫。而且這一次,她瞭解了赤羽和百里其華的過往,於是更加為他們感到難過,為赤羽心疼。

  「赤羽!」她衝口而出,又連忙改口,「或者我應該叫師傅,還是,……爹?」

  赤羽溫柔的笑笑,真是風華絕代,因為歲月和經歷的關係,比百里布還勝一籌。他是魂魄之身,只一步就飄到樂飄飄面前,伸出手,輕撫她的頭髮。雖然那手掌並沒有實質,可樂飄飄卻感受到他心中的慈愛。

  「你……很好。」他眼圈紅了,「不辜負其華。雖然沒有她聰明,卻比她還可愛。我等了你很多年,見過你很多次,今天要對你說,謝謝你讓布兒的生命完滿,我只希望你們比我們幸福。」

  「你要走嗎?」樂飄飄突然一驚。

  「我會去哪裡?」赤羽的笑容比月色還美麗,「總之其華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我這般樣子,已是逆天。不過把布兒交與你,我也放心了。現在,我去幫他們誘捕瓊樓,該她還的,她不能躲!」

  見赤羽轉身要走,樂飄飄連忙上前,想扯住赤羽的衣袖,卻撲了個空,摔在地上。她仰起頭,望著赤羽,「魂身不能久留,你之前每出來一次都會變得極虛弱,現在要去幫忙,可行嗎?」

  「我一直隱忍,積蓄力量,就是為了這一天啊。」赤羽俯下身,又摸摸樂飄飄的頭髮。

  樂飄飄茫然不知,以為還是沒有實質的感覺。可是卻突然覺得後腦一涼,整個人失去了意識,腦海中赤羽的殷切目光,成為她最後的印象。

  而赤羽直起身,望向門邊已經站定的三個人,輕聲道,「……心尖上的珍寶在危難時期,一定要藏起來,保護好。我之前就犯下錯誤,現下為布兒補上。那些鬥法大戰,她就不必看了。如果讓瓊樓逮到機會,只怕後悔都來不及。」

  「放心,一定藏得妥妥的。」鳳九一招手,三隻靈寵和五條龍立即現身。



第八十三章 塵歸塵,土歸土  

  就在樂飄飄沉入無知無覺的黑暗世界中時,下界開始了熱火朝天的、大規模的抓捕東尊付采薇、也就是瓊樓的活動。

  這一次,事件不僅是在修仙界,整個人類世界都被驚動了。畢竟,瓊樓可能藏身在普通人之中,而她可怕的實力,就算毀滅一個國家也輕而易舉。

  回頭和尚也夠絕的,把這段由於男女情愛、妒忌和瘋狂、以及誤會、人與人、神與神之間的不信任所引發的上下界大亂的故事、拋棄不能講的秘密,只撿能說出來的情節進行了藝術加工,編成了話本小、說,並廣泛傳播。其結果就是:高級一點的反應是人們心靈的反思,思考為什麼會到了彼此仇恨,非要消滅對方不可的地步。低級一點,就是對瓊樓的同仇敵愾。

  畢竟,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沒人喜歡戰爭離亂,家園被毀。對於修行者來說,上下界之間的通道被封,以至萬年時間無人飛升,修行無望,道心大亂,多少前輩修為盡毀,始作俑者就是瓊樓,所以無法原諒。

  從沒有一刻,上界與下界、各種道小妖魔鬼人,這麼空前一致的團結。怪不得現代的政客們經常說:如果不夠團結,那麼就樹立一個共同的敵人吧!而且,真的正如那句話所說:有時候大規模的戰爭,起源只是統治者的私人恩怨。

  只是,當一個人有心要藏匿,尤其是瓊樓這種修為的神仙,其蹤跡就不是「大海撈針」這四個字可以形容的,因為那樣至少還有針存在。其結果,簡直就是「泥牛入海。」牛完全融化在水裡,根本無跡可尋。

  不過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這些日子雖然提心吊膽,每天關門閉戶,大氣兒也不敢喘,卻也有些興奮。他們生活在最底層,對於神仙甚至修行者來說就如螻蟻一般的存在,哪在機會看到那麼多飄逸如仙的人在天上飛來飛去,無數法寶閃著美麗的光華,四處搜尋著什麼。還有那麼多妖與魔晚上有陰界冥兵,各色靈寵,是他們終其一生也無法遇到的吧?每家每戶都有人蹲在破爛的大門後,偷偷向外張望。那一陣子仙凡之間的距離有多近,又有多少平凡的少年男女,產生了對修仙的嚮往,甚至付諸行動都不得而知。至少,在其後的千里時光裡,不斷有人傳唱。

  當然,這是後話。

  當時的修仙聯盟卻急得不行,抓捕瓊樓不僅是洗刷被利用的恥辱、完成對天帝的承諾、打開上下界通路的前提,也是他們對自己道心的驗證。錯,就要改。得知事實後每個修行者都有自己的悔悟。所以,他們不遺餘力,因為無論以後如何至少要還修仙界,主要是人類世界一個太平。

  可儘管用盡了通天徹地之能捉索了每一根小花草、每一隻小蟲身、每一個最微不足道的角落,儘管各大能者毫不藏私的聯手施為,儘管把可能的地方都翻了個遍,卻仍然找不到瓊樓的藏身之地。這說明,她用了無尚的法門,或者把自己關在了其他空間結界,或者就是阻礙了法術的探尋。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除非天神降臨,否則人力難為。但,天帝已經言明,除了在下界已萬年的回頭和尚,上界不會派遣一兵一卒,必須由下界的修行者,不管是修仙門派、妖修、魔修還是散修,自己解決這個棘手問題。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也是天機考驗。

  幸好,正一籌莫展的時候,赤羽出現了。

  他沒有事先告訴任何人,而是施展了大神通,令崑崙山秘境中的畫不成山谷扭轉方位,在開山裂地般的震動中,脫離而去,浮現在一片無名的荒山之中。

  那片荒山在千年之前,開始寸草不生,鳥獸蟲爵都不能生存,宛若死亡。現在,一個翠綠明媚,仙氣繚繞的山谷掩映在其中,荒山就已經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變得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死與生,生與死,瞬間變幻,山猶如此。卻原來,畫不成山谷是當年百里其華葬身的傷心之地,龍神赤羽絕望中將其隱入崑崙秘境之中。只要從隱藏龍印的地方出來,就可以進入山谷。

  所以才有了當年樂飄飄與百里布在山谷中的五十年歲月,雖然如水般平淡,甚至是冷情的時光,情根卻在二人心中深深紮下,以至後來生死難離。

  世事,其實不就如水一般嗎?越是平淡的相處,往往越在心裡銘得深刻。

  而現在,赤羽要了結一切,於是令這承載著傷心與絕望的小山谷重現。只是它被仙氣滋養了千年之久,已經不能與凡山融合,所以才漂浮其上,更見超然絕俗之氣。

  這般移山填海的大神通,非人力可為。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是地動了,所幸只有崑崙部分山脈受損,並沒有傷及無辜。

  自然,瓊樓也聽到了消息。

  她知道赤羽是在引誘她前去,她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這一去可能會魂魄無存,明知道這是個巨大的陷阱,明知道赤羽一言不發就已經佔了上風,可是卻管不住自己的腳步。她對著自己冷笑,狐妖亂活著時,說百里布的情入道,樂飄飄是他的心魔,阻礙了他的修行進階。那她呢?她早己經成神,卻仍然擺脫不了情之一字,墜入一個人的情淵,執迷不悟,永世不復超生。

  「我來了。」望著那個俊逸又高大的身影,她試圖冷冷的說,但聲音卻顫抖。

  「這裡己經不是當初其華死去時的樣子了。」赤羽並沒有回過身來,而是負手而立,答非所問的說。

  他穿著玄色挑金線的袍子,紫色長髮在身後飄舞,微微仰著頭,似乎在看著陽光。可是陽光,在他面前都失去了光輝和顏色。縱然,他是魂身,卻不懼烈日身上似乎浮動著漂亮的金色光芒,永生永世也不會黯淡。

  「山川河流,當滄海桑田慢慢變幻,也會與當年的情形不同。我一直想保持著她離開那天的樣子,豈知是不能的。」他繼續說輕淺的歎息是那麼迷人。

  「我不會變!」不知為什麼瓊樓脫口而出。

  赤羽慢慢回身。

  「飄飄有一句話說得好,有變化,才是生命。沒有變化,就是死亡。」他神色平淡不似在看殺妻仇人,和迫害自己至此的敵人,「你的心早就死了。你我萬年不相見,其實,也不過彈指一揮。時間,從來就不是問題。心,才是。」

  「我只是愛你!你說有誰比我更愛你!」瓊樓本想鎮定些,可見了赤羽,她永遠也沒有辦法平靜。

  赤羽搖搖頭,「你只是驕傲,所以不甘心、不服心罷了。到最後,成了佔有的執念。在你看來,上界下界沒有女人比你美麗,比你聰明,比你修為高深可你就是不能得到我。」

  「是。你說得對!」瓊樓死死站在當地,免得掉轉頭逃走「可是為什麼?我不企圖佔有你全部的心和寵愛,但你可以收任何女人在身邊,哪怕只是一夜露水姻緣,卻永遠對我冷冰冰!」

  「你就沒想過,是因為我把你當成朋友嗎?」赤羽忽而一笑,「你的修為,你的心機都那樣高絕,我把你看成能並肩做戰的朋友。哪有人對朋友下手的?尤其在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之後,不躲著,難道還要上前嗎?」

  瓊樓瞪大眼睛。

  然而,還沒等她反應,赤羽就又說,「當然,我對也確實毫無愛意。因為我知道,你把自己當成天下的中心,所以沒有善念。善良雖然是沒什麼用的品質,卻是最讓人動心的。」

  「百里其華很善良嗎?」瓊樓嗤之以鼻。

  「不要提她,你不配提她的名字。」赤羽的目光突然一厲,轉瞬又溫柔下來,「別再多問下去了,因為我愛她就是沒有道理。你無法和她比較容貌才華那些條件,因為我就是愛她。

  「你還殺了她!」瓊樓忽然大笑,「這麼白癡的挑撥之計,居然讓你們兩個一起上當。」

  「因為有情啊。」赤羽又歎了聲,「情這個字,就代表混亂。我們之間有情,她與親人和家國有情,我與冥界陰兵有情,所以才會上當。我不覺得羞恥,只是覺得遺憾。不管死與生,我們都各得其所。」

  「你恨我?」

  「我恨你!」

  「那你為什麼不在百里其華死後就立即找到我,殺了我?」

  「因為……她死了,我對一切就不在乎了,包括仇恨。再說,她給我留下了兒子。」

  「那麼現在呢?又為什麼設下陷阱來抓捕我。你明知道,我寧死也不會被囚禁,也不會服輸,特別是在你面前!」

  「我只是覺得,該了結了。」赤羽的神色慢慢變得冷峻,「塵歸塵,土歸土,你我都不該下界,禍亂蒼生。可惜如今滿身罪孽,污濁之體也不配再回上界。不如,就消散了吧。人世間萬物,都是在虛無中凝聚,那麼,就讓我們回到虛無之中。」

  「你捨得?」瓊樓斜過眼睛,眼中溢血。

  不知是恨,是痛,還是無窮無盡的不甘。

  萬年,十數萬年的愛與恨,豈是幾句話就能解釋得清,想得明白?只有死,才能清洗一切。

  「其華就在虛無中等我,我早就想去了。如今我親眼看到我的兒子得到了幸福,我不會不捨得去死,我是己不得。」

  「可你憑什麼認為,我會跟你一同了結?」瓊樓輕蔑的冷哼。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54 PM

第八十四章 人定勝天  

  「沒有憑什麼。」赤羽的眼眸中金光一閃,千年的憂傷淒涼中,終於回復了當年的龍神霸氣,「只是,我想了結。所以,必須了結。」

  「你打得過我嗎?」瓊樓恨意滿腔,卻又有說不出的滋味,凝視著那個令他又愛又恨、欲之生又欲之死的男人。

  「如今的恩怨,已經不是你我的了。」赤羽的目光似乎穿透時光,望向遠方,「這時候,只怕很多人在往這邊趕,欲除你而後快。」

  「堂堂上界的龍神,下界的冥王,居然讓人幫手!」瓊樓目眥欲裂,「你的傲骨呢?你的狂妄呢?你的囂張呢?」

  「一個死人,哪顧得心情百態?」赤羽淡淡的,「其華死後,一切,我都不再在乎了。」

  「告訴我,她到底哪裡好?不然,就算是死,我也不會甘心!」瓊樓大叫。

  赤羽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說,「想知道我有這麼多女人,個個都比其華漂亮,你更是絕色無雙,我卻偏偏只愛她嗎?好,告訴你。你們狐族,自認為最瞭解男人,可你不明白,在做一個男人之前,我首先是一個人。是人就有很多的欲望,沒有能力和權勢的時候,就渴望美人權勢、金銀富貴。有了之後就希望人人拜倒在自己膝下。可當大徹大悟,視一切如糞土時,到最後卻要的是一顆真心。」

  「真心?你敢說我對你的心不真?」瓊樓慘笑,「赤羽,你瞎了眼睛!」

  「真心啊,那要看你判斷的標準是什麼了。」赤羽仍然淡淡的可說到百里其華時,卻飽含深情,「你所謂的真心,就是你對我的情。你怨恨我從來不領,可那是因為你的感情一開始就充滿了算計,你在我面前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假的,或者是有隱藏的。其它女人呢,看中的只是我的外在,臣服於我的征服,只其華不同。」

  「開始時,她不也是來算計你的嗎?」瓊樓冷笑。

  「沒錯。」赤羽點頭,「她也是算計我來的,不同的是,她的算計從頭到尾就是把我當成值得尊敬的對手,擺明車馬與我爭鬥。愛上我後,也愛上的是我這個人本身,沒有別的。若我要做什麼其他女人是連猶豫也沒有,直接說好。你呢,高級一點,會表面上答應,背後研究我這麼做的目的,或者幫我平息一些事,博得我的誇獎和憐愛。其華,會不聲不響地安排好她自己的事,不會只顧著男女之情而罔顧自己的責任,好像全天下都要為她那偉大的愛讓路。然後她會轉過身,對我不耐煩的說:還不快走,本宮等得頭髮都白了。」

  說到這兒,赤羽的臉面露出醉人的微笑,「可若我要上刀山、下油鍋,進入無邊無際的地獄,也只有她,會一邊抱怨我害了她,一邊絕無後悔的陪著我。當年在鎖龍台上,如果是她來見我,她會早攛掇著大小神仙上書連營,還我清白和自由。而她自己,卻跳到鎖龍右上與我一起受苦。人生在世,念欲無盡,可到底只有一顆心,真給出去了,別人再好,也拿不回來。所以瓊樓,你放手吧。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我愛的就只有其華。因為我的心在她那兒,而且她還不肯還我。」

  赤羽歪過頭,凝神望著瓊樓。

  那是瓊樓從沒有感受過的目光,竟然把她死死盯在原地,令她動彈不得。

  「瓊樓。」赤羽的聲音念出這兩個字時,似乎雲與風都跟著顫抖了,「生命,不管是哪一道哪一界的,都是始於黑暗,歸於黑暗。很多事,做錯了就無法挽回。所以別不規則抵抗掙扎,就沉於黑暗之中,說不定另有際遇。那時,你我不再相識,豈不乾淨明白?」

  「不,我不放手!我也不要與你見面不相識!」瓊樓突然大叫,頭頂上,因為她的怒氣而爆裂出無數電閃雷鳴,「我願意執迷!我喜歡不撞南牆不回頭!若真要毀滅重修,我就要帶著恨意,與你同歸於盡。至少,你死之時,是我在你身邊。不是別的女人,也不是百里其華!」

  「你錯了。」赤羽搖頭歎息,「其華……」他按住胸口,「一直在我心裡,她才是永遠陪著我的。算我求你,放開吧。」

  瓊樓再不說話,尖嘯與狂笑聲中,身形猛的躍起,形容變幻,衣袂飄飄,有如九天仙子一般。容色絕艷,山川河流為之失色。

  眉心一顆滴血般的紅癮,令人見之,心魄為之奪。

  「赤羽,你不能愛我,就要死於我手。不然,我怎麼甘心!怎麼甘心!」她大叫,突然單手一抬,一隻三足小壺立即出現在半空之中,不住旋轉。

  隨著瓊樓紅唇微動,串串咒語之下,那小壺中飛出團團黑煙。煙色遇氣,就凝結成大大小小的黑點,再眨眼後,黑點變成了無數的烏鴉,樸天蓋地而來。臨到低空之時,口中噴出藍瑩瑩的火焰,瞬間把畫不成山谷吞沒了一半。

  赤羽不動如山,居然在這時刻盤膝坐在地上,雙手掐訣,卻沒有施法,只是靜坐。

  「赤羽,你下界萬年,總不會忘記我的神鴉之火有多厲害了吧?」瓊樓尖叫,因為赤羽這種行為是一種無言的輕蔑和冷淡,她受不了!

  「就算你沒有實體,也一樣無法逃脫火焚之苦!」她說著,火苗已經吞捲到赤羽身邊。

  「天龍諸君出,邪魔辟易而。」赤羽緩緩念著,「山、川、河、流、風、雲,借路!」

  話畢,那藍火突然像汪洋大海中投入了避水珠,急速向兩側翻捲。其後,蕭一郎、鳳於九天、姒無忌、三大帥主頓出。再之後,正是新任冥王,龍神之子百里布!

  外圍,修仙聯盟中有頭有臉的人,以及幽冥陰兵的二統帥燕北天各佔據方位,帶領手下精兵強將,布下天羅地網般的大小法陣。

  那架勢已經很明顯:今天就是魚死網破,也定要瓊樓伏誅!

  「這樣就能嚇倒我?」瓊樓一手捏訣,控制著神鴉之火於股掌之間,就像有生命般聽從著她的號令,「我是天神,神骨與仙魂仍在,凡人能奈我何?」

  「你難道沒聽過凡人有句俗語,叫人定勝天嗎?」赤羽的微笑輕輕暈染開,就像火中綻放出一朵蓮花,高潔寧靜得不受烈火荼毒,「我雖無力,可你卻無可逃脫。」

  「你叫他們來的?」瓊樓滿臉戾氣,「好機心!」

  「從不曾。」赤羽搖頭,「但你已經不容於世,見到畫不成仙山浮現,他們自動前來。」

  有道是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瓊樓,早晚一死,何不灑脫些!」

  「休想!」瓊樓又是一聲長嘯,手中萬鴉齊鳴,地動山搖。

  同時,藍火再度席捲而來。而她的另一隻手卻向上一指,自她頭頂就冒出一股青氣,她的身形也再度劇變,陡然增大,變成巨像也似,形狀卻是一頭赤狐,身後九尾,竟分九色,每一條都靈氣充溢,上下飛舞,往來自如,另有雲氣盤旋,尾尖有如刃,能把下界萬物絞斷「父神!」百里布遠遠感覺到赤羽,心情激盪,大叫出聲。

  一直以赤羽為師的,但父子天性,以前是師傅時,對著他的龍屍都感情很深,何況現在遇到了有靈識的魂魄?他激動得雙眼通紅,雖不能視物,卻知道父親在哪裡,一心想上前,卻被藍火阻住。

  「誰敢攔我!」他大喝一聲,神威凜凜,黑沉沉的眸光中,閃過金色厲芒。

  「我兒,成矣。」赤羽露出欣慰之色。

  在這緊急關頭,在紛亂的氣息之中,父子連接的心,令百里布衝破了修行中最難突破的一層障礙,得到了龍神的傳承。隨著赤羽眼中的金光落在百里布身上,百里布盡數吸取,而那枚龍印,已經從他的掌心,印在他的眉心。若非自願,再不會現形,卻融於他的血脈。就算他到上界去,整個龍神一族,也將以他為尊!

  在戰場上驀然傳承龍神之氣的百里布,腦海中頓時一陣清明。他沒有一味向前衝,而是召出鬼車與飛廉,騎著鬼車飛上半空,飛廉則立於他身後。尖角上,頂著兩個風旋。

  只見百里布左手食指和中指併攏,從自己的心窩處一直向上牽引。片刻後,一個寸許的白色小幡就從他頭頂飛出,隨著他的指揮,落於赤羽身後,迎風招展。

  他是在用自己的本命法寶,保護自己的父神!

  只見那小幡放射出萬條瑞彩,色白如銀,不斷吸收四周的靈氣,在赤羽身外形成一道五行五彩的屏障,更有無數蜂蝶自幡中湧出,上下翩翩,在殺氣騰騰的山谷中,竟然凝結成一片祥和之地,宛如修羅場中的世外桃源!

  若樂飄飄在此觀戰,必須會認出,那蜂與蝶本是這山谷之物,當日百里布以本命法寶幡吸收,後來煉化,現在為己所用了!

  赤羽點頭微笑,神色間全是人子初長成的喜悅,以及後續有人的欣慰。而百里布見赤羽暫時無恙,立即抽出幽魂萬骨刀,向瓊樓殺去。

  「找死!」瓊樓冷笑,九尾爆漲。



第八十五章 神骨  

  畫不成山谷雖然小,畢竟是一山之地,可是,瓊樓施展大神通,九條尾巴隨風而長,很快就連天空也遮蔽了,到處毛茸茸的,就像被包裹住了。而空氣中,狐味刺鼻,令人手腳酸軟。

  天神與凡人的差距,雲與泥的區別,就在於此。

  守在外圍,督促法陣的四大天尊之三見此情景,不禁駭然。從前,他們四人中,數付采薇的修為最低,卻不料她的原身是上界的狐神,那大神通,大手段,是他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特別是西尊朱俊,他向來與東尊不對付,若付采薇,或者應該說是瓊樓與他真計較,他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但這驚恐也只是一瞬間,除魔衛道的決心,很快就將那絲驚懼壓下。他們知道,以修為而論,他們連上場的資格也沒有。於是,只有死守外圍,寧死也絕不讓瓊樓逃走。

  若非赤羽,他們就絕找不到瓊樓。可機會只有這一次,失去,下界就永不得安寧!

  而離瓊樓最近的百里布,卻真切的感受到無盡的壓力。

  他看不到,卻明白自己初承龍神之力,還不能融會貫通,因而不是瓊樓的對手。但他身上流著龍神之血,越是危險和困難,就越能激發他的鬥志,有進無退,絕不退縮。

  周圍,腥風凜冽,他把本命法寶祭出,用於保護父神,現在惟一還要依靠的,只有他的幽魂萬骨刀。還有,需要機遇才能使用的日月弓,乾坤箭!

  「風與雷,聽我號令!」他劈開從頭頂壓來的濕悶氣息,催著鬼車猛的拔高。

  瓊樓冷笑,手中拖法,九尾中的白尾也向上疾升,始終擋在百里布面前。

  然,百里布並不慌亂,手中刀電光閃閃,帶著雷電的暴虐氣息,而飛廉剛操縱風氣,兩角上的風旋突然變大,托在百里布腳下。

  風與雷,雙雙大展神威。

  飛沙走石間,道道閃電耀目,雷鳴隆隆,好像有人要渡劫飛升,引得天地變色。而風勢更如摧枯拉朽一般無二,生生撕裂了空間與時間似的,鬼車和百里布借勢而起,終於擺脫九尾的覆蓋。

  「幼稚,以為擺脫了我的九尾就可以了嗎?你有雷術,難道我沒有嗎?」瓊樓的唇邊露出嘲弄的笑容,口誦咒語,突然九尾齊斷。

  不過斷開的尾巴並沒有落下,也沒有死去,而是化為九隻狐狸,在天空中團團一聚,映著黑沉的天空,就像雕刻在一個盤子上的九個浮雕。

  「亂雷滾滾。」隨著瓊樓大喊出這四個字,九隻狐狸首尾相交,快速旋轉起來,帶累得身後烏雲也變成一個漩渦似的。道道黑色及灰色的線條在空中擰著、彎著,很快,天也被拉出了一個螺旋狀漏斗,巨大的吸力把內部和外圍的人都拚命往裡吸。

  「不好,她撕裂虛空,要把所有人都扔到無識無覺的異時空去。」蕭一郎見多識廣,督陣之餘,看出瓊樓的陰謀。

  那種時空,相當於上界的不老山,若不幸進入,就只能當一個永生永世的活死人。那種遭遇,還不如灰飛煙滅來的痛快!

  眾人聽到蕭一郎的示警,紛紛施法躲避。可是那力量太巨大,修為略低的,很快就無法抵抗,向著雲團漩渦而去,完全身不由己。

  厲叫聲中,百里布與鬼車、飛廉心念合一,瞬間即至。幽魂萬骨刀能抽水斷流,此時抽雲斬霧亦是如此,就像把漩渦中的無形繩索砍斷似的,為那些相當低階的修士解了為。

  瓊樓本來微笑著看著眾人,像玩偶一樣被她操縱,可是百里布卻擾了她的樂趣,不禁更是憤怒。她口中不知誦念了什麼,那九隻狐狸紛紛立起,利爪之下,綿延不絕的拋出無數石塊狀的東西。當那「石塊」在眼前炸開,眾人才發現那是雷電。

  她的修為,竟然己經如此強橫,能把雷電當作亂石投來,而且取之不絕。怪不得,她此法名為亂雷滾滾!

  百里布是風雷雙系靈骨,修習的也是風雷之術,偏他的幽魂萬骨刀是冥界神物,凶戾霸道異常,刀下亡魂無數,都被刀氣盡數吸取、煉化,施展出力量後,四處陰風颯颯,陣陣鬼哭狼嚎,心神弱一些的,他一出刀就會被震懾,心生恐懼,不戰而敗。就算能與他對戰,刀中魂魄盡出時,也會被陰魂近身,纏磨得越來越身體沉重,最後心膽俱裂。

  不過,他今天遇到瓊樓,算是平生第一大硬茬。風雷對風雷,冥界神兵對神鴉之火,再不能取巧,也無從生剋,拼的是實打實的修為。而他們,一個是天神下界,另一個才傳承了龍神之力,高下力分。若非百里布性格勇悍,可能早就落敗,沒機會這樣苦苦支撐。

  赤羽在自己兒子本命法寶的保護下,免受了戰場中各種力量的傷害,但當他見到百里布落於下風,並且形勢越來越危急時,終於歎了口氣,站起了身。

  他的目光,留不成山谷中被遮蔽的景色,瞬間的溫柔,承載著千年愛戀。而當他的眼神轉到百里布身上時,又多了堅定和濃濃父愛、無悔的犧牲。

  他與百里由血脈相連,又神息相通,因而縱然那幡不是他的法寶,他仍然馭動得了,令其飛臨到百里布身邊,從百里布的頭頂百匯穴強行灌入。

  瞬間,父子二人的身形都是一晃。

  只是赤羽是魂身發虛,就像要消散似的,而百里布卻是身體顫抖,像是被無形的大山壓在肩上,令他從鬼車身上跌落,單膝跪地,半天沒有直起身來,頭也低垂著。

  三大帥主就在不遠處,看得清除了百里布的本命法寶外,還有一道金紫相交的光芒,一同被置於了百里布體內。

  「那是什麼?」姒無跡問。

  「他的神骨!」回答他的,是鳳於九天。

  鳳於九天以鳳凰之身,得了妖王之位,但畢竟血統高貴見識過上界的事情。而他話音才落,姒無跡和蕭一郎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神骨是什麼?雖然他們沒有飛升,卻也知道。那是成為天神的標誌,縱然肉身死亡,只要神骨在就仍然是上界一員終有回去的機會。可若抽了神骨,或者給了一脈相承的親人,赤羽就變成了凡人,以他現在的狀態難逃湮滅一途。

  「他為了兒子,竟然無私至此。」姒無跡雙目通紅。

  「百里其華魂飛魄散,若非為了百里布,他早就追隨而去了吧?」蕭一郎歎息,「此人至情至性,修為通天,原就是天下頂尖的第一號人物。可惜造化弄人……」

  「天,百里布的眼睛!」鳳於九天驚呼。

  三人向戰場中心望去,就見百里布仍然不能起身,但單手撐地,高昂起頭。

  為了救治樂飄飄,他曾自割雙目,從此眼盲。縱然他後來練習得可不用眼睛就能分辨一切,終究在勢均力敵的戰鬥中,失了先機。何況這是生死大戰,他還處於絕對下風呢。

  所以他才處處受制於瓊樓。

  平時,他的眼睛上蒙著一塊黑布,現在那布條卻飄然而起。他的雙眼緊緊閉著,黑羽般的睫毛微微顫抖。而當他掀起奮力眼簾,一雙酷肖赤羽的金瞳出現了。就連那淡淡的哀愁,都一模一樣。

  「赤羽用神骨換回了百里布的眼睛。」鳳於九天看明白了。

  再看赤羽,滿足的微笑著,似乎面前神威初成的百里布,就是他一切的從前和過去,希望與未來。有子如此,他死而無憾。

  然而他為了把畫不成山谷拉出崑崙秘境的結界,引誘瓊樓前來,己經修為耗盡,此時失了保護,戰場內紛亂的氣息就在他身上肆虐。縱然是魂身,卻也受到七零八落之苦,眼見就要被打散了。

  縱然知道無力施救,也知道赤羽此次是抱了必死之心,鳳於九天還是出手了。

  樂飄飄的法寶,都是他們三人贈與的,雖然法寶已經認樂飄飄為主,但這種仙級的靈性之寶,仍然願意助原主一臂之力。於是,他們得知荒野上出現懸浮仙山,斷定赤羽在這裡布下抓捕瓊樓的陷阱時,知道大戰難免,需要最好的武器,就「借」了徒弟的法寶出來。

  在鳳九手中的,就是烈陽九天鏡。

  世人只道此鏡可放大陽光的威力,下燃地獄之火,焚燒一切,還可千里傳影,觀看特定之人的行事坐臥。卻不知身為「鏡。」最基本的功能就是反射。鳳九把此寶懸於赤羽頭頂,立即就把那些橫切豎掠的亂力全部擋了回去。

  他救不了赤羽,卻可為赤羽爭取時間。這對父子,互相守護千年而不得相聚,至少在黑暗來臨的一刻,讓他們能有些話可以對對方說。

  而鳳於九天動了,蕭一郎和姒無跡也終於溝通了另外兩件法寶。對於樂飄飄的修羅傘和五火七禽扇而言,他們到底不是本主了,折騰了半天才驅得動。

  幸好,還來得及。

  修羅傘一轉,傘外的十八女修羅和傘內的三十六男修羅盡數飄然而下,極美與極醜,結成修羅大陣,把瓊樓的亂雷滾滾拚力化解。

  那邊,五火七禽扇一出,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人間火,五火合一;而鳳凰翅,青鸞翅,大鶴翅,孔雀翅,白鶴翅,鴻鵲翅,梟鳥翅,上下翻飛,與神鴉之火互相壓制。

  百里布,就趁這個機會,緩過了神。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54 PM

第八十六章 彩虹  

  眼前驟見光明,他一時無法適應,只覺得眼睛刺痛,腦海有如萬針齊刺,還有一種又涼又熱的氣息在眼窩裡流竄。很快,那種空洞的痛感,那日夜折磨著他的虛無消失了。他感覺到自己的眼睛重新生長了出來。

  之前,有光,五彩的光,透過緊閉的眼瞼映過來。之後,五百年的黑暗,徹底消失。

  他很清楚父神為他做了什麼,清楚的父神捨棄了神骨,只為換來他雙目的重生,以及龍神最後的力量。他也明白,父神本就是魂身,失了神骨,就意味著會消散於這天地之間。但是一切太快,他來不及反應。當他終於可以動彈,就發現身上的萬山之力似乎融入了他的血脈,再不是負擔,而是為他所用。

  抬眼間,金瞳閃現,那光芒比初升之日還要瑰麗,蘊含著天地的力量。看向瓊樓,他居然感覺她的法術修為和一切動作都變得出之緩慢,讓他觀察得無比清楚。同時,後頸中傳來一種舒爽的痛感,雖然短暫,他卻知神骨已經扎根他的血脈。

  不要!他心中狂喊,可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而所有的事,都是眼前的這個女人搞出來的。所有人的痛與怨,悲傷和離別,苦楚和死亡,全拜她一個人所賜。

  從沒有哪一刻,他如此的憤怒!

  仰天狂嘯,清越如龍吟。他周圍的每個人,也都駭然看到他身後,呈現出一個金色的巨大光圈,有九龍盤繞於其中。周圍,瑞彩萬道,光芒燦爛。

  雖是虛幻之像,但龍形已顯!

  「瓊樓,受死!」百里布目光炯炯,高舉起幽魂萬骨刀。

  場中的變化,是瓊樓也沒有想到的,身為上界的神仙,仍然也被百里布的氣勢所奪,竟然心生怯意。受她心意影響,那九隻狐狸略一瑟縮,而百里布這邊卻怒火狂熾,心痛之下也毫無保留。力量的此消彼長之下,局勢立即扭轉。

  戰場,果然是瞬息萬變的地方!

  只見幽魂刀骨刀尖嘯著飛上半空,有青的、灰的、白的三色煙氣從刀身中噴湧而出,飛臨九隻狐狸身邊時,變幻出惡鬼妖魔的形象,個體雖然還孱弱,卻三五成群,撲過去與瓊樓九尾所化的妖狐纏鬥。

  同時,被歸還的百里布本命法寶,那只名為包羅萬象的小幡也從他的天靈蓋飛出,蜂蝶再臨。但是,這次並無祥和之氣,而是兇猛的攻擊,對著瓊樓又叮又咬。儘管沾到瓊樓身外的保護結界就大片死亡,卻勝在數目眾多,前赴後繼。而幡的周圍,風聚雲湧,搭配著百里布的風雷之術,片刻就電閃雷鳴,極端天氣立即出現。一會兒大雪酷寒,一會兒狂風暴雨,一會兒又風沙漫天,一會兒又烈陽如火眨眼之間,似乎四時交替,萬般變化。任瓊樓是神仙之軀,也承受不住了。到此時,她到底感覺到了一敗塗地的恐懼,連忙念動咒語,恢復人身,十指如鉤,法術在外,肉博於內,竟是拼上了百里布分毫不懼,收回幽魂萬骨刀,卻不收刀氣,讓那些煉化的魂繼續與瓊樓的九隻分身纏鬥,自己僅憑肉身修為對抗。

  瓊樓歷來傲慢,仗著自己的神仙身份,不把常人放在眼裡,卻不知百里布雖為皇族,卻出發身於軍旅,這種貼身對戰,正是長項,百招之內,就迫得瓊樓手忙腳亂。瓊樓沒有辦法,只得逼出心頭血,提升妖力,令動作和速度發揮極致,身上散發出的氣味,吼叫出的聲音也都有惑亂人心之功、麻痺人的四肢力量之效,反擊得更兇猛。

  這一戰,只打到天昏地暗,整整三日三夜也沒有停歇。到後來,身在外圍守陣的修仙聯盟高手,也看不到山谷內的戰況。只見到半空中不斷爆出煙火樣的雲團,熱流滾滾,還感受到腳上的地面顫抖,空中的氣息紛亂異常。

  這時,是最難熬的,落地就會被埋沒,飄浮著又可能被扯斷。所有人,都似乎身處一個巨大的絞刀陣中,不知何時就被無形之力撕碎。沒有直接參戰,卻仍然折損不少人手,而外圍尚且如此,何況內部?那種慘烈和殘酷,連想像也不能想像到。他們畢竟是凡人,還沒有飛升,乾熬了這三天三夜,支撐著法陣,已經是非常疲憊,但事關重大,沒有一人退縮的。

  終於,在不知什麼時候,就在他們都要堅持不住的一刻,聽到了瓊樓淒厲的慘叫。

  「伏誅了嗎?」北尊狄人傑興奮的問。

  沒人回答他,但就要渙散的力量重新在體內凝聚。

  就見天空就像被污染的碧藍色水晶,之前由透明變得渾濁,看不清楚。可這時又被一隻無形之手抹乾淨了,迅速露出本來的面貌。

  接著,有一個紅色小點,以肉些可見的速度飛來,近些卻是一隻體型回歸正常的狐狸,急惶惶的,似乎要逃,不是瓊樓的原身又是什麼?

  「快!天羅地網!」本尊朱俊在外圍的修士中修為最高,立即高喝。那聲音響徹天地,疲憊的眾人聞之精神一震,知道最後時刻就要來臨。

  生死存亡,他們今後能否太太平平的修仙,能不能還人間一個自我控制和管理的世界,就看這最後關頭的勝負了。

  破空之聲四起,天地之間,豎起各色光柱,是每個人最拿手、最強大的法寶所發出,由最頂級的靈寵護法,每個人都不藏私,也絕不會保存自己的量,藉由著崑崙、蜀山、北冥和蓬萊四大派的頂尖陣法組成成網狀,把整個畫不成山谷死死籠罩。

  另有一隻由各派最精銳弟子組成的補陣隊伍,看瓊樓往哪個方向沖,就立即迎上去,加強某一處的防衛。這樣下來,儘管瓊樓左衝右撞,卻一直無法突破,急得發出吱吱的刺耳尖叫。

  後面,百里布和三大帥主追來。

  鳳於九天彈起四相箏,音律一響,瓊樓就是一個踉蹌。姒無跡手持修羅傘,讓男女修羅擺出修羅殺陣,護翼兩側。蕭一郎祭起五火七禽扇,羽翎和各色火焰擋住瓊樓的退路。

  而百里布左手弓、右手箭,瞄準前方紅影。因剛才瓊樓逼出心頭血,令其妖力大漲,被他充分利用,讓箭頭沾上了妖血,有了氣息指引。而幽魂刀骨刀則自有靈,把瓊樓九尾所化的九個分身斬盡殺絕!

  看到這一幕,外圍的守陣者士氣大漲。這說明什麼?說明瓊樓已是強弩之末!

  咻的一聲,乾坤箭射出。

  此弓箭是赤羽的龍筋和龍牙所煉製,加上了龍族的秘寶,屬神器級別,沾了目標之血,就令目標無法逃脫。當年百里布修為還不高時,就迫得狐妖王亂一直不停的逃跑毫無還手之力。

  現在,百里布完全傳承了赤羽的力量,加上瓊樓在劇鬥中已呈敗像身受重傷,她哪裡可能避得開?

  又是慘叫聲響起,雖然不甘,雖然怨毒,卻滿是覆滅前的絕望。眾人定晴細看,就見瓊樓被乾坤箭從後背貫穿,死死釘在地上。她尤自掙扎,曾經風華絕代,舉世無雙的美色已經不復存在,在地上有如一隻醜陋的蟲拚命蠕動。

  百里布站在雲頭,向下俯視,冰冷的眼睛中只有除惡的神采,而沒有半分憐憫。

  他收起日月弓,雙後掐訣,右手掌心中雷鳴電閃左手掌心中黑風旋轉,頃刻間就被拋出。

  沒有人渡劫,卻引來了劫雷。沒有異相生,卻黑風肆虐。

  瓊樓被釘在地上,根本無法動彈,只能承受著風雷的打擊。她畢竟是神仙之體,數十個雷劈過,摧毀的風力掠過不知凡多,她竟然還沒有死,只恨得眼睛滴血,大聲狂叫:「若我不死,必要這天地與我一起毀滅。赤羽,我與你之間,沒完沒了!」到此時,仍然執迷不悟!

  「她的心,已經完全黑污了,就算世間最貪婪無恥之人,也比不得她的怨念。」南尊布縷衣輕歎,「她已經無法回頭,執念之深,絕無僅見。」說著,揮了揮手。

  天網收緊,劫雷更厲,黑風愈頻。

  又是半日過去,終於,大地為之一顫。

  畫不成山谷,就像最脆弱的東西,碎成齏粉,揚塵般憑空消失。周圍的荒山,也頓時成了沙漠。而在地面之上,有一片狐形飛灰,漸漸的,漸漸的,顏色變淺,最後再不見了。就連一根狐毛,也沒有留下。

  不知是誰,爆發出一陣歡呼。上界與下界的那些無妄之災,到底被消滅了。

  赤羽露出欣慰之色,半仰起頭。就像他的感應,連營踏雲而來。

  除了百里布和三大帥主,沒有人看到這一幕。就見赤羽和連營,這對曾經的好友,彼此間一句話也沒說,卻把相逢一笑泯恩仇這句話,演繹得淋漓盡致。

  連營仍然是白色長袍,腰帶隨意繫著,神色溫暖,一派瀟灑風流之態。而赤羽,魂身上出現了金盔金甲,手中長刀,還原了上界戰神之姿。當連營走到赤羽身邊,赤羽對他低聲說了什麼,連營猶豫,卻終究點頭。

  接著,喜怒無形的天帝,落下了一滴清淚。

  「父神!」百里布撲過去。

  赤羽身形筆直的站著,外貌無半分殘缺,氣質豪氣沖天、眼神卻又溫柔似水。他緩緩仲出手,想拍拍兒子的肩膀,卻只懸在半空,「我去找你母親了。」他淡淡的笑,「天地有時盡,相見無邊難。但,替我和你母親活下去,帶領龍族渡過時間無垠之涯。」

  「父神!」百里布泣不成聲。

  「修道之人,怎麼能堪不破離別?」他勸慰,「但記著,人世一切皆虛妄,惟有真情,會一直伴隨著你,不論生與死。」

  百里布垂下頭,哽咽著,跪倒塵埃。

  天邊,有陽光出現,萬道金光,普照大地。赤羽的身子漸漸透明,最後消失無蹤。

  「看,彩虹!」不知是誰,又叫了一聲。



第八十七章 冥王娶親  

  樂飄飄再度醒來時,己經是一個月之後。

  她錯過了很多事情,瓊樓的伏誅、下界和平協議的簽訂,還有赤羽的消亡。

  聽到赤羽與瓊樓同歸於盡的消息,她痛哭一場,之後在一個月夜,灑酒於地,雖然連亡靈也沒有,但她相信,在天地間,赤羽和百里其華聽得到她的心聲。

  百里布說:他們一直抓不到那個狡猾的狐族女人,天帝焦急,卻又不能派天兵來追,反而瓊樓報復似的在各處犯案多起,造成死傷無數。

  這時,赤羽現身,以自己為餌,以畫不成山谷為牢。

  也是瓊樓對赤羽的執念太深,居然明知是陷阱,也要前來赴約。一番劇鬥自是不提,畢竟赤羽是魂身,加之為了把畫不成山谷眾崑崙秘境中拖出,法力熬盡,再無神力可施為。而其他人再強大,也是下界之人,如何能對抗身為天神的瓊樓?最後是三大帥主與百里布聯手,加上眾人布下法陣,才令瓊樓被仙劍絞成狐狸泥,徹底灰飛煙滅,連狐狸毛也沒剩下一根。

  可惜赤羽耗費精力太大,自知連魂魄也很難保持不散,乾脆以自己的神骨和魂魄,換回那酷肖他的一雙百里布的眼睛。天帝趕來時,兩位曾經的好友,只來得及說了一句話,具體是什麼,無人得知。眾人只知道赤羽走得快樂,因為他說:其華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其華不能凝聚魂魄重生,我也不。

  那時,天上突然出現了一道美不勝收的彩虹。

  聽完這些,樂飄飄足足憂傷了十幾天,心情才漸漸平靜下來。她沒有試圖安慰百里布,因為知道那心傷需要時間才能慢慢撫平。她所能做的,就是讓他快樂一些而已。

  那場大戰後,上下界的通道打開,修士們有了飛升的希望,自是不願再生是非,更無心爭權奪利,都各回洞府,刻苦修煉去,並立誓再不踏足塵土。至於門派交流,自有例可循,並不用多說。而普通的人類世界,之前被毀壞殆盡,耕地荒蕪,十室九空,七國之間也無力再征伐作戰,只忙著修養生息。於是上下界一派平和,竟然是數千年來最平靜的一段日子。

  百里布將大秦的皇印交與了燕北天,傳位於他做大秦新帝,也由他去與那六國簽訂和平協議,劃地列邊,讓各國百姓回歸家園,安寧渡日。開始時,燕北天堅辭不受。他是最忠誠的衛士,並沒有皇權野心,只想追隨保護百里布而已。最後是百里由下了命令,才勉強而去。還言道,百里布若有後代,皇權還是要狂於百里家族。

  說到百里家的後代……百里松濤終身未立後,他後宮有數的幾個女人老死的老死,逃走的逃走,也沒給他留下一子半女。就連稍有修行的雪妃和容嬤嬤,也不知加入哪個門派,修仙求道去了。所以,百里布是擁有百里家最後血脈的人。他沒有兒子的話,百里家就絕了後。

  於是,生下小百里的事就提上了日程。但在生育之前,有一道必經的程序,名為成親。

  這件事早就提上過日程,樂飄飄的三個師傅作為岳父級的人物,還百般挑剔來著,現在重提,一切順理成章。很快,冥王娶親的消息就傳遍修仙界。

  當然了,普通百姓是不知情的,畢竟百姓總是善忘的。人生百年,不過匆匆而過,重建家園,過自己的人生還來不及,哪有空去管「神仙」們的事。再說,和平協議簽訂後,天帝已經聯合數百位神仙以超級神通在修仙界和人類之間設立了邊界,兩邊再不能隨意走動,免得過度侵擾,反而壞事。

  在樂飄飄看來,現在的情況就像升學。普通人是小學生,修行到一定程度,成為修士,相當於小升初。修士要想進入修仙界,又會有一番考驗,相當於初升高。而修仙界的修士們想要飛升,那就像高考,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各看機緣和本事了。至於大學畢業後做什麼,就是天帝連營要操心的事了。

  婚期訂於七月十五。

  對正常人來說,這日子很不吉利。

  七月半,鬼門開,哪有人在鬼節結婚的?可千萬別忘記了,百里布現在是什麼人?他是冥王。縱然不是主管生死的那一位,縱然他自己以及身邊的親衛是活生生的,但卻是無數陰修和魂修者的帝王,坐擁百萬陰兵。

  於是,一切婚儀都變了味。說好聽點,叫與眾不同。不僅七月十五對他最是黃道吉日,最利他,還需要在半夜迎親。

  聽到這一切,樂飄飄只感覺陰風颯颯,一時難以適應。

  不管是前世在現代,還是穿越來在這個修仙異時空,身為女孩子,她無數次幻想過自己嫁人的場景。說實話,各式各樣的她都考慮過,卻絕對沒想到是這一種。

  「若是你不喜歡,就不用這樣。」半夜,百里布摸進她房裡,低低的在她耳邊說,「你想如何便如何,我是沒有關係的。」

  他之所以半夜來,倒不是因為他身為冥王,習慣黑夜。而是三大帥主在他們訂下成親的日子後,就不許他們私下見面。百里布飽受相思之苦,哪怕此時只能看,不能摸,更不能有進—步的親密行為,但是能接近樂飄飄,就已經很滿足了。

  總覺得,一切像夢一樣。他這時候突然明白了父神的心意,愛到極致,就會覺得不安心和不真冇實,只怕轉眼成空。於是,時時刻刻想守著。

  樂飄飄想了想,還是決定依著原訂計劃。

  到底,百里布為她犧牲了很多,難道她連這點小事也不能妥協嗎?再者人家堂堂冥王,她只是個二仙門的小掌門,算是高嫁了吧?好歹,要有個姿態才好。再再者,百萬陰兵對百來個村民,基於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她也應該大方點頭。

  再再再者……其實……不舒服歸不舒服,還是有點好奇的。獨一無二的婚禮,是每個女孩子都渴望的吧?雖然,她的婚禮是重口味了一點。

  「我等不及那天了。」百里布見她溫順的垂下頭,露出雪白一片後頸,在黑夜中閃著熒白的微光,心情激蕩,就有些忍耐不住。

  可他才伸出手臂,還沒碰到樂飄飄的腰肢,就聽到外面咳嗽一聲,有一個人像是自言自語的說,「人貴有自知知明,拿我們二仙村當什麼地方了?什麼王了不起啊?什麼龍啊神啊的繼承人了不起啊?偷偷摸摸進來,本座裝不知道就算了,別過分啊!」

  正是三師傅無跡的聲音。

  饒是樂飄飄臉皮厚,也有點面上發燒,何況百里布呢,一時之間竟然手足無措。有心要離開,卻又捨不得。膩膩歪歪半天,倒把樂飄飄逗樂了。

  「你走吧。」她極快的在百里布面上一吻,輕得像是微風拂過,「我三個師傅就我一個寶貝徒弟,自然看得緊。就算你修為強大,他們也是快飛升的水準,瞞不過的。」

  百里布戀戀不捨,卻又感覺到黑暗中有三對花六隻眼睛盯著他,更不算還有幾隻不那麼懂事的靈寵監視,也只得先行離開。

  「分離是為了相聚。」樂飄飄望著他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中,輕聲道。

  然,再遠的時間,再遠的距離,也有到來的一天。

  一進七月就開始帶著全村人倒時差、晝伏夜出的樂飄飄,之前足足睡了兩天。七月十四的凌晨,鳳九親自押著嫁妝到幽冥界的冥王殿去。人家誇獎嫁妝豐富,都用十里紅妝這個詞,樂飄飄的抬嫁之行,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最奇特的是,陪嫁中沒有金銀珠寶,除了日常用品,就全是法寶和靈寵。所以,一趟送嫁妝之行,直搞到霞光滿天,任何盒子都掩蓋不住寶光四溢,引得無數修士蹲在路邊流口水。而形態各異的靈寵,怎麼說呢……,倒真有鄉村婚嫁的感覺,只不過人家送的是牲畜,能興旺家庭和賺錢的。樂飄飄的呢,還要花大量時間馴養。其實她又不想當駐獸的,為什麼陪送靈寵呢?

  就在路上時,這伙靈寵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打了好幾架了。

  而這些中看不中用的嫁妝,全是各大門派的高層送的,當然是看在三大帥主和新任冥王的份上。在他們看來,送法寶顯得心意深厚,也不失他們的身份,還拿得出手,卻不管人家新娘子喜不喜歡。

  反正除新娘外的其他人是極喜歡的,送嫁妝的路上,若不是男女雙方後台奇硬無比,沒人敢惹,早不知會被劫持多少次了。有消息靈通的卻知道,新娘樂飄飄早放出話來了,這些法寶她也用不了,靈寵也養不起,婚後三天回門之後,會再帶回二仙村,還要舉行一個拍賣會,有錢者得之。

  想要的,別動心思搶,乾脆想辦法籌錢吧。

  善意的揭示:二仙門的掌門,很快兼職冥後的某女特別喜歡寶石。

  就這麼紛紛擾擾的,在七月十四正午,樂飄飄按時起床,壓下心中的忐忑與興奮並存的感覺,開始進行婚前準備。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55 PM

第八十八章 洞房  

  跟古代的成親前準備差不多,沐浴、更衣、絞臉、盛妝、梳頭……,樂飄飄像布娃娃一樣被擺佈,還不許吃東西,只能隨便來塊點心,就著溫茶,墊補一點。

  至於她的嫁衣,當然不是自己繡的,而是天帝連營贈送。到底他是赤羽的好兄弟,百里佈成親,算是親侄兒的婚事,他多少得拿出點、當叔叔的意思來。那大紅的嫁衣是由天上的織雲仙女所裁製,美麗無比,氣象萬千不說,還當真是天衣無縫。

  作為新娘的某人,本想好好體會和觀賞古代成親儀式,而且還是自己的,但實際上根本做不到,一顆心一直不上不下的懸著,迷迷糊糊的,只覺得外界一片嘈雜,明明嫁的是自己所愛的人,卻仍然很緊張。

  她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機械的做著別人要她做的事。竟然,還很嬌羞!

  不過坐在轎子上時,她強迫自己冷靜了下,偷偷掀開蓋頭,從轎簾中往外看。這一看不要緊,看了才知道好像是在演鬼片。

  四周,黑慘慘的一片,偏還有些涼涼小風吹來,帶起無邊蕭瑟。一行人穿著大紅袍子,抬著大紅的轎子,前方迎親者騎的大黑馬的馬頭上也紮著大紅綢,走在兩側是黑暗群山的漆黑小路上,也沒有人說話,連本該熱鬧的吹吹打打聲都想得詭異無比。在這種情況下,別說路邊夾道歡迎的民眾了,連小蟲小獸都嚇得躲進洞裡不出來。

  人家成親都是熱熱鬧鬧,她成親卻連帛影子也沒一個,果然陰風慘慘,天下地下,獨此一家,無分號啊。

  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很快被抬到了冥王殿,舉行了大婚儀式。她一直恍如夢中,直到手中牽著的紅綢上,傳來陣陣溫暖氣息,方知是百里布在安慰她神智略清醒了些。待到洞房之時也和普通的成親也不太一樣,身邊並沒有留半個人侍候,靜悄悄一片。

  她安靜地坐著,鼻尖不由得冒汗。然後她聽到輕緩的腳步聲,向她慢慢靠近,彷彿怕驚動她一樣地小心溫存。但不用懷疑,來人正是百里布,他的氣息是如此熟悉,令她的心像被溫火圍著,漸漸放鬆。從大紅蓋頭的下面她看到他紅色繡金龍紋的袍子和玄色的盤龍靴。

  「我要掀蓋頭了。」頭頂上,他的聲音醇厚的響起,帶著一點點發顫。

  顯然,百里布也是緊張的。樂飄飄想著,雙手無意識的抓緊衣擺。

  接著,眼前一亮。

  抬起頭,望著那張臉居然有些驚奇,就像拆開一份天大禮物的包裝。再看百里布,也是那樣的神態甚至還有些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果然是你。」他輕聲說然後就笑了。

  兩人是自由戀愛,千百年的緣分,可成親就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明明知道是對方,明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卻還是有那種第一次相見的感覺。

  百里布又剪短了頭髮,黑得發紫,前額被髮絲覆住,很是美型。他第一次穿那麼鮮艷的衣服,卻並不顯得突兀,那雙漂亮的眼睛,瞳孔中有淡淡的金色閃過,極為惑人。他越來越像他的父神赤羽,只少了份囂張,卻多了份剛毅之氣。

  情不自禁的,樂飄飄抬起手,撫住那張臉,劃過熟悉卻又陌生的眉眼。停留在他的面頰上時,百里布突然捉住她的手,側過臉,吻著她的手心。

  守約砂還在。

  如今,他們有了新的約定,至死不偷。

  「你有點不一樣。」百里布凝視著那張心愛的臉。

  就算平時也會打扮,但這樣的盛妝,樂飄飄卻是第一次。雖然有些僵硬,但又有著說不出的別緻和艷麗感,令百里布枰然心動。

  「是口脂太重吧?」樂飄飄赧然。

  她知道自己從來受不得太濃重的顏色,清淺鮮潤的水果色才最適合她。這麼想著,她就抽冇出帕子,想把唇上的胭脂擦掉。可是卻沒弄好,那抹紅殘留在了唇角,反勾勒處特殊的風情。

  百里布伸出手指,想幫她擦,但指尖的皮膚觸碰到她時,正好她要說話,那溫熱中帶著濕濡的氣息噴在他的手上,他立即就一哆嗦,哪裡還把持得住,一低頭,深深吻了上去。

  兩人是一個坐在喜床上,一個站在喜床邊,那一個熱烈的俯吻,很快就令百里布壓倒樂飄飄,滾進了床裡。

  仍然是天雷勾動地火,他們雖然早就有肌膚之親,卻又有太長時間沒在一起,熟悉中帶著令人心悸的生澀,令兩人都顫抖個不停。

  「讓我好好看看你。」百里布壓抑著低哼。

  髮冠和釵環,早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樂飄飄的長髮鋪了滿床,令百里布無比慶幸自己已經剪短了頭髮,不然糾纏在一起,就太礙事了。他的手早就探入那大紅嫁衣之下,此時急忙忙抽出來,要從外面解開。只是他不知道新嫁衣是這樣麻煩的,一層又一層沒完沒了,害得他差點立即崩潰。偏偏那是天衣,撕扯不得,直到他熱汗淋漓,才讓她的身子呈現在眼前。

  樂飄飄被看得羞澀異常,幾次試圖把身子團起來,卻幾次被百里布溫柔卻堅定的又打開。

  「讓我看看你。」他啞著嗓子又說了一遍,濃濃的情慾,令他幾乎不能自己。

  五百多年了,赤裸相對的時候,不能這樣望著她。此時,他的眼睛無比貪婪,像把這最美好的一切,永遠埋在心底和眼睛的最深處。

  「你是我的了。」他吻住那光滑又柔美飽滿的隆起。在誘人雙峰之間休,母親的眼淚所化之物,還緊緊貼著她瑩白的皮膚,此時因為情動而變得瑰麗異常。

  他挪動唇舌,輕輕咬噬在休上。

  樂飄飄無意識的大聲呻吟一聲,「你是我的了。」然後,她重複這句類似於誓言的話,四肢如蛇,把眼前的男人緊緊禁錮。

  幽冥界雖有時間,卻不分日夜。巨大的龍塌喜床上,纖細與強壯、光滑與粗糙、柔軟與堅硬,互相纏綿不止,或溫柔譴倦或狂風暴雨吟哦與劇烈的喘息,在兒臂粗的大紅喜燭燃盡之後,仍然很久才停息。

  三天回門,樂飄飄非常鬱悶因為她沒了修為,縮地術運用不出來,只能由騎寵背著飛行而去。本來,包小妞是跟著她的,至不濟大吉大利也能帶她飛一下,可是百里布自成親後,也不知怎麼了片刻的分離都容忍不得,非得抱著她,同乘鬼車。

  鬼車小時候被樂飄飄餵養過,本就很喜歡她,現在從幼兒期,進入少年期,雙翅一展足有一輛五匹馬拉的馬車那樣大,樂不得馱著主人和主人夫人,只把包小妞氣得夠嗆。直說長得大有什麼了不起的老子將來能長得比你還大。

  百里布不管靈寵之間的明槍暗箭,雙臂摟緊老婆大人的腰時不時吃個小豆腐,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幸好燕北天去大秦當皇帝了,不然一定會驚訝,因為百里布從來沒這樣膩乎過一個人,也從來沒笑得這樣多。

  「怎麼不高興呢。」吻了吻樂飄飄的額角,百里布問。

  「我的修為沒了啊。」樂飄飄垂頭喪氣,「當初中了亂的媚香,不能和男人那個那個,可是我獻身於你了呀,於是修為盡失。雖然後來感覺一下,也不是丁點沒有,反正……成為廢柴了嘛。」這也是赤羽在與瓊樓大戰之前,要把她藏起來的原因吧。

  百里其華,當初就是沒有修為,所以才會毫無自保之力。

  而她,沒了修為就會正常的變老,然後死亡。所以,和百里布相伴,頂多二十多年。畢竟當她是個四五十歲的大媽時,保養的再好也不意思被仍然二十七、八歲模樣的男人抱在懷裡。

  難道她是養小白臉的?還是她包了二爺?

  唉,惆悵啊。

  「不用擔心。」百里布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你弄到仙丹了?」樂飄飄心中一喜。

  記得百里布說過,要弄一顆仙丹給她吃,這樣她就成仙了,跟有修為一樣,不會老,不會死。至少,會非常非常非常緩慢的老去,和百里布有很長的未來。

  「我問過天帝,他說根本就沒有仙丹那玩意兒。」百里布笑道,「他說如果有仙丹,世人還修行什麼,想辦法找金丹就是了。所謂金丹,是用來修行或者強身健體的,是輔助性的,不能一勞永逸。」

  聽百里布這樣說,樂飄飄本來很是失望沮喪,但略咂摸一下後半句的意思,忽又驚喜,「就是說,有一勞永逸的法子?」

  「有啊。」百里布神情滿足,「你的修為失了,再得回來就是。」

  「就是說要重新修行?」她的心像坐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

  「有個簡便的法子……,你的修為怎麼失的,用同樣方法再得回來。」

  「怎麼失的?不就是我和你上床……」樂飄飄脫口而出,突然又頓住,「什麼?!要那樣那樣才能得回來?!」

  「這幾天我一直很努力,難道你沒有感覺?」百里布說得一本正經,左手暖昧的按在樂飄飄的小腹上。

  樂飄飄連忙內視。

  丹田中,有一朵紅色的虛弱雲絮。如果這也算修為,她今後還有得努力。重要的是,她果然能內視了。而且這個方法比較容易,也比較快樂,她賣的力氣也不大。

  還算不錯。



第八十九章 我是黑戶?!(大結局)  

  回門那天,拍賣會的熱鬧勁兒,在今後的許多年,都為修士們津津樂道。

  樂飄飄自己和百里布的法寶都已經是頂級的了,所以她什麼也沒留,拍賣時還特別說明了出處,揚了贈送者的名。對靈寵,她非常人性化,允許靈寵和主人雙相選擇。大吉大利和包小妞要收小弟,她也為他們留了。

  其結果,當然是皆大歡喜。而她,收了幾大箱的各色寶石珍珠。

  百里布雖然覺得她這樣斂財沒什麼用處,但樂得看她高興。而除了收寶石,拍賣會還支持以物易物,樂飄飄把得到的建材、良種、修仙心得的書等東西全給了三個師傅。她這個掌門雖然名不符實,為村裡,為門裡還是要做些事的。

  之後,她和百里布就開始了幽冥界和二仙村兩頭跑的生活,甜甜蜜蜜的享受二人世界。順便,只要身上方便,就努力「回收」修為。

  本以為塵埃落定了,哪想到卻又出了事。回頭大師做為特使,來到二仙村,一邊督促抄書活動繼續進行,一邊帶來分離的消息。

  恰好,百里布和樂飄飄這段日子是在村裡生活。而回頭大師帶來的在帝旨意,簡直令人目瞪口呆,是大家誰也沒有想到的。

  赤羽死了,龍神之位空虛,龍族中人找不到更高血統的,於是百里布必須到上界,去繼承龍神之位。天帝還說,當日赤羽在他耳邊所說的話,說是要他的兒子繼承神位。

  百里布並不稀罕什麼上界的龍神位但赤羽為他犧牲良多親生父親的最後願望,他怎麼能不完成?可這樣,問題就來了。樂飄飄是凡人,不能上界,兩人必須分開。

  「幻真天梯不是已經撐得很大了嗎?我們當牛郎織女就好,兩地分居而已。而且我們已經成親了,犯不著要我們和離吧?」樂飄飄當即不滿。

  「呃……幻真天梯重開,隨之而來的就是規則。下界的人要想上去,必得通過修行飛升。上界的人若要下來,必得是公務。哪能隨便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幻真天梯能重開,完全是我的功勞,都沒有一點特權嗎?」樂飄飄氣不打一處來,「你們也太忘恩負義了。果然啊,我看出來了,上位者都是這樣卸磨殺驢,念完經就打和尚!」

  「阿彌陀佛。」

  「阿你個頭!我不服,我要上告!」

  「女施主,請不要暴躁。」回頭和尚態度很好。

  可樂飄飄是真的生氣了,不止是暴躁,簡直是暴跳,「我都嫁人了,嫁的是上界的神怎麼連綠卡也沒有?上界是什麼戶籍和人口管理制度?太爛了!」

  「那個,古來即是如此。」

  「不方便的地方就得改,怎麼能墨守成規?」樂飄飄越說聲音越大,還暴了粗口「再者說,上下界的這場大難,我穿針引線的來回折騰,嚴格意義上來說,我他喵的拯救了世界,結果我還是黑戶?!沒有人才引進計劃,啊。」

  「這個,就算是引進人才,也得申請和批准是不是?很需要一點時間。」回頭和尚天生做公關的,不管別人情緒多激動,他仍然淡定,「但在此之前,神與凡是不能相戀的,這是天地之間的規則。」

  樂飄飄神情一黯,雖然不服氣,但又覺得連營和回頭大師都說得有點道理。

  她是現代人,明白規則就是規則,真的破壞了,制度就會整個崩壞。很多執法者被認為不通情理,但很多時候,維護規則是為了更多的利益。

  比如王母娘娘,拆散好多對仙凡戀,在戲曲文學中被認為是惡的代表,可她如果真的什麼也不管,讓天上人間隨意來往,自由戀愛,這世界就亂了套了。

  不過,明白歸明白,理解歸理解,臨到自己頭上,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其實,咳咳,天帝夜觀天相,發現你也根本不是這裡人,算是……非法居留吧。」回頭大師察言觀色,看到樂飄飄怒氣下降,怨氣上升,連忙吞吞吐吐的說。

  這真是抓到了樂飄飄的痛腳,她一跳三尺高,立即反駁,「管我是哪裡來的?我重申,再度重申,我已經嫁人了,嫁的還是一個神,怎麼還算是黑戶?!」

  看她氣得小臉發白,百里布把她拉到一邊,大聲說,「父親的遺願,我不能不完成。但我現在就帶你一起到上界,看誰敢攔我!」

  好,霸氣外露,我喜歡!

  回頭和尚就像秀才遇到兵,對付不了兩個不講理的,就答應帶他們回上界,親自去和連營交涉。當天晚上,樂飄飄把自己的事,百分百和百里布全說了,雖然他之前知道一點,但從沒有這麼詳盡過。

  第二天一早,樂飄飄歡歡喜喜的和師傅們告了個別,還偷偷說最多三個月就來看他們,再想辦法把他們也接走,把整個二仙村都搬到上界去。然後,和百里布手拉手跟回頭和尚走了。

  她隱約感覺有點不對勁兒,因為回頭和尚太溫順了。可還沒等她想出個子丑寅卯,就在才爬上幻真天梯時,又滾了樓梯。

  她發誓,這次是有人推她,不是她自己摔下去的。十之八九,就是回頭和尚!

  她要報復,可是突然發現沒機會了。因為最可怕的是,這一滾,就滾了很長一段距離,怎麼手腳用力也撐不住。其實身上倒不怎麼疼,可是天地變幻,斗轉星移,等終於停下來,眼前的景物全變了。

  江邊,星空,桃花林!

  這不是她穿越的起始地嗎?不是吧?

  她登時大駭,拚命揉著眼睛,希望是摔壞了,出現了幻覺。

  可十分鐘後,周圍的環境告訴她,這是真的!

  比夜空還明亮的,是萬家燈火。不遠處,有呼嘯的汽車開過,一群衣著暴露的太妹,嬉笑著跑過。空氣,是都市的混濁,帶著現代的氣息,撲面而來。

  「沒有你這樣的,把我拉過去,讓我當吉祥物,解決了那麼多難題,現在用不著了,又把扔下來!」她仰天大叫,「快把我帶回去!快把我帶回去!我警告你,快把我帶回去!」

  天空無言。

  樂飄飄雙腿發軟,跪坐在地上痛哭。

  她是個孤兒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和愛情,怎麼會?怎麼會又回到了原點?為什麼這樣對她?為什麼?!難道那一切都是南柯一夢,是不真實的?還是,只是她的意外,現在又讓她回到正軌?!

  她不要回到正軌,如果這是夢,就讓她一夢不醒吧。

  還有百里布。

  她消失了,他會怎麼樣?會不會急死?會不會也像赤羽一樣,一怒之下,禍亂天下?!

  「喂,哭好了沒有?餓了,回家給我做飯。」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樂飄飄連忙抬頭,模糊的視線中,百里布站在不遠處。

  而且,是古裝!

  她用力甩甩頭,又擠擠眼睛,以圖看得更清醒些。

  沒錯。

  是他!地上還有影子,樸過去上摸下摸,實體的、熱乎的!真是!

  「你怎麼……你怎麼……不行了,輪番刺激太大,我有點混亂……啊!」她猛掐了自己手臂一把,疼得大叫。

  百里布連忙拿起她的手,又揉又吹,一臉心疼的責怪,「你掐自己做什麼?現在你是我的人,身體也是我的,怎麼可以不經我同意就損壞?」

  「你怎麼也來啦?」樂飄飄終於恢復了百分之一的理智,另百分之九十九還是糊塗的。

  不帶這樣的,又冷又熱,一會兒悲,一會兒喜,她會有精神障礙的。

  「我看你滾下去,就要和回頭和尚拚命。」百里布說。

  「我猜就是他推我。哼!」

  「他卻說,塵歸塵,土歸土,哪兒來的就得回哪兒去,這是天道。」

  「你怎麼回他?」

  「我說你不知道飄飄是我的心魔嗎?所以,她就是我的道,別跟我提天道。趕緊把她給我找回來,不然就算是天帝,也沒有好商量的。」

  「說得好!然後呢?」

  「然後他說確實沒辦法,你得修煉,才能飛升,誰讓你當初有機會,卻放棄了呢,所以這個規矩不能改變。不過呢,當時我父親赤羽在離去前,在天帝耳邊說過一句話,沒人知道是什麼,其實是他早料到我們會有這一劫,求天帝網開一面,把我打下界來。倒不是修行,而是見見世面,長長見聞,等你飛升時,再和你一起回上界。再說,你的修為本來就在我這兒,要夜夜的還,才能全還給我你嘛。所以暫時,就由無言師代我之龍神位了。」

  「真的?」

  「真的!」

  「我才下來一會兒,你緊跟著來了,可是那邊就發生那麼多事?」

  「時間河有點扭曲。」

  「不騙我?」

  「你直接把我領回家不就知道了。」

  太好了!

  樂飄飄高叫一聲。

  那聲音飄飄渺渺,直衝九宵,居然穿透蒼穹,到達連營的耳朵裡。

  「這丫頭的嗓門。」他掏掏耳朵,微笑著望著半空,「赤羽,終於還了我欠你的了。」

  而下界,事情還沒完。

  「你不是假的吧?你怎麼證明你是真的?」樂飄飄的混亂狀態還沒好。

  百里布也不說話,不知怎麼一抖,就見三大靈寵和五龍都跑出來了。

  常言道,一個騙子是騙子,如果一堆騙子同時出現,那一定是真的!

  樂飄飄終於放心了,卻不知暗中有人圍觀,正是她那幾個損友。

  「喂,那是COSPLAY嗎?」

  「可能吧?」

  「我看是飄飄啊,她不完成大冒險,怎麼玩這個了。還古裝?演的哪一出?」

  「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

  「放屁,白雪公主是西方人好不好?再說你識數不?那邊冒充動物的一個八個。」

  「真是奇形怪狀。」

  「哎呀,和王子親上了!」

  「靠,我就知道這丫頭是藉機泡帥哥的。娘的,那男人哪找的,怎麼這麼帥啊。」

  「不行,我也要!」 



----------正文完----------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56 PM

番外 城里來的窮親戚

  門鈴響的時候,百里布正和樂飄飄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膩乎。

  「別理。」百里布抱著樂飄飄的腰不放。

  「可能是快遞。」樂飄飄手腳並用,才從百里布懷裡逃脫。

  百里布很無奈。

  在另一個時空,他是大秦太子,後來是冥王,最後升級為上界龍神,從來不理會生活俗物的。可到了現代後,必須面對這些柴米油鹽,還有女人的購物慾。

  而且,也充分領略了女人的瘋狂網購。

  他算過了,樂飄飄每月敗在網購上的錢,可以用五位,有時候接近六位數字來衡量。而買來的那些東西呢,都堆在一邊,能用的極少。衣服買了一堆,穿來穿去也就那幾件,其實的就是擺著,甚至飄飄都不記得買來做什麼的,是否是她自己買的。還有,無數的鞋子。

  怪不得這個時代的人沒辦法修行,因為誘惑太多,到處是魔鬼。偏偏他還說不得,因為他在這邊是沒收入的男人,用的全是樂飄飄的錢。

  樂飄飄個壞丫頭心情好的時候會說︰反正我的錢全是賣寶石換來的。而這些寶石,是咱們成親的時候,賣出各色法寶所得。所以你有一半所有權,可以隨便用而不必有心理負擔哦。

  可若趕上她心情不好,就會調戲的望著他說︰吃軟飯的小白臉來,給小爺我親一個

  可是,他太愛她了。簡直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到,於是也只能忍氣吞聲。此時,樂飄飄正是心情不好的樣子,為了避免被鄙視,他只能長嘆了一聲,把那立即要雙修的心思壓下去些。

  興許是現代的空氣都帶了些暖暖的,誘惑的氣息,他到了這邊後,有些縱欲的傾向,一天也離不得她。

  「我給你買了健身器。」樂飄飄見百里布沉默,又哄他。

  「我這樣,還需要健身嗎?」。百里布站起來,張開雙臂,自傲之情溢於言表。

  咳咳,他是根本不需要,他的身材相當完美。只是……只是……她喜歡看他做運動而已。

  樂飄飄一邊想,一邊跑去開門。

  她雖然現在超級有錢,但並沒有換房子,而是住在以前租的小兩居中。現在她和百里布睡小間,東西堆在大間。這樣,一方面有東西太多的關係,另一方面是百里布要求兩人要盡量貼近,房間相對較小,兩人的距離就相對較近。

  對百里布這種有點孩子氣的要求,她的心總是很溫柔的回應他。

  不過房間的廳挺大,還帶個轉角,她去外面開門,百里布在客廳就看不到門那邊的情況。所以,當百里布在聽到門打開的響動後十幾秒,就再沒聽到什麼聲音,只感覺到無數呼吸的起伏,就立即閃身過去。

  好傢伙,他的寶貝老婆可不能受到任何傷害,精神和肉體都不行如果有入室搶劫的,那是找死。

  可結果,他同樂飄飄一樣愣住了,對著門外一個,呃不,一群熟悉的、正笑得很開心、很暢快的臉,簡直不知說什麼好。

  「死丫頭,有了男人忘了師傅,怎麼像不認識我似的。」當中那個長得妖孽無比的男人,白了一眼樂飄飄。但怎麼看怎麼像拋媚眼兒,正是二師傅鳳九。

  而那個正奮力擠進房門,一個勁兒抱怨門太小的高大男人,沒的說,是三師傅無跡。拜託,誰讓您老沒事長這麼大只的,這房間的門可是標準的好不好?

  「快快,讓我進去窗戶在哪兒?剛才我看到一個女的,裙子那麼短,露出兩條大白腿。我要看我要看」如此沒節操的,不是大師傅小一郎是誰?

  再後面,是一隻巨大的紅鳥,一個肥胖的小龍人、一隻目露凶光的兔子、一隻火紅的鴨子、一個鹿身雀首蛇尾的怪物。

  最後,十幾個村民,外加數名村花。

  「整個二仙門的精英骨幹,外加兩個編外人員,我是指鬼車和飛廉,都來了嗎?」。當所有人和非人類都擠進屋子,本來的主人樂飄飄還望著空蕩蕩的門外發呆,並且難以置信的問。

  「如果你問我,你是不是眼花了。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沒有。」百里布扶住樂飄飄,因為看她都有點站不住了。

  「不是幻覺的話,就是真實發生的事。可是,他們怎麼能過來?」

  「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好吧,去問。

  結果小一郎做為職位最高(因為他是二仙門大長老)的代表,抹著淚說,「我們三個老男人,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巴大了,你嫁了人後就到了異世界,連個娘家也回不了。縱然我們是修道的,而且還飛升為仙,卻還是放不下。於是我們三個故意在上界犯規,想被打下界。天帝連營倒是個妙人兒,知道我們想到這兒來找你,就對外就宣稱我們過錯嚴重,要打到最混亂不堪,靈氣最稀薄的時空,也就是這裡來歷練。二仙村和那幾隻靈寵,受連坐之罪,同罰。回頭和尚負責抽我們的仙骨,閉我們的靈智和記憶,不過……」

  「他失誤了。」鳳九接口,「於是我們全須全尾的都來了。」

  「當然,我們會裝成普通人,不會讓你難做,也不會讓天帝和回頭和尚難做的。」無跡整個人佔據著沙發,聳聳肩道。

  聽完他們的解釋,又跟幾隻靈寵親熱了半天,樂飄飄的大腦終於恢復運轉狀態,明白三個師傅和天帝心照不宣,只要她安排好眾人,不惹出什麼事來,就萬事大吉了。

  而且,她越想越是高興。畢竟在另一個世界,她三個師傅相依為命的生活了那麼多年,感情是很深的。雖然和百里布有情人終成眷屬,總也是有些缺憾,現在總算是圓滿了。

  惟一的問題是︰這麼多人,要怎麼住呢?

  訂酒店,別說五星級,超五星級,她也請二仙門人住得起。但大千世界,燈紅酒綠,她不陪在他們身邊,保不準就出狀況,她不放心。

  「在有限空間做個無限的結界,把他們都丟進去好了。」百里布出主意,然後出力氣。這麼多人,就數他修為最高,就連三個飛升了的師傅也比不上,自然由他動手。

  可有了那個結界,卻不能屏蔽現實。接下來不久,百里布鬱悶了。

  就像普通的丈夫一樣,他對妻子娘家的親戚也是不太歡迎的。倒不是容不得人,就是過不了二人世界,令他很是抓狂。何況這批人精力極其旺盛,天天霸著他老婆,令他連膩乎膩乎都不能,親一下還得趁人不備。到後來,單獨說句話都成了奢望,因為總有人跟在樂飄飄身邊。

  而他的親親老婆也很過分,來了娘家人,眼楮中似乎再看不到他,就像開發了新的興趣……就是幫別人購物,打扮那些異事來客,帶他們看電影,教他們打電動,還一群一夥的去歡樂谷坐雲霄飛車……

  最可惡的是,還出去旅行了一趟。為了體驗新生活,坐飛機去的,沒有趁夜御器飛行。

  對此,他想表示不滿,但樂飄飄慣會裝無辜和委屈,清澈的眼楮一看他,他的抱怨就不出口了。這死丫頭,完全吃定他了。

  不過,所謂有福之人不用忙。他這兒正急得抓耳撓腮,無可奈何,有人來幫他了,是樓上樓下,左鄰右舍的鄰居們。還有,房東大人。

  「你們家怎麼回事?辦旅行團哪,一天一天,烏央烏央的淨是人,出出進進的不說,還每天鬧到很晚。看你年紀輕輕,還是個美女,有點公德好不好?」

  「就是。這麼多人,男女都有,男多女人就住在一起,我很好奇是怎麼分配床位的。髒心爛肺一點,會懷疑你們的身份,懷疑你們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違法事。心乾淨一點,會懷疑你是不是當二房東,隔上幾十張床,然後當日租房用。」

  「還有啊。本小區不能養家畜的。你們可倒好,不僅養,還那麼大個兒。哦不對,是人類扮成吉祥物吧?咦,是哪個商場搞促銷?」

  「你們是劇團嗎?還COSPLAY?那天我看到你屋裡的那群人穿古裝誒。裡面有沒有牛郎,價錢如何?有三個長得真是不錯。你老公我們不染指,別的……可以介紹一下吧?

  「快得了那個長得最是道貌岸然的,其實色得很,天天蹲陽台上,過往的女人從八歲到八十歲,都被他用眼楮洗禮一遍。一隻蚊子從他眼前飛過,立即就不是個處了……」

  「我說,當初房子租給你,你說頂多住兩個人。現在這樣,必須要加租。」

  樂飄飄聽著這些質問,發覺自己真是興奮過頭,忘記這是城市,不能光顧自己痛快,要顧忌公共環境,非常慚愧和汗顏。

  她先認了錯,之後想來想去,又和百里布商量了一下,覺得大家到底是二仙村的人,還是習慣鄉村生活。再者,現在他們對現代生活好奇,才會有興趣,若總是逛街購物,隨意玩樂,不僅耽誤修行,也會很快變得無聊,還是安定的生活比較好。

  於是,幾顆頂級珠寶,換來一個農場。樂飄飄帶著二仙門的人,把種田的事業搬到了現代來。而貼近了土地,二仙門眾人也終於踏實了,一心計劃著好好生活,以平凡做掩飾,做深度的修行。

  為了很好的融入當地生活,樂飄飄施展法術,令農場所在村的村長突然覺得她是遠房的表姪女,好歹算半個當地人。

  當別人好奇的問起,辦農場的是誰時。村長會自豪的說︰嗨,不過是在城市活不下去,只好到鄉下來討生活了。我就說嘛,大城市有什麼好,還是土地最實在了。



番外 好男人就是我,我就是燕北天

  就知道太子殿下,不,是冥王陛下,也不,是龍神,呸,乾脆就是百里布沒安好心,燕北天批著奏折時,心中恨恨的罵。

  從小,他就被選為百里布的貼身近衛,忠誠就是他的一切。現在,他終於掙脫了那個精神束縛,恨不得把百里布抓來,胖揍一頓。

  百里布上天入地,追著樂飄飄過小日子去了,卻把這麼個爛攤子丟難他如果他是享受權勢的人就罷了,偏偏他最愛平靜的生活,可現在只能每天殫精竭慮的苦思治國之策。

  大戰之後,百廢待興,日日裡奏折堆積如山,還有和那六國不斷商討邊界與集市問題,更要注意彼此間的關係。

  用樂飄飄的話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有一個人稱霸之心不死,就算七國簽訂了和平條約,表面上一團和氣,但桌面之下,照舊拳打腳踢。這邊做著生意,那邊暗地裡招兵買馬、搶佔資源。

  每個國家都加緊自己的部署,因為……在秩序被打破,而後又重新建立的時候,佔據優勢的人就能打下最牢固的基礎。

  他真厭煩這一切,不明白人性貪婪,為什麼沒有窮盡的時候。或者,就像以前樂飄飄跟他說過的,統一才是最根本的解決辦法。只有七國統一,人民才會真正的安居樂業,再沒有紛爭和困擾。

  樂飄飄說過,在另一個時空,有一個偉大的帝王叫秦始皇。那個丫頭希望他做這裡的秦始皇。以前他不以為然,現在卻明白,他正在慢慢地走在相同的路上。

  幸運的是,他有修為,有悠長的生命,可以在完成目標後再功成身退,飄然修仙去也。不像那個秦始皇,求仙問道,卻不得其所。

  其實他已經認命了,勞碌命。不就是辛苦嗎?不就是為國為民嗎?他可以也願意承受。但最近的煩心事卻不止是這些,還有……選妃和立後。

  修仙者並不禁絕男歡女愛,只是他心裡並沒有人啊。或者,有一個淡淡的影子,但從一開始,那個影子就被他一直控制在影子的範圍內,沒有成為真正的心上人。因為他知道,那道影子從來不會屬於他。問題是現在,他得為了國家,為了萬民,為了皇室的體統和臉面以及傳承,娶妻生子

  他歪過頭,看看左側的書架。那上面堆積的請求皇上大婚,立後選妃,充盈後宮的奏疏,多得要把書架壓塌了。他再不理會,群臣中比較激動耿介的人,恐怕要直諫死諫的。

  長嘆一聲,他招了招手。

  底下侍候的近身太監立即上前。

  「把秀女圖給朕拿來。」他疲憊的按按眉心。

  太監立即喜形於色,屁顛屁顛去了。

  大秦重立,幾百年來,以前宮裡侍候的人早死絕了,現在整個秦宮的宮女太監沒有超過三十歲的,還沒學會喜怒不形於色,更很難掩飾情緒和心意。由此可見,連內宮的侍人都急著讓他成親。

  這叫什麼?皇上不急,急死太監?

  再看整個大秦皇宮,也是才建起不久。起於廢墟之上,立於潼川中心,巍峨強壯,正似國家的心臟。每當他登高望遠,都能看到四野一天一個模樣,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繁華起來。無數的新房子,無數新的百姓,無數新的希望。所以黎民百姓雖弱,卻連天地也不能小看,永遠也不能滅絕。因為,百姓是生命力最頑強的。

  每當看到這些,他會感到欣慰,因為他的辛苦沒有白費。而如今,這個空蕩蕩的皇宮,白日裡西面各部總閣處理政務,人來人往非常熱鬧。可一到晚上,就像是無主宮殿一樣,只東面有他和一些內侍及護衛,確實……太冷清了。

  太監很快就返了回來,後面還帶著兩個小宮女,每人都抱著一大摞畫冊,面上也都喜氣洋洋的。那兩個小宮女,還偷偷的望著他。他目光所及,立即臉紅羞澀,露出仰慕之色來。

  他知道自己在百姓們心中的地位,七國中最年輕的君主,雖然是因為百里布禪讓而來,卻軍功卓著,半仙之體,英明神武。何況,他長得……在女人的眼光中應該算是很不錯的,身邊還沒有嬪妃。若他招招手,任何女人都會拜倒在他的腳下吧?可是,他特別羨慕百里布。因為在他看來,被別人愛上很容易,但真心愛上別人,則是非常困難的。如果要兩情相悅,那簡直是難上加難。

  「這麼多?」他皺眉,又按了按額頭。

  哎呀,頭疼頭疼

  凡人的國家已經覆滅了幾百年,但貴族士族卻和百姓一樣,勉強的繁衍了下來,七國一旦恢復,他們也都迅速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各國皇帝要治下,也少了不他們的幫助。於是,統治階級回復了面貌,皇帝充實後宮,自然也由貴族女子備選。不過這一次奉上這麼多人,只怕民間女子家世清白的,也有加入者。

  無奈之下,他慢慢翻閱著畫冊,豈不知他眉頭輕蹙的模樣,已經迷得兩個小宮女呆了,只恨自己沒資格被畫上畫冊,失了伴君的機會。她們在宮中日久,知道皇上不喜漁色,正派得很,也從不曾招人侍寢。若非被選中的妃嬪,只怕永遠不能得皇上寵幸的。

  皇上是個千古明君。也絕對是個好男人。這樣位高權重,卻為人正直,風度翩翩,簡直天下無二,地上無雙。

  正對著皇上直流口水,冷不防看到那太監眼中閃爍著的,是和她們一樣的光芒,不禁更加黯然。好男人就是這樣,男女通殺,人見人愛。聽說,這回送的美人畫像之所以這麼多,除了女子,還有很多美少年。朝上那些大臣們認為,只要後上立一位世家大族出身的美人為後,留下子嗣,其他……都隨皇上喜歡。有一兩位男寵妃,也是可以接受的。

  「都下去吧,朕累了。」燕北天的畫冊只翻了幾頁,就興趣缺缺的道。

  「是。」底下人齊聲應答,戀戀不捨的退下。

  他們深知,自家的皇上不喜歡讓人貼身侍候,就算就寢,也不喜歡有人站在塌前或者殿角,更不喜歡有人守夜。

  而等人都走乾淨,燕北天也沒回寢宮,就慢慢躺倒在御書案前的地毯上。那地毯據說是魏國人送的禮物,躺上去果然柔軟無比,令他很快就進入昏昏欲睡的狀態。

  立後,選妃,是他的職責。什麼時候,男女情愛成了責任?不應該是情之所至嗎?當了這個皇上,居然連自己的心也不得自由,真是個苦差啊。

  他想著,打算明天問問幾個近臣,看哪家的女兒能令他的政權更穩固,更能給國家帶來利益,那就立誰為後。然後再納幾個能平衡後族勢力的大族之女,也差不多就可以了。

  做了決定,反而心情放鬆了。可就在迷迷糊糊之間,他忽然覺得案上的畫冊動了一下。隨後,嘩啦啦倒了下來,露出最下面一本冊子。

  燕北天陡然驚醒,卻並不慌張。

  他是修仙者,雖然還不算大能者,但修為也已經很高了。而且,他當過冥王的第一親衛,什麼沒見過。

  怕字?早不知道怎麼寫了。

  反而,他興致勃勃的坐起,想看看是哪個妖孽前來作祟。說起來,這位不管是誰,膽子都挺大。皇宮,自有天子之氣護衛,何況他本事不低,這妖孽就敢前來作怪,倒是很有趣啊。

  只見那些畫冊都掉到地上後,案上就只剩下那「會動的」一冊了。在他的目光下,那畫冊似乎有人手翻閱似的,緩緩打開,直到中間的一頁。

  「要朕看嗎?是哪家美人啊?」燕北天微微一笑,輕輕挪過去。

  那一頁,竟然是空白的。

  正發愣,卻又發現那頁白紙的中間,似乎被水滴浸濕了一樣。隨著水漬的漸深,呈現出一個女孩的面部水印。有點模糊,有點熟悉,對著他快樂的笑。

  「水妖?」他問。

  「你才是妖你們全皇宮都是妖」那女孩的水印怒道,模樣靈活生動,那語氣和神情,看得燕北天又是怔住。

  「你到底是誰?」燕北天的心突然跳了一下。

  「如果我不說,你難道要把我捉起來?」女孩歪著頭反問,但隨即又問,「你不覺得在哪裡見過我嗎?」。

  「你和樂飄飄是什麼關係?」燕北天終於明白心尖上那種塌了一塊的感覺是從哪裡來的了。這姑娘,長得與樂飄飄有七分相似,可神態和表情卻像了十足。

  「我和她是孿生姐妹。」女孩道。

  「什麼?朕沒聽說過飄飄有姐妹」

  「你忘記她是什麼所化?」

  燕北天吃了一驚,突然輕叫道,「你是休?百里布和樂飄飄的定情物?」

  「誰說我是定情物了?」女孩,不,休不滿的叫,「我們兩個都是百里其華的情淚所化,只是她運氣好,墜入另一時空的塵世輪迴成人,我卻一直以凝固的水體出現罷了。不過我也沒閑著哦,一直潛心修煉,也已經有了人形了。不信的話,你看。」

  嘩的一聲,畫冊消失,一個女孩突然站在了燕北天的面前。雖然是夜晚,卻明媚得像三月裡的春光。從這氣質上看,果然和樂飄飄如出一轍。

  「造化神奇吧?」休得意地說,「以後你叫我小休好了。」

  燕北天愣了半晌,心裡轉了無數念頭,才懷疑地問,「好吧,小休姑娘,你來幹什麼?為什麼要進畫冊裡?」

  「你不是要立後選妃嗎?」。小休瞪大純真的眼楮,「我觀察了幾百年,在我看來,你燕北天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好男人。所以,我決定嫁給你」

  「啊?」

  「啊什麼啊?樂飄飄能嫁人,我為什麼不能?我們是雙生的,又那麼像。你不是喜歡她嗎?我不介意當替代品的。」

  「我沒……」

  「不用否認。」小休擺擺手,「雖然我和樂飄飄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既然是雙生,我們之間的一切都會有感應,所以我才像她。而且,我們的喜好也差不太多。她喜歡你,就像哥哥。我也喜歡,卻是對情哥哥。」

  「啊?」

  「又啊」小休撅起嘴,「好了,我不跟你多說,我們現在就開始這段感情吧?」

  「啊?」

  「不過你只能有我一個人,誰敢靠近你,我就宰人,無論男女。」

  「啊?」

  「我當你答應了。所以,我們就開始這段感情吧」

  燕北天啊不出來了,只抬頭望天。

  這是什麼機緣?若他真娶了小休,難道從此和百里佈成了姻親了?

  天啊,告訴他,他要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啊

  黑影一閃。

  最後這個單章節是如何發出的,令人遐想不止……



作者: zauhuan    時間: 2012-12-25 05:56 PM

番外 狐狸草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他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樂飄飄輕聲念著,感傷得長吁短嘆。

  現代人不喜歡詩歌了,可是她非常熱愛。她覺得詩是濃縮的文字精華,每個字、每句話咂摸起來,都是有滋味的。

  「這個……是說人和植物可以戀愛嗎?」。包小妞在旁邊聽了半天,得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結論。

  樂飄飄懶得理他,跟一群二貨和非人類生活在一起,還是很有壓力的。

  因為二仙門眾人來投奔她,她不得不放棄城市的繁華生活,來到鄉村,還辦了個農場。但是現在她已經很喜歡這種生活,平靜,甜美,只要有網絡,其實地球也不過是個村子嘛。對於前奼女而言,她很滿意。

  「你不要小看植物,草木妖也是有的。上界裡好多花仙子,一個比一個美麗多情。」大利露出猥瑣的笑容。

  樂飄飄一個手刀過去,拍在大利的背上。不過這傢伙如今長出了厚厚的龍鱗,結果只是震疼了樂飄飄的手而已。

  「是真的。」大吉眨眨純真的眼楮。

  「什麼真的?」樂飄飄對大吉還是很相信的。這是老實孩子,天生忠厚善良的品種。

  「咱們農場西北邊不是有一棵大榕樹嗎?樹下長了一根奇怪的草。」大吉很八卦的對樂飄飄說,「五龍都過去看過,說是有靈性呢?」

  「他們懂什麼,除了土龍,其餘就像四條蟲。」樂飄飄哼了聲。

  「畢竟他們是上界龍族,有很強的感應。」包小妞難得的說了句誇獎別人的話,「要不,主人去看看好了。」

  「好。」樂飄飄興沖沖的應下。

  鄉村生活雖好,卻也有些單調。如今能有點好玩的事,她樂不得前去研究一番。若能種出奇花異草,也是造化呀。

  「那根奇怪的草,到底奇怪在哪裡?」一邊往外走,樂飄飄一邊問。

  「首先,是它的形狀奇怪。」大吉說,「單根的草,卻有兩尺高,就像一條狐狸尾巴,有風的時候飄來蕩去,不會折斷,還毛茸茸的。」

  「第二,它的屬性奇怪。草嘛,就是草本,可它卻像木本,我曾經想把它拔出來,但使了吃奶的勁兒也拔不動。請咱們村的木系法術者看過,它的根居然比那棵大榕樹還深。」包小妞一臉詫異。

  「第三,它喜歡女的。」大利的關注點永遠不同,「我做過試驗,而且重複很多次,所以排除了偶然性,而確定是必然的現象。就說我們三個吧,只有大吉是女的。若我們圍著草坐,它的葉尖就是衝著大吉的。若大吉換個方向,葉尖朝向也會變。我還叫村裡的姑娘們過來實驗過,這草葉會抖動哦。」

  「有一次大利帶村花紫墨來,掀人家裙子,那草高興得跟跳舞似的。」包小妞說著,呱呱呱的笑起來。並沒有說,大利當場挨了個耳光,被罵一聲︰流氓

  他是上古神物吼,長成兔子模樣已經很可笑了真,笑的時候還模仿鬼車的鴨子聲,真是太奇怪了。

  不過樂飄飄沒時間挖苦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那根奇怪的草上。本來她是抱著好玩的心態的,但聽了三隻靈寵的描述,突然生出了十萬分的好奇心。

  趁著左右沒有普通人,也就是除二仙門人以外的凡人,她輕鬆地施展了縮地術,幾乎一步就踏到大榕樹下。

  感謝百里布辛苦的「雙修努力」,她的修為被歸還了不少,現在已經重新在丹田中結了金丹,算是高級修士了。

  果然,她看到一棵草突兀的長在那裡。若非樣子古怪,甚至她會以為那是一根蘆葦,因為高高瘦瘦,頭重腳輕,偏偏不折不倒。而且,形狀確實像個狐狸尾巴。葉片上有細細的絨毛,更增加了它的質感。

  但很快,她又覺得那怪草沒那麼稀奇,因為她很是搔首弄姿了一番,以她的美色,這根草不可能無動於衷的,可它就是僵立著,連迎風擺動也沒有。

  甚至……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被一根草嫌棄和鄙視了。

  「有點靈性,但絕對沒有品味。」樂飄飄生氣了,轉身就要走。

  其實,她本想把它拔掉的,卻想起力大無窮的包小妞也沒辦法,她不用白廢力氣。若說毀掉,她也沒那麼殘忍。自修行以來,她明白天下萬物皆有靈,能不殺生,還是不殺生的好。

  「主人,原來你還沒有大吉好看,白號稱地球修仙第一美女了。」大利很欠扁的哈哈笑。

  「就是啊,主人。別說這根草不會欣賞,世上的美麗標準雖然不太一樣,但總有共通處。要我說,主人如果能讓這根草對你表現出色迷迷的樣子,我就自願縮小身體,當寵物兔,任你揉搓。」包小妞這次和大利是一國的。

  他是兔型,非常非常可愛,偏偏脾氣暴躁,不許人踫,這對於絨毛控的女性來說,真正的許看不許摸。所以,他的承諾對他而言是極其重的。本來樂飄飄不想較這個真,卻突然起了好勝之心。

  「一方為定。」她不服氣,「若是我不能讓這根破草產生反應,我就當你們三個一周的奴隸,侍候你們」

  大利和包小妞一聲歡呼,大吉卻為難的扯了扯樂飄飄的衣袖,悄聲說,「主人,還是不要賭這麼大吧。」

  大吉是好意,可這話的潛台詞豈不是說,不相信她樂飄飄有本事勾引了這根草嗎?這是雖然厚道,卻也是赤裸裸的看不起啊

  「不行,我賭了」樂飄飄捋胳膊挽袖子。

  媚術,她倒是不會。但百里布那樣意志頑強的男人,也拜倒在她的牛仔褲之下,何況一根草?如果這根草是高級貨就算了,既然它連大吉和紫墨這種忠厚老實,不會勾引人的女性都抵擋不了,沒道理專門對她免疫。

  於是,她跪在樹下,先是對著草吹氣兒……百里布最受不了這個。

  沒反應。

  她以手指輕點草的中睫,類似於人類的腰……百里布的腰部很敏感。

  沒反應。

  她俯下身,輕輕親吻草葉的葉片……百里布對她的吻反應強烈,基本上會立即回吻過來,纏綿又熱烈。

  可是,還是沒反應。

  大利和包小妞已經在一旁笑得前仰後合,嘲笑不斷,可這根草仍然動也不動。

  樂飄飄又羞又惱,更可惡的是,草沒反應,她卻突然思念起百里布來。他是上界的龍神,下界的大秦之主,雖然龍神位由出家為佛修的百里松濤代管,大秦天子位禪讓於燕北天了,可他時不時還要回去看看。

  所謂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在另一個世界的一天,相當於地球時間的三個多月。百里布忍受不了與她超過一天的分離,基本半天就回來。

  可是那半天,樂飄飄就得孤單半個月。她平時努力不去思念,還算能生生熬過這段時間,但此時被勾起情緒,相思突然刻骨。

  不知不覺的,她掉了眼淚。

  「主人你別哭。」大吉連忙上來哄,「我們三個是一派的,只要我退出這場賭局,就算我們全體退出,他們就贏不了。」

  「叛徒」包小妞暴跳。

  倒是大利看到樂飄飄是真哭,不是做樣子,有點不自在。他們雖然平時愛和樂飄飄搗蛋、對著干、找茬,但真心與她有著很深的感情。

  「要不……」他想服軟。

  但就在這時,包小妞突然驚叫一聲,「怪草有反應了」

  淚眼模糊中,樂飄飄見那根草極大的伸展開了葉片,湊近她,葉尖輕輕地撫觸到她的臉上,好像是安慰,好像是心疼,溫柔之極。

  樂飄飄愣住了。

  那種感覺極其熟悉,想遠離,有點畏懼,卻又能感受到對方的心意。

  怎麼回事?

  吃驚代替了憂傷,她情不自禁的湊得更近些,令那毛茸茸的葉片,更輕柔而舒展的在她臉上游移。

  「它愛上你了。」大利沮喪的說,「對別的女人,它只是色迷迷的,可對主人你……它居然深深的愛上。」

  「這麼說我們輸了?」包小妞難以置信,「為什麼我感覺不到愛情?」

  「因為你只是一隻兔子、靈寵」大利吁了口氣,「雖然輸了,可付出代價的是你,我感覺很圓滿。」

  包小妞一聽就急了,立即追咬大利,兩人越跑越遠,把樂飄飄和大吉扔下。

  大吉走過去,輕拉發怔的樂飄飄,「主人,我覺得它是在等你誒。它生根發芽,長出葉片,散發靈性,吸引你的注意,可能幾千幾萬年,只為了你能看到它。」

  「是嗎?它是誰?」樂飄飄覺得有些心酸,溫柔的心酸。

  若有一個人,默默的愛著你,卻不能和你在一起,因為你的心永遠屬於另一個人,那麼他也是值得尊重,值得放在記憶深處的。

  看著那根像狐狸尾巴一樣的怪草從僵直狀態,變得放鬆,隨風搖曳,步步生姿,樂飄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一個絕美的妖孽男的模樣,他有一雙動人心魄般美麗的手。

  他說︰丫頭啊,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這是狐狸草。」她笑得明朗,還有些傷感,卻又有更多的喜悅,「這種草是可以重生的,帶著靈魂重生,所以他有生命。」

  「哦。」大吉點點頭,「名字倒很形象的。」

  「去找個幾個人,在這棵草外圍上籬笆。他前生那麼愛美,記得在籬笆上種上花。」樂飄飄直起身子,「直到……他修煉成形,口吐人言為止。」

  「哦。」大吉雖然好奇,但沒多問,只應下。

  「還有,叫村裡的人都離這棵草很遠,無論男女。不然會被狐狸草迷惑,說不定被吸乾精血。」樂飄飄繼續吩咐。然後,深深的望了狐狸草一眼,離開。

  當天晚上,她夢到了那個有一雙美手的男人。

  他吊兒郎當的斜倚在大榕樹下,囂張狐媚的對她說︰「丫頭,爺回來了。你叫百里布小心點,等爺成了形,還要跟他搶人的。」



番外 人獸

  下界大戰很久以後,久得人和修仙者徹底分開,人類世界自去紛爭融合與發展,修仙界也終於有位青年才俊飛升了。

  到達上界後,大家一致認為他是最純粹的修仙者,因為大戰時他閉關,什麼也沒經歷,道心縴塵不染。

  不過,水至清則無魚,沒有經歷過感情糾葛的神仙,當然也不是合格的神仙。

  「誰說我沒有經歷,我正經愛過一個姑娘,而且至今不渝。」洛城東不服氣。

  「您那叫單戀好不好?」天帝連營鄙視他,又壓低聲音,「不瞞你說,我和貼身宮女還發生過不倫之戀,你難道只會一廂情願?」

  看著連營眼裡的嫌棄和鄙視,洛城東備感羞辱,「我也有很多人喜歡的好不好?再說,我如果想要一段能互動的愛情,也不難。」

  「好啊,做給我看。」連營擺出天帝的架子,「不然我發配你給月老做小弟。」

  洛城東心下一抖。

  身為男人,無論如何不能做給人保媒的事,何況他堂堂崑崙之星?

  於是,他立即行動,天天蹲在上界仙女們經常聚集的地方,逮著一個姑娘就問,「姑娘,可否和我展開一段愛情?」

  不久後,上界所有的仙女們,還有仙男們都在私下議論,然後公開宣傳一條謠言︰新晉神仙洛城東是個花癡。雖然他長得實在不錯,但能飛升的男女,除了熬到很老才成功的,差不多都長得挺好,除非天帝或者龍神那個級別,不然真的也顯不出出挑來。

  洛城東很失敗,有心找師傅、師祖們問問,可惜他們還都在刻苦修行,沒有飛升。而上界,因他初來乍到,沒什麼朋友,後來名聲又壞了,無人敢接近,導致他想群策群力也不可能。

  「洛城東,如果你答應幫我做一件事,我考慮和你展開一段愛情。」一個嬌嫩細小的聲音響起。

  此時的洛城東,已經被打擊得體無完膚,如果不是因為神仙不能自殺,恨不得直接撞牆去死。或者直接從驅仙台上跳下去,重生為凡人算了。此時聽到這個聲音,無異於聽到天籟之聲。

  可是轉頭一看,沒發現人。他立即給了自已一個耳光,因為覺得出現了嚴重的幻聽。

  然而那聲音又說,「你幹嗎打自已?就算咱們交易不成,也不至於如此吧?」

  接著,腳面被人敲了兩下。

  低頭望去,見是一個金燦燦的小女娃,正仰著小臉看他。

  「我再渴望勝利,也不會對一個小女孩下手的。」他哭笑不得,「那樣用樂飄飄的話來說,實在太變態了。」

  「難道你嫌我長得醜嗎?」。小金娃鼓起了腮邦子。別說,真是可愛。

  「不是。是因為你太小了。」洛城東雖然失望,卻又有一絲好笑,於乾脆盤膝坐在草地上,溫言問,「你是誰?有什麼重要的事做?如果我能幫得上忙,不用你和我發展感情,我也會幫你的。」

  「我叫金金,我是金烏花。」小金娃驕傲地說,「我是回頭大師收集的陽光種子所化,是天下間至陽之物,惟有龍神之光可與我媲美。你別看我年紀小,但是我很快會長大。至於說你要幫我……無功不受祿,我雖然年紀,卻知道不能欠人情的。下界的凡人不是總說嗎?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洛城東笑,因為他實在氣不起來,「為什麼覺得我可以接受你的條件,並且幫助你呢?」

  「你知道我是誰嗎?」。金烏花突然問。

  洛城東怔了一下,「你才不是自報過家門?」

  「我是說我的背景。」

  「背景?」

  金烏花看著洛城東嘆了口氣,「你還真是傻兮兮的,怪不得我主人沒有選你。」

  「你主人,回頭大師,他選我做什麼?」

  「我主人不是回頭大師,他只是我的創造者,創造了我的種子。而讓我發芽開花的人,才是我的主人。這個人說起來與你淵源很深,就是樂飄飄。」

  「啊?」洛城東有點傻眼,心裡想著,這叫不叫緣分呢?

  金烏花卻繼續說下去,「她回到她的家鄉時,我還沒有開花,所以沒能隨著她前去。現在我倒是開花了,可又沒有人帶我去。」

  「你覺得我能?」

  「你當然不能。」金烏花搖搖頭,小小的一點大,卻煞有介事,「但我打聽過了,我主人的男人每隔一段時間會上界一次,處理一下天龍一族的事務。可惜他有神龍之光,與我的至陽金烏排斥,我比他弱太多,不能進前。」

  「你讓我幫你找他?」洛城東終於明白了。

  「從這方面看,你又變聰明了。」金烏花贊嘆,「我聽過你們的故事,你們雖然是情敵,你還悲慘的輸了。或者說,你從來沒有贏的機會,但畢竟是故人,總說得上話吧?」

  「你怎麼不找別人,我不管」洛城樂有點火大。任誰被揭出當年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又不是什麼得意的,心情也不大好。

  「上界神仙,人人自在,哪有求人的事?」金烏花大言不慚,「我又不願意欠下人情,誰讓你正好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呢?咱們訂個約,互利互惠,豈不好?」

  洛城東呼地站起來,想表達憤怒。可這朵小金烏花不知有什麼特性,就是讓人生氣不起來,看到她就想笑。於是他只能長嘆,「好吧我幫你,但不需要你跟我發展感情,只要你別再侮辱我就行了。」

  「哦,你現在是神仙了,所以可以無視以前的事實。」小金烏花點頭,「但我還是要幫你。既然你看不上我,我介紹我的朋友給你。她挺大的,至少能達到你的心理底限。出來。」

  一聲脆喊,唰……又出來一片金燦燦。

  果然……是比較大。

  比他還要高些,好在身段苗條高挑,倒不難看。至於五官,濃眉大眼,頗為英氣,也挺漂亮的。就是,頭髮是金色的,前面的劉海又長又厚,擋住了整個額頭,眼楮眨眨,看起來有幾分嬌憨。

  「這是虎妞。」金烏花大聲宣佈,「我最好的朋友。」

  洛城東目光一閃,瞧見這健美型美女身後甩過來一個東西……繩狀……呃……是一條尾巴,金黑相間,看起來還很有力量。

  「虎妖?」他好歹有點見識,驚訝感沒有流露在臉上。

  「我是妖仙。」虎妞嚴肅的糾正。

  「可是可是,修成妖仙的話,難道尾巴修不回去?」

  「我是為了與人類有區別,故意不縮回尾巴。」虎妞認真地說,「人有什麼好的?自稱萬物之靈,可力量、本能、速度都不及動物。惟一自傲的聰明頭腦,在我們動物修成妖精後,也沒有優勢了,憑什麼自以為高人一等呀。」

  「那你怎麼紆尊降貴要找人類發展感情?」洛城東冷笑。

  「你以為我喜歡你啊?」虎妞漲紅了臉,「還不是因為飛升的虎妖太少,人和其他妖比起來,氣味更讓我能接受。為了下一代,我忍了你」

  下一代?什麼什麼?

  洛城東被這一大一小兩個金燦燦搞暈了。

  「你認為,什麼是愛情?」他想了半天,才問出這一句。

  「愛情?不就是配種嘍。」

  一口鮮血,洛城東顯得沒噴出來。

  「我說的是愛情。」

  「對啊,配種嘍。」虎妞說得理所當然。

  「再見。」洛城東轉身就走。

  一大一小兩個金燦燦立即堵住他的路。

  「至少裝個樣子,這樣三方都有利。」虎妞急急地說。

  洛城東怔住,之後就明白了什麼,懷疑地問,「你們這樣來找我,有沒有我不知道的原因。如果說真的談判,至少三方在有誠意,如果跟我撒謊,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虎妞和金烏花對視一眼,突然同時動手,把洛城東拖到幻真天梯那裡。那邊沒什麼人去,非常掩人耳目。

  「我直說了吧。」虎妞一咬牙,「我們妖仙與其他仙不同,一定要有配偶。現在我是飛升的妖仙中惟一沒有男人的,於是我們妖仙的首領要我在指定時間內找到丈夫,不然就會把我配給狼妖。所以,你假裝和我相好成不成?不用成親,反正我們妖仙也不在乎這種形式。只要三年,你我就以性格不合而分開,那時我算是有過主兒的,就再沒人逼我了。」

  「而你,要在天帝面前裝作戀過一場愛,這事對你也有好處。」金烏花接著說,「你們的假戀愛關係是我促成的,對你們有幫助,所以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你的幫助,拜託百里布把我帶到主人身邊。這不是一舉三得嗎?」。

  洛城東真想贏天帝啊。也真不想被派到月老那兒當差。於是狠狠心,把自個兒賣了。前提是,必須保持純潔的男女關係,不能破身。

  虎妞當然答應。她還看不起人類哩。再說,她到底是一個女的,能把男人怎麼樣,難道還牛不喝水強按頭?

  一人,一獸,一花,三隻手握在了一起,在天界這個莊嚴的地方,達成了不誠實的交易。

  洛城東被派做御河守衛,不用去婆婆媽媽的當媒公。

  虎妞在妖仙面前揚眉吐氣,因為她有男人了。

  金烏花在某年某月某天,高高興興的跟著百里布去了異界找主人。

  一切,挺好。

  但在第三年上,很多人看到洛城東懷抱一個,或者說一隻虎頭人身的可愛寶寶,四處顯擺。

  正巧,回上界探親的金烏花看到,驚詫的問,「誰的孩子?」

  「我的。」

  「當初不是說假戀愛嗎?」。

  一提到這個,洛城東就特別悲憤,反反覆覆只念叨一句話︰她利用了我們男人天生的弱點,太容易衝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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