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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憤怒的香蕉 -【異域求生日記】《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03:09 PM     標題: 憤怒的香蕉 -【異域求生日記】《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0-9-6 11:28 PM 編輯

【小說書名】:異域求生日記
【小說作者】:憤怒的香蕉
【類      別】:玄幻小說
【作者簡介】:無
【其他作品】:隱殺
【內容簡介】:

      他沒有強悍的武技和無盡的魔力,不曾得到眾神的委託和眷顧

  他沒有天才的頭腦和能力,不曾帶來領先於世界的現代科技

  他沒有征服天下的夢想和野性,也不曾覺得自己到底有何特殊

  他沒有卓越的魅力和王者的氣勢,更無法讓人一見便跪地臣服

  那麼,他到底該依靠什麼在這個複雜的世界裡生存下來呢?牙齒嗎?

  本書暫定為yy文,目標是成為一本有內涵的yy文。

  想要在離奇曲折的冒險故事與平淡雋永的異域生活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本書

      是一次嘗試.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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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03:19 PM

第一章 迷路


彷彿是為了對照他低落的心情,天空之中,烏雲漸漸地聚集了起來。

刷!刷!「哎喲--」

    形狀剽悍的軍刀奮力地舞動著,斬斷一人多高的雜草,辟出一條可以通過的道路來。不過,隨著那聲低呼,砍刀落入了草叢深處,息息索索地動了好一會兒,那把砍刀方才繼續舞動起來,隨後,砍刀的主人也吃力地出現在了我們的畫面當中。

    那是一名看來僅有十五六歲的少年人,一頭短髮早已因長途跋涉而變得雜亂不堪,瓜子臉,看起來像是個柔弱的女孩子。不過,只要不是刻意存有惡作劇的心理,相信大多數的人都能看出他其實是一名男性,氣質介於男孩與少年之間,面容卻是柔弱得只差沒寫上「人畜無害」幾個字。當然,只要不以太過苛刻的目光來審視,他是很能稱得上英俊的,只不過並不是那種充滿男子氣概的剽悍與威武,善意來說,這是一名能夠最大限度激發起女性母性光輝的男孩子。

    身上一套合體的旅遊休閒服早已是污跡點點,背後背著的是與身形並不相稱的巨大軍用背包,稱得上新潮的是他左耳上戴著的一隻靛藍色寶石耳墜,呈晶瑩的水滴形狀,為他的柔美外表平添了幾許冷意。

    不過,此時當然不會有人主義到他的外貌並加以評價,少年氣喘吁吁地揮舞著手中的軍刀,眼望著前方幾乎無窮無盡的草叢與數量,露出了疲累與無力的表情。

    罷了,罷了,還是森林!

    透過上方的樹隙,天空中的光芒愈加昏暗,他清理了一棵大樹旁邊的雜草,從背包中拿出帳篷來支好,等待著即將降臨的暴雨,想起這一系列的事情,心裡真是亂委屈一把的。

    他叫唐憶,自十六年前降生至今,一直過得順遂穩當,雖然父母從來都沒空理他,家裡也總是瀰漫著夫妻戰爭的硝煙,希望得到的愛永遠不夠,不希望得到的則往往過分,但是只要心安於靜,一切總還可以稱得上不錯。至少在旁人眼中都是這樣,父母縱使吵架也從未讓他餓過肚子,零花錢夠用,在學校也總能拿到優秀的成績而得到老師的誇獎和照顧。在世人眼中,這些都可以說是莫大的幸福了。

    似乎並沒有人注意和在意,他的心永遠都是一個人!

    從小以來的經歷,出奇的並未使他養成太過孤僻的性格,或者是因為他的骨子裡便有著淡泊的天性存在吧,在老師與父母的眼中,他從來都是個乖巧聽話的孩子,性格開朗,待人有禮,功課也一直都是穩穩當當,一路順風順水,理所應當。

    在他的生命中,僅僅出現過兩次失控的情況。第一次是小學時被一名女老師叫去辦公室中猥褻,在被脫光衣服,而老師解開了胸罩的時候,當時八歲的小唐憶未加思索地便拿起一把美工刀在老師的右邊乳房上開了一道十字形的傷口。女老師慘叫著在血泊中掙扎的時間裡,他只是拿著美工刀站在一邊,面色如常地看著,直到其他老師破門而入,他臉上還漾著淡淡的「天使般的笑容」--那位女老師當初便是這般評價小唐憶的笑容的,當然自那以後必然會有所改觀--這件事情說明了他倒也並非真正的素食主義者,在柔弱淡然的外表下,小唐憶骨子裡相當陰冷。

    至於第二次失控,便是眼前的這次離家出走了。

    這並不是預謀已久的偉大行動,類似要以離家作為磨練讓自己更加獨立起來的理想並未存在於小唐憶頭腦中的任何一處,如果說唐憶有著何種的人生理想,大概不外乎「不要被任何人打擾,平平淡淡地到死」這樣的答案。如果要分析他這次離家的理由,周圍的人大概都會聯想到唐憶父母最近的離婚。由轟轟烈烈的相愛到閃電般的奉子成婚,兩名優秀的男女曾經是被許多人祝福和羨慕的一對,不過只在結婚後的幾個月之間,兩人的感情也如同相愛之時那般急速下降,極為客觀地印證了「相見好,同住難」這一俗諺的正確性。

    一段沒有了感情的婚姻能夠維持十六年到最近才擺明車馬的斬斷最後一絲牽連,我們無法清楚這其中的厲害聯繫,只不過在唐憶來說,如果這段婚姻真對他有所影響,或者也只是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長氣後的淡淡惆悵,真正影響到他心情的另有其事,在他這個年紀,說起來有些滑稽:因為他的女朋友最近出車禍死了。

    那並非是多麼正式的女朋友,或者連這身份的真實性也值得商榷,兩人只能算做是街頭無意中認識的朋友,此後半年的交往中見面的次數也是不多,大抵是每個週末出門逛街一次,女孩大他一歲,也有其他的狐朋狗友。大概是一次玩笑般的向其他朋友介紹這小男孩是她的男朋友後,兩人的關係便漸漸往真正的男女朋友發展了,其實那是一種心靈契合的感覺,類似於柏拉圖。牽過手,擁抱過,但還來不及接吻,女孩莫名其妙地失約,然後來的是她的一個朋友,告知了唐憶女孩因車禍死去的消息,臨死前托人為她赴約。算是可歌可泣的結尾了,只不過唐憶這才發現,自己對於對方的信息竟然完全不瞭解,不瞭解她的家庭,不瞭解她的交友範圍,不瞭解她的住址,不瞭解她的喜好,不瞭解她的生日……唯一瞭解的,只是對方擁有著與自己相似的靈魂,想到這一點,委實有些悲從中來,此後父母正式離婚,唐憶收拾背包,以離家出走的形式外出散心,直到……

    ……迷路。

    不過是城郊的幾座山林,許多的樹木甚至還只是今年新栽種的樹苗,但一覺醒來再往裡走,唐憶才發現了周圍的陌生,參天的古木,瘋狂的雜草,森林變得幾乎無窮無盡,指南針仍然正常運作,可是找定方向連續走了三天,也沒有發現一絲人跡,令唐憶不禁懷疑自己是否一覺睡到了萬年之後,或者到了遠離地球而只是引力相似的另一個星球。

    那麼,這裡到底是哪裡呢?

    第一千零一次思考著這個問題,前方草叢中卻忽地一陣亂動,令得唐憶心中一緊。這樣的森林中,什麼東西都有可能會出現,軍刀方纔已經放在了帳篷裡,要縮回去拿嗎?不行,對面情況不明,顯然在觀察自己,如果這個時候做出太有威脅的動作,很可能就此引起對方的攻擊。那麼……

    「呃,有人嗎……是人嗎?我叫唐憶……呃,來自地球,作為地球與阿米巴星球的親善大使過來的……喂,有人嗎……」

    再過人的幽默感對於兇猛的動物也不會有用,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唐憶有著對方也是人類的預感。果然,在他說完話不久,一個白影刷的在對面站了起來。

    那是一名滿頭銀髮的奇異女子,長長的頭髮披及腰間,身上穿著樹葉編成的胸罩和短褲,看來竟與整個森林融合了進去一般。那女孩子也與唐憶差不多的年紀,站在草叢之中,正以審視的眼光冷冷地望過來。唐憶看得吶吶無言,好半晌方才說道:「這、這是幹嘛……拍電影?」

    見對方並不回答,他又加上一句:「幽靈公主嗎……攝、攝影機在哪裡……」

    裝模作樣地扭頭四顧,唐憶心中實際上已升起幾近絕望的感覺,因為這不會是拍電影,而正常人不會做這樣的打扮,再者……正常的世界不會有這樣的森林……

    那女孩子望了他許久,目光中的冷意漸漸柔和,驀地轉身,刷的一下,在草叢中衝出了數米之外。

    「喂!等等……等等……你能聽懂我的話嗎……」

    顧不上其他的東西,唐憶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野人也好,土著也好,天堂也好,地獄也好,無論如何,事情該有個解答。然而那女孩子奔跑極快,左一下,右一下,片刻間便出了唐憶的視線,他只能憑著前方的響聲繼續追索。不一會兒,前方豁然開朗,風聲撲面而來。

    懸崖!

    青青的草毯整齊地鋪展開去,形成一個三角狀的山崖,從這裡望去,天空的烏雲向四面八方展開,窮極整片視野,低沉得不成樣子,兩邊直下千仞的峭壁月牙般的環抱向天邊,延綿千里的峭壁下方,依舊是去望視野盡頭的原始森林。壯觀的巨大瀑布從左邊幾里外的峭壁上飛洩而下,轟鳴之聲震耳欲聾,相形之下,唐憶曾經見過的黃果樹瀑布規模小得可憐。那銀髮少女就在前方的懸崖邊上站著,依舊歪著頭審視著他。

    「天哪……」

    唐憶心中呻吟著,他所居住的地方,如何會有這樣的森林與瀑布……盡量收斂住心神,他沿著懸崖邊上一步步地向前走去,偶爾謹慎地探出頭去望望懸崖下方,在令人眩目的巨大落差之下,湍急的水流沿著山崖而走,隨後在下方的森林當中分出一道壯觀的銀色水帶。

    「呃,你別跑……我不是壞人……你能聽懂我的話嗎?能聽懂吧……這是哪裡?我迷路了……」

    探頭往下面看了幾眼,唐憶感到腿有點發軟,正要往裡面靠一點,對面那女孩子臉上卻突然露出了緊張的神色,指著唐憶腳下:「啊啊……」地叫了幾聲。

    「啊?你說什麼……」

    相對於對方臉上的緊張表情,更令唐憶在意的,是自己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遲疑了一陣方才往角下看去,天空之中,電光刷的渲染開去。

    轟--

    四週一瞬間化為白色,唐憶下意識地往天空中望去,隨後腳下一滑,隨著鬆動的土壤,他一腳踩空,身形急速下墜。

    「啊--」的驚叫還未出口,他的手臂下意識的揮舞,終於抓住了懸崖邊上的一株青草,不過,這只是給他爭取了不足一秒的時間,那株小草便被他連根拽下。他只來得及看見那銀髮女子閃電般的衝過來,伸手一抓!

    她的手指只來得及與他的手指一碰,隨後,分開!

    懸崖上方的那片青青草沿急速遠離,縮小,最後看見的,是那女子跟隨躍出的身影。

    耳畔,只有疾風!



第二章 溫暖


  十四歲生日的時候,曾經收到過一件毛皮大衣。

    衣服是由不知名的動物毛皮製成的,內裡襯的動物短毛柔軟而溫暖,光滑得有如名貴的緞子,揉成一團抱在懷裡很有踏實的感覺。那是母親送的生日禮物,有著特別的紀念意義,美中不足的是在當時這衣服稍微長了一點,一年中難得見上兩三次,送衣服的人並不清楚孩子的身高。

    「呃……沒關係,正在長個子的時候,再過兩年……不,明年應該就不會拖地了……」風采依舊如同二十餘歲少女的人母露出燦爛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只比她矮了少許的孩子的頭,「小憶越來越漂亮了呢……」

    自然,自然,再過兩年就能穿了,這是正理……

    有時候他想,或者在母親心中,一直誤以為她生的其實是個女孩子吧,小時候他被母親抱過的次數都屈指可數,當時初為人母的女子,對於枕邊人的感情陡然變淡,進爾將哄哄孩子不要哭泣或者為孩子處理穢物都視若畏途,畢竟在兩人心中,自己都是「那人」的兒子而已。

    如同母親當時說的,十五歲生日之後,那件大衣他便能穿在身上了。大衣依然過長,只是不再會拖到地上而已,長長的大衣裹在身上,常常會使他像只孤魅的幽靈,晚上突然從暗處衝出來恐怕還會嚇到人。

    後來有一天晚上他穿著大衣出門,出門的理由早已忘記了,深夜的街道,穿行的車輛也幾乎絕跡,路燈一排排的延伸,孤獨而清冷,穿過馬路的時候,他便看到了走在不遠處馬路中央的女孩,似乎是喝醉了酒,一路上走得踉踉蹌蹌的,不時的張開手臂,踢踏著轉一個圈,彷彿跳舞一般,長髮披散著遮住了她的臉,看不清容貌。

    深夜看到一個女子在路上走,他心中有些遲疑要不要上去叫她早點回家,在這一片,這個時間段裡治安並不好。不過,還未待他下決定,一輛汽車已經從道路的那頭呼嘯而來,少年連忙衝過去,將女孩拉開。

    那女孩看來是喝了很多的酒,醉的一塌糊塗,一感覺到人抱住了自己,便蹲下大吐特吐起來,接下來少年只好送她回家,街市無人,荒蕪得如同塔克拉瑪干的正中央,兩人在路邊等了兩個小時才攔到計程車,這期間少年將大衣脫了下來,裹在酒力微過,冷得瑟瑟發抖的少女身上。

    後來兩人成了朋友,衣服再也沒拿回來過,按照少女的說法,那是他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很舒服,所以笑納了。那其實也是唯一的一件禮物了。

    哎,等等,等等……再也沒拿回來過,那眼下到底是什麼情況……

    為了確定懷裡溫暖光滑的觸感,他下意識地抱緊了一點那柔軟的物體,不過在下一刻,大衣膨脹了,將他的身體擠到了一邊,同時,他從疑惑中醒了過來。

    光芒從側面照射過來,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兩隻巨大的藍色眼睛和一個灰黑的鼻孔,在他觀察那兩顆眼睛的時候,那對眼睛同樣在注視著他。或者是首先被「這是什麼」的疑惑擾亂了他的正常思緒,當真實的處境被一步步弄得清楚,他並沒有大聲地驚叫起來。這是好的開始。

    「撲--哧--」

    很不舒服地爬了起來,那顆大頭劇烈地搖晃著,身軀也同樣舒展開來,眼前是一匹擁有著灰藍色光滑毛皮的狼!

    --一匹身長至少兩米的巨狼!

    天哪,方纔他就是將這匹巨大凶狠的生物當成無害的毛皮大衣擁抱住了,不僅在它的身上摸來摸去,而且還好奇地箍了一下……想到這裡,唐憶不僅對自己的身體仍然完整這一事實感到了萬分的錯愕。

    舒展了方才被抱得很不舒服的身軀,那匹巨狼掉頭往他們此時所在的這個山洞外跑了出去,然後唐憶便注意到了仍舊躺在旁邊看著他的另一匹巨狼,狼的眼睛大大的,彷彿純淨的藍寶石。

    難道說這是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的狼都是吃素的嗎?

    該想的事情實在太多,一時間唐憶的腦海裡也只能冒出這個關係到他切身處境的問題,不過,當對面那匹狼打呵欠般的張了張嘴,他立即否認了這個想法,要是吃素,它口中那兩排利刃般的森寒牙齒是用來幹嘛的?啃青菜?

    該震驚的最佳時間已經過了,這時再張開嘴發出震耳欲聾的驚叫也未免有些「馬後炮」的嫌疑,唐憶能做的也只是將赤裸的身體蜷縮起來,然後不著痕跡地往離那匹狼盡量遠的山洞一側移動過去。此時的他身上只剩下一件內褲,著實有些冷,或者也是因為這樣,方才在昏迷中他才會下意識摟住那匹狼吧。

    巨狼望了他一陣,似乎失去了興趣,晃了晃頭繼續閉目養神。好機會!唐憶心想,或者可以趁現在逃跑掉。目測了身體與洞口的距離,他心中估測著自己走出山洞而不被這隻狼發現的可能性--當然是不可能,不過,或者它並不在意自己……

    正這樣想著,洞口的光芒陡然變暗,一個生物從洞外竄了進來,唐憶方才察覺出動靜,一眨眼,一張好奇的面孔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長長的銀髮披散,是了,是那天的銀髮女孩,自己掉下懸崖後,她也跟著跳了下來,那麼,是她救了自己了?

    正遲疑著考慮要不要開口,那女孩望著他的眼睛,「咿、嗚、啊……」地叫了起來,伸出手指試探著點了點唐憶的肩膀,見他不做反應,方才輕輕地撫摸了一下他的手臂。女孩面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表現友善,但唐憶卻是心中一沉。因為這女孩發出來的聲音很顯然不是一種語言,沒有複雜的轉折與變化,只是一些單調的音節,其中許多很顯然是模仿著狼的叫聲。

    唐憶望了望洞口,一個黑影正在那兒徘徊,是方才被自己抱過的那匹巨狼,而方才躺在地下的另一匹巨狼此時也起身走了過來,銀髮少女親熱的一手抱住那巨狼的脖子,一手撫摸著唐憶的手臂,那隻手溫暖輕柔,卻多少顯得有些粗糙,摸在身上很有觸感。

    望著那近在咫尺卻並無惡意的狼頭,唐憶心中一動,以前常在書上看見一些女嬰被遺棄在森林中,然後被動物撫養長大的故事,看來眼前的銀髮少女便是這樣了,或者也正因為是少女把自己救回來,這兩條狼才不曾攻擊自己吧。

    想到這裡,他卻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了,說話嗎,她聽不懂,打手勢,她也未必理解,那麼到底該怎麼辦呢?心中這樣想著,那少女與身邊的巨狼「嗚嗚啊啊」地說了幾句,轉身跑了出去,與洞口的那隻狼消失在了耀眼的天光當中。身邊那隻狼歪著頭望了他幾眼,踱著悠閒的步子回到他原本的地方,繼續閉目休息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那狼也沒有動,唐憶試著坐起來,環顧四周,這是一個大概三十多平米的山洞,地上鋪著一些乾草,不遠的角落裡散落著不少布條,卻顯然是自己的衣物被撕爛後產生的,風從洞口吹進來,寒意陣陣。他坐了一會兒,想出洞看看,那銀髮少女已經從洞外衝了進來,兩隻手懷抱著不少東西,不時掉下幾顆,是一些紅紅綠綠的果子,方纔的那匹巨狼跟在後面,嘴上掉著一隻血淋淋的小動物,大概是隻兔子,已經死了。

    一人一狼走到他面前,將果子和死兔放在他的面前,然後少女便蹲在地上興沖沖地望著他。那匹狼則走到另一匹狼的身邊,繼續休息。

    銀髮少女望著他,他也回望過去,然後遲疑著看了看地上的食物,拿起一個果子吃了起來,少女捧回來的都是些好東西,酸酸甜甜的很是可口,那只死兔子唐憶當然不會去碰,少女望了他一陣,笑了起來,將那些果子全推在他的身邊,手捧起兔子,一口咬下,血光飛濺,少女抬起頭來,滿嘴鮮血,將一串肉條「哧」地吸進嘴裡,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液,望著唐憶滿臉驚懼的表情,吃吃地笑了起來……

    經過了半天的相處,唐憶終於確定了這兩狼一人並不會傷害他,也允許他在山洞外面走動。山洞處於一個小山包的下面,洞外是一片豐茂的草地,數十米外才是森林--其實這也處於整個原始森林的範圍內--斜上望去,大瀑布遠遠的如同一片白色的簾幕,天塹般的陡峭山壁彎月般的環抱往天邊,真不知道該怎麼才能上去--他的那些東西都在上面的旅行包和帳篷裡呢。

    不過那銀髮少女並不允許他離開草地的範圍,大概是把自己當成揀回來的玩具了吧,想想她在森林中居住了這麼多年,一直與狼打交道,突然看見一隻與自己形態一樣的生物,當然比較興奮。她不知去哪兒的水邊洗過了身子,臉上早已沒了半點血跡,每當唐憶接近森林邊緣,在一邊跑跑跳跳玩的少女便會跑過來拉住自己。別看這少女體型看來優美嬌弱,力氣可大得厲害,況且她一來拉自己,那兩匹巨狼便在不遠處低低地咆哮著,目露凶光,這樣幾次之後,唐憶便不敢再走了。

    身上沒穿衣服,著實有些冷,唐憶望著那少女身上用樹葉編成的上衣與短裙,自己也四處撿了些樹葉,打算用草編起來,不過他的手實在拙得可以,忙了半天都未有任何成果,見他坐在地下忙碌,少女也跑過來坐在一邊感興趣地望著。到得天光漸漸昏暗之時,唐憶終於承認失敗,無奈地將手中的葉片扔在了地上。見了他的行為,身邊的銀髮少女吃吃地笑了起來。隨後,她解下了身上用來遮體的短衣與短裙。

    「啊。」發出清脆的簡單音節,少女手中拿著兩件手工編成的衣物,遞到了唐憶的面前。

    唐憶驀地呆住了!

    落日的餘暉中,全身赤裸的少女站在他的面前,面帶笑意地伸出手……金黃的光芒染上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與毛髮,同時也將那具幾近完美的少女胴體呈現在唐憶面前。

    甜美的笑容,纖秀的手臂,柔美的肩頭,微翹的乳房,粉紅的乳頭,細緻的腰肢,修長的大腿以及雙腿間那萋萋的芳草……一時間,唐憶只覺得心跳異常快速,少女的行為毫無芥蒂,他的身體卻已然有了反應,嚥了一口口水,他微微顫抖著伸手去接下那兩件衣物。少女呵呵一笑,轉身往樹林中奔了過去。

    少女的赤裸的身影消失在了樹林當中,唐憶收回目光,過了好久方才平復下激盪的心情,轉而看向手中的樹葉製品,用不知名的樹籐繞成的主筋,隨後也是粗糙地覆蓋上大小不一的樹葉,還好唐憶並非是三大五粗的身形,否則恐怕也穿不起來,不過,就算穿起來了用處也是不大,這兩件簡單的樹葉製品未必能夠御寒。那少女在森林中十多年,大概早已適應了這裡的氣候,這兩件東西只是用來遮蓋身上比較敏感的地方,以便在行動中不受到妨礙。於唐憶卻沒什麼用,不過總算聊勝於無。隨著日光落下,空氣中的溫度更加降了下來,唐憶窩在草叢裡,望了望那小山丘下的洞口,那裡面還是暖和很多,不過由於有兩隻狼,他不敢過去,雖然已經證實它們並不會傷害他。

    好在少女終於回來了,身上又穿上了兩件簡單編成的衣裙,並且帶回來了一大堆樹籐以及大片的樹葉,大概是看見唐憶喜歡做衣服,拿回來給他玩,其中還混雜了好些果子,看來便是今晚的晚餐。

    唐憶跟著他回到山洞裡,籍著些許微光吃了些果子,隨後便在枯草上蜷縮起了身子,並非想睡覺,只是冷。兩隻狼出去了一趟,回來時不知叼了什麼動物,洞穴中一下子全是血腥味,一人兩狼便在一邊吃起來,銀髮少女也吃果子,不過顯然仍是將那些生腥血肉作為主食。隨後少女跑了出去,月光之下,半張臉上都是鮮血,回來時卻沒有了,又是那張天真可愛,並未受過任何污染的俏麗臉龐,大概已在不遠處的河邊做了清潔。

    寒冷進一步襲來,唐憶在草上縮成一團,瑟瑟發抖,過了許久,將入夢鄉的意識漸漸趨於模糊。沙沙聲間,一個身軀在他身邊蹲下,少女微有些粗糙的小手撫摸上他背部冰冷的肌膚,隨後,一具溫暖柔順的身軀擠進了他的懷裡,將她的溫暖傳遞給了他……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03:21 PM

本帖最後由 et69anzqb 於 2009-10-11 03:24 PM 編輯

第三章 感動


   「……我喜歡這個時候在街上走。」他記得的是那時街市的空曠,深夜的寂寥,路燈之下,少女張開雙臂,燦爛如花,「因為這讓我感覺……世界都是我的……」

    少女那時飛揚的神采,依舊在他的腦海裡深深篆刻,從那副神采中,他能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心酸與孤獨。然後兩人在清冷的夜風中相依而走,為的是互相汲取對方身體上相似的溫暖,好幾次被她叫出門來都是深夜,卻只是為了相擁著在道路的中央散步,彷彿整個天地間都只有他們兩個人。

    少女後來因車禍而死,深邃寂寥的道路,只屬於她的世界在那一瞬間背叛了她,生命以鮮血為墨,寫出一道無法言說的自嘲與反諷。屍體在兩個小時後才被環衛的工人發現,她以極為自然的姿勢躺在路上,髮絲扇形展開,身體外觀完好,只在嘴角處有血液湧出,看起來像是折翼的蝴蝶。肇事車輛無從查找。

    其實他一直都不曾瞭解過她,唯一知道的是她與他一樣都在渴求著什麼,午夜時分在街道中央散步是她最喜歡的消遣,他被她叫出來過幾次,夜晚很冷,他渴求的是她的體溫,但她渴求的顯然不止如此。他曾經想過要瞭解和承擔她的一切,但她並不願意與他分享。

    「還不到時候……」問她時,她神色落寞地說道。

    於是,時至現在,他能夠記住的便只剩下那孤單的溫度了。同樣是溫暖人的東西,但那溫度只在溫暖身體之後帶來淡淡的感傷,與眼前並不相似。

    風的聲音在洞外嗚咽,但他卻漸漸的脫離了寒冷,懷中那具溫暖的胴體毫無保留地向他展開了自己,傳遞著足以暖透心底的溫度。不過,令唐憶有些尷尬的是,當寒冷漸漸褪去,緊接著感動上來的,卻是身體上的衝動。

    看來與自己年紀相當的銀髮少女,身體的發育也都已趨於成熟,傍晚時分曾經看過她赤裸的身體,此時隨著她努力地想要將體溫傳遞過來,兩具身體也因為最親密的接觸引起陣陣的摩擦。

    少女的手臂從他的掖下穿過,緊緊抱住他的後背,不斷地輕柔撫摩著,由於樹葉製成的衣物的粗糙,他可以清晰感受到兩團溫暖軟肉緊緊地擠壓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再加上那搭在他腰身上富有彈性的大腿,不一會兒他便感到內褲被高高地撐了起來,難受地頂住少女的大腿根部。他甚至感到少女好奇地用大腿摩擦了它好幾次。

    呼吸加快,心跳緊促,就算洞裡寒冷的溫度也算不了什麼了。一方面很尷尬地想要壓住腦中的齷齪念頭,另一方面他也無法抑制地享受著與少女每一寸接觸帶來的感覺。過了一會兒,他感到懷中那個身體輕輕蠕動著,雙手漸漸攀上了他的脖子。

    「唔……」

    先是一簇簇的髮絲擦過他的下巴,隨後少女的臉龐也上升到了與他相對的位置,正用濕潤棉軟的舌頭在他的嘴唇上輕輕地舔著。

    怎麼、怎麼回事……

    他的身體一瞬間緊張得變為化石般僵硬,感受著少女溫暖的呼吸一下下的撫過面頰,胸膛上也有兩點堅硬的感覺漸漸明顯,少女滾燙的身體正不安地蠕動著。

    原來……她也有反應嗎?

    銀髮少女十餘年來都在森林中與狼生活,自然不會明白性慾是什麼東西,方才過來為唐憶溫暖身體也只是發自純真的天性。然而不知道並不代表沒有,就彷彿伊甸園中亞當與夏娃咬下了第一口蘋果,當兩具陌生的異性身體毫無保留地接觸,不僅唐憶難以抑制的升起了生理反應,少女身體內的屬於人類天性的慾望也被勾起,轉化為難以言喻的感覺,引導她笨拙地探索著對方的身體。

    「嗚……」

    面對的是仍然還算陌生的女孩,他猶豫著下一步到底該不該跨出,而銀髮少女則毫不停留地觸摸著她感興趣的每一寸地方。片刻之後,唐憶無法壓抑地張開了嘴,將那片在他嘴唇附近徘徊的小香舌納入了口腔之中。

    生澀的接吻,一步步都在摸索中進行,輕輕地解開她胸前樹葉製成的短衣,少女柔順地跟隨著他的動作,讓他將自己的胸部納入手中。而當少女的一隻手笨拙地移到了他的小腹之下,唐憶一個側翻,喘息著將她緊緊地壓在了身下……

    洞外月色清冷,草叢在銀色的月光下隨著夜風翻起波浪,遠處傳來了不知明的溫柔迴響……

   第二天醒來,洞外已是白光一片,少女溫順地蜷縮在他的懷裡,睜著閃亮的眼眸望著她,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唐憶心中一暖,也回以溫暖的一笑,緊緊地抱住了她。

    山洞之中,一隻巨狼已經出去了,另一隻則在一旁悠閒地踱著步子,庸懶地望了兩人一眼,便不再理會。唐憶望著懷中的美麗少女,有些甜蜜,也有些苦惱,這到底算是什麼事呢?

    並非因為愛情,而僅僅因為是同類而發生了身體上的關係。但老實說這並非唐憶苦惱的東西,雖然只是相處一天不到,但唐憶可以感受得到她是真正對自己好,而她對自己好,自己自然也會真心對待,發生了關係,自己也會努力讓她愛上自己,在這些事情上,唐憶從來就不是一個複雜的人。絕對的真心以待與愛情之間到底有何區別呢?如果讓唐憶選擇一項,他或者會更樂意選擇前者。令他苦惱的是,兩人之間竟然無法交流。

    他們擁抱、接吻、發生性關係,然後自己下定決心會負責任。這幾乎已是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了,但在這之前,兩人之間竟然無法交流也未有做過任何簡單的交流,這樣的認知,令他著實覺得有些鬱悶。

    不過,他的煩惱並為感染到少女,當赤裸相擁的兩人坐起身來,少女只是皺著眉頭望著自己雙腿間的血跡,用手輕輕地擦拭著。

    昨晚破處時留下的血液,此時早已乾涸,在唐憶的身體上也有好些,用手自然是擦之不去。少女望了望唐憶,忽然笑著站了起來,拉著他的手要往洞外走去。

    洞外太陽暖洋洋地照射著微微起伏的草地,穿好了樹葉衣裙的少女帶著唐憶穿過了草地,走入森林,那只巨狼就在身後緩緩跟著。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空隙,灑下一道道美麗的光柱,四周都是唐憶不認識的植物。銀髮少女便在他身邊輕盈跑跳著,不時將手穿過光柱,似是要將那些美麗的光芒抓在手中一般,銀鈴般的笑正從她的唇畔不時傳出,唐憶望著她,只覺得目光始終被她的美麗所吸引。此時的她,便彷彿森林中的仙子一樣純潔動人。

    他們穿過一段稠密的樹林之後,便是一處溪流,溪水清澈見底,兩岸鋪滿鵝卵石,說明若在汛期著溪流的範圍遠不止如此,兩旁的樹木在日光下招搖,幾隻小動物本在溪邊飲水,見有人來,蹦蹦跳跳地躲回樹林裡去了,風景美麗如畫。

    銀髮少女在一旁的一棵樹上摘了幾片寬大的葉子,隨後毫不避嫌地在唐憶面前脫去了衣裙,將那幾片葉子在水裡洗了,「啊啊」地招呼了唐憶幾聲,便開始擦拭身子,唐憶拿起那葉片,才發現這葉子竟然毛絨絨的如同海綿一般,可以當成毛巾使用。溪水猶帶冷意,擦在身上冷不仿的打了個寒顫,不過他雖然外表柔弱,體質卻是不錯,以前一個人在家也常用冷水淋浴,過得片刻,便習慣了這水溫。

    兩人雖然已經有了最親密的關係,但唐憶對於在她面前赤身裸體還是有些尷尬,而望著少女那完美的身體,生理反應不自覺的又升了上來。少女卻是恍如未覺,唐憶自然也不能在這兒就將她「就地正法」。身後那只巨狼在溪邊喝著水,警惕地望著四周。唐憶想到這溪流多半是這附近的生物共同的水源,他們既然能來,或者也會有更兇猛的生物會出現在這,心下不免忐忑。

    擦洗完畢之後,兩人一狼沿著原路返回,一路上銀髮少女爬上爬下,採了不少果子,毫無剛剛破身的少女行動不便的跡象,卻仍舊是不准唐憶亂跑,唐憶猜想這周圍多半還有其他兇猛的動物,她們害怕自己遇到危險,於是只跟著那少女,幫忙撿些果子帶回。

    接下來的幾天裡,兩人便如蜜月一般住在那洞穴之中。唐憶用樹葉為自己編了幾件厚點的衣服,已不再畏懼天氣的寒冷,只是一穿起來渾身覆滿樹葉,看起來如同樹人一般,很是滑稽。少女每天帶回來好些奇珍異果,對唐憶極盡討好之能事,有一次還帶回了一個野生的蜂巢,卻是弄的狼狽不堪,全身被盯了好些個腫包,令唐憶看了心疼不已。蜂蜜很甜,少女卻是不吃--對於唐憶喜歡吃的東西,她都刻意地不去碰,結果唐憶做出各種表示憤怒的表情,折騰了半天才逼著她開始喝那些野蜂蜜,但她卻又一直不停地喝,直到唐憶感覺不對喊停時才面色難受地停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唐憶緊緊擁抱著她,一面替她撫摩後背一面不斷道歉,「……我不是要灌你,我只是想讓你吃好吃的東西而已啊……對不起……」

    少女的感情也單純得如同動物一般,此刻認定了唐憶,便將唐憶視為了自己唯一的神,一心只想著對他好,對他的話半分都不會違拗,恐怕唐憶逼著她從山崖上跳下去,她也會毫不猶豫地跳吧--當然,她早已經跳過了。

    想到這點,唐憶的眼眶不禁濕潤了,將少女嬌小的身體摟在懷中,他感到一種窩心的感動。

    不過,還好她懂得自己的表情。他想。這是交流的開始。

    幾天裡,唐憶為少女簡單取了個名字,因為她天真而純粹,心靈如同白紙一般純淨,因此便叫她小雪,沒事的時候他便將少女摟在懷中,一遍指著她說:「小雪。」指著自己說:「阿憶。」不多時,小雪便知道了這個名字是叫自己,而「阿憶」是指唐憶。

    這期間小雪也試著模仿唐憶的發音,不過短時間內總是走樣得厲害,大概是因為她很少發出這些複雜的音節的緣故吧,過一段時間應該就會好的,唐憶心想。

    為小雪取了名字,唐憶也為與他們住在一塊的兩隻巨狼取了個名字,原本想叫其中一隻為「風暴」,不過考慮到要配成一對,於是改為了「暴風」,而另一隻則叫做「怒加」,都是在唐憶心中相當剽悍的人物。只是兩隻狼在唐憶眼中樣子差不多,唐憶往往叫混,唐憶教了小雪幾次這兩個名字,卻因為幾次指錯,弄得小雪相當迷惑。

    與兩隻狼混得熟了,對方也就不對自己露出明顯的敵意,偶爾小雪離開,自己進入森林時,它們還會在一邊跟著,儼如保鏢一般,不過若是走得太遠,自然還是會被叫回來。這森林相當之大,唐憶當初在那懸崖上便看到過,一眼幾乎望不到邊。雖然有小雪在這,但他仍不免懷有到外界去看看的念頭,或者大家再熟一些,等到可以溝通的時候,能夠叫小雪陪著自己出森林去看看吧。這樣想著,他不免記起自己留在了懸崖上面的背包與帳篷,裡面有幾樣東西,特別是一隻打火機,有了那個,至少自己可以引導小雪吃些熟食了。

    不過,那處懸崖到底在哪?站在洞外的草地上眺望過去時,位置很難判斷了,唯一的參照物是那大瀑布,只不過這些峭壁幾乎直上直下,哪裡才有路上去呢?他苦惱地觀察過好幾次,都是一無所獲,不過目前小雪和兩隻狼都不允許他出去,有結果也是白搭。

    然後大概過了十多天,有一天早上,小雪出去了,晚上沒回來。



第四章 心情


   喜歡在深夜散步的少女去世之後,他曾經情緒低落過好一陣子。

    淡淡的、難以排遣的哀傷如同煙霧一般的籠罩了他,然而他卻明白,那種哀傷並非是正確的態度,或者莫如說,那並非是正確的對待死亡的態度。你應該哭泣,應該傷心,應該懷念,應該在每每想起的時候感到一種不願相信的惋惜,可是這一切都沒有。在他心中只是那種突然而來的了悟:哦,她死了。如此而已。

    隨後,淡淡的煙霧如影隨形而來,無聲無息地在心中覆上一曾薄紗,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揮之不去。

    她死了。就是這樣。他與她成為朋友的理由是因為兩人都有著相似的心情,或者是由類似的處境和過望造成——雖然他並不明白對方的過去。然而他們也是不同的,他在黑暗的孤寂中渴求著每一絲能夠得到的溫暖與光明,但她卻漸漸的任由自己沉入深淵之中,拒絕任何的救贖。便彷彿同一塊磁鐵上的兩極。這是在少女死後他才想明白的事情。當然因為對方的死亡而說她拒絕救贖未免有些卑鄙,但事實卻應該相差無,他曾經試圖向她伸出手來,縱使身為並不成熟的少年的他所能做的努力仍舊不夠,但他的確向她伸出過手,但她卻輕描淡寫地揮開了,這是事實。

    於是在她死後,他只是淡淡的感覺著,她沉沒在生與死的邊界之下,去了她本就想去的深淵裡,然後記憶也隨著她的離去而離去了,彷彿一切屬於她的東西都隨著她而走入了應該去的地方,但那本不是正常人該有的方向。他想起他曾經想過的努力,想起自己或許還浪漫地想過要愛她,但就是對於這樣的一個人,在她去世之後,自己竟然不曾懷念過她,不曾確切需要過她,不曾希望過「哦,這一切都是假的吧,下一刻她會再出現在我面前」。想到這裡,他悲哀得難以自禁。

    或者世界上再沒有什麼人是自己真正依賴的了吧。他想。

    然而那果然只是十六歲少年為賦新辭強說愁般的假想罷了,此刻他便意識到了這一點。夜幕漸漸降下,半圓的月亮在天空中發出淡淡的銀輝,滿天都是不知明的星座,草叢起伏,樹林深邃。這一切都使他無比的煩躁。

    小雪仍沒回來。以往的十幾天她出去的次數並不多,大多是出去弄些吃的,摘些果子回來給唐憶,去小溪邊的時候她總會拉著唐憶一塊去,毫無所覺地任由唐憶的眼睛大吃冰激凌,進而變得慾火高漲,然而不管她何時出去,傍晚時分必定會回來,並且在夜間向唐憶索取溫暖與纏綿。

    森林的日子悠閒而輕鬆,會有什麼很緊張的事情要她非做不可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那麼,她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嗎?懷著這樣的擔心,唐憶焦躁地在洞外走動著,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如此的依戀著一個人。

    兩匹狼中的公狼「怒加」已經出去覓食了,母狼「暴風」悠閒地趴在洞口曬月亮,不時抬頭看看走來走去唐憶,似乎對他此時還在洞外徘徊表示不解。唐憶心想若是能跟它進行溝通就好了,不過看它毫不擔心小雪的情況,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或者不會出什麼事吧。

    希望……不會出什麼事吧……

    這樣的想著,時至深夜他才返回洞裡睡下,卻仍是輾轉反側無法成眠,思念和焦慮會令時間變長,誰說的來著?現在他真想有人能把自己打暈,一直暈到小雪回來。

    終於失去意識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醒來的時候已是中午,依舊不見小雪的蹤影,怒加大概回來了又出去了,暴風在睡覺,他吃掉了一個果子,但是食之無味。

    這樣焦灼的等待是在傍晚時分結束的,當時他站在洞口,看著銀髮的女孩拖著一些東西從樹林中走出來,向他投以一個天真燦爛的笑容。他忽然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很像望夫石,不過,罷了。

    懸著的那顆心終於落定下來,他只覺得一陣輕鬆,以盡量穩定的腳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在小雪還未有任何動作之前,一把將她緊緊抱住!

    「啊……」

    小雪手中拿著些東西,想要回抱卻不方便,不過她也知道這是對方表示親熱的方式,窩在他並不寬闊的懷裡笑了起來,待到唐憶放開她,方才將手中的東西獻寶似的舉到他的面前。

    「啊,呵……」

    大大的,綠色的迷彩軍用背包,看起來比小雪的上半身還要巨大。這幾天唐憶一直在想著要拿回這個背包,但方纔他眼中卻只有一路走來的小雪,竟然完全忽略了她手上的東西。將背包雙手接過,他終於明白了這幾天望著懸崖觀看的樣子都落入了小雪眼中,並且猜到了他大概的心情,因此特意回去了那懸崖之上,為他將東西拿回來。

    想到這裡,他的眼眶有些濕潤,這才發現小雪身後還拖有東西,是那個綠色的帳篷。

    原本可以折疊起來的帳篷,但小雪自然是不懂操作,此時一路上將它拖回來,必定走得無比辛苦吧。唐憶牽過小雪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指上有一道血口,此時已經結了珈。

    「啊……」

    注意到唐憶疑惑的目光,小雪頗有些委屈地指了指那已被拖成一團的帳篷,唐憶將那帳篷輕輕打開,形狀剽悍的大馬士革軍刀在日光下折射出金黃的光芒,上面的複雜花紋正如有生命一般流動著,顯然小雪便是被這把刀劃傷了。

    從背包裡拿出隨身攜帶的創可貼,他拉著小雪到溪邊清洗了傷口,然後再將創可貼在手指上繞了一圈,雖然已經不再流血,但總是聊勝於無,唐憶也只能用這樣的方法來表示自己的關心。

    對著落日的光芒,小雪舉起被包裹了一圈的手指,好奇地看著那黃色的創可貼,神情無邪而純粹,唐憶知道,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這個女孩子了,她不像那個她,如果小雪有一天死了,他恐怕也會死的。

    是的,他愛上了她!

    晚間,草地之上燃起了火光。

    暴風和怒加對這團會發光發熱的東西都有些畏懼,呲牙咧齒地對唐憶表示了好一陣子的憤怒,小雪安撫了許久方才停下來。小雪也害怕,但是對於唐憶的行為她並不阻止,只是隔得遠遠的好奇地看著。唐憶拉著她過來,費了好大力氣才讓她明白只要不是直接接觸火焰便不會有事,過了一會兒,雪兒便從樹林中興沖沖地撿來大堆的樹枝,偶而將一根扔入篝火之中,望著吞吐的火苗,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不久之後怒加在樹林中叼來了幾隻小動物,準備當做今天的晚餐,結果卻被唐憶拿走了一隻。這「狼口奪食」的危險行為並未使兩隻巨狼感到生氣,只是在唐憶拉走小雪不許她進食時方才向他吼了幾聲,不過在小雪的安撫下,也終於平靜下來。

    唐憶拿著那只被咬死的小動物的屍體,從草地邊緣一處低窪的泥濘中找了些泥糊住,然後便扔進篝火之中。小雪好奇地看著他一系列的行為,然後坐在一邊玩火,不時委屈地摸摸肚子。唐憶從背包中拿出一些還未吃完的餅乾,小雪第一次吃這東西,大感新鮮,方才轉怨為喜。

    唐憶整理了一下背包,其實東西不多,幾件衣服、睡袋、毛巾、牙膏牙刷、銀行卡、刀鞘、打火機、指南針、手電筒,一個遊戲機、手機外加充電器,竟然還有一包味精、一包食鹽,唐憶都不明白自己是在怎樣的心情下帶上這兩樣東西的,莫非自己早料到會在山裡迷路……此外便是所剩不多的一些餅乾、零食,見小雪喜歡吃,便全拿了出來給她,想來不到明早,便會一點不剩了。

    唐憶以前曾經參加過幾次燒烤的活動,類似用泥土燒製叫花雞之類的事情也曾經做過,這次拿捏得還不錯,雖然那動物的外表已經烤焦了,但內裡卻是香氣四溢,灑上一些食鹽,味精卻是不能加了。他將看來比較好的半隻分給小雪,小雪何曾吃過烤熟的食物,狼吞虎嚥之後望向唐憶的目光中充滿了崇拜和滿足的意味。

    吃過了東西,唐憶沒什麼睡意,摟著小雪在草地上看星星,心情轉換的緣故,滿天的星斗也變得迷人起來,要在以前,他會覺得兩個人抱在一塊看著滿天閃啊閃啊的東西是白癡的行為。

    「……告訴你哦,小時候我曾經特地學過看星座,爸爸讓學的,那時候我一直不明白學那東西有什麼用,後來有一次給爺爺祝壽,媽媽回來了,跟她的一些朋友在房間裡說話……爸爸就曾經學過看星座,跟媽媽交往的時候,一度被認為是最浪漫的事情之一……媽媽說起那事的時候已經跟爸爸決裂好些年了,該不屑一顧的東西仍然是不屑一顧了……說是男人居然去學那種東西,真是娘娘腔,以前居然會被他騙到……爸爸讓我學那種東西原來是為了讓我跟受女孩子歡迎,理所當然的,自然不會是為了預言大洪水……可是浪漫的從來就不是看星座……」

    「……不過就算被認為是娘娘腔,觀星我可還是學得不錯的哦,當然,現在一點用處都沒有了……但那老師挺有趣的,所謂觀星嘛,就是要學會把天空像分蛋糕一樣的分開,然後吃掉……他當時推了一快很大的蛋糕上來,黑奶油巧克力蛋糕,上面有星星,他以分配星座的方式將整個蛋糕切開了,說今天吃北半球來著……因為那樣,我們學得很牢,可是後來這門技藝沒在我的生命中發揮任何作用……」

    「……但那老師是個變態,後來坐牢了,因為殺人而被判了無期徒刑……我們後來知道他在男朋友的婚禮上殺死了新娘……呵,當然不是殺他自己……可他是個男人……」

    「……就這樣,小時候我接觸了很多不正常的人,無論是父親的朋友還是母親的朋友,他們各自有著輝煌的事業,令人羨慕的光鮮外表,或許在外人看來正常人的典範就是他們這樣,可是我一眼就能看到他們身上的變異……他們行為做做、笑容虛偽、心理變態並且恬不知恥……理論上來說,正常人不該是這樣的……」

    「……相對來說,小雪,那個老師倒還正常得多。而你是天使……我最珍愛的天使……」

    他將下巴放在小雪的銀髮上輕輕摩擦著,小雪發出「恩」的一聲輕響,她當然不是聽懂了,是因為有了睡意而變得有些迷糊,隨後趴在他身上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微閉了眼睛。

    「呵……」唐憶笑了起來,「給你唱首歌吧,我的天使……小時候我可專門學過這些的哦,唱歌還得過獎呢……」

    然後,輕柔的旋律開始響起來了。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冷風吹

    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

    那旋律在夜空中輕輕地迴盪,化成一股沁人心脾的溫柔,夜風撫動低草,星辰溫暖眼眸,兩隻巨狼在一旁安靜地休憩,少女睡在唱歌男子的懷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囈語:

    「唔……阿憶……」

    少年微微一怔,隨後,嘴角現出柔和的笑意,在少女的額頭上印下輕輕一吻……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03:28 PM

第五章 聖地


    八月中秋,人月團圓。

    小的時候他便聽過這句話,卻從未曾清楚地體驗過這句話的含義,或者莫如說,他比許多人都更加深刻的體悟著這句俗諺,雖然是從某種相反的方向。

    後來在一些書上看到,每到月圓之夜,世界上便往往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情,譬如說狼人望月變身,鬼魅出沒遊蕩。再譬如說父親母親都會回家,一家人和和美美、團團圓圓……唔,那真是可怕的世界啊。

    然而希奇古怪的事情似乎是與他無緣的--至少在他生命的前十六年裡是這樣--便彷彿一切少年人該有的奇遇都偷偷地躲在一旁,靜靜等待著在他十六歲時的某日走入山林後一次性爆發,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然後,他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是他來到這裡後的第一次月圓。

    並非是八月十五,但一切卻顯得有些非同尋常,理由在於,小雪顯得特別興奮,暴風和怒加也有些不太對勁,從早晨開始便對著森林嚎得特別厲害,遠遠的也有狼嚎聲傳來,此起彼伏絡繹不絕,中午時分方才停止,就好像大家在聯繫著什麼重大事情一般。小雪一天都笑得燦爛,不時「啊啊哦哦」地跟唐憶說著什麼,可惜沒辦法聽懂。

    在這裡住了已經二十多天,唐憶也基本上知道,在這個各種猛獸混雜生活的森林之中,聚居的狼群可以算是勢力相當之大的一種動物。嚴格來說,它們單個的力量在猛獸之中只是中等,若是拿起大馬士革刀,唐憶也能撂倒一兩隻,但優勢在於,它們在群居生物中力量是最強的,要是更兇猛一點,便大都只是獨來獨往了。

    與山洞相隔不遠的樹林裡住著一隻長相怪異凶狠的豹子,身手矯健,牙如利刃,靠近那溪水的一側還有一隻巨大的爬行動物出現過,看起來像是動物世界裡見到過的巨型蜥蜴,全身呈現一種嚇人的青綠色。唐憶各見過這兩隻凶獸一次,一次是有暴風在身邊,在樹林中遇見那豹子時,暴風當即擺出了戰鬥的姿態,不時發出凶狠的低吼,那豹子似乎並沒有爭鬥的心情,息事寧人地走掉了。一次是小雪帶著他去溪邊,路上遇見那巨蜥,小雪拉著他拔腿便跑,回到草地後方才停下,巨蜥並沒有跟過來。兩隻巨狼大概是狼群中首領一級的存在了,因此也是獨來獨往,一些身形稍小的灰狼出現時,唐憶看見了它們對暴風和怒加恭敬的態度。

    如今天這般大規模的群狼呼應事件,二十天裡唐憶算是第一次看見。到底意味著什麼呢?到了傍晚時分,這個疑惑方才有了將要揭開的跡象。

    「阿……憶……」

    吃過了晚餐,小雪操著那最近方才學會的兩個單字,拉起他便往外走,兩隻巨狼站在洞口又是一聲吼叫,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呼應之聲,遠遠近近如海浪巨潮,在夕陽只下的天空中迴盪,久久不歇,煞是驚人。隨後,他們便往樹林當中走去。

    夜幕很快的降臨下來了,森林中卻是螢光點點,此時正初春末夏初,天氣開始變暖,為數不少的奇怪螢光蟲兒在樹林中遊蕩。他們穿過深邃的叢林,不時有由各處來的灰狼加入進來,一開始都目露凶光地望著唐憶,待到暴風和怒加有所表示了方才平靜下來。對森林仍舊不算清楚的唐憶由小雪牽著往前走,但偶爾仍然會摔跤跌倒,好在小雪力氣大得出奇,反應也靈敏而迅捷,一感到唐憶有跌倒的跡象,便過來將唐憶扶住,有時候甚至將他攔腰抱起來,令唐憶大是尷尬。

    群狼的數量漸漸的越加越多,便如同不時無數細小的支流不斷匯入江河,往目的地奔流而去。玉盤般的滿月透過樹隙升起在明朗的夜空,狼群們便彷彿朝聖的隊伍,一改往常的凶性,安靜而流暢地在林間行進,只有身為首領的巨狼才偶爾發出一聲召喚,在樹林間遠遠傳開。似乎是刻意避開了狼群,一路上並沒有其他的猛獸出現。

    到達目的地是在大約三個小時之後,這期間唐憶不止一次地後悔為什麼沒把手電筒帶來,雖然電量所剩不多,但放在那也是浪費了,目前正是用得著的時候。好在一路上跑前跑後照顧他的小雪並無半點疲態,顯示著兩人相差懸殊的精力,否則他真是要感到內疚了。

    目的地是叢林中一處特殊的空地,這塊空地足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上面滿是高低不平的小土丘,草色菁菁,無數夜光蟲兒在其中迴旋起舞,看來真如林間的仙境一般。但走得近了,唐憶才發現這些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小土丘,而是無數人工建築的殘垣,經過了漫長的時間,方才被綠草覆蓋變成如今這般的模樣。

    很難想像原始森林之中竟然會有一處這樣的建築群,即使已經化為廢墟千百年,但從這些離地最高不到兩米的殘跡當中,唐憶仍舊可以大概地猜測這些建築當初的輝煌,巨大的平面或圓拱結構的天穹,直徑超過兩米的粗大石製圓柱,需要用這樣的圓柱支撐起來的建築,高度簡直不可想像。唐憶在外圍發現了半張已被風化得看不清樣子的石像的臉部,他心中猜想,這或者是遠古時期某座神殿之類的建築的遺跡吧,只是在許多年前這裡的文明便已經發展到了如此程度,不知道現在森林外的世界會是怎樣。

    密密麻麻的幾千隻灰狼此時已經先後到達了這片空地,這些狼安靜地在空地上徘徊著,正中央的一處兩米多高的小土台上,暴風與怒加正蹲坐在上面,如同會議主席一般審視著下方的族群。小雪興奮地拉著唐憶來到中央的小土台前,唐憶這才發現,這裡有一道門。

    經過了太過悠久的歲月,門也已經變為了廢墟,在它完好的時候,想來不會是現在這般樣子,但縱使四周樑柱傾頹,現在仍舊露出了一道兩米多高的漆黑入口,足夠好幾個人並排行進,一道大多已經分崩離析的階梯歪歪扭扭地伸入了地底。

    地底有東西!

    看到這個洞口,唐憶第一時間察覺出來,小雪之所以獻寶似的將自己拉來這裡,就是為了讓自己看看這個處於地底的東西!

    意識到這一點,他立刻便想要到外面揀幾根樹幹做成火把,下去好好探索一番,但同時又有些擔心狼群的態度,它們將這裡當成聖地一般的朝拜,會不會對自己的行為有什麼意見呢。不過,小雪立刻解答了他的疑惑,因為還未待唐憶決定,小雪便拉著他的手,駕輕就熟地進入了這漆黑的洞口。

    依舊是摸索著往下,這裡面不比森林,還有月光以及螢火蟲作為照明,方才下了幾層階梯,眼前便開始變得漆黑一片,在小雪的細心攙扶下,他們一層層的往下方行去。

    小雪看來對這裡的環境已經相當熟悉,在她的引領下,大約下了五十餘階,唐憶發現眼前的事物似乎開始變得清晰,淡淡的光芒從前方逸散過來,不一會兒,終於下到了地底。

    這是一個不知道到底有多高多大的地底大廳,柔和的光芒從前方傳來,觸目所及的便是遍地的散碎石堆和覆蓋起上的苔蘚。唐憶在小雪的帶領下往前走去,那銀輝便是從前方一處高高的廢墟堆後發出,此刻被石堆擋住,看來便如舞台幕布後逸散的燈光。

    石堆大概四米高矮,兩人爬了上去,便看見了其後的那樣神奇的事物。

    那是一隻通體發出柔和銀輝的巨大蛋形物體,大約兩米多的高度,週身佈滿晶瑩透亮的短觸鬚,在空氣中猶如活物一般的飄動。小雪拉了拉唐憶,隨後高興地從上面衝了下去,直撲入那巨蛋裡。

    那只巨蛋很顯然有著海綿一般的彈性,在小雪的一撞之下凹陷了下去,隨後倒向一邊的地上,小雪倒是完全沒有驚奇的樣子,而是自然地攀著那些毛茸茸的觸鬚爬上了巨蛋,坐在上面一跳一跳地向他招手。她很顯然不是第一次來與這巨蛋玩耍了。看著她在海棉一般的球形發光體上玩耍的樣子,唐憶不由得想起了動畫片《龍貓》。

    「呵呵……啊……阿……憶……」

    開心的小雪在那光球上招著手,唐憶笑著走了過去,伸手要觸摸那巨蛋,卻見那表層的觸鬚彷彿感覺到了他的手,波浪般的陷了下去,好似在海水之中觸摸珊瑚礁的感覺。他不由得大感有趣,再將手伸進一點,終於觸摸到了巨蛋的表層。然後,他驀地呆住了!

    脈動……

    這只巨蛋上,分明有著如同心臟跳躍一般的脈動,當唐憶將手伸上去,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覺到生命在其中流轉不息的跡象!

    短暫的接觸之後,那只巨蛋輕輕地往旁邊一滾,小雪在上面連滾帶爬地換了個位置,嬉笑著不肯下來,隨後,那巨蛋又是一滾,隨著每一次輕柔的滾動,小雪都在上面跑跳著,就好像在跟老朋友做著遊戲一樣。

    沒錯,就是做遊戲!是這隻蛋在陪著小雪玩耍,這隻蛋不僅擁有生命,甚至還擁有著智慧--唐憶驀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那只巨蛋顯然並未含有惡意,想到這一點,唐憶也就不再思考這生物到底是什麼來頭。當然像小雪那般在巨蛋上如同馬戲表演一樣隨著滾動而奔跑嬉戲他是不可能做到的,望著小雪在開心的樣子,他在一旁的地上坐下,摘下掛在身上的一片葉子,不一會兒,婉轉的樂聲開始迴盪起來。

    上方,狼嘯之聲陡然展開,如同海嘯一般的沸騰了。月上中天,這是屬於它們的神秘祭奠。



第六章 流逝


   凌晨時分,巨蛋漸漸變為灰色,隨後失去了活力,停止在地上,凝結成如同石塊一般的硬物。

    之所以知道是凌晨,是因為唐憶與小雪接下來便從原路出去了,空地之上,群狼在漸漸地散去。天邊露出了魚肚白。雖然與那只巨蛋滾來滾去玩了一夜,但小雪依舊精力充沛,唐憶則沉浸於那地宮給他帶來的驚奇當中,思考著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些東西的意義。

    昨晚小雪一直在賠著那發光的毛球玩耍,唐憶自是在片刻之後便對那毛球失去了興趣,於是折出地宮,揀來一些柴枝做成火把,點燃後圍繞那地宮轉了一圈。

    地宮很大,應該涵蓋了整個空地的範圍,雖然不少地方倒塌損毀,但依舊可以猜測得出是一個正圓形狀,小雪與那毛球玩耍的地方應該還只是下了階梯不遠的位置,當唐憶繞過後方的幾處障礙,便看到了令他相當吃驚的東西。

    依舊是散碎一地的石塊,可是這些石塊的形狀卻顯得很不尋常,因為與其說是石頭,它們更像是蛋殼--直徑超過兩米的巨蛋的蛋殼!

    這地宮遺跡也不知經歷了幾千年的歲月,許多原本應該既薄切韌的蛋殼也已經碎成齏粉,因此,展現在唐憶面前的,便是一層厚厚沙層上的無數細小碎片,這些碎片太小,很難看出完整的弧形,但踏著細沙往裡面走去,卻有好幾處依舊保存完好的巨大蛋殼存在,它們如同大鍋一樣置於細沙之上,大約半米餘高,其上早已被風蝕出一處處的破洞,很容易便能看出這是類似於正與小雪玩耍的毛球的一部分。

    能夠在漫長歲月中留存下來的蛋殼並不多,卻能夠看出當初在這裡呈現的景象,巨大的地宮之中,無數巨蛋閱兵似的排列其中,隨後,在某種力量的作用下,一隻接一隻地孵化出無數與人體類似高度的……生物。

    到底是何種生物呢?曾經存在於這裡的歷史早已風化於時間當中,只留下些許的端倪,假如唐憶再晚來一些,或許便連這一絲的端倪也不存在了吧。他腳踏細沙往前走去,終於看到呈弧形延伸向兩旁的巨大石壁。

    石壁上有字!

    從滿是苔蘚的石壁上,隱約可以看到一些痕跡的存在,當剝開覆蓋其上的苔蘚,一些深淺不一的刻痕佈滿了整片巨壁,它們從唐憶的面前延伸向四面八方,有的類似於字跡,有的則更像是抽像的圖畫,這些東西由五線譜一般的怪異線條連綿起來,延伸向左右兩邊,看起來應該是佈滿了整片地宮。

    因為有以前應該是完整的圖畫作為參照,另一些人工的東西便更容易反映出來,譬如說如同用巨大的、鋒利的戰刀劃出的筆直刀痕,人工造成的圓柱形小洞,可以猜測在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激烈的大戰,這裡更多的地方則被威力巨大的武器破壞,不過從崩塌的石堆中當然無法看出是由戰鬥抑或是自然的流逝而造成。繞著石壁而走,唐憶更是看到了一樣無比古怪的東西。

    一尊雕像!

    或者那並非是真正的雕像,而更該說是一個被石化後的人體,那是一名身材嬌小的美麗女性,雖然經過了漫長的歲月,但其上精緻的外觀甚至是皮膚上自然的紋路都仍舊清晰無比,女子全身赤裸,卻在維持著一個戰鬥的姿態,一隻腳大跨步向前,另一隻腳筆直後蹬,雙手之上似乎持有一根棍狀的武器,此時卻不見了蹤跡。但總的來說,這尊石像充滿了力與美的感覺。唐憶心中不由得有了一種猜測。

    千百年前,大量的生物在這裡發生戰鬥,這少女便是其中的戰士之一,混戰之中,她手握武器衝向敵人,即將擊中敵人之時,卻被瞬間石化。此後經過千年的歲月,她身上的衣服和武器早已風化凋逝,但身體卻由於特殊的原因,未有受到絲毫損害。

    出於某種黑暗的心情,他將火把伸到石像--當然,這是石像,不是少女,這一點很重要--的胯下,用手擦去了灰塵,頗有些心驚肉跳地看了半天,再用手指摸了幾下,方才神色詭異地站起身來,果然……

    太逼真了,如果只是雕塑,應該不至於弄得這麼逼真吧,而且為一名裸女雕個這樣的姿勢,如果真是人為,那傢伙也真是心理變態到一定程度了。

    用手輕輕地推了那石像幾下,望著那少女嘴唇輕抿,目光冷峻的表情,不禁產生了一股時空轉移的錯愕感。那時地宮仍然完整,高聳的天穹,寬闊的空間,應該還會有無法理解的照明方式,使得整片空間亮如白晝,地面上無數巨蛋開始孵化,帶著粘稠的液體,隨著蛋殼碎裂,一隻隻形狀古怪的生物從其中爬出,加入激烈的戰局,巨大的戰刀飛舞,不知名的武器帶起的光芒不時射在大廳四壁之上,隨後引起一陣陣的坍塌,地表之上,巍峨的宮殿陷入了一片火焰與殺戮之中,開始在血海中崩潰。隨著舞動的身影,少女舉著武器迎向對面的敵人,接著被凝結成石塊,再也無法動彈。隨後無數季節的落葉凋零成泥,花開花落,滄海桑田,時間最終沉澱為這個彷彿亙古不變的身影,孤單地記錄著千年的歲月……

    呵呵……不知懷著怎樣的心情,他輕笑一下,伸手為那少女撫去臉頰上的灰塵,深吸了一口氣。相對於她來說,自己何其幸運。

    「不知道這個世界現在是怎樣的……假如我能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有一天,我能夠知道這其中的秘密,一定回來復活你……」

    他輕輕微笑,許下諾言。

    然後,春去秋來……

    冬季鵝毛般的雪花落下時,距離他初來這個世界,已經過去了七個多月。

    原本空曠的草地上,背靠著小土丘,已經搭建了一座稱不上漂亮的茅草房,粗大的竹干縱橫交錯成的骨架,其上滿是各種厚厚的葉片,在皚皚白雪的覆蓋下,茅屋顯得頗有幾分規模與意境,這是唐憶花了整整三個多月才有的成果。

    此刻,身著厚厚葉片衣服的唐憶正抱了一堆乾柴走向原本山洞旁的一間小洞,這是唐憶挖掘出來的東西,與其說是一個山洞,這更像是一個磚窯,因為裡面正燒著火。這火是被控制著經常加柴,長年不滅的,為的是害怕打火機某天突然失靈,用鑽木的辦法自己可取不出火來。此時天色仍然灰暗,太陽正躲在東方的山下未有上來,唐憶害怕火會滅掉,因此趕過來加柴。

    取掉斜蓋在大口上的粗糙木板,他將柴枝小心地扔進裡面,隨後用一根長木棍掃動裡面的火灰將新柴大部分蓋住,這樣火就不至於燃得太大,卻也不會滅掉。細心地做完這一切,一件綴滿寬大葉片的披風無聲無息地蓋在了他的背上,隨後,是一個輕靈動聽的聲音:「阿憶……」

    「雪兒,怎麼不多睡會?」

    反手攬住那具依順的身體,小雪那猶有些慵懶的面容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嘴唇上輕輕一吻。

    「你不在了……」

    小雪的臉上有著無比依戀的神情,經過了七個多月親密生活的洗禮,已為人婦的她身上更多了一股誘人的成熟氣息,但同時她天真純潔的氣質卻絲毫未減。唐憶回以微笑,滿足地抱著她,隨後,臉色卻變了變。

    「又穿這麼少,不冷嗎?」

    此時她身上僅僅穿著一套布料的單薄衣褲,那是唐憶帶來這個世界的幾套衣服之一,由於樹葉製成的衣服有些粗糙,唐憶將那些衣服大都改成了內衣,要求小雪無論如何都得穿上,昨晚小雪是穿著這兩件睡覺的,眼前竟然仍只是這兩件,說明她一下床就跑出來了。

    眼前的天空中還飄著鵝毛般的雪花,穿著這點衣服就跑出來,委實令唐憶有些生氣。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小雪的身體好,對於冷的感覺也就不那麼明顯,唐憶沒來的十多年裡,都是穿著那兩件單薄的樹葉衣裙過冬,到了真的冷得受不了,兩狼一人便在山洞裡擠成一團,一直等到放晴,有時候身體變得難受了,也就是那樣的硬挺過去。小雪學會說話後對唐憶講述的這些事情都令他感到大是辛酸,這十多年能夠這樣熬過來,真可以說是一種奇跡了。

    因此,自天氣變冷以來,唐憶便給小雪加厚了衣服,只是她卻常常忘記這些事情,譬如說眼前,想著給唐憶會冷,自己卻忘了穿上御寒的衣物。眼前唐憶的神色,她不由自主地一窘,吐了吐舌頭,怯生生地說道:「有、有一點……我忘記了……」

    寒冷不是被有,只是她習慣了硬挺,在能抗過去的範圍裡,她常常便會「忘記」,唐憶責怪地瞪了她一眼,望著她起伏的酥胸,在潔白雪地中輕輕摩擦的赤裸纖足,不知為什麼,小腹處的慾望又升了上來。

    當然,或許只是清晨的生理反應……他這樣告訴自己。

    輕歎一聲,他將原本覆在背後的樹葉披風裹在了小雪的身上,隨後將右手伸入她的腿彎下,將她抱了起來,小雪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可愛的一笑,在他懷裡嬌小得像個孩子。

    這些日子裡,唐憶好幾次見過小雪戰鬥時的樣子,那時她英勇敏捷,剽悍而兇猛,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能成為她的武器,是這片叢林中最好的獵人之一。假如正面搏鬥,笨拙的唐憶即使分身成十個,恐怕也會在片刻內被一一撕殺。但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在唐憶面前卻是無比的嬌弱柔順,每當聯想起這兩者間的反差,唐憶就會難以抑制的產生將眼前少女按倒在床上的念頭,人類心中真的是有黑暗的地方的,這沒錯。

    不少時候,他還是得忍著,雖然小雪從來都不會抗拒他的索取,但這樣的慾望實在是來得太頻繁的,如果次次都付諸行動,自己恐怕不多久就會精盡人亡了。

    回到房裡,他將小雪放回竹床上的被褥裡,那是由當初的旅行帳篷做成的被子,塞上秋天由森林中採回的絮狀干花之後,不禁溫暖柔軟,還會發出一股淡淡的馨香。

    森林中有便遍地都是寶藏,譬如說目前構成這間房子主幹的堅韌竹枝。他花過一個月的時間來採集這些用大馬士革刀都難以砍斷的竹子,畢竟他也捨不得用那把刀來砍樹,這些竹子是他用火把一根根的燒斷的。但後來他才發現自己的行為真的很費事,在他收集了大半需要的竹子之後,有一天跟在他後面的暴風突然開始行動,一口一根地咬斷了一片的竹林,唐憶目瞪口呆之下也明白對方終於將自己視為了朋友,而並非是小雪的附帶品。

    再譬如說目前用來當毛巾使用的寬大葉片,這種吸水性特別好的葉片目前也是小雪用來當衛生巾的東西。說起來這還有一段小故事,那是月圓之夜後的第三天,那天小雪一整天都在外面,回來之後精神也有寫委靡,但是當夜間唐憶脫掉她的衣裙之後,她還是有些笨拙地迎合了對方。第二天她又是天沒亮便出去了,唐憶雖然有些疑惑,但卻無從查找,只是白天到溪邊洗漱時才發現了問題所在。當時小雪全身赤裸地坐在溪水裡,神情恍惚地望著分開的雙腿間隨溪水流出的一縷縷鮮血,唐憶慌忙將她從溪水中抱出時,她的額頭已經開始發燙。

    原來從昨天開始,她便來了月事,想來她以往出現這樣情況時都是到溪水中去泡著吧,但無論小雪身體狀況多麼強悍,這樣無疑會使她的身體狀況受到極大的影響,昨晚唐憶又與她做了好幾次,到了今天早晨到水中泡著,終於抵受不住,開始發燒了。

    將小雪抱回洞中,唐憶急得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帶來的背包之中沒有藥物。該死的,自己怎麼能忘了隨身帶藥呢,明明是要上山的啊!當時他真是恨透了自己,無論是沒帶藥還是自己昨晚的行為,都實在是不可原諒!

    能做的事情不多,他找來凹狀的巨大葉片,吊在火堆上開始燒熱水,然後用衣服裹緊小雪,像是害怕她突然消失般的用力抱緊了她,一隻手在她的小腹處做著按摩。似乎是感覺到唐憶焦急的心情,小雪反抱住他,強撐出微笑,「啊啊」地輕聲說著話。到了此刻,唐憶終於哭了出來。

    怎麼辦,該怎麼辦,小雪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在小雪伸出舌頭為他一滴滴舔去臉上肆流的淚水的時間裡,他心中彷彿被人狠狠揪住一般,不斷祈求著他從來都不信任的任何神明,此時他才發現,小雪在他心中已經重要得如同生命一般,不可或缺。

    是的,她死了,他也會死的!

    水沸了,他將毛巾和吸水的葉片放進去,手上被燙起了好幾個水疱,隨後他強忍住疼痛將這些東西拿在手中,待到冷卻一點,放才在小雪的額頭上敷上一塊,小腹上敷上一塊。小雪躺在他懷裡,拿起他燙傷的手,愛憐地為他舔舐著燒紅的傷處……

    好在小雪體質本來很好,以往在冬天感冒,也都是硬挺過去,第二天她便恢復了健康,唐憶也連忙摘了許多的葉片,曬乾了之後給她當衛生巾使用。為了這件事,唐憶好長時間都在內疚,從那以後,已不單是小雪在關心唐憶,唐憶也開始學著從各方面照顧起小雪來,畢竟她只是個女孩子,而並非無人能傷的巨人。

    想起那件事,唐憶至今都心有餘悸,撫著小雪光滑的臉頰,唐憶心中泛起溫馨的感情,小雪縮進被子,隨後伸出手來拉了拉他:「阿憶陪我睡。」

    「好。」太陽即將出來,但冬天本就是賴在床上的好季節,他脫去衣服縮進被子裡,摟住小雪柔軟的身體。門外傳來沙沙的聲音,是暴風或者怒加出去覓食。其實天氣變冷時唐憶便預先為它們準備了不少食物,只是這兩隻狼忝為首領,還有帶領族群覓食的義務,因此每天都得出去奔波。

    將下巴在小雪的額頭上輕輕摩擦著,他望見了旁邊牆上掛著的一串粉紅色小果子,一共五顆,一顆顆都如櫻桃大小。唔,這個東西,就不知道算好還是不好了……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03:33 PM

第七章 不離


    而除了前面幾樣東西,還有好幾種東西目前都被發現可以使用的,譬如一種脈絡堅韌似鐵的植物,細細剝離出來後可以當成線來縫補東西,再譬如一種味道奇怪的果子,目前作為果醬代替了已經用完的食鹽。美中不足的是完全沒有炒菜的鍋,有一種寬大的葉片盛了水後能在火上燒,但只能作為一次性的物件用來煮食東西。唐憶曾經想過要用火燒些罐子出來盛水,但研究了半個多月,終於只能燒些形狀凹陷的泥胚出來當成火爐使用。

    半年以來,除了每月月圓之時與小雪一同前去那地宮是固定的項目之外,平時唐憶多半都是無所事事,建房,燒火,研究一些有用沒用的東西,偶爾還跟小雪出去玩,收集一些性質奇特的植物以滿足生活需要,感覺上,便彷彿是原始人類一步步的將文明發展起來。

    背包中好幾樣的東西都已經失去了電源而停止了工作,除了打火機因為使用次數不多還能工作,就只有一樣指南針屬於半永久性工作的物件,其餘的衣物、毛巾大都被拆掉用做其他用途。小雪學會了語言,漸漸的也學會了使用那把大馬士革軍刀,她原本是有些畏懼這個鋒利的東西的,但在唐憶半強迫性的讓她玩過幾次之後,十幾年森林生活培養出來的敏銳便使她很快掌握了這把兵器的特性,如今它已經成了小雪的專屬武器。

    唐憶的運動神經雖然不差,但比起小雪來就遜色了太多,這樣的現狀很難改變,每次出去有小雪陪著是一種很愜意的感覺,如今除了一些特定的、由地域佔有性特別強的凶狠猛獸守護的地方,方圓二十餘里的森林他已經探索了一個遍,真正危險的情況只出現過一兩次,但好在都化險為夷。此後唐憶想過要提高自己自保的能力,但那些技巧旁人都是在生死一線中以生命體悟回來,小雪平時對他保護得無微不至,即便自己傷殘身體恐怕也不願他傷了一根指頭,而即便小雪不在,兩隻狼也總有一隻陪在他的身邊。到得最後,也只是跑跑步跳跳遠,增加些身體的抵抗力而已。

    每次前去地宮,小雪與那暫時恢復了發光、活力十足的毛球在一塊玩耍,唐憶則都得去看看那裸女戰士的石像,想了幾種匪夷所思的方法想要解除掉石化,但毫無作用。幾次之後,他帶去了大量的籐蔓和樹葉,在那石像身上直接做成衣服,這些東西被唐憶一片片弄上去,最後做出一個聖鬥士的模樣來,配合那女子的姿勢,倒也威武得緊。不過,望著那樹葉製成的衣服,他心中都在輕輕地歎息,自己此時順手做了件衣服出來,卻不知她到何時方能復活,又或者永遠都無法再活過來了,在漫漫的時間長河中,自己這件僅僅能夠維持幾年的樹葉外衣到底有何意義呢?如此一想,不禁百味雜陳。

    大雪下得彷彿無窮無盡,洞穴中石壁上畫滿了四十多個「正」字的一天,他打開了認識到自己處境不久便關掉的手機,對照時間,是這一年的除夕。

    手機電池接近於無,信號自然沒有,他站在房子的走廊上,對著大瀑布與高聳的峭壁,打開了短信編輯窗口。

    「再見。」

    兩條短信,分別發給父親與母親的號碼,一切彷彿沉入了漆黑的深淵之中,不在服務區的提示之後,是電量不足關機的音樂聲,從此那手機再也沒有打開過。

    小雪站在一旁看著他高舉起手機的樣子,雪花漫漫從灰色的天空中落下來,她怯生生地靠過去,擠入唐憶的臂彎之中,緊緊地擁抱住他。

    時光漸漸流逝,雪花停後,森林沉浸在銀色的世界之中,然後天氣開始緩慢地轉暖,雪消冰融之後,是萬物復甦的春天,之後漸漸進入夏季。

    那一天他們穿過了長長的叢林,騎在兩匹巨狼的背上,一路穿梭過唐憶仍舊陌生的林地,去往與大峭壁相反的方向。

    「去幹嘛啊?小雪,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坐在怒加的背上,唐憶疑惑地望著身旁的小雪,隨著高速的奔跑,那一頭的銀髮在背後舒展開來,那張美麗的小臉上有著晶瑩的堅決,唐憶曾經見過小雪露出這樣表情無一不是在應對強大敵人的情況下,今天這樣就有點奇怪了。

    「去阿憶你一直想看的地方啊……」

    簡短的回答之後,是小雪轉頭看向前方的迴避神情,貝齒輕咬下唇,彷彿在苦苦壓抑住心中的真實感情。唐憶「哦」了一聲,隨後,卻有些把握住了事情的真相。

    片刻之後,他們出現在森林的邊緣。

    樹林由此開始變得稀疏,前方露出的,赫然是穿過樹林的一條……路。

    簡單的黃土道路,卻絕對是人工的痕跡,但出奇的,唐憶竟然沒有半分興奮的心情,而是首先轉頭望向了小雪。

    「我……我知道阿憶你一直都想回到外面……我其實一直知道路的,只是……」

    小雪緊緊抱著懷裡的兩件衣服,滿臉都是要哭出來的表情,唐憶望了望那條道路,隨後歎了口氣,過去將小雪摟進懷裡。這些日子以來,唐憶的確是有過要到外面去看一看的念頭,無論如何,他畢竟不是七老八十希望在一個地方就此終老的身心疲憊者,縱然心性淡泊,他仍是有著少年人活潑好動的習性的。

    這一年多以來,唐憶曾經向小雪提起過幾次外界的情況,只是每一次問起這方面的事情,小雪總會搖頭表示不知道,並且從此以後便整日裡怯生生地注視著他,心情低落許多天,這樣的事情過得幾次,唐憶也就不再提起。卻想不到小雪其實是瞭解這些東西的,只是心中始終存著唐憶會突然離開的擔心,因此不肯說出。

    此時她會帶自己到這裡,想來也是反覆思考過好久的決定,想來她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想看看外界的想法,這一切全都是為了遷就唐憶。不過,他所希望的情況卻不是這樣。

    輕歎了一口氣,他望望那條道路,道:「雪兒,我們回去吧。」

    罷了罷了,今天到這裡就夠了……

    聽得他這樣說,小雪驀地在他懷裡抬起頭來:「阿憶……」

    唐憶笑了笑:「你能為我做到這一步,今天我已經得到了最寶貴的東西了,不是嗎?這樣就夠了,雪兒,你才是我最希望擁有的東西啊……別擔心了,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你趕都趕不走我呢。」

    小雪眼中有一絲疑惑,雖然學會了說話,但唐憶這番話中仍然有著她無法理解的東西,不過,更多的還是發自內心的喜悅:「不趕、永遠都不會趕的……」她拚命地搖著頭,眼中卻有一滴滴晶瑩的東西落下來,這是唐憶第一次看見她哭泣,「可是……阿憶,你還是想去看看的吧?」

    「這個啊……」唐憶望了望那條路,「那裡有什麼東西會比小雪更好看嗎?不去了……」

    小雪的淚臉上洋溢著笑意,但縱使是她,也明白唐憶此時說的並非真話,考慮了一下,她將手中兩件衣服送到唐憶胸口,這是兩件唐憶原本帶來的布料衣服。

    「阿憶……如果要去,你什麼時候會回來……要是你要去很久,我就不讓你去了……」

    唐憶遲疑了一會兒,終於說道:「雪兒,我的確是想過去看看,可是只是為了證實一件事情……一塊去吧,我保證,晚上的時候,我們會回到家裡吃晚飯。」

    「不,我不要去……」小雪眼中驀地閃過一絲恐懼,「外面那些人……好可怕的,我、我不要去……我、我在這裡等你……」

    難道她以前接觸過外面的人?唐憶心中產生了一絲疑惑,而小雪已經開始解掉他身上的樹葉衣服,開始為他換起裝來。

    「……好了,阿憶……如果是這個樣子,他們……應該不會抓你的了……」小雪望著唐憶穿上衣服的樣子,眼中突然又溢出眼淚來,隨後手忙腳亂地將自己身上的大馬士革軍刀掛在了唐憶腰間,「阿憶,假如他們打你,你就用這個砍他們……你、你快些跑回來……」她說著說著,突然又哭了起來。

    「阿憶……我、我不敢去……」

    到底是什麼事,讓她這麼畏懼外面那些人呢?

    唐憶心中想著,小雪為他裝扮好了,緊緊地摟住他好久,終於放開了他,將他輕輕推向那條道路。

    「我會馬上回來。」

    小雪搖了搖手,這是唐憶教給她的道別的方式,以往小雪出去獵食,唐憶都會這樣做一次,只不過這次是小雪這樣對他做了:「我和爸爸媽媽就在這裡等你,一直一直等……可要是你不回來了,我、我就會去找你,就算……就算再被抓住……」

    是這樣……唐憶心中升起了悟,走得幾步,卻又轉過了頭。

    「雪兒。」他笑了笑,「既然你這麼害怕那些人,當初……為什麼會對我那麼好呢?」

    「阿憶你……感覺不同啊……」

    「不同嗎……」點了點頭,他自言自語地說著,走到那道路上,他回頭望去,小雪與兩匹巨狼就在樹林間站著,向他揮著手。

    前面……會是個怎樣的世界呢?

    選定了方向,他向著道路的一端走去,這道路其實是從森林中穿越過去,路邊時兒會出現一些人工的痕跡,偶爾還會有些垃圾一樣的東西扔在路邊,有時是紙片,有時是碎布,還有些奇怪的金屬製品。

    走出了大概半個小時的樣子,前方出現一道轉角,隨後隱隱的人聲傳來,他遲疑一陣,終於走了過去。

    道路的那邊停著一輛馬車。

    與電視上看見的古代馬車類似,一塊木板,兩隻輪子,上面運著一些貨物,似乎是在路邊休息,當看見圍坐在馬車邊的那些人時,他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還好,是和自己一樣的人啊……

    由於小雪說的那句「你感覺不同……」,唐憶雖然明白多半是氣質上的不同,但一路上仍舊在擔心,要是自己見到一批怪物該怎麼辦。按理來說,不同的世界縱然有著一樣的生態環境,但發展出來的智慧生物應該不一樣,不過小雪卻證實了這個世界的確有著人類居住。當然,無論如何,此時終於放下了一顆大石。

    那些人看起來像是一群農民,穿著粗糙的布衣,有的上面還綴滿了補丁。一共六個人,坐在路邊吃著東西說著話,那是唐憶無法理解的一種語言。

    相對於這六人來說,唐憶的穿著無異是一種「奇裝異服」,望見了他,那六人都露出好奇的神情,隨後「嘰嘰喳喳」地交頭討論了起來,唐憶聽著他們討論好一陣,想來是猜測自己從何而來,是什麼人。他在路邊坐下,裝成休息的樣子,手卻按上了腰間的刀柄,假如這六個人真對自己不利,自己得隨時準備逃跑。

    不過出乎他意料之外,沒有試探,沒有詢問,那六人交談一陣之後,便有些忌憚地望著唐憶,隨後收拾了東西,駕著馬車迅速離開了。

    還好還好,在這之前,唐憶一直不敢掉頭回去,因為害怕這六人誤會自己是出來探路的盜賊之類的人物,這樣的事情多半在哪都是一樣。說起來,知道了這些人和自己用的語言的不同,自己出來的目的也算是達成了,眼下就是回去而已。

    當下沿原路折回,從同樣的地方進入森林,小雪和兩匹狼正在那兒等著他,雖然只是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但大概由於患得患失的擔心,小雪的臉上此時佈滿淚水,一見到唐憶回來,便用力衝進了他的懷裡,兩人一塊滾在了地上。

    回到居住的地方,唐憶將背包中剩餘的東西倒了出來,銀行卡、打火機、指南針、手電筒、遊戲機、手機外加充電器,除了將打火機和指南針留下,他將其餘的東西捧了起來,在小雪詢問的視線下走出了房間。

    「來啊。」

    他們來到小溪的上游,唐憶用樹枝刨出一個坑來,將東西放了進去,片刻之後,這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就全部埋在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土包下。

    大概是意識到了唐憶做這樣的含義,小雪的眼淚奪眶而出。

    「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輕摟住身旁的女子,他溫和卻無比堅定地說道。

    少女死後的第二個月,他十六歲生日過後一個月,一名被他稱呼為「爺爺」的老人在醫院中永遠閉上了眼睛。然後是父母正式的離婚。

    老人死後又一個月,他與他的父母一家三口十幾年來罕見地在不是重大節日的時候見了面,同行的還有一名律師,在高聳的集團公司總部的頂樓上,巨大的會議桌邊擺滿了文件,四人分坐四邊,父母的表情陌生得如同從未見過的路人,他們如同對峙的四個世界,父母與律師激烈地爭吵或者討論,惟有他安靜得如同荒漠的深夜。

    然後簽字。

    下樓的時候,他沒有看見父母中的任何一人,只在大樓的門口,兩輛名貴的跑車載著與他有血緣關係的兩人從不同的方向揚長而去,而他背著書包,不知道從怎樣的方向追趕或者離開。

    他忽然感到了莫可名狀的巨大怒氣,一路如機械般的回到公寓,老人的遺像在上方慈祥地注視著他。他一點點的剔除生命中不必要的東西,收拾起巨大的背包。

    在墓地看過永遠都不會再次與他交流的老人與少女之後,他踏著金黃的暮色,進入了陌生的山林。

    遠處火燒般的雲霞彷彿天使回歸時張開的巨大羽翼,抬起頭,神明在那搖不可及的天空中,投下了俯視的目光……



第八章 小鎮


    阿特羅卡歷413年,炊煙鎮。

    這是阿特羅卡帝國中一座偏僻的小鎮,或者是最偏僻的小鎮也說不定。小鎮形成的原因早已不可考,據說是個時代動亂時不少人跑來山裡避難因而形成的,小鎮位於凶險的守望森林外圍,遙望被稱為巨龍之墓的艾德台地。小鎮沒有警衛隊,只有一條路,穿過長達六十餘公里的森林外圍,連通帝國的大城望海。鎮上有一所小學校、一間商店,沒有警備隊,沒有醫生,沒有理髮店。有一名貴族。

    在鎮子西角的一座小別墅中,住著那位為鎮中人們敬愛的子爵夫人,並不像諸多傳奇小說中描寫的貴族那般變態殘暴,索非亞子爵夫人只是一名嚮往平淡生活的貴族遺孀。三十出頭的她有著華貴美麗的外表與雍容大方的氣質,平日裡的行動便只是在院子中載花種草,擺弄一些鎮中居民無法理解的華麗樂器,她的院子裡有著鎮中缺乏的一名家庭醫生,偶爾小鎮上的人們有個小病小痛上門求助,子爵夫人都是熱心接待並且讓醫生免費施治,這為她博得了相當高的名聲。

    子爵夫人本名叫索非亞-;沃爾,婚后冠以丈夫的姓氏改為索非亞-;理查得森,不過一般很少人會記起這個姓氏,理由在於她本是帝國三大貴族派系「魔狼」家的小姐,嫁給寂寂無名的理查得森子爵後,所有的人都覺得她是委屈了。雖然其本人的意向無從得知,但在子爵夫人府上做事的僕人們都更樂意向外界宣佈她本來的姓氏,久而久之,外界流傳的,也只有她原本的姓了。

    子爵夫人毫無疑問是一名有著淡泊心性並且樂於助人的高貴女子,當然,假如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地認為子爵夫人孤寡獨居,需要一些男人的慰籍,他也會瞭解到她是一名擁有著七級劍士實力的高段戰士,其家傳武學,名鎮天下的「吞天魔狼殺」足以秒殺鎮上任何一名自以為高明的壯漢--這是在她初搬至此時便有過印證的事實。外界知道她一向深居簡出,除了偶爾在鎮上走走,極少跟外人來往,至於外界,也很少有貴族前來探望過她。

    這年的夏天,稠密的山林一貫的隔絕了外界的炎熱,同時也隔絕了諸多的塵世喧囂。某一天,一輛帷幔華麗的馬車駛入了子爵夫人的莊園之中,象徵著子爵夫人終於迎來了外界的客人,據在當時在莊園附近的旁觀者透露,來的是一名身披魔法斗篷的高貴的魔法師,當然,也有好事者稱,那是一名這樣的天氣仍舊圍著厚厚斗篷的變態或者麻風病人。

    子爵夫人的新客人一時間成為了小鎮居民們的話題,但無論如何,在三天後的黃昏,人們便見到了那位「話題」,那是一名有著金黃色長髮並且氣質高貴的女子,二十歲上下,身材高佻修長,她稱呼子爵夫人為「姑姑」,兩人一同在鎮外散步的時間裡,她在子爵夫人身邊優雅地笑著。按照莊園中僕人們傳出來的消息,這女子也是沃爾家族的小姐之一,是一名實力強大的魔法師,同時也在丹瑪城的貴族學院中擔任老師,據說她在明年便會與一名很有前途的年輕貴族結婚,在這之前來這裡散心的。

    新來的貴族小姐名叫芙爾娜-;沃爾,在那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便在這裡安靜地住了下來,偶爾人們會看見她在莊園中幫助子爵夫人修剪花草,偶爾則會在後院修煉神奇的魔法,她是一名植物系的魔法師,有人曾經看見她在一初空地進行了神秘的詠唱,然後那裡便迅速地生長出了粗大的籐蔓,也有人見過她使一些花朵反季節的開放。在前面的幾個月裡,這位美麗而高貴的魔法師始終都待在子爵夫人的莊園中,極少出門,只有到了那年的秋天,她才漸漸地與鎮中的人們接觸起來,只不過,一直到她最後的離開,都很少有人真正的接近過她,這位高貴的小姐身上有著一種氣質,讓人們不自覺地感到自慚形穢。

    當然,很少有人,並不代表沒有……

    第一次與他發生交集,是在那一年的夏末。

    為了逃避那一紙婚約而來到這個偏僻的小鎮,卻並不代表她真有逃脫的勇氣,無論自己此時躲向何方,想來到了明年,仍舊會被發回去嫁給那個傻瓜伯爵。自己表面上剛毅冷靜,卻終究不如外表柔弱的姑姑那般果決,做不來為了逃避婚姻而將自己的身體隨意奉獻給一名男子的事情,雖然姑姑一直堅持她對當初的理查得森子爵有著眾人臆想以上的好感。

    作為大家族的子女,在有著光鮮外表的同時,一向都缺乏自由,這是自己從小便認識到的事情。雖然從小便努力地修煉魔法,並且成為一名出色的魔法教師,但終究不是魔神武聖那般的存在,當家族利益需要時,自己仍舊被當成可有可無的棋子一樣扔了出去。呵,這是一早就預料到的事實,不是嗎……

    不過是庶出的子女而已,家族連母親的存在都不曾承認,能夠讓自己為家族犧牲,在他們眼中也算是給自己莫大的恩惠了吧,畢竟如果自己是一名平凡女子,是一輩子都別想擁有「伯爵夫人」這一頭銜的。早知如此,或許自己不該按照母親的幻想便拼盡了努力,在自己為家族承認之後,母親依舊是死了,不是麼。

    心中有的,是淡淡的怨懟與哀傷,夏日的氣息終究無法完全被山林隔絕,因此,隨之而來的,還有著難以排遣的煩悶心情。

    合起窗台間潔白的帷幔,擋去了那惱人的日光,她慵懶地起身,走向房間裡那台華麗的鋼琴,這個時候,或許只有音樂能夠讓自己安靜一點了。

    片刻之後,房間裡響起了輕盈的音樂旋律。這是一百多年前方才被一名音樂鬼才維撒-;科爾發明的樂器,即便在貴族之中,也不曾被普及起來,不過在私底下,卻已被人們公認為樂器之王。

    不自覺的,想起了姑姑前些日子為自己說的那人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也是自己被姑姑邀請到這裡來的理由之一。

    「……一名優秀的、獨特的天才音樂男孩,雖然纖弱得像個漂亮的女孩子,但是在音樂上的造詣絕對令人歎為觀止,他甚至用前所未見的手法為我調整了鋼琴……」

    這是自己被引來這裡的理由之一,當然,姑姑曾經以那樣的方式避過了家族的婚約,才是自己來這裡的最大原因。不過在自己的心中,的確是想真正見見那位讓姑姑如此推崇的男孩的。

    不過,至今並沒有見到。

    「……一向住在山裡,據他自己說是獵戶的孩子,但很顯然是個謊言,真正在山裡的人是不會有那樣的音樂造詣的……當然,沒人想要追尋那個美少年的來歷……出來的時間也不固定,大概是需要什麼東西了才出來買吧,到時候才有得看……」

    「……原本誰也不知道他有著那樣的能力的,大概是去年秋天的時候吧,他一向是在鎮上溜躂,很好奇地看著一切,也不說話,不與人交流,但長得那樣美麗的男孩子也是很引人注目的。據當時主動與他交談的一些人說,他的帝國語並不流利,聽說是小時候患了結巴……不過當然也應該是假話,他有時候會用些很奇怪的語言唱歌,行止也很有教養和禮貌,所以我估計他是從哪個小國流亡過來的貴族,大概在他的國家裡受了迫害吧,因此到這樣偏僻的地方來避難……」

    「……大概是去年冬天的時候,這裡來了一個馬戲團,不過是高傲的一個團體,大概看到這裡實在貧窮,也就是在這裡修整了一下,並沒有進行表演。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歡那些不入流的東西,所以也沒有邀請他們進行演出。但是在那幾天,一直有些孩子想要進去偷看他們訓練,畢竟鄉下地方,平時也沒什麼好玩的東西,突然看到這樣的一個馬戲團,真是是很新鮮。但那馬戲班主也很不地道,一旦抓住了,往往罵罵咧咧地扔出來,大抵是說這些窮鬼也想看表演之類的,有一次正好那少年路過,看到一群孩子哭著被扔出來,動了惻隱之心吧,便在馬戲班的門口為那些孩子表演起來……」

    「……開始是一些很有趣的小技巧,他能夠讓一枚硬幣在手上消失,然後從你的頭髮裡拿出來,或者明明把一根繩子剪斷了,吹一口氣,卻又能變會原樣,他稱那些事情為『魔術』,當然有好幾種技巧,在我看來,也就是對肌肉或者皮膚的靈活運用而已,但不經過訓練是絕對無法完成的,也有很多我也看不透,因為這個事情很讓那些孩子們開心……」

    「……然後就是唱歌和跳舞,老實說,當時真的讓我感到相當震撼,和帝國流行的歌曲有著本質上的不同,相對於現在那些音樂一味的沉悶冗長--我也是在聽過幾次他的音樂之後才產生這樣的觀感的--他的音樂顯得輕靈活潑許多,大概是因為向孩子們表演吧,他特意選的是兒歌,若是在之前我會覺得兒歌入不了上乘音樂之流,但是他的兒歌卻很顯然有著相當深刻的內涵,時兒活潑生動,卻也有著激昂澎湃的部分,但在他的口中,無論怎樣的部分都顯得相當純粹,雖然用的不是帝國語,但聽過之後感覺意境悠遠,你好幾天都忘不了那種聲音……」

    「……跳舞也是,沒有人給他伴奏,他只是讓那些孩子隨便唱一些兒歌,老實說,那兒歌真是慘不忍睹……可是他就是那樣跳起來了,雖然是伴著難聽的兒歌,但是他就是可以做出流暢而自然的動作,前所未見的舞蹈動作,奔放、舒展,充滿了自然而向上的活力,呵呵,連我的心都覺得有點活潑了呢……」

    「……第一次給我的還只是感到新奇的震撼,但是後來的幾次,那便是真正的藝術了,那是在被那些孩子纏著教他們跳舞時給他們伴奏的一些音樂,才是真正的博大和悠揚,他有時候會用葉片吹一些簡單的曲子,雖然短小,但是意境相當之廣,也有幾次,用竹子做成了一種樂器,那種獨特的聲音……絕對不遜於鋼琴的演奏……」

    「……此後他每次過來,我都去看了,每一次都有些新鮮的收穫,已經好多年沒有這樣的感覺了,那孩子長得漂亮,人也好,對誰都彬彬有禮的,後來有一次我叫他來這裡玩,他也過來了,沒有拘束的樣子,只是看到鋼琴之後很是驚奇,彈了幾下,說是聲音不太對,然後便為我調成了現在這樣,接下來……我真的聽到了天籟……」

    礙,想起姑姑的推崇,突然覺得好想見見那個人了,音樂是她從小便喜歡的東西,只是因為母親的要求而放棄,但這些年來,她一直未曾停過涉獵這方面的東西,那人唱得如何,跳得如何,自己未曾親見,但是只從這部鋼琴被調整的結果來看,恐怕整個帝國,都沒人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吧。

    暑熱未褪,縱使彈起她最喜歡的曲子,心中的煩悶仍舊難以排遣,掀開輕柔的簾子,顯現出來的,是下方並不熱鬧的街道,但一群孩子卻簇擁著從那邊跑了過來,前方走著的,是一名身穿平民衣服的年輕人,手上抱著一些東西,隔得遠了,看不清他的樣子,卻顯然是被那些孩子纏得煩了,吃力地回頭說著什麼,但是卻並非生氣,路邊的幾個人也在親切地跟他打著招呼。

    但一個人的氣質,往往從步子上就能看出一些來,那人走路的樣子一看便與鎮子上的其他人有著很大的不同。不知為何,這人應付那些煩人的孩子時的樣子,使她產生了相當的好感。

    姑姑說的,便是他嗎……

    那一年,炊煙鎮……那一場故事,改變了她的一輩子……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03:38 PM

第九章 繾綣


    「好吧好吧,等等等等,我還得買東西呢……把你們大姐頭叫來,待會看看你們訓練的成果……」

    揉了揉眉心,唐憶第一千零一次痛恨自己的性格居然如此「軟弱」,居然連這些個孩子都擺不平,罷了罷了,今天又得晚些回去了。

    「好啊好啊,快去叫大姐頭過來,快點快點快點……」有人像風車一樣呼呼地跑走了。

    「阿憶哥哥快來,阿憶哥哥你還記得我吧,我是約翰啊,商店是我家開的,是我家開的哦……」一張掛滿鼻涕的可憎面孔一跳一跳地不斷出現在眼前的畫面之中。

    「阿憶哥哥阿憶哥哥,今天我們練習哪首歌,讓我們先準備一下啦,阿憶哥哥阿憶哥哥……」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還會有哪首歌,當然是那首『同一首歌』啦,那首歌最好聽了,我已經把歌詞背熟了哦。阿憶哥哥阿憶哥哥,我說得對不對,對不對啊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救命啊……

    其實這個小小的鎮子也實在沒什麼可買的東西,過了一會兒,一個圍著圍裙,模樣結實的姑娘被孩子拉著跑了過來,似乎被拉來之前還在幹活。用圍裙擦著手,她走到唐憶身邊叫了一聲「唐憶哥哥」,隨後在拉她來的那孩子頭上狠狠拍了一下:「想死啊,害我差點摔了一跤!」

    「可是不是阿憶哥哥來了嗎!要不然我才懶得去拉你呢……啊,大姐頭殺人啦,我詛咒你以後嫁不出去……」

    「去死去死去死……」

    一番混亂的追打之後,唐憶好笑地制止住了這場打鬧,對那身材結實的姑娘說道:「卡琳,還有事情沒做完嗎?要不要待會再練習?」

    「不要!」

    「不要啦……」

    「不要不要不要……」

    話一出口,就受到了大家的牴觸,那名叫卡琳的姑娘也搖手說道:「沒關係啦,反正家務每天都一樣做,什麼時候都可以的。」

    「那好,開始了。」他指手畫腳地佈置一陣,讓大家就在街邊站好位置,「老規矩,卡琳,你指揮吧。」

    心中想著每次都是你們自己唱,非要我來幹嘛。一抬頭,才發現不遠處小別墅的二樓窗台上,那位氣質雍容的子爵夫人正與另一名身材高佻的金髮女子往這邊看來,接觸到他的目光,子爵夫人笑著一點頭,當下也連忙點頭回應。

    「姑姑,你說的便是他?」

    「嗯,很漂亮的孩子對不對?名字很奇怪,叫唐憶,但據他自己說是姓唐,大概是他家鄉的習慣吧。每次來了就被這些孩子纏住。」

    隨著下方的排練,歌聲一陣陣地傳了上來,子爵夫人笑著說道:「這應該是他家鄉的語言,雖然這些孩子唱得不怎麼樣,可是仍然聽得出裡面寬廣的意境對不對?假如真的由訓練有素的歌唱團來演繹,一定能夠在短期內紅遍整個帝國的,他自己似乎也明白,不過在我向他提起時,他卻說暫時沒有離開這裡的打算。」

    「看到那個指揮的女孩子了嗎?叫卡琳,一向是這群孩子中的大姐,資質很不錯,可惜家裡太窮了,母親早就去世,父親目前不知道在哪個地方遊蕩呢,一個人過得很辛苦,我好幾次想過要幫她,不過她都拒絕了,是個有骨氣的孩子。」

    一群孩子像模像樣地在下方排練著歌曲,芙爾娜在樓上看著。很有新意的旋律和唱法,可惜,似乎看不到那個男孩的表演了呢……

    過了一會兒,子爵夫人讓人搬來桌椅和點心,兩人在窗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那些孩子的排練另芙爾娜感到有些意興索然,那歌曲是不錯的,只是唱的人太差。漸漸的,日光轉為通紅的顏色,僕人上來請示了今晚的菜單又下去了,一群小孩也終於算是排練完畢,那名叫唐憶的男孩似乎收拾東西想走,卻被孩子們跳啊跳啊的纏住了。

    望著他被圍在中間那副無奈的神情,芙爾娜覺得有些想笑。不過,今天應該就到這了吧,希望下次能看到他的表演才好……她心中想著,從椅子上起來,坐了半個下午,需要走動一會兒才行。

    索非亞姑姑對於感興趣的事情一向耐性十足,她走回房內,舒展身體地踱著細步,回頭望去,只見姑姑依舊坐在那兒,一杯紅酒在她纖細的指間輕晃,渾身上下發出一股慵懶的風情。

    等等!

    風情?

    芙爾娜心中一動,莫非獨居多年的姑姑竟然對那個俊美的男孩子產生了好感麼,因此才獻寶似的將自己邀請過來?這樣的事情在帝都或者丹瑪那樣的貴族聚居地算不上什麼大事,貴族夫人往往喜歡高強的武士、魔法師或者出色的表演者、詩人,即便是有夫之婦,偶爾紅杏出牆的也屢見不鮮,何況姑姑寡居多年,在這方面更不會有道德上的負擔。只是……真的會這樣嗎?姑姑結婚之後不到半年,丈夫便戰死在邊境上,此後對姑姑示好的出色人物不在少數,其中不乏出色的音樂演奏者,姑姑卻一直都未有絲毫所動。之所以搬來這樣偏僻的鎮上,也是為了避免那些人的糾纏。難道說到了十幾年後,她竟然會對一個比自己小那麼多歲的男孩動心了?

    雖然那男孩子的確長得很漂亮。或許音樂上也的確有著非常高的造詣。

    不過現在看來,如果真是這樣,姑姑對於那男孩的評價或許就有些失之偏頗了,畢竟以情人的眼光來看人,是會把人的優秀無限誇大的。

    正這樣想著,一絲絲旋律卻突然傳入了她的耳中,她停了一下,似乎在確認是否真有其聲,但那聲音終於由細不可聞漸漸上揚,輕盈而獨特的樂聲,卻如同一溪清泉般,穿過她的心靈,使她不由自主地顫慄了一瞬。

    樂聲細細地穿過那簾幕,靜靜在室內盤旋,她輕柔地回到窗台,在椅子上坐下,果然,是由下方那男孩發出的。

    此時的他正卓立於街邊,兩手橫舉著一根竹竿似的東西,放在唇邊專心地吹奏,一群孩子裝模作樣地坐在街頭,顯然無法理解這樣的輕柔音樂,都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但所有的人都自覺地沒有出聲。但孩子無法理解的音樂,在樓上兩名有著豐富閱歷和修養的女子耳中卻是另一番體會,兩人躺在椅子上,靜靜地望著下方表演的男孩。微風吹動他柔順的短髮,夕陽將足以震撼人心的橘紅從上方澆灌下來,雖然身著普通的布衣,但此時那男孩身上卻自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魅力,望著他靜立吹奏的神情,一瞬間,芙爾娜幾乎幻覺自己看見了傳說中的美神。

    靜靜地,靜靜地,天地間只剩下了那清流般的樂聲,芙爾娜完全放鬆了身體,久違的輕鬆和繾綣感籠罩了她的身心,不自覺的,一滴淚水從眼中流了出來,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此刻為何會哭……

    那樂曲漸漸的終於停了下來,孩子們跳起來,有的說不好聽,有的說一般啦,這一切她只是在上方恍惚地看著,樂曲仍舊在她的心中徘徊。也不知過了多久,子爵夫人的身影到了她的身後,將手雙放到她的肩上。

    「好孩子,舒服多了吧……」

    「姑姑……」聲音出口,她覺得有些哽咽,鼻頭也不由得一酸,更多的眼淚便決堤般的流了出來。

    「姑姑……」雙手在胸前交握,她蜷縮起身體,哭道:「……姑姑,我不想回去嫁給那個人啊……」

    第二次見到他,已經到了兩個月後,時間是秋天。

    自從第一次聽過他的吹奏之後,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多瞭解一點這人的事情,可惜姑姑那裡知道的便幾乎是鎮上人對他所有的瞭解了。每日無聊之下,她便出門去看看那些孩子們所謂的排練。

    應該是先入為主的原因了,第一次看這些孩子排練時,她覺得那樂曲也不過爾爾,進而對那名叫唐憶的男孩的音樂造詣產生了懷疑,但在聽過他一次的演奏之後,即便是這些孩子拙劣的表演,她也能夠從中找出一些令自己佩服的東西來。這樣的情況,委實令她有些自嘲的好笑。

    雖然聽不懂那來自異鄉的語言,但是看過幾次之後,她對於那支名為「同一首歌」的歌曲旋律也能隨時輕哼上一小段了,由她哼唱出來,自然比那些孩子好聽得多。偶爾無事,她便輕哼上一段,並且試著照這旋律填上新詞,將這新詞給姑姑看時,還被姑姑小小地嘲笑了一回,說她現在又變成狂熱的追星族了。

    縱然世界的不同,追星族在這裡依然是存在的,在帝都,在丹瑪,一名出色的表演者會獲得莫大的聲名,不少貴族小姐都寧願追求並嫁給一名出色的藝人而不願意嫁給更有前途的貴族,至於出色的女藝人更是男性貴族爭相包養或者迎娶的對象。而由於演出場地的限制,在這裡,一票難求的情況便更是嚴重,芙爾娜小時候曾經狂熱地喜歡過好幾個「明星」,但是那時候她並未被家族所承認,能夠看到表演的次數卻是少得可憐。只是在迎合母親的願望修煉魔法之後,方才費了好大的力氣將這愛好放棄了,卻想不到在這個小地方見到那少年的表演之後,這習慣又有些死灰復燃起來。

    不過縱然她如此期盼可以再看到一次表演,少年卻終於沒有來了,按照子爵夫人的說法,在去年他是經常來到這邊的,但自從表演開始之後便漸漸來得少了,一方面恐怕是害怕自己太過引人注目,引來「仇家」的追殺,另一方面,怕也是被那些孩子煩得受不了了。

    「不過,只要他還在這裡,無論如何我都得保護他的安全的……」

    子爵夫人如此地說,芙爾娜也點頭同意。

    「但是……姑姑你為什麼不派人去找找他的住處呢?這樣一來……」

    「也找過啦,只是一進森林就會失去他的蹤跡,這說明他極擅追蹤與隱跡的技巧,我也不敢讓人跟得太緊,要是讓他發覺,往後恐怕就會離開這裡,再也不回來了。」

    沒有能夠找到他的線索,這使她有些沮喪,不過,兩個月後他終於來了一次這裡,而後便經常過來了。

    落葉金黃的天氣裡,整個鎮子都有著令人不由自主地舒展心神的氣氛,難怪姑姑要讓自己來這裡放鬆心情了。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雖然她總是遠遠地看著--她也算熟悉了那個小小演唱團的情況,特別是那個叫卡琳的姑娘令她印象尤為深刻。

    很堅強的一個小姑娘,據說才十四歲吧,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過著生活,因而鍛煉出了一身結實的體質,幾乎已經發育完全的身體,手腳有力,皮膚健康,樣貌算不上出眾,但引人的是她身上那股活力。雖然以現在的審美觀點來說,相對於帝都那些追求美麗的姑娘,她無疑是有些過於強壯了,一開始芙爾娜也不覺得她美麗,不過現在她卻覺得她有著相當健康和陽光的美感。有時候,芙爾娜甚至有些羨慕她,因為她看起來很強,什麼事情都很有主見,不受旁人支配。要是自己也能這樣就好了,她想。

    不過,縱然看起來很強,有些事情也並非人力所能及,譬如說今年收割麥子的時候,對於今年的豐收她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好在周圍的人都幫她,芙爾娜也暗中用了生命魔法使收割變得不那麼費力,她不願意旁人看見她在幫人,出於何種心理卻是很難說明。

    大收割完成之後,整個鎮子都沉浸在一片豐收的喜悅之中。過兩天便是整片大陸都會慶祝的收穫祭,據說那名叫唐憶的少年上次曾經答應過,收穫祭一定會來到這裡。想到這裡,她心中有著大大的期待。

    當然,我們不能說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而僅僅是對於偶像這類事物的一種期待而已,畢竟在那個社會裡,音樂是很奢侈的一種享受。不過子爵夫人卻喜歡以這個來調侃她,問她是否是喜歡上了那個孩子了。

    礙,想起來就有些惱人,怎麼可能呢,姑姑真是添亂……

    這天,她穿了一件樸素的碎花白裙出門,據說在收穫祭上,那些孩子會給大人們表演他們辛苦排練的節目,她想去看看他們的進度如何了。不過,還未到排練的場地,前方就有一陣騷動傳來,很多人圍在卡琳的房間前面。

    怎麼了……

    她帶著疑惑靠過前去看,周圍的居民都自動給她讓出了一個位置,並且小心地不碰到她。雖然這些日子都瞭解了她並沒什麼架子,可是人家畢竟是貴族小姐啊,穿的衣服多好多白,要是弄髒了怎麼過意得去。

    「搬、搬、搬,全都搬……就這麼點嗎,這麼點怎麼夠……」

    進入人群,她便看到了一個大漢指揮著幾人將幾袋糧食從卡琳家裡搬出來的場面,那是卡琳今年的全部糧食了,記得收割的時候有一袋放在天地上沒有紮好,眼看快要倒在地下了,還是她親自過去紮緊的。卡琳就站在家門口,一臉鐵青地望著這些人從家裡搬出值錢的東西--實際上也沒什麼東西可搬了--她的手中緊緊拽著一張羊皮紙,眼中淚光閃動,牙齒緊咬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

    「……真不是人哦,這麼好的姑娘……」

    「聽說她父親在外面賭錢輸了好多,現在竟然將自己家裡的東西都抵押了出去,這可是卡琳一個人吃了好大的苦才種出的糧食啊……」

    「聽說連卡琳都被抵押出去了啊……」

    「什麼,這怎麼可以……」

    眾人的議論聲中,芙爾娜心中升起一股難抑的怒氣,接著,卻聽得一個發音並不標準的聲音從外面擠了進來,正好站到了她的身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身邊傳來淡淡的、清爽的皂莢味,她一轉頭,便看到了那一頭烏黑柔軟的短髮,纖弱秀美有如女子的模樣。心中不由得一震。

    是他……



第十章 奏響


    「唐憶哥哥……」一見到少年的出現,在周圍的一些孩子們立刻便跑了過來。

    「唐憶哥哥,大姐頭好可憐啊,你幫幫她吧,幫幫她吧幫幫她吧……」

    「是啊,她爸爸賭錢輸了好多,把她給賣了哦……」

    「唐憶哥哥,該怎麼辦,該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唐憶哥哥,這是我攢下來的零花錢,唐憶哥哥,你救救大姐頭啊……」

    搖啊搖搖啊搖,唐憶的手被幾個孩子拉著像鞦韆一般的擺動,卻也終於聽懂了發生的事情,眼見幾個孩子在唐憶這裡幫忙求助,那邊卡琳眼中的淚水也終於忍不住地流了下來。幾名大漢搬掉了房子裡的東西,為首的那人說道:「什麼東西都沒了嗎?那沒辦法了,小姑娘,跟我們走吧。」

    大概是認為卡琳根本沒辦法逃跑,那大漢的語氣也變得有些溫和,不過,看著他慢慢地靠近,卡琳卻驀地尖叫了一聲,隨後碰碰幾下跑回房內。

    大漢使了個眼色,讓其餘幾人守住房屋後方的窗戶,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卡琳卻並非想要逃跑,過得片刻,她雙手執著一把菜刀衝到了門口,頭髮已經有些散亂,滿臉的淚水。

    大漢驀地變了臉色:「小姑娘,別這樣做,你沒有機會的。」

    「我想你是對的,卡琳,把刀放下。」隨著淡淡的語調,唐憶歎了口氣,走了過去。卡琳望著他,眼神有些軟了下來,雙手卻仍舊緊張地抓著刀,顫抖著道:「唐憶哥哥,你別管……」

    「沒人想過要管你,我也沒那個能力,你一向做得很出色。」唐憶笑著說道,輕按上她劇烈顫抖的雙手,那雙手粗糙得像是塊牛皮紙。接著,他將那把菜刀拿了下來,回頭道:「我想我們可以談談。」

    「你是什麼人?」

    「中國人。」唐憶用漢語說了句笑話,但隨後發現沒人聽懂,「呵,說笑了,我是他們這些孩子的……呃,音樂老師。」

    「原來是樂者嗎……」那大漢的神色緩和了一點,「這麼說,你要替她還這筆債了?」

    「當然,你看,我的手上還有孩子為她湊的錢呢。」他攤開手,隨後發現大漢的臉色開始變綠,連忙說道,「當然,我的錢還沒加進去。她到底欠你多少錢來著?」

    那大漢笑了笑,伸出兩根手指:「她父親欠了我們二十個金幣。」

    聽到這個數目,周圍的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尋常人家省吃儉用,一年一個金幣都用不到,二十個金幣對於眾人來說毫無疑問算是天價的數字了。站在人群裡的芙爾娜細心地觀察著唐憶的表現,果然,他沒有驚訝的神情,而只是有些疑惑地摸著頭,喃喃道:「唔,原來是她父親欠的錢,跟她有什麼關係……」

    「帝國法典……」那大漢說道,「除貴族外,孩子在成年之前,算做父母的私有財產,她父親欠了錢沒辦法還,自然得以她來抵債。」

    「這麼要不得的法典,沒人想過要改改麼?」

    「你竟敢質疑帝國的法令,你想造反嗎!?」

    「等等等等,說笑的。」唐憶連忙搖了搖手,在這些人的面前,自己沒什麼蠻橫的權利,也就只能按照他們說的照認了,不過,「但是這一下子,身上恐怕沒那麼多錢啊。」他掏出腰間的錢袋,隨後倒在一旁孩子們用做玩耍的木墩上,霎時間,金銀的色彩晃閃著眾人的眼球,但大多都是銀幣和銅幣,看起來純金鑄造的硬幣卻只有兩枚。

    看到那兩枚金幣,芙爾娜卻驀地一震,只聽得那大漢拈起兩妹模樣奇特的金幣來看了看,隨後大怒道:「你這是哪裡的金幣,根本就不是帝國幣,你糊弄我們嗎?」

    古魔法帝國的權力金幣,若是放在大型的拍賣場上,這兩枚金幣的價值不會下於兩百帝國幣,他果然不是平民……腦中浮起這兩枚金幣的資料,芙爾娜做出了判斷。

    不過,他為什麼要拿出這兩枚珍貴的錢幣出來呢?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嗎?

    「啊?不是帝國幣?」事實有些出乎芙爾娜的預料之外,因為唐憶也是一種完全不明白這兩枚金幣價值的樣子,此刻抓著頭髮,很是傷腦筋,「那……可以給我點時間嗎?我回去拿……」

    見到他受窘的樣子,卡琳驀地拿過了被唐憶放在一旁的菜刀,顫聲說道:「唐憶哥哥,你……你不用為難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說了不會管你,把刀放下,別傷到了人。現在是我在跟他們談生意,商品不要亂動。」唐憶語音柔和而堅定,但卡琳這次卻是哭著搖了搖頭,說什麼也不肯放下刀了。而那大漢顯然也不想再跟兩人糾纏,用力地揮了揮手。

    「少廢話,抓人!」

    幾名手下擁上前去,但見到唐憶下意識地站在卡琳前面的樣子,當下也拔出了掛在腰間的刀劍,便在此時,但聽得轟的一聲爆炸從唐憶身邊的地面傳來,隨後,一條黑影刷的抽了出來。

    「鐺鐺……」幾聲,幾人手上的兵器被那黑影係數擊飛,定睛看時,卻是一條長長的籐蔓,在日光下舞動招搖。人群之間,一名身材高佻的金髮女子正直直地伸著手,樸素的碎花白裙恰到好處地襯出她完美的身形,此刻凝視的眼眸間,自有一股威嚴高潔,不容侵犯的氣勢。卻是芙爾娜終於出手了。

    「魔、魔法師……」

    幾名大漢回過頭來,微有些恐懼地望著她,理論上來說,在這樣近的距離下,魔法師對於戰士的威懾要減少很多,但只是方纔那一下,卻已經顯示出雙方的實力差距,為首的大漢額頭上不自覺地泌出了汗水。芙爾娜默默地收回了手,接著,那根籐蔓也「刷」的一下收回地下,只剩餘一個爆裂的小坑。

    默發魔法對於法師來說有著相當大的負荷,不過這是小魔法而已,對於有六級法師級別的芙爾娜來說並不困難,但此刻她卻不自禁的感覺有些緊張,因為那俊美少年正一臉好奇地從幾名大漢組成的人牆後投過來驚異的目光。

    「啊,魔法師,真的是傳說中的魔法師嗎……」他在大漢身後跳了幾下,隨後才找到個合適的觀察位置,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神色中大是崇拜。那模樣似乎在說:啊,原來魔法師就長這個樣子!

    這年頭魔法師雖然並不多,但也不是特別稀有的職業,或者只有這樣偏僻的小鎮上才沒有見識魔法師的機會,芙爾娜心中暗道這少年警惕心真高,就連這個時候也忘不了維持自己「山中長大的獵戶的兒子」的身份。表面上卻沒有露出任何情緒上的波動,只是拿出貼身的家徽道:「我是自然系法師芙爾娜-;沃爾,誰派你們來的?」

    印有魔狼形象的徽記,在整個帝國的地位都是不容忽視,幾名大漢立刻顯出了敬畏的表情,為首那人額頭上更是汗如雨下:「原來……原來是沃爾家的小姐,小人……小人們只是來收賬的……」

    盡量不去注意俊美少年的表情,芙爾娜淡然說道:「不要在我面前說謊,在怎樣的賭局上,你們會借給一個平民二十金幣?若是你們不肯說,我便自己來查如何?」

    沃爾家勢力通天,如果真讓這股勢力介入了,一些小事哪裡還能夠善了,為首那大漢意識到這件事,當即跪到了地上:「其實……其實我們是受巴克斯子爵的命令幹這件事的,巴克斯子爵上次來過這裡……」

    這話一出,人群中當即有人說道:「哦,原來是那位子爵啊,去年來這裡的時候還說要娶卡琳回去當侍妾,當時想用強,被索菲亞子爵夫人阻止了的那個啊……」

    事情立刻便真相大白,唐憶一時間對這名白裙魔法師佩服不已,只聽得她說道:「原來是這樣,回去轉告你們的主人,這件事我插手了,若造成任何的不便,我代表沃爾家表示抱歉。巴克斯子爵風格高尚,我在丹瑪貴族間也有所聽聞,相信這件事只是你們這群下人不知輕重陷主人於不潔的名譽,我不便懲罰你們,自己回去向主人請罰吧。至於這名小姑娘,就麻煩你們將借條拿來,並且寫出一份契約,從今以後,她不屬於她的父親,而是屬於沃爾家,明白了?」

    事已至此,哪輪到他們「不明白」,當下照著她說的拿出欠條,立下契約。事實上芙爾娜心中也有些震驚,在丹瑪的時候還不覺得家族的勢力大到如何如何,卻想不到到了這樣偏遠的地方會有如此之大的震懾力。待到一切弄好,她將那一紙契約交給了卡琳。

    「收好吧,從今天開始,你屬於你自己了……」

    眼見卡琳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她笑了笑:「這可也不是白給你的哦,沃爾家也有支持一些樂團,你既然在接受唐先生的教導,往後或許可以成為表演者也說不定,到時候可得優先考慮加入我們家。」

    她不願意引起卡琳已經將自己賣出去了的心情,因此之說「優先」說明她還有選擇的餘地,唐憶在背後推了推她的肩:「還不快謝謝人家。」

    平民見到貴族時大多拘束,在唐憶的提醒下,她才記起禮貌來,連忙道謝。唐憶也笑了笑說道:「剛才真是謝謝了,沃爾小姐。」

    「沒什麼。」芙爾娜微笑著回答,還想說些什麼,一個聲音卻插了進來。

    「唐先生,你終於過來了,芙爾娜,你和唐先生已經認識了嗎?那我就不用介紹了。」走到她身邊來的,卻是一身便裝的索菲亞夫人,「介意到舍下去喝杯茶嗎?真是不好意思,上次你幫忙調整的那架鋼琴,音似乎有些不對了呢。」

    音不對?不會吧,自己昨天才彈過,很好啊……芙爾娜心頭疑惑,轉頭望向姑姑時,才發現她也望了過來,眼睛俏皮的一眨。

    鋼琴其實是子爵夫人自己弄壞的,當然只是小問題,唐憶稍加擺弄,便調整了過來,這期間芙爾娜一直驚奇地看著他修理的手法,而心中則在疑惑,姑姑對於這少年的態度到底為何,是單純的欣賞,或者已經動了心。因為按理來說,作為一個有修養的貴族,是不會做出這樣的小動作來請人的。當然,這也只是理論上的說法。

    修理好之後唐憶試了會音,看著那嫻熟的手法,想起姑姑推崇的言辭,芙爾娜不由得立刻便想聽聽他的演奏,只是這樣顯然不合時宜。子爵夫人讓人端來點心和紅酒,給唐憶準備的卻是一杯咖啡,三人圍著一張小桌子坐了,然後子爵夫人問起方才發生的事情,說話間,芙爾娜才知道唐憶竟然不會喝酒。

    一名不會喝酒的貴族礙……

    或許是怕酒後失去清醒而說出自己的秘密來吧……她這樣猜測著,心中推測到底是經歷了怎樣的變故才能讓一個人養成如此高的警惕心。

    其實所有的當然是她先入為主的觀念,只是因為這些觀念,唐憶在她心中便有了一種神秘而哀傷的外殼。彬彬有禮的美麗少年,良好的談吐與教養,神秘的身份,滄桑的過望再加上出色的才華,簡直就是諸多傳奇小說中走出來的主人公嘛。無怪姑姑會喜歡他……想了想,她刻意在評價中加上了這麼一句。這一點很重要。

    三人交談期間,唐憶不止一次地表示了對於芙爾娜的佩服和對於魔法的好奇,不過芙爾娜自然是當成他掩飾自己身份的一種方式了,若在平時,她會對這種做作的行為感到生氣,但此時卻只覺得他又多了一項優點--謹慎的個性。

    「不過……假如阿憶你真的想感謝芙爾娜,不如為她彈上一曲你拿手的鋼琴曲吧,老實說,她對這個可是相當著迷呢。」三人交談間,很快便直接稱呼起對方的名字來,阿憶,芙爾娜,但對子爵夫人自然還是一人稱夫人一人稱姑姑,當唐憶再次為剛才的事情而表示感謝時,子爵夫人順勢便提出了這個請求。

    「哦,真的嗎?」唐憶笑著往芙爾娜望去,只見她的雙眼裡也滿是期待,當下站了起來,走到鋼琴邊,「既然這樣,我就以最拿首的一支曲子作為感謝好了,雖然單純以鋼琴演奏無法完全表現其中的意境,但是目前也只能請兩位女士多包涵……下面這一曲,獻給美麗的芙爾娜-;沃爾小姐……」

    他將手放在胸前,行了個芙爾娜並不瞭解的紳士禮,以前參加演出時,這是必須的,後來也形成習慣了。

    芙爾娜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滿懷期待地等待著他的表演,但片刻後她才發現,相對於她本已熱切的期待,她所得到的,委實是她期待的十倍、百倍!那震撼與感動來得如此之大,以致於只在第一次,她的心靈便已經失守、淪落,之後,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在鋼琴前方坐下,少年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將手指放在了琴鍵上。

    「……藍色多瑙河。」

    他說著,聲音有些許沙啞,這是刻意培養出來的緊張……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03:41 PM

第十一章接觸


    作為不一樣的世界,為什麼會同樣有鋼琴,這曾經是唐憶想要去探究的一個問題,當然沒有結果。

    唯一的解釋或者是兩界的神明同屬於一個部門,這誠然有些可笑,而事實上也的確是玩笑。唐憶不是一個喜歡在無從探究的事情上鑽牛角尖的人,重要的只是,目前,鋼琴,他在演奏。

    按照子爵夫人的說法,鋼琴在這個世界的歷史至此不過百年,所能夠產生的鋼琴名家也實在是少得可憐。上次彈奏時他還擔心自己的演奏是否能被這個世界的人所接受,不過,只是看過子爵夫人在上次聽過自己隨手彈奏的一段巴赫的《創意曲》後那驚訝的表情,他便明白只要是音樂,彼此間或多或少總有些共通性。

    何況鋼琴才剛剛起步,當然不會有人去指手畫腳說這段該遵循什麼規律,那段該如何轉折,一切欣賞和彈奏的標準都未有出現,他便是標準的制定者。

    相對於上次只是為了調試鋼琴而隨手彈奏的《創意曲》,這次的《藍色多瑙河》他已是全力演奏。作為「圓舞曲之王」小約翰-;施特勞斯最負盛名的圓舞曲,這首曲子也被稱為「奧地利的第二國歌」。1866年奧匈帝國在普奧戰爭中慘敗,帝國首都維也納的民眾陷於沉悶的情緒之中。為了擺脫這種情緒,小約翰才應人委託創造了這首曲子。已經不記得曾經是在何處看到過這篇資料,但唐憶當初彈奏這首曲子,卻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曾經想過要在音樂中尋找某種安寧心神的力量,然而收效甚微。

    在曾經的世界裡,他曾以這首曲子參加過好幾次少年音樂賽事,無一例外獲得冠軍,然而也有一次,某位資深的音樂人在給出高分後評價「作為少年人,能夠達到這樣的標準固然難得,但是無論如何規範的訓練,也無法掩飾這段鋼琴曲已經失去靈魂的事實,如果不調動起共鳴的情緒,你所能達到的,就僅僅是技術上的顛峰而已……」

    從那以後,他每一次彈起這首曲子,都只會感到深深的挫敗感。

    但這次不同。

    某種音樂中需要的靈魂第一次升起在了他的心靈之河上,當靈巧的十指沿著那曾經反覆練習過千百遍的軌跡輕盈跳躍下去,他也首次從中獲得了莫大的享受,身體彷彿已經消失,而他靜靜地沉浸於音樂的旋律之中,感受著音樂與時間的流動,而世界也唯有那音樂與那靜靜通過的時間之河,它們流暢而輕緩地經過了他的身體,每一絲的變化都顯得清晰無比。

    樂曲拉向結尾的高昂與響亮,曲終。那曲調卻彷彿深深鐫刻入人的鼓膜上一般,久久迴旋,天光溫柔地照射進廳內,白紗輕撫,唐憶深吸了一口氣,寧靜而雋永的下午。

    過了許久,依然沒有聲音發出,唐憶從音樂中回過神來。搞什麼,掌聲也沒有一點,聽著聽著就走人了嗎……一回頭,才發現兩位女士仍舊坐在椅子上,子爵夫人慵懶地躺在椅子裡,手中舉著一杯紅酒,下意識地搖啊搖啊,也不知道已經輕搖了多久,目光微有些惆悵地望向一邊,感覺到他的目光,才收回了目光,與他對視良久,方才發出自然的一笑。至於芙爾娜身子則有些前傾,雙手交握放在大腿上,低著頭,目光在地上游離,不知在看些什麼。

    怎麼會這個樣子……

    以前演奏完畢,照例會有人歡呼,有人送花,有人嚎叫,但情況無論如何稱得上熱烈,這一次自己感覺比以前要好得多,但為什麼反應會這麼詭異,難道說只有自己覺得爽,爽著爽著就不由自主地跑調了?

    「呃……獻醜了……」

    兩位聽眾沒有反應,他也只好首先開口,隨後還是子爵夫人首先有了反應,只見她費了好大力氣一般才將酒杯舉到嘴邊,略有些粗魯地一口飲盡,隨後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好像要把人連靈魂一塊掏空的力量,從今往後,除了阿憶你的演奏,我想世界上再沒有可以聽進去的音樂了……」她迷人地笑了一笑,「真不知道幸還是不幸呢。」

    「啊……呃……那個,抱歉……不,我是說謝謝……」

    聽到這樣的推崇,唐憶不由得紅了臉,子爵夫人輕輕地回以一笑。芙爾娜此時也終於抬起了頭,她此時的神情令得唐憶頗有些意外。上次來時曾經看到過她一眼,今天也有了一番交談,在唐憶的心目中,這名美麗的金髮女子有著優雅的行止與冷靜的氣質,總的來說,這是人們在生活中因為經歷和鍛煉逐漸培養出來的賴以保護自己的外殼,一如他曾經給人的斯文有禮和樂觀陽光的觀感,這樣的外殼一旦形成,便不會輕易改變,而一旦褪下外殼,人們便會恢復到脆弱而易傷的靈魂層面。但在此時,她卻很顯然地表現出了另一種風情,冷靜的氣質已經不見,額邊的金髮微有些散亂,面上卻顯出迷人的慵懶和些許的嬌羞,這情況,甚至讓人感覺有些……天真可愛?

    「呃……全身麻麻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唐憶的臉上不由自主地紅了一下,隨後不動聲色地將頭轉向一旁……

    「有一個難以啟齒而且有些過分的請求,就算阿憶你會認為我這個老女人在耍手段也沒辦法,因為事實上來說,這也的確全是私心上的要求……」出門的時候,子爵夫人刻意撇開了芙爾娜,向唐憶說著她的請求。

    「哪裡,夫人還是二十多歲吧,如果您也稱得上老,世界上豈不是沒有人可以稱得上年輕了。有什麼事情請儘管說便是,能做到的我一定會盡量去做的。」

    「是關於芙爾娜的……」子爵夫人好看地抿了抿嘴,「其實阿憶你或者不知道,她這次是來這裡散心的,因為明年的這個時候,她就得按照家人的要求,嫁給一名伯爵了。」

    唐憶點了點頭:「雖然這樣說有點失禮,但是似乎不是什麼值得期待的婚姻,對吧?」

    「阿憶你說得沒錯。」子爵夫人笑了笑,「如果在我的立場,我會要求她直接拒絕家族的要求,當然,會有些困難,但並非全無辦法。不過問題在於,她似乎並沒有這方面的想法,這孩子外表冷靜堅強,但內心相當脆弱,儘管家族對她並沒有什麼可以稱道的付出,但她卻無法堅定逃脫的決心,這使我相當為難,而她自己,顯然也為了這件事而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因為這個原因,我邀請她到這個地方來散散心,因為老實說,我一直擔心她陷入另一種相當危險的心情,假如真的讓她覺得一切無可挽回,沒有回轉餘地……相信阿憶你該明白會發生怎樣的事情吧。」

    「唔……」唐憶點點頭,還用說,無非是自殺。

    「事實上我用了一些心機。」子爵夫人望定了他,「芙爾娜從小就喜歡音樂,因此從第一次看到你的表演時,我便存了一份心,這個奇特的少年,能不能打動她呢?事實證明我的猜測完全正確,與其讓一名親人來開導她,我想,恐怕讓一名她所崇拜的偶像來開導她會更加有效。」

    她漸漸換上了祈求的表情:「我希望阿憶你能給她一種積極樂觀的態度,如果能因此讓她下定決心擺脫那些不必要的羈絆當然最好,如果不行,我希望至少可以讓她開心一點,不至於走向那條危險的道路。」

    「唔。」唐憶點了點頭,臉上綻出笑容,「我該怎麼做?」

    「我想……首先希望你能抽空盡量多來吧,她一定會很期待你的表演,事實上,我也希望能夠多聽幾次這樣的演奏,今天的樂曲,真的是……呵,我無法找出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它……只希望這樣的請求不是太過冒昧……」

    「……沒關係,我想應該可以做到……」

    點頭答應之後,唐憶正式告辭。進入山林之中不久,一個嬌小的身影如同精靈一般從樹上閃了出來,鑽入他的懷抱,是小雪。

    「阿憶今天回來得好早哦……」

    「呵,因為沒被那些煩人的孩子纏住啊。」他在小雪的額上親了一下,「真抱歉,讓你一個人在這裡這麼久。」

    「沒關係啊,我在這裡看那些人,很有趣呢……」

    「是嗎,今天看到什麼了?」

    兩人一面說著一面往林中幽暗處走去,片刻之後,兩匹巨狼從前方鑽出,向他們低吼了一聲。兩人坐上狼背,轉眼間消失在了叢林深處。

    從上次小雪帶著他接觸到人類的痕跡以來,又是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距離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過了兩年有餘的時間,因此,雖然從樣貌上看起來唐憶仍舊未有改變,但在今年年初,他已經正式度過了十八歲的生日。在他的心目中,這已經是該為他的行為負責任的年紀了,簡單來說,他已經成為了大人。

    由於確定了唐憶不會離開自己,小雪便不再牴觸唐憶與人類的接觸,因此,當唐憶開始到這個鎮子上學習這個世界的語言並且初步地探索這個陌生的世界,小雪也能夠一個人在離鎮子不遠的山林間自得其樂地觀察那些人的生活。先是心懷畏懼小心翼翼地接觸,會被每一次杯弓蛇影的驚嚇所迫退,後來就漸漸地放開了手腳,偶爾人類的孩子在森林邊緣玩耍,她還會在樹上好奇地看著。只是曾經的陰影仍舊未能完全褪去,要像唐憶期待的一般正式與外界人類來往,恐怕還得一段時間。

    無妨的,自己會陪著她,讓她漸漸地放開,自己應該是會踏入這個世界,但是在這之前,為小雪所做的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畢竟對於這個世界自己只是好奇,只有小雪,才是自己真正需要的人。

    所以,能夠兩全其美固然好,但就算小雪真的一輩子無法放開,自己就一輩子陪著她在這裡好了。

    漸漸與人類接觸之後,唐憶花了一段時間來學習這個世界的語言,在那之後,許多在他看來必須的生活用品也被買入了森林,如今草地上的那間竹樓裡生活用具已經一應俱全。至於錢的來源,卻並非與外界交易所得,而純粹是在森林中撿到的。

    按照唐憶這些日子來的瞭解,這片森林被稱為守望森林,已經是大陸上相當凶險的地方,而那擁有的高聳峭壁的一片高地,名字則是艾德台地,在古語中被稱為巨龍之墓,曾經是大量龍族聚居的地方。古魔法帝國湮滅之後,原本就不興盛的龍族也漸漸走向了式微的道路,大量龍族死去,它們收集的無數珍寶,便被留在了艾德台地之上。據說,如今在那裡不僅有大陸上僅剩的數頭巨龍,另外還有無數的亡靈龍,黑夜妖精等高端生命聚居,縱使是這樣,無數探險者、尋跡者的腳步還是爭先恐後地踏入了這片危險的地域。

    能夠通過守望森林的有多少姑且不論,但是假如身死於此,這些人本身所攜帶的寶物便留在了森林當中,其中,死於森林群狼口中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數。當唐憶某一次在狼群的勢力範圍中發現人類的屍骸後,尋找這些人留下來的東西,便成為他某一段時間最大的愛好,金幣、銀幣、權杖、鎧甲、武器、飾品、魔法球……等等等等,只是大多數東西他並不認識,只能用來看看,譬如說那兩枚古魔法帝國的權力金幣,不知道是哪位冒險者從其它遺跡中找來,卻身死於此,成為了唐憶的囊中之物。

    此後的日子依然平淡地過去,收穫祭之後,唐憶便時常抽空去子爵夫人的別墅中做客,偶爾彈上一曲,偶爾卻只是與兩名女士聊天。唐憶對於魔法依舊很感興趣,但考慮到在無數小說中刻畫的問題,既然對一名武者詢問他的武學算是禁忌,沒理由魔法師便會毫無顧忌地說出自身魔法的奧秘,許多時候,也就只能盡量忍住好奇心,不去探究其中讓自己感興趣的地方。他心中自以為正確地這樣想,卻料不到芙爾娜那裡又是另一番想法。

    問我啊,問我啊,感興趣了吧,有趣吧,只要你主動開口,我便告訴你……

    這是芙爾娜心中的想法,這些日子以來,她也終於意識到對方對於魔法的興趣並非假裝。只是她是一名有教養的女士,也有著自己的矜持,總不可能像賣弄一般在男人面前表現自己的本領,想要幹什麼終究還是得男孩子主動才行。另一方面,聽了唐憶這麼多次的演奏,心中佩服感動得無以復加之餘,也希望自己有些可以在對方面前表現自己的本領,而魔法,顯然是她最大的資本。

    但事情的發展顯然令她微有些怨懟,偶爾她在唐憶面前用出魔法的時候,對方明明很感興趣的樣子,卻總是忍住什麼都不說。又不是什麼大事,只要你問問我,我就什麼都會說出來了啊。芙爾娜時常鬱悶地想著。

    就這樣,唐憶不好問,她也沒有說,到得最後,唐憶仍舊不明白魔法的奧秘。

    時間漸漸到了兩個月後,秋末,冬初,這一年冷得比較晚,但天氣終究是開始轉寒了。這期間,子爵夫人不止一次地試探過芙爾娜對唐憶的感覺,芙爾娜都迴避了對方的話題。

    「什麼啊,姑姑,人家只是把他當成好朋友而已,而且我也很崇拜他,他真厲害……」

    「姑姑……我有婚約了呢,怎麼還能喜歡別人,這是害他啊……」

    偶爾想到這個,她不面有些悲從中來,是啊,自己有婚約了,甚至連喜歡人的資格都沒有了,何況對方是為了避難而來到這裡的,若是弄到家族的力量介入,不是害了他麼。當然,自己對他的感情還沒到那個程度吧,只是有好感而已,是朋友而已,是這樣吧,是這樣沒錯的……她一遍一遍這樣告訴自己。

    這樣的心防轟然崩塌是在天氣轉涼後的一天,子爵夫人無意間問起了一個問題。

    「阿憶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嗎?現在是一個人過吧?」作為人們之間的交往來說,這樣的問題本該是一開始就會知道的東西,之所以至今未知,是因為兩名女子在心中都有了一份答案,畢竟他每次來鎮上都是一個人,從未與其他的人同行。而子爵夫人突然問起,也不過是為了簡單的尋找一個話題,卻沒想到,答案大出她們的意料之外。

    「不是啊,我有一位妻子……那是我生命中最珍愛的人,她叫雪兒……」

    唐憶微笑著回答,卻沒有注意到,芙爾娜那本因天氣的原因而變得紅潤的臉頰在霎時間褪去了血色,變得煞白……



第十二章脆弱


    午夜的寒風在掠過琉璃窗外時發出沙沙的輕響,細微的光點搖曳在靜謐的房間裡,曲線優美的金髮姑娘屈著修長的雙腿坐在床上,一身潔白的睡袍使她看起來像個失神的天使,雙目沒有焦距地跟隨著牆上燈影的晃動,如同望見夏日裡飛蛾忽閃著翅膀撲入了***。

    如果讓那些遠在丹瑪或者帝都的「親人」們望見她這個樣子,或者會揉著眼睛懷疑是看到了樣貌相似卻有著不同靈魂的另一人吧。一直以來,她都擁有著遠比同齡女性的冷靜與堅強,在美得令人心顫的同時,她的身上也有著能夠引發旁人敬畏的自信和冷傲,在貴族圈中甚至還有著某些不堪的流言。

    「……只要被沃爾家的芙爾娜小姐冷冷望上一眼,即使最野蠻的色情狂也會變成守禮的紳士……」

    這句話說明了身在炊煙鎮外的芙爾娜有著怎樣的行止,縱然這樣仍不足以迫退某些人追求這朵冰玫瑰的決心,但到目前為止,也就僅有那位據說「為皇帝異常賞識,前途無量」的懷特伯爵通過芙爾娜家庭的關係與她有了某種意義上的親密聯繫,雖然芙爾娜對那名伯爵由始至終都只有感到噁心,並且兩人至今未有在同一平米的空間內呼吸過空氣。

    相對於那些人,索菲亞姑姑對於她有著非常特殊的意義,這名自己視若母姐的女人是小時候唯一沒有輕視、並且還不時照顧自己與母親的親族,縱使在十年之前她便離開了丹瑪,此後聯繫也並不頻繁,但在自己的心中,她已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名能夠令自己放下防禦,敞開心胸的親人。也因此,到了炊煙鎮後,她便微微的放開了許多年來一直保持的冰冷外殼,盡量融入到姑姑為自己營造的放鬆氣氛中去。

    縱使在初期效果並不明顯。例如唐憶,只是稍稍的接觸,便已感受到了她身上的那層明顯的保護膜,以冷靜與優雅為表象,排斥開一切有可能接觸和傷害到她的事物。

    但在此時,她卻如同初生的嬰孩般坐在這裡,失去了長期以來的一切外殼,帶著淡淡的憂傷,脆弱得一如易碎的瓷瓶。

    也只有在這般無人的深夜中,遠離一切曾經傷害的地方,她允許自己變得如此的脆弱。

    只在這一刻,或者一個小時就好……她這樣的告訴自己。明天早上,你會再次變成那個冷靜而優雅的芙爾娜,遠離一切善感與傷楚,退回那個只有你的冰冷的地方,因為只有那才是真正屬於你的歸宿……

    縱然……心中好難受啊,這樣窒息的感覺……假如從來沒有感受過,沒有過期待,或者便會好過得多吧。但無論如何,這會成為自己心中最為溫暖的一處地方了,曾幾何時,自己曾經在這個安詳的小鎮上暗戀過一位男孩……

    門外的走廊上傳來輕柔的足音,淡淡的光芒一絲絲的浸入門縫之中。她反應過來,急忙鑽入了柔軟的被褥,隨手揮滅了床邊的白燭。

    「姑姑,我要睡了……」

    足音在門邊停下,芙爾娜彷彿看見了門外女人嘴角那溫柔的並且帶著些許無奈的笑容,接著,門仍舊是被推開了。穿著鵝黃色睡衣的女子拿著手中的魔法燭台走了進來,燭台上的魔法石正散發著溫暖的光芒。

    「我是七級的劍士……」

    輕柔的語音述說著一樣事實,告知自己方才在房內的任何動作,都必定是如同親見一般的落入了對方的感知。年紀稍長的女子將燭台放在了床頭,隨後將手伸進了被褥之中,輕撫著她被睡袍包裹的雙腿,最終將手按在了她冰冷的纖足之上。

    「天氣很冷,往後別再這樣了,不蓋上被子,很容易生病。」

    「姑姑……」

    背對著關懷的親人,不自覺的,她的喉間浮起一絲哽咽,許多年了,沒有在旁人面前表現過的軟弱。

    「和我聊聊吧……」伸手按滅了燭台,女人在床邊脫掉鞋子,與她睡到了同一床被褥當中,從背後輕擁住她微有些僵硬的身子,「……聊聊阿憶。」

    「姑姑……」

    「那是個很出色的孩子。」無視於對方語氣中的抗拒,女人自顧自地說著,「有著出色的才華,卻並不賣弄或者自傲,有著良好的修養,說明他的出身並不低,卻沒有任何的盛氣凌人,有禮貌,有同情心,他甚至能夠容忍那些孩子的糾纏,幾乎是一名完美的紳士,在我曾經接觸過的世界裡,找不出能夠與他相提並論的男人來……你曾經見過嗎?」

    「姑姑,別說了好嗎?」

    「你曾經見過嗎?」背後的人依然堅持。

    「……沒有。」

    「那麼……你喜歡他嗎?」

    「姑姑。」

    「你喜歡的!是嗎?」

    「是又怎麼樣!又能怎麼樣……」喉間驀地生出如同怨懟又似哽咽的聲音,「姑姑,他有妻子了啊……」

    「是啊,這似乎是唯一的缺點了……」女人似在喃喃低語,「但是……比之那個懷特伯爵呢?如何?」

    那由僵硬漸漸變得毫無力量的柔美身軀保持著沉默,並非思考,而是因為這問題本身就不值得回答,將那兩人的名字放在一起,或者只是一種令她難以忍受的侮辱。

    「答案顯而易見了,對嗎?那位伯爵……不,這裡不是丹瑪,不必對他使用敬詞了……相對於阿憶,那頭豬根本連垃圾都不如。你知道嗎?十年前他甚至也打過我的主意,那是一名渾身散發著人們看不見卻能不斷腐蝕心靈的惡臭,無法得到任何救贖的人!只是當時他並未發跡,家族也就並未將他放在心上……當時他就胖得像只臃腫的葫蘆,現在怎麼樣了?」

    「只有更胖……」微微沉默後,女子用憎惡的語氣說出簡短的評語。

    「可憐的芙爾娜……」歎息著,子爵夫人的手惡作劇一般的在女子的身上撫摸著,「要是跟他結婚,你這樣柔弱的身板會被他直接壓扁在床上的……」

    「呵……」 女人微微掙扎著身體,唇畔逸出一絲笑意,腦海中浮現的,是十多年前那段歲月,一大一小的女子在床上嬉戲著,每晚每晚地聊天打鬧,那是她心中最為開懷的一段日子,縱使白日裡苦練著她並不感興趣的魔法,為了贏得家族的認同而付出遠超常人數倍的努力,回到家裡又只能看見母親那有如喪死的眼神,但偶爾這位大自己八歲的姑姑的到來,卻都如同盛宴一般的令她興奮。

    她記得在最後的那段日子裡,在已經有了家族安排好的婚約的情況下,年長的女子仍舊讓僅僅十一歲的小女孩為自己參考可以嫁的人選,她們夜夜在被褥中研究一名名青年的資料,但當時小女孩的參考意見並未得到採納,她最終嫁給了一名被小女孩評價為「冷漠古怪、而且長得難看」的姓理查得森的子爵,在經過了一系列的安排與佈置之後,她通過光神宮的勢力擺脫了家族的壓力,「如願」成為了一名子爵夫人。從那以後,她們再未有過同床嬉戲的機會。

    只是半年之後,曾經被小女孩斥為「冷漠古怪、而且長得難看」的子爵便在戰場上不幸死去,再半年,依舊年輕美麗的子爵夫人離開了丹瑪,從那以後,小女孩終於失去了唯一溫暖的來源……十年後的今天,當時的小女孩自然明白了自己當初的意見並沒有任何參考價值,那時的自己只是一個一個地批評著所有的人,或者今日的阿憶在當時出現,也會被斥為「軟弱無能而且娘娘腔」的無用男子吧。不過,無論如何,對於她當初的那個選擇,自己仍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姑姑,你當初……真的愛著姑父嗎?」

    「那裡能事事上升到愛呢……」子爵夫人歎了一口氣,「在當時,我來不及愛上任何人,之所以選擇了他,也只是因為相對來說有些好感罷了,何況他當初只是單單的一人,縱使出了什麼令家族震怒的事情,我也希望不要波及到過多的人罷了,要知道,在當時我已經做好了一切反抗的準備……」

    「生命中沒有完美的事情,我們只能選擇盡量好的結果……芙爾娜,我原本希望你能得到一個完美的結局,可事實卻終於發展出了我的想像之外。但無論如何,你現在能夠選擇的東西要比我曾經能夠選擇的完美得多,這些天來,你該明白阿憶是個怎樣的人,他有妻子又如何呢?你該明白,他與你父親不同,他是個珍惜自己所愛的東西遠甚於珍惜自己的人,一旦認同了你,是絕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委屈的。」

    這翻話語令得芙爾娜一陣沉默,好半晌方才說道:「可是……他不會接受我的,他說過了,他最珍愛的人便是他的妻子,怎麼會……」

    「這點嘛……」子爵夫人笑了笑,小聲說道,「首先……當然得你來勾引他!」

    「什、什麼?」

    「不要害羞啦,二十多歲的女孩子了,還不知道怎麼勾引喜歡的男人,很挫哦。其實也沒有什麼的,只要有了第一次,其餘的阿憶來做就好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房間裡靜得沒有一點聲音,過了好半晌,只聽得芙爾娜輕聲說道:「姑姑……我、我要想想……」

    又過了一會兒,卻聽得芙爾娜又道:「姑姑,你也喜歡阿憶吧?」

    「唔,當然的,我沒有不喜歡他的理由吧?」

    「那……姑姑,我們一塊嫁給她吧,這樣一來,我就不用怕他的妻子欺負我了……姑姑,你說好不好?」

    「……你這小妮子,居然敢調侃我,我可是劍士哦,在這麼近的距離裡,你還想有反抗的餘地麼,乖乖受罰吧!」

    「嘻……哈哈,救命……不要啦,姑姑……我不敢啦,哈哈……我是說真的……」

    房間裡嘻嘻哈哈地打鬧了起來,一切,彷彿回到了十年前的夜晚。當失落的歲月被重拾起來,希望那缺失的微笑也會被重新補回吧。子爵夫人嘴角漾起微笑,希望你能幸福,一如……我曾經失卻的幸福啊……

    變冷的天氣陡然發生變化,是在幾天之後,溫度有了一次罕見的轉暖,趁著這個時候,唐憶來到小鎮上,買了幾樣最近幾天感覺缺少的過冬物品。

    依舊是子爵夫人的院落之中,三人將一些珍貴的花草搬入了暖室,因為反常的轉暖之後,隨之而來的,或者就是急驟的降溫。這些照顧花草的事情子爵夫人向來樂意自己做,下人往往只能在一邊看著。

    時間是下午,幹完了活還有好一段時間才到日落,子爵夫人照例要請唐憶留下來用餐--在這之前他從未答應過,因為他在這裡的時間裡,小雪仍舊一個人在鎮外遊蕩 --這次當然也並未答應。不過相對於以前,這一次子爵夫人顯得特別堅持,未待唐憶答應,她甚至就打發了芙爾娜親自出去向鎮民買一些可口的秋末野菜。

    「……在外面好好想想哦,在看不到他的地方,靜下心來,好好想想什麼是你需要的,什麼是你不需要的,我會想辦法讓他留下來一次,如果你想通了……恩,我先不說,你想吧……」

    在唐憶看不到的地方說了這番話,紅了臉的芙爾娜被子爵夫人笑著推出了門。

    這幾天來,對於姑姑說的事情,她已經反覆地想過了無數遍,但結論依舊未曾出現於腦海的任何一處。心亂如麻地在山路上走著,她走到平日裡到山裡摘來野菜販賣的瑪麗大嬸家中,問過之後才知道她此時仍舊在山上,估計得過一會兒才能回來。

    「呃……我去找找她吧。」

    微笑著拒絕了瑪麗大嬸家人的盛情招待,當然也沒有注意到對方臉上那種驚艷並且驚奇的表情,心亂如麻的她不知該去往何處,就只是下意識地沿著山路往森林中走去。陡然間,孩子的驚叫聲隨著野獸的嘶吼傳來!

    什麼事情……

    還未反應過來,一個身材微胖的婦女已經從森林那邊衝了出來,去往對面的樹林,口中喊著:「什麼事情!出什麼事了,小唐納德!……」

    沒有回答。

    那婦女便是瑪麗大嬸,而那小唐納德則是她最小的一個兒子,很顯然是在樹林中遭到了什麼變故。循著方才聲音的方向,兩人急衝進森林,才跑出不遠,便看見了已經暈倒在草叢中的孩子,以及……正蹲在他身旁的古怪銀髮女子,身穿樹葉製成的衣服,手中握著的,是一把鋒利的古怪兵器。

    「啊--」眼見對方衣著古怪,手持凶器,瑪麗大嬸尖叫一聲,卻不敢衝過去,「你……你想幹什麼!放開、放開我的孩子--對了,你不是、不是……」

    胖胖的手指顫抖著指向那已經抬起頭來、緊張望著這邊的銀髮女子:「……你是狼女、你是狼女!沃爾小姐,你不是魔法師嗎?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啊……她是狼女來的,前幾年被抓過一次,後來弄得還死了人,這次她又來了,她盯上我的孩子了……沃爾小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啊……」

    前方那狼女喊了幾句兩人聽不懂的聲音,隨後轉身便逃,與此同時,芙爾娜的魔法也在瞬間施放了出來,頓時,無數帶刺的籐蔓便在前方舞動起來……

    大概是因為天氣突然變化的緣故,唐憶這兩天有些拉肚子。

    不知道什麼原因,一向很好說話、通情達理的子爵夫人今天有些奇怪,就算自己已經搬出「妻子在家裡等著自己」這樣的理由來,她似乎也堅持要自己在這裡吃上一頓飯,當然自己明白她的盛情,自己來過她家裡這麼久了,從來未在這裡吃過一頓飯,未免有點說不過去。不過這次不行,小雪還在鎮外等著,也許某一天自己該一個人來這裡一趟。拒絕了半天,肚子又開始不舒服起來,不過,進廁所之前,他已經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騷亂聲。

    「咦?什麼事情……唔,算了算了,等會再去看……」扶著廁所門的唐憶微有些好奇,不過肚子立刻就造起反來,他連忙閃了進去。看著他窘迫的樣子,子爵夫人微有些好笑,這人吶,有時候老成得可怕,有時候又的確像個孩子。

    無論是哪一項,都是令女孩子喜歡的性格啊。心中這樣想著,她對於外面的動靜也有些好奇起來,走出客廳,鎮中的居民們正敲響了莊園外的鐵門。

    二十分鐘後,唐憶走出廁所,洗手,整理了服裝。而客廳中擺著一隻粗糙的木籠,帶刺的籐蔓纏繞住了那嬌小的身軀,銀髮的女子虛弱地躺在籠中,仍舊不斷地掙扎,尖刺在她的肌膚上刮出一道道帶血的傷口,那傷口似乎也刺在了他的心上,一瞬間,他呆立在了那裡。臨近黃昏的陽光帶來了冷意,風吹動窗簾,光芒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地跳動……

    生命中沒有完美的事情,我們只能選擇盡量好的結果……子爵夫人是這樣說的,然而言猶在耳,事情便往著無法預料的方向轉折而去,似乎連盡量好的結果,都在悄然無聲間流逝……

    只是在當時的那一瞬間,無人知曉……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03:45 PM

第十三章傷害


    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西方的山脈之下,夜色悄無聲息地降臨了。

    子爵夫人的別墅二樓上,燈光已經亮了起來,從半圓形的露台往外看去,小鎮正籠罩在一股緊張的氣氛當中,火把星星點點地穿行在各個街道之中,遠遠的,不時有吆喝聲傳來,預示著整個小鎮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某件事情而做著積極準備。

    柔軟的白紗在露台上隨著夜風而輕盈舞動,走廊裡傳來幾人離開的聲音。少年鬆開緊攥起拳頭的雙手,血液從掌心處泌了出來,染紅了他的十指指尖。從那些鎮民在大廳裡討論接下來的事情,到他們離開別墅,回家準備抵禦有可能到來的群狼的進攻,再到子爵夫人著人將木籠抬上二樓,天知道始終如常微笑,保持著適當的言辭以及些微的好奇心的他一直都處於極不穩定的狀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將會突然爆發,抽出一直作為戰利品放在旁邊的大馬士革刀開始砍人。

    還好,這一切並未發生……

    「噓--別說話……對不起,我不該把你留在鎮外……」

    顫抖著手指,輕輕觸碰著她額頭上的一道傷口,這些帶著荊刺的籐蔓纏滿了那嬌小的身軀,銀髮少女的身體上、籐蔓上都是斑斑點點的血跡,他用手輕拉了幾下,卻只能帶給少女身體以更多的不適。一直以來的掙扎、失血已經令她變得虛弱無比。

    「阿憶……他們是以為我傷害了那個孩子嗎……」感受到唐憶的觸摸,少女無力地眨了眨眼睛,眼中泛出霧氣,「……我沒有,那孩子被襲擊了,我只是……」

    「別說了……我會救你出去,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勉強你與人類來往了……」

    悔恨與愧疚充盈了他的心神,他四顧著周圍的空間,與木籠一塊搬上來的,還有那把大馬士革軍刀,不過對於這些籐蔓,軍刀的作用應該不大……這該死的……

    「阿憶,當心……」心中的詛咒還未發完,一個悅耳的女聲已經在門口響了起來,是突然折回的芙爾娜,他下意識地將手收回,只聽得她說道:「她很暴躁!」

    「呵……」面上露出柔和的笑容,「已經被纏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她可能會咬你。」金髮的貴族小姐面上露出了擔心的神色,「這狼女的身手很敏捷,要不是她不熟悉魔法,今天我根本抓不住她……啊,你的手受傷了……」

    望見少年手上的血跡,一瞬間,她望向狼女的眼神變得無比寒冷:「是她弄的!?」

    「哦,沒有。」少年不動聲色地將手上的傷口握住,「只是剛才被籐蔓刮了一下,呵,說起來,我也住在山林裡,她算是我的鄰居呢……」

    「未必是理想的鄰居吧。」芙爾娜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麼,少年的語氣表情都一如平常的柔和淡然,但她卻隱約感到了什麼不同的東西,使得她的心中不由得一緊,「我幫你找找傷藥,這房間似乎就有。」

    轉身打開牆邊的櫃子,她蹲在陌生的空間前翻找起來,女子的足音從走廊響起,子爵夫人走了進來,隨後,又往門外走去。

    「咦?你們……呵,小唐納德還在昏迷,我得去看看才行。阿憶,時間已經這麼晚了,真的,別回去了吧,晚飯馬上就好,難道我這個老女人的面子真這麼不值錢?」

    「哪裡,夫人既然這樣說了。今天晚上就打擾了。」

    「沒事、沒事,你肯留下來,我和芙爾娜都很高興……」

    耳聽著唐憶的應承,芙爾娜的耳根驀地一熱,他肯留下來了,他留下來……自己是明白姑姑讓他留下的含義的,只是……真的要那樣做嗎?

    心中一陣慌亂,翻找的東西也掉在了地上,她一面收拾一面說道:「姑姑,等等,傷藥……傷藥在哪兒?」

    「上面第三個箱子就是啦。我先走了。」子爵夫人輕輕地帶上了門,腳步聲迅速地去往了樓下。芙爾娜面紅耳赤地收拾好東西,卻聽得唐憶在身後問道:「芙爾娜小姐,這籐蔓也是魔法吧,我在森林裡可從沒見過這樣的東西……」

    「哦,那的確是魔法。」聽得他第一次主動問起自己魔法上的事情,芙爾娜精神一振,手上的動作也快了不少,「是召喚出來的植物,可以維持兩三天的時間,這狼女性格很暴躁,被這樣帶刺的東西綁住了都掙扎得厲害,力氣又大,要是一般的東西免不了會跑掉……你得當心啊,那些刺很銳利的……」

    「原來是這樣,芙爾娜小姐你真厲害。」

    「呵呵,你如果想學的話可以教你啊。」啦啦啦……啦啦啦……芙爾娜的心情現在好極了。然而正埋頭找藥的她卻不曾發覺,此刻的唐憶已經在芙爾娜後加了「小姐」二字。而縱然語氣依舊如平常一般溫和有禮,那雙在木籠前轉頭望向金髮女子的眼神卻顯得複雜而冰冷,眼中緊緊盯著女子每一個動作的同時,他的雙手伸進了木籠之內,在盡量不觸碰到銀髮少女的前提下握起一根籐蔓,用力地向兩旁撕扯,無數尖刺已經毫不留情地刺進了他的掌心,泌出一陣陣的鮮血。

    銀髮女子在籐蔓中劇烈掙扎起來,發出了類似哭泣的聲音。

    「唔……」過了一會兒,芙爾娜隱約聽到了少年彷彿歎息又似是驚奇的聲音,但是正專心找藥的她只當成是錯覺忽略過去了,不一陣,裝藥的箱子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從箱子中拿出綁帶和創傷藥,轉身道:「找到了!咦?阿憶你在吃什麼?」

    微笑間,她看見唐憶將一隻櫻桃大小的粉紅色水果放進嘴裡。少年對他笑了笑,她這才注意到籠中的籐蔓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而後,便是他那雙滿是鮮血的雙手。

    「這……怎麼了?怎麼可能」三兩步衝到籠邊,她望了那枯萎下去的籐蔓一眼,這樣的情況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不過,確定了銀髮的少女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她立刻將注意力放到了唐憶染血的雙手上,沒錯的,是那些刺造成的傷害。

    「你也不明白嗎?不過這樣一來……」

    「說過叫你小心那些刺啦!你……」無心注意少年口中喃喃的低語,她只是一把拉住了少年的雙手,緊張而生疏地做著清理與包紮,「你……很痛吧……對不起,我以前沒怎麼做過……雖然學的時候很認真,但是……」

    望著蹲在身前緊張地為他包紮著傷口的女子,唐憶卻是輕輕地一笑,有些無奈和苦澀,卻是他今晚自看到小雪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漸漸的,「咯咯」的細微聲響從他的身上發出,金髮女子疑惑地抬起頭:「阿憶,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聽到了……」他點了點頭,將還未包紮完畢的雙手從對方的手中抽出,隨後站了起來。

    「咦,還沒有……」

    「……是我的身體在響,」唐憶伸出手指,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準確來說,是骨骼。」

    「呃……」

    一時間無法弄清楚唐憶語氣中的含義,但她卻清晰地看到了他面上的那種表情,柔美的外表帶著毫無感情的冷然,使得此時的他看來有種說不出的妖異。

    「剛才的那顆粉紅色的水果,可以大幅度提高人的各種能夠,這是後遺症的一種……」轉身走到桌邊,他伸手拿起了那把大馬士革軍刀,隨後回過了頭,「……很痛。」

    「阿憶,你怎麼了……你別嚇我……」眼見著已經變得與以前截然不同的少年,向以冷靜優雅著稱的女子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慌亂,這種慌亂的神情通過外表表現了出來,她扶著木籠的圍欄站起來,滿臉的驚惶。但少年的神情並未改變。

    「我本以為可以和你成為朋友,但現在看來不可能了。」冷然的語氣,如同尖刺一般的紮在她的心上,少年拔出了軍刀,一刀斬開了木籠上的鐵鎖,隨後用力劈斬著整個籠子。眼見他如若瘋狂的行為,芙爾娜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兩步。

    「阿憶,你……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不可能和我成為朋友,我們不是已經……阿憶,你別這樣,她是狼女來的,你不能把她放出來……阿憶,你到底怎麼啦,是我……是我做錯了什麼嗎……她很危險,你別過去啊……」

    芙爾娜甚至已經有些語無倫次,跑過去想要拉住他,卻被少年無情地揮開了手。他走入籠中,輕柔地抱起銀髮少女的身體,隨後一根根地扔開已經枯萎的籐蔓。

    「她叫雪兒,是我的妻子。」

    轟隆隆--如同雷電轟下,芙爾娜霎時間呆在了那,過了好一會兒,方才理解那話中的含義:「怎、怎麼可能……阿憶,那是狼女啊……」

    「是又怎麼樣!」

    兩人認識了這麼久,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那溫和的少年也有著如此憤怒的一面。陡然間轉過了頭,怒吼聲間,那雙眼睛中泛起血液一般的紅色。

    「是又怎麼樣!她是我的妻子!那個孩子被野獸襲擊,雪兒出面救他,而你們竟然將她傷成了這樣!你的魔法厲害又如何!是誰給了你如此的權力不問青紅皂白地這樣傷害她!」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阿憶,她……她是狼女啊……你不能……」

    沾染了渾身的鮮血,雪兒此時已經基本上沒了力量,其實最大的傷害倒是她不斷的掙扎而引起的。唐憶像是捧起全世界最珍貴的易碎寶物般抱起了她,銀髮少女的手臂吃力地向上舉了幾次,終於摟住了他的頸項。芙爾娜身體無力地倚靠著桌子,嘴中語無倫次地說著話,眼裡早已是霧氣一片,待見到唐憶抱著她走向露台,卻驀地恢復了力量,三兩步衝到他的面前,張開手臂攔住了兩人。

    「不、不行……你現在不能走,她……她是狼女……孩子還沒醒來……阿憶,你等會,等姑姑回來了說清楚,求求你……你還答應留下來吃飯的……」

    縱然有了力氣,語言中卻仍舊有些語無倫次,她不知道該如何留下他,可是無論如何也得將他留下,她心中只有這個念頭。然而,換來的卻是唐憶冷漠的眼神。

    「讓開!」

    「不……求你了,阿憶,留下來,我保證……」芙爾娜搖著頭,口中有了明顯的哭腔。

    「讓開!」唐憶鐵青著臉,逕直走過去,只是微微一碰,芙爾娜立刻感到一股大力傳來,將她擠到了一邊。她從不知道他有如此大的力氣。

    「不行……」她看著走向露台的唐憶,驀地操起了原本放在一旁的魔杖衝了過去,站在唐憶的身前,將魔杖高高的舉起,「別走……阿憶,求你,等姑姑回來……」

    這根魔杖足有一米五的高度,只比芙爾娜矮一個頭,上面鑲嵌一顆大大的綠色魔法石,縱使不用它來使魔法,敲在人身上也足以讓對方頭破血流。唐憶看了看舉在頭上的那顆綠瑩瑩的魔法石,吐出一口氣,冷然道:「別讓我恨你!」

    「阿憶……」

    「讓開!」隨著這聲暴喝,芙爾娜只覺得眼前一花,一股大力揮在了她的肩上,也不知是用手還是用腳,將她推得橫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牆上。

    「你打我……」

    從露台跳出的瞬間,唐憶聽見背後傳來女子帶著哭腔的話語,隱約的,像是玻璃碎掉的聲音。

    這個世界是沒有玻璃的。

    片刻之後,金髮的女子也從露台上跳了下去,在魔法的加持下,循著唐憶奔逃的路線衝入了森林之中……

    不能讓他離開!

    --一旦離開了,他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假如靜下心來,恢復最強的自製與自衛,她或許不會跟著出去,但在當時,金髮的貴族女子心中卻只有這一個念頭:一旦離開,他將不會回來,從今往後,自己便再也無法見到他了。

    就連朋友也不再是……

    這個認知令她感到無比的恐懼,意識稍稍清醒,她便也緊跟著追了上去。風速、強韌、羽落、感知……全力運作著這些旁系的輔助魔法,她緊緊地跟住了在前方黑暗中奔跑的身影,隨著魔杖的每一次揮動,籐蔓、樹障、草網等植物系的魔法瘋狂地出現在前方,就連微有涉獵的威力並不大的火球、風刃等東西,也被她以極耗魔力的形式不斷扔出,就算會傷害到他,也得將他留下。

    就算……就算留下他之後需要自己放下所有自尊來道歉也沒關係……

    然而儘管有了這樣的覺悟,心緒的紊亂仍是令她錯過了一次次截下唐憶的機會,眼看著那道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隱匿不見。心中升起的巨大驚慌使她下了更大的決心,驀地吐出一口鮮血。

    透支魔力對於魔法師脆弱的身體損耗極大,但目前也只能如此。

    唐憶的身影方才消失,當自己將感知的能力進一步提升之後,本應立刻發現他,然而出奇的,對方並未出現在自己的感知之內。若不是突然消失了,便該是……在這附近躲起來了。

    感知的靈敏度對於活動的物體比較高,但若是停下來,自己就得費上好大功夫了。她衝出一段距離,站在原地喊道:「出來啊,阿憶……」

    還未喊完,一道身影驀地衝出側面不遠的草叢,蓄積好的魔法正要出手,正前方的草叢中又衝出一人,這次卻確定是唐憶了。

    倉促間將魔法轉移了方向,她放過了先前的那個物體,而只是專心要留下對面的少年,霎時間,無數野草如海浪般瘋狂生長起來,這是溫和的束縛魔法,既可以留下人,也不會對對方的身體造成傷害。然而對面那人卻揮著刀疾衝了過來,如同他所說的,粉紅色的果實能夠極大的增加人的力量,這次他並沒有抱著小雪,刀光舞動間,無數長草被斬碎飛舞,他已到了芙爾娜的面前。

    大馬士革軍刀呼嘯斬來,帶著螢螢綠光的魔杖也在瞬間揮下,事起倉促,芙爾娜只在揮出魔杖的瞬間便後悔了,因為這一擊是足以撕裂人體的巨大風刃!

    透明的波動斬裂了空間,直直地轟上唐憶的身體,隨著「撕--」的衣服破裂聲,風刃穿透了那具身體,往後方的黑暗間飛去,而大馬士革軍刀也在同時斬斷了魔杖,懸停在她的頭上。

    「回去……」

    大約遲疑了兩秒,芙爾娜方才驚醒過來,唐憶身體無礙,但前後的衣服卻清楚地被斬成了兩半,顯示著方才風刃的確是直接地通過了他的軀體。

    噬魔體……

    傳說中只在千萬人中才有一人產生的變異體格,無法修煉魔法,同時也不受任何魔法元素的攻擊……這資料只是在她腦海中微微一過,望著在頭頂顫抖的戰刀,她好半晌才發出聲音來:「阿憶,聽我說……」

    「回去……」

    猩紅的雙眸中隱隱泛動著某種盡力壓抑的波動,唐憶的聲音已經近乎沙啞。芙爾娜帶著哭腔說道:「阿憶,求你了……原諒我,那是狼女啊,我不知道……」

    「閉嘴!快回去!」唐憶驀地一聲大喊,「後遺症真的上來的時候,我也控制不了自己,你……」

    「阿憶--」

    「回去啊!」

    隨著這聲喊叫,唐憶的左手用力推在她的肩上,將她推得坐倒在地,而後,他驀地衝了上來,單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按倒下去。

    「不……」

    怎樣也料不到,本已極力壓抑住不傷害自己的唐憶會突然做出這樣的行為,驚呼聲被死死地掐斷在了喉間,她驚懼地感到,對方是毫不留情地掐住了自己。隨後,雪亮的刀光刷的插在了耳畔的草地上!

    還好,那死命的一掐在下一刻便放開了,唐憶按住了她的雙肩,眼中閃動的光芒愈加熾烈。芙爾娜還想說些什麼,但覺胸前一涼,衣服竟已被唐憶撕裂。

    即使對唐憶接下來的行為做過無數次的推斷,她也料不到對方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那個從來都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少年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然而如同惡夢一般,唐憶沒有再停止下來,三下五除二撕掉了她所有的衣物,那熾烈的、甚至還帶著傷口和鮮血的手在她胸前的高聳上粗魯地揉捏著,無視於她的反抗,野蠻地分開了她修長的雙腿。

    「不……阿憶,清醒一點,阿憶,你不是這樣的……別這樣,阿憶,你聽我說啊……」

    雙手奮力地想推動壓在自己身體上的少年,然而卻毫無效果,吃下了那禁忌果實的少年擁有著壓倒性的力量,縱然奮力的抵抗,他的頭仍舊壓了下來,嚙咬著她胸口的潔白軟肉,一隻手更是伸入了那最隱秘的地方,肆意地進行著侵略。

    「不、不要……阿憶,你要是再這樣,我就……我就……」

    無力抗拒,她反手拔出了插在身邊地上的軍刀,對準了唐憶的背部,口中進行著威脅,然而唐憶卻似毫無所覺,只是依舊對她身體進行著傷害。刀鋒上折射出青森的光芒,芙爾娜幾次想要插下,卻一直都下不了手。終於,雙腿被更加野蠻地分開,撕裂身體般的痛楚從下身傳了上來。

    「不--」

    女子的哭喊聲響徹了樹林,漸漸的,一隻巨狼從黑暗中顯現出來,雙眼懶散地望著草地上的笞伐,正百無聊賴地用前爪整理著自己的毛髮。淒涼的夜風穿過林間,月光透過樹隙,投下微不可察的斑點。片刻之後,女子放棄了抵抗,任由寒冷與絕望浸透了身心……



第十四章心傷


    清晨的樹林,沒有鳥語花香。入冬的寒風呼呼地刮著,帶出一片淒涼的景像,草地上是撕碎後的衣衫,金髮的女子蜷縮著身子躺在地下,修長的大腿曲並在一起,雙手緊窩胸前,渾身上下大部分的肌膚都裸露在風中,縱然是禁閉雙眼的昏迷狀態,她的身體依舊忍不住的瑟瑟發抖,嘴唇輕抿,一片青紫的顏色。

    巨狼從樹林中緩緩踱出,嘴上叼著幾件衣服,短髮的少年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整理了身上破碎的衣物,神色有些恍惚,下一刻,又虛弱地摔回了地上。

    「怒加……」

    唇畔低語間,巨狼走了過來,將那些衣物在他的面前放下。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掙扎著爬了起來。吃力地拿起那些衣服,一件件披在了地上半裸女子的身體上。

    「我們回去……小雪怎麼樣了……」

    穿著破爛薄衫的少年顫抖著身體,巨狼無法回答他的詢問,只是靠近了過來,讓他趴伏在自己的背上,隨後轉身朝著林間小跑而去。

    嗚嗚咽咽的,是晨風穿過樹林的聲音,淚珠靜謐地浸入草叢,隱約間,傳來了誰的低泣……

    回到竹樓時,唐憶所能感受到的,就只有那使得全身都為之麻木的寒冷與乏力,然而此刻還不到休息的時候。

    扶著沿途一切可以攙扶的東西踉蹌走入房內,暴風正蹲坐在床邊,小雪的身體裹在被子裡,卻並未睡去,帶著微微焦慮的目光在望見唐憶進門的一瞬間方才放鬆下來,隨後卻掙扎著想要起身。

    「阿憶,你……你怎麼了……」

    「沒事,別亂動……」虛弱地走到床前,掀開被子的一角,那斑斑點點的血跡又映入了他的眼中。都是細小的傷口,小雪體質好,一夜時間,大多數地方都已經結成血痂。他輕撫著小雪的額頭,「別亂動了……我燒水給你擦擦……」

    話是這樣說,但渾身空蕩蕩輕飄飄的,試了幾次方才站了起來,小雪伸出手臂,一把拉住了他:「阿憶,我沒事的了……你昨晚吃了那顆果子,很累的……你先休息吧……」

    「沒關係,沒關係……」臉上綻出一個笑容,他將小雪的手放回被褥,轉身走向門外。

    取火、加柴、燒水,然後回房為自己加衣服……每一刻他都懷疑自己是否會在下一秒便倒下,然而人的潛力果然是無窮的,就在那半昏半醒間,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如何燒好了熱水,然後掏米,開始煮粥,為小雪細細清理身上的傷口之後,再餵她喝下一碗熱粥,這才鑽進被褥,沉沉睡去。

    「阿憶,昨天晚上……你說的後遺症真的發生了嗎……」

    眼見著他躺在了身邊,遲疑了一陣,小雪方才問道。

    「唔……」

    「你沒有回來……是怎麼辦的呢?是……是那個一直追我們的……」

    「唔……」

    兩聲輕哼,也不知是是無意識的鼻音還是確定的回應,然而擔心了一夜,小雪也是耗盡了力氣,不一會兒,倚著唐憶的身體進入了夢鄉。

    從睡夢中醒過來,也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夜黑得像墨,全身依舊是酸痛無力。記得上次是小雪無意間吃下那粉紅色的果實,後來果實的副作用導致淫性發做,痛苦不堪,那次自己被折騰得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這次是自己吃了下去,卻不知已經睡了多少天了。

    被子裡依舊留有小雪的體溫,但身邊卻已經無人,門外傳來息息梭梭的聲音,用來儲火的小洞那邊有光點亮起,過得一陣,門開了,寒風刺骨地吹進來,小雪也從門外小跑了進來。

    「阿憶,你醒來啦……」小雪與狼群同居十多年,在黑夜中也能清楚地看到東西,見唐憶已經甦醒,連忙關上了門,點亮床頭的白燭,隨後倒來一杯溫水,遞到了枕邊, 「你從昨天早上便開始睡的,已經兩天了,渴了吧?喝口水。」她的行動已然無礙,扶起唐憶,小雪讓他將頭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隨後將水杯送到他的嘴邊。

    「唔……小雪,你沒事了嗎?」喝了一口水,唐憶首先想起的,還是這個。

    小雪搖了搖頭:「已經不痛了,今天下午起來燒了水,晚上天氣變冷了,我害怕火會滅掉,所以才起來看看的。」她的體質本就極好,十多年來受傷無數,身上卻連疤痕都沒留下幾個,那天雖然弄得渾身是血,但終究全是些皮外小傷,只是一時間受的傷害太多,因此看來才是淒慘至極,經過了休息和處理之後,此時已無大礙。

    「哦……天氣變冷了嗎……」唐憶喃喃說道。小雪點了點頭:「是啊,今天晚上開始的,風突然就變大了,明天恐怕會下雨哦。對了,阿憶你肚子餓嗎?我去幫你熬粥。」

    「……哦。」過了好一陣,唐憶方才回應出聲,「真的沒有不舒服的感覺了嗎?」

    「放心吧,我身體好好的。」小雪拍了拍胸脯,露出一個笑容,隨後跑出了房去。待到她離開了視線,唐憶方才輕輕一笑,眼中露出苦澀複雜的神情。

    過了不久,小雪端著熱騰騰的白粥走了進來,一面攪拌一面小心地吹著氣,望見唐憶的神情,連忙將粥碗在床邊放下,緊張地坐到了床上:「阿憶,怎麼了?有什麼不舒服嗎?」

    「沒什麼。」唐憶笑了笑,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輕聲說道:「雪兒……我恐怕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了……」

    暴雨瓢潑而下。

    森林中一片嘩然的雨聲,冰冷的水滴在葉片間瘋狂跳動,終於化做針砭皮膚的寒冷水瀑降下,她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像一隻無意識的精靈般朝著為止的方向走動著,濕透的全身早已沒了一絲的溫暖,體力似乎也已經透支到了極限,疼痛、寒冷、飢餓、絕望……各種負面的情緒如同無數把利刃來回切割著她的身體。整整三天了,她沒有吃任何東西,沒有喝下任何一口水,失神的情緒支撐著她的身體進行著無意識的行動,搖搖晃晃地行進在這片迷路的森林當中。

    腦中不斷浮現的,依舊是那一夜的情景,心動、喜悅、慌亂、對峙、追逃到他最後無情的傷害,記憶中的片斷一如破碎的書頁……

    「……下面這一曲,獻給美麗的芙爾娜.;沃爾小姐……」

    「……是嗎?真的是魔法師嗎?真厲害啊……」

    「……不是啊,我有一位妻子……」

    「……她算是我的鄰居呢……」

    「……是我生命中最珍愛的人,叫做雪兒……」

    「……她叫雪兒,是我的妻子……」

    「……她是我的妻子……」

    「……今天晚上就打擾了……」

    「……藍色多瑙河……」

    「……本以為可以和你成為朋友……」

    「……你魔法厲害又如何,是誰給了你如此的權力……」

    「……但現在看來不可能了……」

    「……別讓我恨你……」

    ……

    長長的髮絲冰冷地緊貼著臉龐,水光模糊了視線,佈滿了她虛弱憔悴的面容,經過一處水窪時,她無意識地跪倒在地上。

    好痛啊,心好痛……如同曾經還軟弱的時候有過的絕望,好痛,就要……死掉了嗎……

    不同於之前無數次的痛楚,這一次,自己的身上已經不再具備抗爭的力量,人的感情,不是爭取就可以得來的東西,那個人……他已經恨透了自己,因為自己傷害了他的妻子,他最珍愛的妻子……

    想要爬起來再次前行,然而終於腳下一滑,摔倒在了滿是泥污的水窪之中。髒水從口中、鼻中灌進胃裡,突然的刺激帶來的是腹部的疼痛,掙扎幾下後,她努力地撐起了身體,模糊中,一個黑影出現在前方,披著厚厚的雨布,看起來像個巨大的軟泥怪。

    吃力地想將視線上移,但肆流的泥水卻不斷的湧進她的眼睛,那人走到她的身後,扶住那柔弱的雙肩,將她扶了起來,隨後用雨布將她一同遮蓋住……

    「對不起……」

    一如她無數次聽過的,柔和而溫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著深深的歉疚,她拚命地眨著眼睛,可是縱然被雨布遮住,原本就佈滿臉頰的水珠依舊模糊了她所有的視野,使她無法將那張臉看得清楚。

    「放開我……」

    她聽見自己這樣說著,然而話到了喉間,終於變做嘶啞的微響。身旁的溫暖包裹著她向前走去,而隨著這溫暖,身體的不適也漸漸清晰,小腹有如刀絞,下體仍是火辣辣的疼痛,額頭熱流紊亂,如同火爐般的侵擾著她的思維,頃刻間,疲累排山倒海而來……

    浸身而過的熱流使她從昏睡中醒來,白光從無限遠處的窄門照射進來,近處嗶剝作響的,是熊熊燃燒的火堆,火堆上掛著一隻奇怪的樹葉鍋,熱氣蒸騰起來,裊裊地飛散往整片黑暗的空間。自己正赤身裸體地被他抱在懷裡,讓他用一張毛巾擦拭著身體的每一處,一張大大的雨布蓋住了她的身體,只在緊貼對方胸膛處露出了猶然濕潤的長髮與虛弱的眉眼。

    渾身依舊滾燙,以額頭最為難受,並非是渾身上下一絲不掛引起的羞澀,在受盡強暴之後,整整餓了三天,然後在雨中淋了半日,任是鐵打的人都受不了。還好,身體像是崩潰了,羞恥的感覺便不那麼嚴重,她強撐起虛弱的眼眸,盡力將目光游了上去,只是感受到那人的手掌在她的身軀上遊走的動作,她便明白了是他,不過,當那柔美憂傷的面容進入眼簾,她仍舊是感覺到了彷彿目睹幻覺的錯亂感。

    是真的嗎?抑或是做夢……

    兩人的目光相觸,唐憶的眼神露出一絲歉然,她的目光中倒沒有什麼波動,或者說,那眼神中本就只是迷惘和虛無,身在此地,靈魂卻彷彿潛入了身體深處,遙遙地望向這方。只在他手中的毛巾經過雙腿間的私密處時,她輕輕地顫抖了一下,眉頭因疼痛而輕皺。

    「很痛嗎……」

    三天前的那個晚上經過了他無數次的笞伐,此後並未有過任何的處理,再加上三天來的經歷,此時那裡已經腫成了一顆大饅頭,唐憶方才看到時便倒吸了一口涼氣。芙爾娜未有表示,腦袋在他的胸膛上輕輕動了動,眼神卻未有任何改變,只是微微張開了腿,將那張熱毛巾連同他的手都輕輕夾住,任由熱氣包裹住那一片傷處。

    過了一會兒,毛巾上的熱氣漸散。唐憶將手抽了出來,卻是拿著一片綠色的樹葉,他將那樹葉放入熱水之中洗淨,拿出另一片來為她進行熱敷。芙爾娜虛弱地伸出雙手,環抱住他的腰身,沒有說話。如此熱敷了好幾遍,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她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03:48 PM

第十五章失神


    每每在深邃寂靜的夜裡,她能看見母親注視的眼神,如同薄霧淒涼間浮動的陰霾,蒼白而死寂。那眼神一日一日地注視著她,烙印一般的令她感覺到猶如心臟被緊緊握住的窒息和痛楚。

    「變強……變強……只有你變得更有出息,才能……」

    很小的時候,她曾經聽過母親那絕望的哭喊與悲泣,在那高聳的大門前,拉著她向每一個人哀求。

    「……沒關係、你們不承認我的身份沒關係,可是……可是她是無辜的啊,她是二公子的女兒,是親生女兒……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求求你們,至少讓孩子跟著她的父親……孩子不能沒有父親的啊……」

    那泣血般的痛苦悲號依舊深深鐫刻於她心靈的某處,一旦意識掠過,緊接而來的,是一如既往的悲哀與絕望,譬如那深沉的黑夜,譬如那死藍的大海,一旦被包圍其中,就連人的本身,也會被一點點的壓迫侵蝕。

    「……現在這樣的情況,他是肯定不會要你了……讓孩子去,看看能不能打動他……一旦接受了孩子,他便無法真正的忽略你,總有一天能夠……你千萬別再說你自己,記住,為了孩子,你怎麼樣都可以,只要他們接受孩子……」

    母親並不知道,當那些黑暗中的親族向她面授機宜時,孩子在厚厚的帷幔包裹下,無聲地哭泣……

    那是她永遠無法忘記的時光,如同乞丐般的跪在大街上,在母親的死命掐捏下發出疼痛的哭聲。那段時間持續了多久呢?一個月?兩個月?已經忘記了,但終於,那些彷彿天神一般高高在上的人走了出來。

    「……要不是不想髒了手……早就殺了你們……」

    「……沃爾家不會接受資質平庸的孩子……」

    「……哼,這小髒鬼膽子小,體質差,長得又醜,不會有出息……」

    無法忘卻的,還有那把長刀帶著無比的氣勢籠罩住全身的感覺,那時的她,甚至被嚇得尿濕了褲子,承受著眾人肆意的嘲笑。唯一和善的,是那個皺著眉頭的少女,也是心中留存的,最後一絲光芒。

    「向沒有力量的孩子揮刀,算什麼本事!這孩子才五歲,你又怎麼知道她一定沒出息……」

    因為那一句話,她獲得了一個承諾……

    「礙……」

    從那悲哀深沉的夢中張開的雙眼,只是帶著淡淡的傷楚,沒有任何波動。身下是乾燥的草甸,身上蓋著厚厚的雨布,原本赤裸的身體上,已經由那人為自己穿好了衣服,只是……那人已經離開了……

    火堆在身旁不遠的地方燃起最後的細細火舌,撲閃幾下,只剩了最後的餘燼。暗紅色的光堆在黑暗中發出最後的光和熱,密集的雨聲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肚子很餓,卻並不如捱了三天那般難以忍受,恐怕是在自己昏睡過去的時間裡,他喂自己吃了些東西吧。她失神地坐起來,雙手抱膝,靜靜地坐在那兒。靈魂彷彿將要離開本體,意識在身軀中微微晃動。

    火堆邊有乾柴,她卻沒有去動。過了一陣,那身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沒入一片漆黑之中。久久的,遠處傳來人體摔在地上的「撲通」聲。

    搖晃著爬了起來,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額頭,粘粘膩膩的,怕是流血了吧。回頭望去,紅色的光堆出現在視野的遠方,猶如一片漆黑中的道標。她收回目光,想要繼續走,細微的沙沙聲也傳入了耳中。

    那是雨聲傳來的方向,足音混合著瓷器碰撞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人影出現在火堆的旁邊,拖著長長的雨布,幾根柴枝扔進火堆之中,一些東西被放在地下,空空蕩蕩的,像是只有注視者和被注視者存在的另一個世界。

    他回來了……

    火光在扔入柴枝的下一刻便開始明朗,那人回身,旋即呆立在火旁,遊目四顧後,喊聲傳來。

    「芙爾娜--」

    聲音在黑暗中傳開,遠遠的傳來了回音。她站在那裡沒有動,遠遠看著那人摸索了雨布,執起了一根火把,在黑暗中尋找著。

    「芙爾娜--」

    「出聲啊--」

    「在嗎--」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怎樣都好,你現在身體有傷,先把身體養好我們再好好聊聊行不?」

    「……我知道你就在這裡,出來啊!」

    「……無論如何,先養好你的傷,你還在發燒,先回來!」

    「……對不起,我是真心道歉的,假如生我的氣,就衝著我來,別拿自己開玩笑。」

    「……你這樣算是怎麼回事!虐待你自己就好了嗎?你以為這樣子我就會內疚嗎?」

    「……出來啊!我數三聲,再不出來我真的生氣了!」

    「……出來!不就是上了你一次嗎!值得你用傷害自己來報復我?要是讓我逮到你,我就再強姦……我、唉,抱歉……」

    「……真的,你再不出來我真的要抽……你……」

    那閃亮的火把在黑暗中來回奔跑,努力地尋找著,呼喊由大聲漸漸轉小,到最後,便變成了自己自言自語般的低喃。她就那樣地望著那道身影,慌張、焦急……原來,對於自己,他也會露出這樣的神態嗎……火把搖晃的聲音愈加響亮,終於,當手執火把的人發出頗為狠心的詛咒之後,那團火光掠過自己了身前,片刻後又折了回來,照亮了那張蒼白的臉龐。

    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呼吸急促的少年,微躬著身體,他擦去頭上的汗珠,舉著火把打量自己。

    「……呼……果然在這,我……你摔跤了?為什麼……」

    似乎突然意識到兩人此刻的關係,他的臉上閃出一絲苦笑:「呵……裡面很黑,要走動的話,帶上火把吧……」

    調整了一下呼吸,少年直起身來,望著對面的女子,蒼白而憔悴的臉色,兩隻眼睛卻直直地望定了他,隨後,只見她微微張了張口:「你……要打我嗎……」

    那聲音帶著沙啞,卻有著如同玻璃碎裂般的晶瑩質感。唐憶望著她,呆了一呆,隨後眼中露出複雜的神色。輕輕地走過去,一手攬住她的肩膀,一手伸入她的腿彎,將那具柔弱無力的身軀輕輕抱了起來。

    「沒錯……我會打你……」

    吊起樹葉鍋、燒水、清洗、上藥、包紮,她緊緊抱住他的腰,如同昨日赤身裸身時一般蜷縮在他的身邊,任由對方在她的額頭上紮起厚厚的白色繃帶,眼神有些迷離地望著那張對於男子來說有些過於柔弱的臉,靜靜的聽他說話。

    「……剛到這裡的時候,就是用這樣的樹葉燒水的,一共用了一年多的樣子,要控制好火勢,又要控制好水,其實很不方便,但當時能做的也只有這樣……」

    「…… 森林裡其實有很多好東西,只是人們一般很少去用而已。假如有得選擇,我或者會希望自己從小便生活在這裡,因為只有那樣,或者我才能真正的理解這裡,就像小雪一樣……」注視了她一陣,發現她的眼神並沒有太多的變化,方才從帶來的瓦罐中用小碗盛出米粥,一勺一勺地餵進她的嘴裡。

    「…… 接觸了太多外界的東西之後,或者人們便失去了本身的靈性。森林有時候很美,但更多的時候,其實只能令我感覺到壓迫和恐懼。像是高牆般包圍著你的巨樹,無所不在的危險,幾乎凝固的黑暗,稀少的同類……人為什麼會需要朋友,需要伴侶,需要空間,需要房屋,我想那只是因為我們需要可以呼吸的空間,將更多的東西同化,獲得局部的自由,否則,我們必將被恐懼和黑暗所吞噬。如果不是這樣,我不會想讓小雪有絲毫的不開心,不會再試圖與外界交流,當然也不會遇上你們,也傷害了你……」

    說到這裡,他感覺芙爾娜環抱住自己腰間的手微微一緊,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

    「……其實我並不像你們猜想的那樣,來自某個有教養的貴族家庭。當然我原本的家比之現在的貴族也未有遜色,但其實我一直都沒在乎過錢。我的父母都是很出色的人,或者太出色了。他們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有各自的朋友,各自也有著各自的家庭,而為他們所共有的我,似乎因為難以歸類,反而被忽略了過去……呵,總之,我感到受到了傷害,所以離開了家,在某種力量的作用下,來到了這裡……」

    「……我們身上有著類似的東西,所以當索菲亞夫人請求我試圖解開你的心結時,我答應了下來,然而事實上,我並不知道該如何努力……相對來說,我曾經有一位朋友與你更為類似一些,我曾經試圖向她伸出手來,但是同樣失敗了。我決定離開家的前兩個月,她因為一場意外而去世,然而我並不清楚她的心中是否一直都在期待著這場意外,是否一直在期待著離開那個世界,但是你現在的精神狀況,與她真的很相似……」他不無淒涼地摟緊了她,「……我很害怕,你知道嗎?」

    芙爾娜沒有說話,只是仰起頭靜靜地望著他,緩緩地伸出手來,撫摸著他的臉頰,似乎在確認眼前的景像是否真實,唐憶輕握住她的手,兩人之間瀰漫起沉默的氣氛。由於芙爾娜幾乎緊貼著他的下半身蜷縮成一團,方才懷著內疚說話時還不覺得什麼,此時唐憶才發現兩人姿勢的曖昧。粉紅色果實的藥性已經過去,自己也休息得夠了,望著她柔弱無力的樣子,不由自主的,生理反應又升了上來。

    芙爾娜看來繼續抱著他一天一夜不換姿勢也無所謂,但唐憶卻感到越來越難受,不動聲色地拉過那樹葉鍋,探了探剩餘的水溫,當下擰了一塊毛巾為她擦乾淨了臉頰和雙手,隨後說道:「呃……你身上還有些傷處很痛吧?自己敷一下好麼?我保證不看……」

    這樣一說,他頓時覺得更為曖昧了,對方身上此刻傷勢最嚴重需要熱敷的地方,不正是被自己摧殘得厲害的似處麼?昨天縱然敷了一陣,但淤血卻未散去,想來此刻仍舊腫著。這樣一想,他不敢再多說,將芙爾娜的身體移到乾草甸上,起身欲走,卻忽然覺察出不對。

    芙爾娜此刻躺在草甸上,卻沒有絲毫要動的樣子,只是兩隻手依舊無力地抓住自己的褲腿,目光哀傷淒楚,注視著她此刻抓住的地方。方才自己放下她時,將她的雙手解開,然而她立刻握住了自己的衣襟,隨著自己的站立,那兩隻手能抓的地方也愈加往下,此刻的她是如此的脆弱,想來自己若是舉步要走,她的手便會立刻失去抓握的東西了吧。就這樣保持了舉步的姿勢好一陣,他輕聲一歎,又蹲坐了回去,將她重抱進懷裡。臉一貼近他的胸口,芙爾娜的手又環抱住了他的腰。

    沒有說話,望著她此時的神情,唐憶也不知道心中是怎樣的想法。默默地拉過了原本給芙爾娜蓋的那張干雨布,他將兩人的身體裹了起來。待到雨布中的溫度漸漸升高,他伸出手來,開始解掉芙爾娜衣服上的扣子。

    一層、兩層、三層……待到為她脫去衣服,他如同對待孩子一般將她抱了起來,接著脫去她下身的長褲,一直到那具晶瑩曼妙的身體變得一絲不掛……

    沒有任何抗拒的意思,芙爾娜只是靜靜地縮在他的懷抱之中,任由他用毛巾為她擦拭了身體的每一處……

    「你要……打我嗎……」

    如同囈語一般,當唐憶用毛巾為他熱敷著雙腿間的傷處時,她輕輕地又說出了這句話……



第十六章兩難


    依稀記得以前在學習的時候,那位老師曾經提到過一些有關心理學的片斷,不過說起來,當時沒能聽懂,後來也無法理解。因為那些話語說是教導倒不如說是自辯,那位老師為他們解釋愛情的哲理,但最後總會模糊地繞到愛情不分性別這個主題上去。到來後來,大家自然明白了他會那樣說的理由,但究竟具體說了些什麼,卻是誰都無法記得了。

    人的心理的確是最為奇妙的東西。這句話他記得,老師試圖以它來引起話題,然後含糊地告訴大家,無論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你無法理解,並不代表不會發生,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世界上沒有一件事不存在理由,只要找到線索,抽絲撥繭,最後總會找出那最初的線頭……話是這樣說,然而芙爾娜的症狀到底有何因由,唐憶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想通。

    「你想……打我嗎……」

    被傷害之後,她似乎失去了所有屬於成人的自覺,一切的表現都與嬰孩無異,而最常說的話,便是那這一句。打她?莫非她小時候被人打過以至於心靈造成了陰影嗎?自己當然是不會打她的,但是無論如何辯白,她卻都有些無動於衷,只是靜靜地蜷縮在自己懷裡,偶爾會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臉。而每當自己要離開,她面上的淒然神情更是能令天下最鐵石心腸的人感到內疚,無奈之下,自己只能在每次哄她入睡之後才能從這裡回去。

    每次能夠在竹樓待的時間也是不多,主要目的是要拉著小雪在床上纏綿一番,作為一個身材曼妙的成熟美女,芙爾娜給人的誘惑是顯而易見的,而由於這幾天她都像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嬰孩,兩人這幾天的共處,就更加有些事情委實難以啟齒。偏偏是這些事情,使得唐憶一再受到刺激,情緒亢奮。不過,強忍住不與芙爾娜再發生關係的後果是可怕的,因為往往與小雪纏綿到一半,請求怒加留在地宮附近作為監視的狼只便有示警的尖號傳來。

    這樣的尖號聲,幾天來只代表著一個信息,芙爾娜起床了。而每當這聲嚎叫遠遠傳來,唐憶就得迅速發洩出去,然後騎著怒加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地宮,並且在地宮外的傾盆大雨之中找到正搖搖晃晃走動的芙爾娜。

    「回去。」

    除了第一次的意外,第二次的憤怒,後來的幾次,他都是陰沉著臉直接將芙爾娜抱回去。每當他消失,芙爾娜總會習慣性的亂走,而且是哪裡難受往哪去,她淋了雨之後,唐憶便只能再燒了熱水,為她擦洗身體。

    其實或者也有某些黑暗的心理在作祟,我們無法定義主角是個高潔偉大,完全坐懷不亂的君子,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確實只能維持現在這種情況。他無法將芙爾娜帶回竹樓,無法將小雪帶來這裡,他也同樣無法不回竹樓而一直待在地宮,當芙爾娜淋濕了全身,他也無法不脫掉她的衣服,在巨大的誘惑下為她擦身,其中有誘惑,也有必須。

    這樣下去,遲早得成快槍手……

    他鬱悶地想著。

    頂著暴雨回到小樓,時間已是午後,放下了雨布,小雪從房中衝了出來,撲入他的懷裡。

    「阿憶,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輕摟住那嬌小的身體,走進房裡,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香氣,「做了好吃的?」

    「我想著你會回來,等你一塊吃的。阿憶在那邊吃過了嗎?」小小的臉上滿是期盼的神色。

    帶著歉意抱了抱她,唐憶搖搖頭:「喂她吃了些粥,等著她睡下後我便趕回來了,昨天她精神好得出奇,所以一晚上都回不來,抱歉。」

    坐到桌子旁邊,揭開蓋碗的樹葉,是幾樣精緻的小菜,小雪為他端來一碗米飯,接著便被抱進了懷裡,坐到唐憶的大腿上。

    「想我嗎?」

    「好想……」將臉頰貼在唐憶的臉上,那張光滑的小臉輕輕地摩擦著,「好想哦,阿憶,好想好想你……」

    呢喃的低語使得唐憶心中一陣溫暖,雙手抱緊了她,吃飯倒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只聽得小雪說道:「阿憶,那個芙……芙、芙……」

    「芙爾娜……」

    「是哦,阿憶,那個芙爾娜姐姐好些了嗎?」小雪仰起臉來問他。

    「沒什麼起色……」歎了口氣,「抱歉,為了這件事,讓你受委屈……」

    「不委屈的,阿憶你以前不就跟我說過她是你的朋友嗎,而且……而且你又跟她做了那樣的事情,就不能再傷害她了。雖然她那次抓了我,可是那也是誤會啊,我那個時候只是聽說過她,卻沒有見過,她連聽都沒聽過我啊……」那張臉上亮起明媚的神色,隨後卻又黯然下來,「雖然……雖然見不到阿憶真的很難受,好難受哦……」

    微微苦笑,唐憶靜靜地抱住她。狼的感情是最清楚的,一匹狼的一生只會有一位配偶,如若配偶死去,便成為孤狼,終身都不會再找伴侶,而從小隨著狼群長大的小雪自然也有著這樣的思想,只是,狼或者並沒有吃下春藥上錯了母狼的苦惱……

    「阿憶……既然像對我一樣的對她了,便不能再傷害她哦,既然阿憶你不能傷害她,我也不要報仇了……」

    「阿憶……媽媽說,那個女人好像是迷路了,身上有傷,三天都沒吃東西,現在還在淋雨,快要死掉了啦……阿憶,你不去救她我就去了哦……」

    假如沒有雪兒的話,自己即便內疚,恐怕也不會刻意去瞭解芙爾娜當時的狀況,由那時的情形來判斷,如果自己不去,不出半天,那個受到自己摧殘的美麗生命便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從那以後,他的心靈恐怕會一輩子都受到折磨和煎熬。只是,即便去了,救下了她,事情似乎也並未變得更簡單一點。

    「阿憶,今天晚上你能回來嗎?」

    「也許、也許可以吧……」

    「沒有你睡在身邊,我心裡空蕩蕩的,好難過……阿憶,你為什麼不肯把芙、芙……」

    「芙爾娜。」

    「是啊,你為什麼不肯把芙爾娜姐姐接來這裡呢?我們住在一起就可以了啊。」

    雪兒天真的話語,只是引來唐憶的苦澀一笑,她知道離開了自己會感到空虛,卻不會對自己抱著另一個女人感到醋意,只要能夠依偎在自己懷裡,即使自己同時也摟著另一個女人,恐怕她也不會傷心吧。這樣的情況下,將芙爾娜接回來,似乎是最好的辦法,只是……自己卻不能這樣做……

    至少,暫時不能……

    一旦將她帶回竹樓,便像征著自己對她全身心的接納,從今往後,自己對她將負起丈夫的責任,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然而這樣一來,對於小雪委實太不公平。縱然現在的她並不明白,但不代表今後沒有明白的一天,到時候,她無法反悔,她會委屈,會怨懟,會變得不開心,這些,都是自己不願意看到的事情。而眼前這樣的事情未必不會再次發生,一旦兩人分隔兩地,自己該懷抱何人?不僅對於小雪,對於芙爾娜,自然也同樣的不公平。

    自己是正常的男人,偶爾的幻想中,未必不期待擁有兩個甚至更多美麗溫順的妻子。而芙爾娜的魅力是驚人的,相對於嬌憨可愛的雪兒,她擁有著更加成熟高貴的氣質和引人犯罪的身材,每當自己將她脫得一絲不掛為她擦身,或者是將溫順的她抱起,如同對待嬰孩般讓她進行排洩時,心中某種黑暗的慾望更是膨脹得無以復加。然而不能這樣做,自己只是喜歡芙爾娜,要說如同對小雪一般的愛卻還有一段距離,一旦這樣做了,一切勢必陷入無可挽救的深淵。

    其實有些事情他是明白的,假如芙爾娜的神智終於清醒,自己對她做了這些事情,必然得負起責任來,到時候照顧她也好,帶她回竹樓也好,勢必都得一一進行。然而此刻,他卻只能逃避,他只是十八歲的少年,很多東西都沒有經歷,很多東西都只能選擇逃避,縱然只是逃避一時,他依舊只能在芙爾娜醒來之後迅速趕去,為她擦乾淨身體,抱著她,餵她吃飯,幫她排洩,陪她說話,為她吹起長笛,讓她入睡,然後再趕回竹樓,安慰因為見不到自己而難受的雪兒……

    他期待著芙爾娜的清醒,但隱隱間,他的心中又在逃避這一現實,假如她永遠不清醒,或許自己便永遠不必面對那樣的抉擇……

    與雪兒一同吃過飯,唐憶抱著她走向了床上,第一次是激烈而亢奮的,終於一洩而出之後,唐憶讓自己的分身留在小雪的體內,片刻後再次勃起,兩人摟住對方,溫柔地運動著,感受著流過兩人身體的屬於對方的波動。

    「今天月亮又要圓了吧……」

    「唔。」

    「待會一塊過去嗎?毛球快醒了哦。」

    「……阿憶,這次我不去了,你幫我向毛球抱歉,好嗎?」

    「為什麼不去呢?見不到你……唔,毛球會傷心的呢。」

    「還是不去了吧,芙爾娜姐姐要是看到我,也許會不開心的……毛球好可愛,今天讓毛球陪她玩玩吧,說不定芙爾娜姐姐一開心就好了呢……」

    「唔,雪兒……」

    「怎麼?」

    「我愛你……」

    柔情蜜意到了極處,結果是……又被打斷。

    努力衝刺一陣,終於發洩出來之後,唐憶幾乎已經可以預見自己今後快槍手的生涯了,這件事情會在自己生命裡留下陰影。一定會的!

    微帶著些怒氣,披上了雨布出門,怒加也是一臉不爽地出現在了洞口,看來不幸的生命有著同樣的不幸。

    籠罩整片森林的大雨依舊沒完沒了地下著,一來到那地宮上方的廢墟,便能看到芙爾娜那單薄的身影在雨中徘徊,望見自己後停了下來,怔怔的盯著這邊。

    遠遠的便下了魔狼的背,裹著雨布小跑過去,雨中草滑,還使得他摔了一跤,走到她身邊,便照例地將她抱了起來。

    「回去!」

    他知道自己其實沒資格向她發怒的,但那樣的語氣不由自主地便脫口而出了,心中卻是微微歎息。芙爾娜卻不介意他的話,溫馴地縮在他的懷裡,夢囈般地說道:「你……會打我嗎……」

    「你……希望我打你嗎?」

    先前說的話都沒用,這次他乾脆換了個回答,進入地宮的入口,他緊張注視著芙爾娜神色的變化,然而一無所獲。下到火堆邊,他先掛起水鍋,加上乾柴,然後是照例的為她脫去衣服,只是這一次,他下意識地一巴掌拍在了芙爾娜的美臀之上。

    由於雨水浸透了衣褲,這一聲顯得格外響亮。

    「再跑出去……我真的會打你的哦……」

    話音剛落,唐憶卻驀地楞住了,因為就在方纔那一下,一直毫無反應的芙爾娜身體微微動了一下,口中也輕輕地發出「恩」的一聲。

    那反應只是微微一瞬,唐憶卻已察覺出來。楞了片刻之後,他將懷中的那個身體翻了過來,讓她趴伏在自己的雙腿之上,隨後,伸掌重重擊下。

    「啪--」的一聲脆響遠遠傳開,芙爾娜的身體也有了相應的反應,只聽她輕哼一聲,雙手已經抓住了唐憶大腿上的布料,卻顯然是一副認打認罰的樣子。

    「你……希望我打你嗎……」

    依舊是這句話,芙爾娜並沒有任何回應,但唐憶卻明白了癥結所在,出於某種黑暗心理的驅使,他將已經濕透的裹在芙爾娜身上的長褲褪到腿彎處,隨後,一下下的用力揮打起來。

    實在是相當淫靡的氣氛,好在唐憶方才在小雪身上發洩一番,因此才忍住沒有太過亢奮的反應。那渾圓的臀部以及修長健美的雙腿裸露在空氣之中,經受著手掌的打擊,微微地顫抖,熊熊燃起的火光在那誘人的肌膚上晃動,待到那裸露的雙臀上的顏色漸漸變紅,甚至微微腫起的時候,芙爾娜的反應也終於越來越大,雙手緊揪住唐憶的褲腿,喉嚨中的聲音也終於轉為哭泣,由低聲的抽泣逐漸變做號啕大哭。

    看她原本的症狀,既然已經大哭出聲,想來便是恢復的前兆,只是為什麼她會想要人打她才恢復過來,就讓唐憶覺得委實有些匪夷所思。而且……她抓在自己腿上的手指幾乎深餡入肉,而且還有越來越緊的意思,簡直要直接把自己的大腿撕爛了……

    這、這算什麼,報復自己脫了她的褲子嗎……

    痛得呲牙咧齒,唐憶卻也只能緊咬住牙關,將手放在她紅腫的臀肉上輕柔撫摸,到得此時,她也終於恢復了神智,在哭泣中呼喚起唐憶的名字來……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03:52 PM

第十七章傾訴


    由於情緒波動的原因,夾雜在哭聲中的話語很有些混亂,不過,當記憶的碎片逐漸增加,回憶的畫面,也就如同寶圖一般拼湊整齊,變得清晰起來。

    相對於同齡的大多數孩子,女孩的出生其實是並未受到天神祝福的,被她該稱為父親的男人打到早產出世,隨後的胎位不正,大出血,在經歷了一系列的災厄後,孩子竟然能夠存活下來,實在是該稱為奇跡的事情。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然而另一個世界的箴言在這個世界似乎並不被受用,其時沃爾家族正被圈入皇室鬥爭之中泥足深陷,與同為帝國三大家之一的「王蛇」伊夫利特家爭鬥得不可開交,讓二公子與另一個家族的千金進行聯姻本可以大大增加家族實力,誰知道卻被那名善妒小妾將即將過門的女子毀容,一時間兩家的氣氛陷入冰點,聯姻立時告破。憤怒之下的二公子在將小妾打得早產,在孩子生下之後將這對母子趕出家門,其實卻還算是比較仁慈的處置。

    當初能夠入得了沃爾家門,母親本身其實也是一個貴族家的小姐,只是這個家族人丁單薄,已至於沒落的邊緣,雖然當初在沃爾家二公子的隨手照顧下微有起色,但當那女人被趕出沃爾家門,家族便立刻成為了兩大貴族勢力打壓的對象。至於這對母女,更是沒有任何人敢進行接濟或是與之來往。不過儘管如此,由於有著貴族的頭銜,儘管被掃地出門,每月仍是可以領到一筆七扣八扣後足以生活的錢款,如果持家有道,即使過著平民生活,也比一般人優越得多。只是,當初嬌生慣養的女人如何能夠忍受這樣的生活,毫無金錢觀念的後果是每當一個月過不到一半,便有可能開始飽一頓饑一頓地餓肚子,至於那個從小便因為營養不良,長相矮小丑陋的女孩,更是成為了易怒的母親隨時隨地怨懟打罵的對象。

    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到五歲,帝國的局勢已經趨於明瞭,沃爾家原本支持的王子成為了皇帝,然而在伊夫利特家人的巧妙運作下,縱然支持了別的王子,王座確定之後,伊夫利特家的聲勢竟然變得更為顯赫,作為僅次帝國皇室「帝龍」阿特羅卡的第二大家族,勢力遠遠地超過了沃爾家。不過,由於親近本家族的王子繼位,沃爾家的情況也在一步步好轉,總的來說,算得上是皆大歡喜的局面。而在這中相對平和的態勢中,原本的一些過錯,似乎也就漸漸變成了可以原諒的事情,最直接的後果,是沃爾家已經放鬆了對女孩母家的打壓,這樣的放鬆,似乎讓趨於崩潰邊緣的小家族又看到了重生的希望。

    凡事不知輕重,純粹印證胸大無腦,腦大長草的那名婦人沒有被沃爾家再度接受的可能,唯一的希望,便是擁有著純正沃爾家血統的小女孩。然而,當時的小女孩不僅長相難看,身體孱弱,由於出生時那場可怕的大出血,啟智也是非常之遲,到得四歲才開始學會說話,此後常常被母親打罵,性格也變得孤僻膽小。在沃爾家見過已經成為家主的二公子之後,當即又被趕出了門去。

    「這樣的一個弱智怪物,也說是我的女兒……那個女人淫蕩下賤,誰知道是她跟誰生出來的!」

    在被趕出沃爾家之後,當時寂寞難奈而且已經自暴自棄的女人便開始尋找新的金主或者靠山,只是雖然她依舊有些姿色,但被沃爾家二公子玩過的女人誰還敢要,到得後來,女人就只能在平民中尋找目標,幾年以來,接觸過她身體的男人不計其數,淫蕩的風評也是遠近聞名。但雖然如此,當初還在沃爾家的時候,她其實也是稱得上守身如玉的。孩子與她的父親是否有血緣,大家都心知肚明,然而對方既然擺明不認,趨於弱勢的人們自然不敢斗膽讓兩人進行驗血。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兩人每日在沃爾家的門口向眾人哭告,以期望將事情鬧大,尋找另一次機會。當然,假如對方一怒之下將兩人直接殺掉,災禍自然也及不到他們的身上來。

    每日裡跪在街上哭求,看著來往的人群投來各種各樣注視的目光,是當時性格孤僻膽小的小姑娘最深的恐懼之一,由於常常挨母親打罵,女孩輕易都不會哭泣,為了博得路人的同情,身為母親的女人在小姑娘身上暗施的毒手難以言說,那些小事到得後來已經無法記得清楚,唯一深深鐫刻在腦海中的,則是母親為了尋求變得更加淒慘、更加博人同情的機會,將毫無防備的小女孩從屋頂上推下去,進而摔斷左腿的經歷。

    為了抓緊這個「好機會」,當時神智已接近瘋狂的女人沒有將女兒送去醫治,而是抱著斷腿哭喊的孩子跪到沃爾家大門前繼續求告。也是這一次,驚動了一位名叫索菲亞.;沃爾的女子的惻隱之心,在為小女孩治療好傷腿之後,為她爭取到了一次機會。

    「……只要在魔法、武技或者煉金任何一項上有所建樹,家裡就會承認她,也不要求太高,只要能夠在二十歲以前進入中階,便可以了……」

    魔法、武技、煉金,這是當今世界最為人看重的三種本領。其職業一般評定為三階九級,一二三級為下階,四五六級為中階,七八九級則為高階,而若在這之上的超階,則不是由公會評定的階級,而是為眾人所承認的榮耀了。平心而論,二十歲之前在這某一項上達到中階,並非沒有人能夠做到,其概率大概在百分之二左右,也就是說,一百人中被稱為天才的兩人,可以達到這樣的標準。

    百分之二,既不是萬分之一也不是百萬分之一,沃爾家提出的這個條件並不過分,因為在許多的貴族家庭中都有著家傳的絕學,譬如沃爾家的「吞天魔狼殺」,譬如伊夫利特家的「王蛇之晴」,再譬如阿特羅卡家的「王甲龍身」。一旦配合這些絕學,經過系統的訓練,大多數人都能在二十歲前達到中階職稱,但對於此時無法得到任何幫助而且腦筋遲鈍的小女孩來說,要通過自己的努力達到標準,卻毫無疑問難如登天,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會認為她能夠做到。

    難以實現的目標,卻是目前大家唯一的希望,從那以後,當初不受母親待見的小姑娘便成了眾人的心頭肉,吃最好的東西,受最好的教育,她唯一要做的一點便是修煉,日練夜練,沒命的練。由於她身體本就孱弱,修煉武技自然是行不通,而因為啟智太晚,眾人很自然地為她剔除了學習煉金這一項,此後剩下的,便是魔法。

    不斷的冥想、學習、修煉,成了女孩從小便被安排好的一切,隨著年齡的漸漸增加,她也曾經試圖過放棄或者反抗,然而整個親族的力量是可怕的,雖然從認識到她的價值開始這些人便不敢再傷害她,但當這許多人以各種各樣表示親情或者苦苦哀求的手段來對付她時,她總是一次次地屈服了。有人在她面前哭喊、有人在她面前哀求,有人動之以情,有人曉之以理,至於母親,則一如既往地用那種絕望而蒼白的眼神凝望她,促使她不斷努力。

    「只有你便得更有出息,才能讓我們……」

    讓他們什麼呢?讓他們再次恢復作威作福的貴族身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但是,能讓他們真正的疼愛自己嗎?

    明明是流著類似血液的人們,卻沒有一個人真正將自己當成親人,而只是將自己當成踏向幸福殿堂的路石。這一點,女孩早早地想到了,她也曾經渴望過這些人的疼愛,然而,心越熱,心愈冷。

    小時候的資質未必可以看到以後,一路走來,隨著最刻苦的訓練,女孩也漸漸綻露出屬於她的才華。自從七歲認命之後,九歲便通過了初級魔法師的考試,十二歲通過二級考試,十五歲順利進入三級,到了十六歲,便進級中階,如同當初的約定一般得到了家族的承認。而彷彿醜小鴨一般,當初那個醜陋矮小的姑娘竟也蛻變得越來越美,十八歲進階五級時更是被譽為丹瑪貴族學院第一美女、第一魔法天才。

    呵……第一美女,第一天才……可有人還記得,當初她是個怎樣的女孩子,經歷了怎樣不堪忍受的訓練,失卻的童年,只能帶來傷害的親情,母親那注視的眼睛,被她生生嚥下的無數眼淚與哭泣,終於變得冰冷的心……此時的她,已經變得不再相信身邊的任何人,除了……那個遠在山中小鎮的被自己稱為「姑姑」的女子。

    高貴的儀態,冰冷的氣質,使得她成為了丹瑪許多貴族追逐的對象,好在有著沃爾家小姐的身份,那些人才不至於利用家族的勢力欺人。進入五級之後,她留在了丹瑪貴族學院當一名老師,原本的期待,是就這樣待到母親去世,家族中人不再需要自己幫助後悄悄離去,誰知道被沃爾家承認後,另一項命運也接踵而來。

    一紙婚約。

    那是在她成功進階六級法師後父親給自己的「驚喜」。「一名有前途、有教養的高貴伯爵……」隨後,她接到了姑姑的來信,打算轉去炊煙鎮一直住到那門婚事的到來,便在那裡,她遇到了一名男子,直到身心的徹底淪落……

    「……阿憶,你知道嗎?那天晚上,姑姑要將你留下,我就打算在那晚把自己交給你,後來……後來被你那樣了之後,我心中痛苦悲傷,是因為不希望你那樣的佔有我,可是……可是第二天早上,你就那樣扔下了我,你知道嗎?我當時……真覺得死了一樣……」

    擁著唐憶的身體,芙爾娜在低泣中輕聲訴說著,已經為她換好了干的衣褲,因為害怕她再次感冒發燒,唐憶將熱毛巾擰乾,為她敷在額頭上。

    「……阿憶,求求你,不要再扔下我,好嗎……我、我做錯了事情,你可以跟我說……可以罵我打我,我一定會改的……可是,別扔下我,除了姑姑,我就只有你了……阿憶,求求你……」

    由於她的神智已經清醒過來,唐憶不敢再像以前一樣緊緊地抱著她,只是將一隻手放上她的腰肢,另一隻手則空出來撥動著火堆中的乾柴,聽著她哭泣了許久,方才說道:「其實……你沒錯……」

    聽得他這樣說,芙爾娜身軀一震,驀地加大了擁抱的力度,哭道:「你……你還不肯原諒我嗎?」

    「不是的。」唐憶柔和地笑笑,「其實……作為當時的情況,你是沒錯的,只是我一時間失去了理智,要是當時能跟你好好說,就算把實情告訴索菲亞夫人,她心地善良,應該也不會為難我們吧。只是在當時……都是我的不對,要是更理智一些,就不會發生現在這樣……」

    「可我喜歡這樣……」芙爾娜低聲說道,「要不是因為這樣,那天晚上,我也未必敢真的和你發生關係吧……可是現在這個樣子,雖然當時我心中怨你,但是這幾天來,我心中傷心,可是……可是好溫暖,你能那樣子對我,能抱緊我,為我吹笛子,你……你打我的時候,我真的感覺到了,我是你的……」

    你打我的時候,我真的感覺到了,我是你的……聽到這句話,唐憶不由得疑惑地皺了皺眉,卻聽得她以更輕的聲音說起來。

    「……阿憶,我喜歡、喜歡你打我……只有屬於你的東西,你才會動手打她,對嗎……」

    「可你不是東西,是人啊。」

    「…… 就算那樣,我還是喜歡……阿憶,我小的時候,捱過很多次打,可是……沒有一次是因為關心我的,沒有人在乎我怎麼樣,沒有人會在我做錯事的時候打我、罵我,他們在乎的,都只有他們自己,可是……可是你剛才是因為我不對而打的我,我、我喜歡這樣的感覺……因為你在乎我,讓我感到……我被你擁有著……」

    這……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心理變態吧。可是好心酸,因為希望被別人擁有,被別人在乎,即使被打也無所謂嗎……唐憶心中微歎一聲。只聽得芙爾娜問道:「阿憶,那個……小雪姑娘,她、她沒事了嗎?」

    「沒事了。」唐憶撫摸著她的一頭金髮,輕聲道。

    「那她……恨我嗎?」芙爾娜緊張地問道。

    「我以前和她說起過你。」唐憶笑了笑,「一個和我成為了朋友的貴族小姐,只是她沒見過你的樣子,我解釋過之後,知道是誤會……小雪她不會恨人的。」

    「那……可以帶我去見她嗎?」眼望著唐憶的表情,她立刻又緊張地說道,「要是……要是不方便,我也……我、我只是想跟她道歉,說聲對不起……」

    她的問題並沒有立刻得到回答,唐憶望了她一陣之後,方才發出微微的苦笑,兩隻手抱住了她:「我……我在想這些天的事情……芙爾娜,前提當然是你願意,我…… 我會對你負責任,可是……」他望著芙爾娜滿是「願意」表情的神色,有些口吃地道,「可是……給我……我知道這樣說起來很卑鄙,可是……我還是希望……」

    「阿憶,我給你時間考慮……」還沒說完,芙爾娜便輕聲說道,她抱緊了唐憶,臉頰貼住唐憶的胸口,看不見表情,「可是……阿憶,別再扔下我,好嗎……只要能讓我跟著你,我什麼都可以的,我不會逼你,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做……你是那樣的愛你的妻子,我……我算是什麼呢,我只是一廂情願地愛上了你而已……可是,阿憶,我是真的愛你的,只要你別扔下我,讓我跟著你……我保證,你、你想要我的時候,我不會介意,你跟小雪在一塊的時候,我也不會去打攪,假如有一天,你真的討厭了我,我……我也會永遠消失的,可是如果你有一點的喜歡我,不討厭我,讓我跟著你……」

    「別這樣說。」唐憶抱著她,眼眶有些濕,聽到這樣的表白,說不感動是假的,只是……

    「……我不會討厭你的,也沒有要你不要你什麼的,芙爾娜,你是個好姑娘,我沒辦法不喜歡你。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需要一些時間。而且,你是個有靈魂有思想的人,我希望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想要你愛我,想要跟著你,就算……就算沒有了靈魂也行……」芙爾娜呢喃著。

    兩人抱在一起,芙爾娜心中一片歡喜,但唐憶卻在甜蜜中感到混亂異常,該怎麼做呢?完全沒有答案。

    不過,就在這段時間裡,唐憶還是答應了她明天一早就帶她去竹樓,然後在那裡住上一段日子。目前這樣的情況,他著實感到無力,盡量拖延往後儘管太過卑鄙,但能做的唯此而已。

    地宮的外面,月亮已經漸漸升了起來,不遠處也逐漸泛起銀光,不一會兒,通體發亮的巨大毛球便蹦蹦跳跳地彈了過來,眼見到這樣的東西,芙爾娜不由得頗為好奇。

    喜歡可愛的事物是女人的天性,毛球全身漂亮柔軟,芙爾娜原本還有些害怕,不過讓唐憶拉著手摸了幾下之後便喜歡上了它。她這幾日其實都沒吃什麼有份量的食物,此時渾身還有些軟綿綿的,站起來倚靠在毛球的身體上,一面感受著面前生物的柔軟,一面看著唐憶為她煮小米肉粥。

    「……阿憶,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知道,應該很早以前就在這裡住著了吧,每逢十五月圓就能動,小雪最喜歡跟它玩了……」

    「小雪……她今天沒來,是因為我嗎?」

    點了點頭,唐憶道:「別多心,沒什麼的,小雪不是不喜歡你,而是怕你不喜歡她,明天你就能見到她了。」

    「哦。」芙爾娜應了一聲,轉身伏在了毛球的身體上,「不過,十五的時候能夠動,應該是依靠月光的力量來驅動的吧,書上說,只有遠古時期少數的魔物才會這樣啊……通體發光,有觸鬚,這麼大這麼可愛……唔,好像在什麼地方看過呢……」

    她低聲地呢喃著,目光偶爾掃過四周,平時住在這裡,無論白天黑夜都一樣暗,雖然有火堆,但是看不到太多的地方。此時依靠著毛球的光線,她才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堆廢墟,有關經過了許多年的時間,但上面深深刻下的一些古怪文字依舊可以看清。

    遠古的文字,流傳下來的基本上等於沒有,然而那上面有幾個字,卻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在某本書上看到的特有名詞,記得是……格魯安娜!

    「啊!」的一聲驚呼,她的身體驀地退倒回唐憶的懷裡,倒把唐憶嚇了一跳,那毛球似乎也嚇了一跳,往後面蹦了出去,隨後又跳了過來,似乎也在好奇她為什麼這麼大反應。

    「怎麼了?」

    「格、格魯安娜……巨神兵……阿憶,這個是……是遠古煉金術的最高產物……據說、據說毀滅了世界的巨神兵……」



第十八章開始作戰


    入冬後的第一場大雨停止後不久,皚皚的白雪便降臨了守望森林。

    這兩年來,一但飄雪降臨,便意味著森林中將有持續一兩個月的雪封,蜒綿的樹林乘積著厚厚的外衣,銀裝素裹,分外妖嬈。遠處的大瀑布看來並無絲毫減弱,只是河流蜿蜒到了近處,漸漸結出了一層層的冰面。嚴寒之中,大多數的動物早已冬眠,只是狼群變得愈發兇猛,每日裡都能聽到許多批廝殺的嚎叫,小動物少的時候,它們也開始群起捕獵大型的野獸。

    暴風和怒加一日之中多數在外,偶爾還會帶傷回來,好在一來它們體質強悍,二來唐憶也準備有傷藥,倒是沒有過什麼大礙。小雪在學會了使用大馬士革刀之後,去年便將草地周圍的幾隻凶悍猛獸清理乾淨,如今這裡太平得緊。每日清晨天還未亮,唐憶便會提著桶子去不遠處的溪邊打水,然後開始準備熱水和早餐,長久下來感覺力量敏捷智力聲望各項指數均大有上升,小雪從前一直生活在隨時清醒,隨時保持警惕的環境當中,兩人在一起後,唐憶便會逼著她在床上多睡一會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身為男人的體貼,也是生活的情趣。

    那天月圓夜後,唐憶將芙爾娜帶來了竹樓這裡,安排在客房住下。原本竹樓是沒必要安排客房的,只是唐憶按照以前的習慣準備了一間,誰知道還真有用上的一天。

    最大的苦惱,是晚上做愛的時候不能太大聲……

    三個人的生活,其實稱得上是和諧安寧的,如同之前約定的一樣,芙爾娜像是客人一般的住在這兒,沒有要求些什麼,也沒有太過特別的行動。感到奇怪的倒是小雪: 「為什麼讓芙爾娜姐姐一個人住呢,她一個人睡不會覺得冷嗎?」與唐憶相擁的時候,她想到的是三個人抱一塊會更加暖和。

    唯一稱得上特殊的是芙爾娜與小雪之間的相處。她與小雪語言不通,只是唐憶卻能夠看出,她在盡力地迎合小雪,偶爾在小雪面前表現一兩手能令她好奇或者開心的魔法,在小雪做家務時出手幫忙,進入廚房時為小雪展露一些這個世界的廚藝--因為在之前,小雪的廚藝是跟唐憶學的中國菜式--小雪很好相處,因此芙爾娜的行為或許稱不上委曲求全,她依舊保持著身在子爵夫人莊園時那種優雅與大方,但在這之中,一種與之前不同的小心翼翼也顯而易見。每當察覺到這點,唐憶都會覺得自己實在是個爛人。

    就這樣拖下去,到底算是什麼……

    「其實……你不必這個樣子的……」

    「沒關係啊,因為我願意……從小的時候,我便承受著很多人的要求和期待,從小以來,一直都按照他們的想法委曲求全,刻意迎和他們的目標,但這一次,是我第一次真心希望為別人作出改變,讓別人喜歡我……阿憶,我很開心啊……」

    這樣的說法,只是令得唐憶微微的歎息,他沒有立場再說什麼,只是芙爾娜每為他多做一分,他便覺得自己更欠了對方一分,雖然在這之前,所欠的就已經難以算清了,最難消受美人恩,這句話他到這時才愈發明白。

    森林中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慢,因為要做的事情並不多,閒暇之時,他便與芙爾娜聊天,在這一點上,小雪很難成為他說話的對象,但芙爾娜卻能夠與他交流許多東西。談得最多的自然是唐憶感興趣的魔法,芙爾娜對於他的噬魔體很感興趣,因為這種身體能夠免疫一切元素的攻擊,卻也無法使用任何的魔法,這是為什麼那天綁住小雪的籐蔓會漸漸枯萎的原因。不過,縱然不受元素攻擊,但魔法師仍舊可以以元素力量帶動實體來傷害到他,譬如說控土成牢,或者操縱自然界的植物進行實體攻擊。芙爾娜便與他做過好幾次試驗,其中一次弄得唐憶相當狼狽,當時便揚言說要報復,只是當試驗結束後,兩人打鬧之間芙爾娜被他抓住,溫順地趴伏在他的大腿之上任憑責罰之時,唐憶才驀然驚覺停手,那一天時間都有些尷尬。

    另外的一個話題,自然是地宮之中那被稱為「巨神兵」的毛球了。那是屬於四千年前的歷史記憶,據說當時的大地上,有著興盛的古魔法帝國,有著百家爭鳴的各樣學說,有著無數奇異的遠古種族,神聖龍族,泰坦巨人,遠古妖魔,主精靈,黑夜妖精,半獸人,深藍一族……這些如今大多存在於傳說中的族群當時還都活躍於這片大地之上,而帶來最終毀滅的,便是這建立於遠古最高煉金術基礎上的「巨神兵」。

    遠古時期的煉金術,其實只是屬於信奉魔神深藍的深藍一族專有,原本因為力量不大,並未被人重視,然而當其中被稱為「強殖系」的分支研究成功,巨神兵的出世,便使得世界迅速走向了毀滅的道路。據說因為當時深藍一族與泰坦一族正在進行如火如荼的戰爭,「強殖系」的術法也專為針對泰坦而來,以被捕獲的泰坦巨人作為憑依的基礎,殖入能夠十倍甚至百倍提升其能力的寄生怪物,產生終極的殺戮機器「巨神兵」,其力量甚至能夠輕易撕殺位於生物頂點的黃金聖龍。在泰坦族節節敗退的同時,大地上的其他種族也終於畏懼於這種力量超強而且可以實現量產的生物,開始聯合起來進行圍剿。

    太遲的覺悟,以及不正確的方法,終於挽救不了當時的世界。當作為掌控技術的深藍一族被剿滅怠盡,無人控制的巨神兵部隊便開始自行對大地上的生物進行了清理。這場大戰最終導致了大地上七成以上的種族滅絕,即使存活下來的,人數也不足大戰之前的百分之一,文明一夕之間倒退回原始階段,經過了四千年的發展,方才到達如今的規模。

    事實上,時間流逝了四千年之久,所謂的歷史也往往變得不可信,只是那格魯安娜和巨神兵的些微記述乃是由此時統治大地的主精靈流傳下來,雖然只是些許提及,但毫無疑問該是重要的東西。對於那可愛的東西可以毀滅世界,芙爾娜可覺得有些難以接受,但無論如何都得謹慎。

    「這樣的事情,可不能跟外人提起了,要是被有心人知道,後果不堪設想。」她這樣對唐憶說時,唐憶也在心中意識到了可能的後果。

    「無論如何,毛球是小雪的朋友,看起來也沒有惡意,就讓它安安靜靜地在這裡生活下去吧。」

    月圓那天芙爾娜的身體比較虛弱,到了第二天她急著來竹樓見小雪,也就沒有進一步研究那地宮。偶爾跟唐憶談起巨神兵,唐憶便想起地宮中那有可能是被石化了的女子。只是出於某種原因,他並未跟芙爾娜提起,說起來,自從他為那石頭人做了件衣服之後,一些怪事也就接著發生,明明是寸草不生的地底,但當唐憶將那些植物做成了衣服之後,它們便彷彿在那石人女子的身上生了根,如今那裡已經長長一大片花草叢,將石人的身體整個遮蓋了進去。這件事從不進入地宮深處的小雪不知道,他誰也沒告訴,似乎是當成了自己心中的一個小秘密。

    不過,或許下次月圓時該給芙爾娜看看吧……

    心中是這樣想,但當到了第二次月圓,這件事情終於沒有付諸實際。那天一整日,狼嚎聲都在森林中沸騰,這是狼群遇到了難纏的獵物的標誌,若在以前,每到了這天傍晚,狼群便會放下對獵物的追擊,全都如同朝聖一般的趕去那地宮,只是這次直到黃昏,遠處還有一陣陣的騷亂傳來,暴風與怒加也未有回來。從那狼嚎聲中,小雪辨認出對方也是去了那地宮,想來是被追擊中荒不擇路衝了進去,此刻卻已被圍住,難以再逃出來了。

    不過那群生物也確實相當強悍,狼嚎傳來的信息中,狼群這次的損失很大,仍舊遲遲未將對方消滅。由於晚上也打算去地宮見毛球,三人便直接出了門,趕去地宮,小雪準備去幫狼群一臂之力,芙爾娜自然也是一大戰力。

    然而當趕到地宮,戰鬥並未打起來,因為被圍在裡面的……是人。

    那是一支大概五六人的隊伍,在狼群的圍攻下,此刻只剩下了兩人,狼群中的傷亡卻是相當巨大。若是在平時見到,小雪自然不會怎麼樣,但此時她已將對方視做敵人,一拔刀便飛速衝了上去,隨後卻是芙爾娜的驚訝聲:「等等!」

    隨著無數的魔法籐蔓從地底冒出,攔下了奔去的小雪,同時也將一名已經受了重傷的彪悍男子救下,兩人之中,另一人卻是一名使劍的青年,看來武技也是最高,此時身上受傷不重,正領著那重傷的彪悍男子往外衝,一見到魔法的籐蔓,便望見了這邊的幾人,隨後發出了喊聲:「芙爾娜小姐?」

    「阿憶,這些人……是沃爾家的人……」

    雖然對沃爾家人並沒有什麼感情,但芙爾娜仍是不願看到無辜的死傷,面色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唐憶,片刻之後,唐憶將事情解釋給小雪,小雪解釋給暴風和怒加,事情終於平息。

    並不願意再讓人下地宮,三人將兩名傷者帶回竹樓,途中暴風和怒加對兩人顯然很不友好,但終於沒有進行攻擊,那仍舊清醒的青年也是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唐憶與小雪。

    一路之上的交談,幾人也知道了這些人便是來尋找芙爾娜的,誰知道進入森林之後遇上狼群的侵擾,才被追進了地宮之中。

    「其實……芙爾娜小姐當初離開丹瑪之時,艾德裡安伯爵親自在小姐身上下了魔法坐標,月圓之時會更加清晰,所以我們選擇了今天進來尋找……」

    聽了那人的說話,芙爾娜的臉上浮起一股怒氣,為自己身上下魔法坐標,顯然是因為害怕自己會逃婚所做的措施。而且……艾德裡安.;沃爾乃是自己的四叔,也是整個沃爾家族最為陰狠,最難對付的一個人,他既然插手了這件事,自己終於要回去了嗎……想到這裡,她不由得苦澀地望了唐憶一眼。

    回到竹樓,為兩人進行了簡單的傷口處理之後,芙爾娜問起這次來找她的到底都有些什麼人。

    「這個……望海城的人都出動了,只是我們這些人是一第批,因為害怕小姐你不認識他們,所以我也隨行了……」

    這青年男子在沃爾家的地位顯然也不低,只是什麼「害怕小姐你不認識他們」,就連唐憶也聽出來了分明是怕芙爾娜不願意跟著回去,這樣說來,這人要比芙爾娜更厲害了……他心中考慮著這人是否看到了地宮下的東西,若是看到了,該如何處理,卻聽得那人遲疑著說道:

    「……芙爾娜小姐……那個地下……」

    果然……唐憶心叫不好的同時,兩棵籐蔓也刷地從地上爆裂開來,那男子明顯想躲,卻終於因為受了傷身手不再靈敏,被籐蔓扎進了手裡。而另一根籐蔓則插進了那傷重大漢的手臂之中,旋即收了回去。

    「芙爾娜小姐……你這是……」

    「這裡面有一棵種子,你知道,種子總是會開花結果的……」芙爾娜面上一層冰寒,這是唐憶第一次在她身上看見如此冷漠的眼神,「一旦開花結果……會很漂亮……」

    「芙爾娜小姐的意思是……」

    「你什麼都沒看見,只要讓我找到可以開心的其他理由,或許不看漂亮的花兒也不是那麼遺憾了……」

    「芙爾娜小姐……那地下的事情,我什麼都不清楚,可是……假如你不想回去……」那青年露出為難的神色,顯然是在說即便我裝做找不到你,其他人也會找過來。

    芙爾娜沉默一陣,望了唐憶一眼,終於說道:「我會回去的……」

    「……三天之後,在望海城來炊煙鎮的那個十字路口等我……你和他,現在就可以回去報告了……」

    「是,芙爾娜小姐。」那青年起身說道,旋即遲疑了一下,「可他現在受傷這麼重……恩,明白了,我們立刻走。」

    他望了芙爾娜和唐憶一眼,眼見芙爾娜臉色冷得像冰,不敢反駁,連忙扶著那重傷的男子離開了。積雪的地上傳來沙沙的腳步聲,當那腳步聲漸漸變小、消失,芙爾娜的臉色驀地變得格外黯然,雖然不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小雪還是走過來拉住了她的手,無言地安慰著……

    那一天晚上,有很好的月光。

    雪地上反射著淡淡的瑩光,芙爾娜失神地坐在屋外的一根樹墩上,夜風冷透人心,使得她不得不雙手環抱,蜷縮起身子。不知什麼時候,唐憶走到她身邊坐下。

    靜靜地坐著,事實上唐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過了好久,方才聽見她說了一聲:「阿憶,跟我去丹瑪好麼?」

    「小雪她……還不適應……」

    「哦。」淡淡的回應之後,芙爾娜抬起頭來,俏臉之上,滿是晶瑩的淚痕,卻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三天的時間很快地過去,這三天裡,芙爾娜依舊如常地在竹樓範圍內生活著,幫著小雪做事,偶爾展露小小的魔法,只是與唐憶的交談不再有,每當平靜之時,唐憶總能感覺到她的目光,她就那樣的坐在一邊,靜靜地望著他、望著他……

    第三天清晨起床,吃過早餐之後,他們開始動身,在暴風和怒加的護送上穿過森林,去往望海城與炊煙鎮外的十字路口,快要到達目的地時,已近中午,芙爾娜方才停了下來,此時已經到了森林的邊緣,她穿著唐憶的衣服,厚厚長長的,卻掩飾不了那分明艷的氣息,轉過頭來,她對著唐憶笑了笑。

    「阿憶,你和小雪……跟我去丹瑪好嗎?」

    唐憶怔怔地沒有說話,卻見芙爾娜低了低頭,眼中驀地流出淚來。

    「阿憶,我這三天想了很多,要是沒有了你,我會受不了的……真的會受不了的……所以……」她雙手輕輕地舉起,「不管你怎麼想,我也要帶你回去……」

    柔和的魔法吟唱聲漸漸響起,空氣中瀰漫的氣氛也逐漸凝重,小雪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暴風和怒加卻似乎警覺到了將要到來的危險,顯得有些焦躁。過了一會兒,唐憶笑了笑,也輕聲念了起來:「比前生更古老的過去,比來世更遙遠的未來……」

    這其實是唐憶以前看過的一個咒語,因為比較順口,便當成詩句般背了下來,這幾天談論魔法時,他也曾經當成玩笑般念給芙爾娜聽過,自然是毫無作用的。此時突然念起來,芙爾娜微微怔了一怔,卻沒有停止咒語,只聽得唐憶繼續說道:「……恆久不變的古老之夢,遵守時光的約定,請將您手中的巨塔,放置在過去與未來的交會之處……」

    「我不是在開玩笑!」

    咒語停了下來,芙爾娜滿臉淚痕地大喊著。唐憶淡淡一笑,那笑中有苦澀,也有內疚:「可我是在開玩笑啊……從剛才開始,到你念完咒語,我都是在開玩笑,你可以繼續念下去沒關係……」

    「不要這樣對我……」芙爾娜的聲音哽咽著,「阿憶,求求你……別這樣對我……一旦我回去了,他們會逼著我嫁人的啊……我、我不可以沒有你的……」

    「我會去的……」唐憶過去摟住了她,輕聲說道,「不是還有半年時間嗎?我保證,秋天以前,我一定會去到丹瑪,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嫁給那個豬頭伯爵,請你……相信我好嗎?」

    一個勁地讓對方相信自己,唐憶真覺得自己是個沒事胡亂許諾卻又不去做到的大爛人。可是他這幾天也不是沒想過辦法,旁敲側擊地問了小雪好幾次,然而此時的小雪心中仍然有陰影,一提到與外界接觸便心生畏懼。不過,總的來說她已經比以前好得多了,相信不到半年,自己便能夠讓她慢慢接受外界的人。而且……半年之後如果她真的依舊無法離開這座森林,自己也打算一個人去丹瑪,至少盡力將芙爾娜的婚事破壞掉。

    儘管有了唐憶的許諾,但芙爾娜依舊哭得傷心,在唐憶懷裡過了好久方才停了下來。

    「答應我,一定要去找我……」走到了樹林的最外圍,已經能夠看見外面的車馬,芙爾娜抹去了淚水,跟他說道。唐憶點了點頭,正要說話,遠處狼嚎聲一陣接一陣地傳來過來,暴風與怒加一陣低吼,小雪卻也變了臉色:「阿憶,有人……有人去了毛球那裡……」

    「糟了!」唐憶臉色一變,首先想到的便是三天前那人認出了巨神兵,終於還是將事情說了出來,方一轉身,頭上「嗡」地一暈,往回看時,卻見芙爾娜正拿著一顆石頭往自己後腦上砸了下來,睜大了雙眼,滿臉的驚愕。

    四叔的傀儡絲……

    芙爾娜心中泛起了悟,原來四叔已經來了,難怪……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被控制的身體無法說話,她只能在瞬間豁出最大的力量來抵抗這股操縱。

    第二下打擊硬生生地停了下來,暴風與怒加化為兩道幻影,分別負起小雪與受傷的唐憶,轉瞬間消失在了森林之中。傀儡絲並非強大的煉金產物,只是出奇不備,方才有作用,下一刻芙爾娜便已擺脫了控制,轉身蓄起最強的魔法。

    足踩積雪的沙沙聲中,一名中年男子踏入了陰暗的林中。

    「現在他會開始恨你了……」

    淡然的、略帶沙啞的語氣響起,那名男子取下鼻樑上的一雙圓形眼睛,用手絹輕輕地擦拭。這個世界還沒有玻璃,但是依然會有一些貴重的晶石可以做成透明的鏡片,戴著這樣的眼睛向來便是尊貴的象徵。

    「……芙爾娜,認命吧。」

    平淡的語氣聽起來像是誠懇的勸導,芙爾娜咬緊了牙關,盡量不讓自己哭出來:「四叔,想不到為了我,你竟然親自來了……」

    「事實上我只是有事正好經過望海,當然,你值得的,我只是沒有想過這一行會得到更大的收穫……」中年男子戴上眼睛,看起來顯得斯文有禮,臉色卻有些蒼白,像是天生便屬於陰暗地方的人,「這件事上,你實在不聰明,芙爾娜。」

    「的確,我該直接殺了那條叫奧斯卡的走狗的。」

    「時刻都不要忘記貴族的修養,我教過你的,芙爾娜。」艾德裡安笑了笑:「你說的是一個辦法,當然如果更聰明一點,你可以用更好的籌碼來跟我談解除婚約的事情,可惜你放棄了……奧斯卡原本是不認識那個東西的,可惜大哥與我一同在望海,你以為有關煉金術的東西有什麼可以瞞得過大哥嗎?」

    他輕聲一歎:「啊,巨神兵……芙爾娜,你可以想像,有了這個,沃爾家的實力將會增強到何種程度,幾十年來,我們一直被伊夫利特家壓得抬不起頭來,但現在,我們終於擁有了可以與巴克那羅夏那個老傢伙抗衡的東西了,這一切全是因為你,芙爾娜……可惜你卻放棄了這一榮耀……」

    「不用一直蓄積魔力了,我知道你的性格,若是出手,等著我的必將是你傾盡生命的一擊,不過……我不會出手的。大哥帶著人去取巨神兵了,你難道以為有可能將巨神兵的消息傳出去的人,我們會留他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聽到這裡,芙爾娜的臉色驀地變得蒼白,轉身回頭,遠遠傳來的只有混亂狼嚎。心慌之中,身後那人卻瞬間前移,一掌劈在了她的後頸之上。

    「太難看了啊,芙爾娜,我教過你的……」

    昏迷之前,艾德裡安的聲音遙遠地傳入耳中……

    魔狼飛馳如電,唐憶伏在怒加的背上,盡力穩住身形,手捂著腦後的傷口,一陣火辣辣的疼!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最先經過的是竹樓所在的地方,遠遠的火光傳來,透過樹隙,可以看到整座竹樓正熊熊燃燒著,魔狼並未在這裡停留,而是一路直奔那片被稱為格魯安娜的廢墟。

    還未到達目的地,一個黑影驀地從頭上飛過,那東西看起來與竹樓的體積一般大小,像是一艘船,正在天空中飛行,似乎因為飛得不穩,還與高高的樹頂擦了一下,但終於還是歪歪扭扭地飛向了遠方。一路到了廢墟,觸目所及的便滿是狼屍,人的屍體也有,但是不過兩三具,說明這次來的都是高手,廝殺聲正從地宮中傳出來。

    由塌陷的小門直奔而入,地宮之中狼聲與人聲匯成一片,人的數目不多,但被群狼圍住竟然隱隱佔了上風,憑借洞外的微光,他仍然可以看到,不到月圓時會保持石塊狀態的毛球已經不見了。

    不明白那些人已經搶走了毛球為什麼還會在這裡,唐憶心中隱隱有了一個想法,難道毛球還沒被搶走?由魔狼背上下來,他避開廝殺往裡面走去,想要尋找毛球是否到了另一個地方,遠遠的一個聲音傳來:「是他們,殺了這兩個人可以回去覆命了!」是那天那名青年男子的聲音,至於兩個人,指的……是他與小雪麼!?

    心中湧起一股明悟,他一拉小雪的手,拚命往裡面跑去。幾百隻狼圍住那許多人,暴風與怒加也加入了進去,但其中幾人竟然無法被困住,光芒從背後隱隱傳來,但見一道白光在戰圈中耀起,向著自己這邊殺了過來,其餘的人也都揮舞著武器,衝擊著狼群的包圍,追來的速度極快。

    手中長劍化出白光的那人正是那天的青年男子,幾次跳躍,他已經離唐憶越來越近,小雪一拔手中的軍刀,不再逃跑,擋在了唐憶身前,卻見那人飛身一躍,光芒如彗星一般飛擊而來。

    「嗷--」

    隨著一聲狼嚎,也不知是暴風還是怒加從狼群中閃電般的躍出,一口將那人從空中咬了下來。奔湧的狼群瞬間將他撕成碎片。但隨即,另一個人從裡面躍了出來,手中長劍揮出,卻聽得「鐺」的一聲,竟被小雪一刀砍飛出去,淹沒在了狼群之中。

    這些人都是厲害人物,小雪雖然將那人劈飛,自己卻也退了兩步,握刀的手微微顫抖,眼見又有人要衝過來,唐憶一把拉起小雪,往後方繼續奔跑。兩顆火球從頭頂呼嘯飛過,轟的在前方爆開。

    飛散的火焰也照亮了前方的景象,那是一蓬生長異常繁茂的花草,唐憶心中一動,往那蓬花草疾奔過去,方才接近,身後又有幾人躍了出來,一顆火球從他身邊劃過,擊在那花草叢中,燃起熊熊的火焰。

    身後幾人還在空中,唐憶想要前跑,但感覺靈敏的小雪卻知道避無可避,轉身準備應戰,火光照耀的一瞬間,前方的籐蔓、花草如同活動的巨獸一般,陡然間沖天狂舞,掀起一道三米多高的巨大黑影。轟的一下,將幾人完全吞噬了進去。

    淒厲的慘叫聲傳出,幾條人影在那彷彿活物般的籐蔓、草叢中掙扎,這是天氣最為寒冷的季節,但那些籐蔓和枝條上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無數的鮮花蓓蕾,瞬間開放之後如同一張張的小口般不斷撕開人身上的血肉,大口大口地吞食。

    火焰在旁邊的籐蔓上燃燒,但不到片刻,竟也在無數鮮花的開放中漸漸熄滅。

    「什、什麼怪物?」

    「過來了,快跑啊……」

    「那兩個人還沒殺……」

    「已經死了還殺什麼殺,你還想捅他的碎肉幾刀嗎?」

    這些人武技修為都相當不錯,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見周圍的情景,眼見著無數籐蔓從那花草叢的下方伸出,迅速蜿蜒過來,都有志一同地選擇了往外跑。還來不及離開的幾人以及十數條灰狼都被籐蔓捲了進去,一時間地宮中滿是淒厲的慘呼……

    醒過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麼時間,他依舊拉著小雪的手,從花草叢中息息梭梭地爬出來,他拍了拍依舊昏迷的小雪,不一會兒,銀髮的女孩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唔……阿憶,什麼時候了……」

    「不知道啊……」從這裡向上方望去,那小小的石門依舊亮著光芒,身後是茂密的花草叢,眼前還有狼屍,廝殺的人群和狼群卻都已經不見。依稀記得進入草叢前這蓬花草動了一下,然後自己便昏迷了過去,有那麼一回事嗎?問了小雪,她卻也說是在那時失去的意識。

    尋找了整個大廳,依舊不見毛球的蹤跡,他與小雪出了地宮,皚皚的積雪上陳列著數百條狼屍,小雪一見便哭了起來。時間應該是上午,看起來他們已經昏迷了一天,腦後的傷口也已經結了血痂。回到居住的那片地方,水窪之中,竹樓已經化做了灰燼和廢墟。

    暴風和怒加沒有回來。

    他們在竹樓前久久站立,這是他費了兩年的時間陸陸續續搭建起來的東西,原本以為即便不會在這裡生活一輩子,也該是他與小雪以後終老的地方,誰知道就這樣化為烏有。

    一切吃用的東西都已經被一把火燒光,山洞之中也滿是灰燼,想來那些人放火燒樓,順手也燒了山洞。唐憶抱著小雪在草地旁邊坐下,久久地安慰她。過了好久,他深吸了一口氣:「小雪,跟我去丹瑪,好嗎?」

    小雪的身軀微怔了一下,耳聽得唐憶說道:「那些人應該便住在那裡……雪兒,我從小就長得柔弱,看起來像個女孩子,所以從小以來,很多人都欺負我,他們以為我不敢出手,不敢爭辯。可事實不是這樣的,有很多人,我不願意去理他們,有很多人,我不在乎他們,但是對我在乎的東西,如果有人要動,他們最後絕對不會比我好過……小雪,你是我最珍愛的人,這是我生命中最溫暖的一片地方,他們已經欺負過來了,我總得讓他們知道一些事情……別害怕,在任何地方,我會保護你,好嗎?」

    這句話聽起來沒什麼說服力,但小雪還是點了點頭,努力地露出一個笑容。

    「呵……說定了,我們去丹瑪,接回我們的毛球,燒掉他們的房子,殺掉他們的親人,讓他們哭……」

    事情就此敲定。他們將山洞中的一處地方清理乾淨,又住了幾天,暴風和怒加終於還是沒有回來。那一天的早晨,大雪又開始紛紛揚揚地從天空中飄落,唐憶檢查了他一向隨身攜帶的打火機和指南針,用樹葉包好了該在路上吃的烤肉,小雪拿著一根樹枝不知道在洞裡挖著什麼,過了許久,拿出一個樹葉包成的小包裹。

    一層一層的樹葉,外面的已經被火焰烤得焦黃,裡面的卻還能看出青色,可以知道小雪在包這個小包裹時相當用心。她在唐憶面前將它打開,開出最後一層時,裡面是一枚水藍色的耳墜。

    那是曾經的那個女孩送給唐憶的唯一禮物,自從被小雪救起後,便不見了蹤跡,只以為是在落水時掉了。在唐憶疑惑的目光中,她將那只耳墜送到他面前。

    「我……我一直擔心阿憶你會突然消失了呢……這個東西我好喜歡,現在阿憶會帶我一塊出去,我不害怕了……對不起,一直拿了你的東西……」

    「像七仙女的故事一樣嗎?」唐憶輕輕笑笑,那是他曾經跟小雪說過的故事,據說一位仙女下凡的時候,被人拿走了衣服,後來就只能嫁給了那個人,卻想不到小雪當初竟然也有這樣的想法。

    「嗯,就像阿憶說的七仙女的故事一樣……」小雪點了點頭,「我現在知道阿憶永遠不會離開我了,以前被人抓住的時候,我知道他們都很討厭我,不喜歡我,我害怕阿憶到了外面也會變得像他們一樣不再喜歡我,不要我了……可我現在知道那時候好傻,阿憶會永遠和我在一起,會永遠喜歡我,保護我的,對嗎?」

    「當然了,就算你不要我,我也放不開你了。」唐憶點了點頭,隨後將耳墜在小雪耳朵上比了比,「你戴上一定很好看,可惜沒有耳洞,戴不上去。你既然喜歡,就替我收著,好嗎?」

    「不了。」小雪甜甜地笑了,「阿憶能帶著它給我看嗎?我一直好喜歡阿憶你戴著它的樣子,好嗎?」

    在小雪的注視下,他將那只耳墜在左耳上戴了起來,水藍色的墜子搖晃出明亮的光芒,映照著唐憶秀美的臉型,此刻卻現出一股攝人心魄的冷俊來,彷彿雕刻大師手下最完美的玉像,在雪下折射出晶瑩的美感。

    「……你啊,雖然心裡有著像刀子一樣鋒利傷人的地方,但看起來就是太過柔弱了,這樣子很多人都會欺負你呢……戴上這只耳墜,可以把你的真實氣質折射出來一些哦,來啦來啦……」

    曾經的那位女孩的聲音從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來,他擁著小雪,走向了西南方的天空,那是丹瑪所在的方位。那裡,有他將要經歷的戰鬥……

    另一次月圓到來的時候,森林中已經沒有了沸騰的狼群和居住於此的兩人,地宮之中也沒有了那可愛的毛球,沒有了晶瑩的光芒,一片寂靜之中,那團花草開始劇烈地變化。

    無數的花、葉、籐蔓、枝條漸漸匯聚糾結,融合為一束,隨後,巨大的花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起來,接著,一片片地打開,現出蜷縮其中的幾近完美的玲瓏女體。

    花兒完全打開之後,柔美的纖足悄然落在下方的細紗當中,眼前女子的容貌,分明就是那已經化做了石像的女子。嘴角浮出傾城的微笑,一片片的籐條、樹葉輕盈地飛舞起來,在她的身上織出一件衣物,正是唐憶當初做好的衣服樣式。

    巨大的花草叢便在她的眼前漸漸枯萎,現出了那座石像,但隨後,石像也漸漸化為了細紗。女子在地宮走緩緩地走動著,白璧般的手輕撫著破碎的牆壁,走過一處裂縫時,她的手臂輕輕一揮。

    轟的一聲巨響,一個物體飛出了那道裂縫,在空中飛旋幾下,落在她的手中,是一把通體漆黑,長達兩米的巨大鐮刀。

    彷彿死神的收割之鐮,縱然經歷了四千年的歲月,那把武器仍為有一絲褪變色澤,在女子的手中輕輕震動,發出激烈的顫響。

    下一刻,奪目的光路沿著巨大的牆壁盤旋而上,直衝那高聳的天穹,隨著轟的巨響,一點光芒從那廢墟的地底衝出,映著明亮晶瑩的月色,高上雲天。便在這聲巨響中,維持了四千餘年的廢墟緩緩塌陷。手舞巨鐮的絕美女子從空中緩緩降落在雪地之中,身後展開著兩對如蜻蜓般的透明薄翼。

    無比懷念地深吸了一口氣,隨著她的足尖輕點,積雪的蜒綿樹頂在她的身下迅速遠離,方向是……西南,丹瑪……

    感覺到你了……

    月光勾勒出那完美的唇線,她輕輕地露出了微笑……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03:56 PM

第十九章博學


    起源自艾德台地的白玉峰,從守望森林的蠻荒之地中蜿蜒近百里,伊倫河自北向南插入阿特羅卡帝國腹地,經過望海城三十餘里後,與另一條支流交匯,形成一個九十度的急彎,向著西面的海岸線奔流而去。一直到最西方入海口的三角洲地區,形成了阿特羅卡帝國最為富庶的一座城市,丹瑪。

    作為阿特羅卡帝國最後方的城市,丹瑪城主要經營稻米和漁業,原本這也不是什麼非常特殊的農業,之所以會形成全國最為富庶繁榮的景象,是因為這裡同時也是全國最大的貴族聚居地,於這裡長期定居或者置有產業的貴族佔全國貴族的七成以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裡也是阿特羅卡帝國的第二個首都。

    北面和南面都有著屏障般的山脈,東邊的洋流在帶來豐盛的漁業資源的同時也帶來了溫暖的氣候,由於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丹瑪風景怡人,氣候四季如春。由於貴族的大量聚集,這裡同時也有著全國最多的奴隸以及整個大陸聞名的文化藝術氛圍。按照芙爾娜曾經提及的片斷,這裡的貴族每一個都認為自己是文人或者藝術家,他們熱愛寫作,崇拜音樂。有直接把一句話拆開就能當成詩歌的天才,其詩作如下:

    原來,

    我也可以

    寫

    詩……

    也有能寫出神作的鬼才詩人,其詩作諸如:

    淫一手濕,

    不難,

    難的,

    是淫一被子濕

    聽過芙爾娜的介紹之後,關於丹瑪,唐憶便已經有了初步的印象,某本在唐憶心中佔有重要地位的書中這樣寫道:

    ……而古希臘人便是這樣:奴隸們耕種、燒飯、劃船,而市民們則在地中海的陽光下陶醉於吟詩作賦,埋頭於數學解析。所謂藝術便是這麼一種玩藝。

    的確,所謂藝術,便是這麼一種玩藝。

    這幾天來他忽然發現自己也很有諷刺人的潛質了,那幫傢伙像一群強盜似的搶走了不屬於他們的東西,燒掉了房子,還想要殺掉無辜的人。而在那座城市中玩藝術的,恰恰也就是這樣的一幫人,以前在無數書中看過的,專擅於掠奪和不勞而獲的……貴族?

    滿肚子的怨氣絕對其來有自,主要的原因其實倒並非他心中所想的那些事情了,而是……自己身上隨身帶的錢本就不多,房子被燒掉之後,放在裡面的東西一件都沒有再找出來,與小雪出了守望森林後,又因為找不到交通工具而在望海城住了好些天,如今錢袋裡就只剩下了幾個銀幣,到了丹瑪,吃住都成了問題,還談什麼報仇。

    這些天來,令他比較寬心的是小雪對旁人已經不像之前那般怕得厲害,每次出門在外雖然對旁人仍有著相當高的警惕心,但是只要自己跟在她身邊,她還是漸漸地放寬了心,如今已經能夠在唐憶的懷裡相周圍指指點點,並且發表自己的看法了。

    從圓形的護欄望出去,河面上是白芒芒的一片薄冰,兩岸之上草樹積雪,萬條千朵,煞是好看。懷抱著小雪,他心中就在合計賺錢的事情。這是一艘名為「銀色蝮蛇」 號的三桅大船,屬於望海城的某位貴族所有,此行的目的地便是丹瑪。原本因為大雪封路,去往丹瑪的道路並不順暢,雖然也並非找不到同去的隊伍,但是那樣一來,不僅路途崎嶇,而且價格昂貴。唐憶在望海等了十幾天,正巧這艘船也要前去丹瑪,船上護送的據說是一名身份相當尊貴的貴族家屬,人倒也好心,見有許多人滯留望海,便也讓其他的旅客上船,只適當收取費用。哼哼,也不怕被刺殺了。他有些歹毒地想。

    這倒也只是開玩笑一般的想法,並非真的有所期望。去丹瑪的船程據說是七天,如今已經走了四天,除去船上原有的水手和船員,平民大概有二十多人,都與唐憶等人住在大船的下層,至於那名貴族是住在船的上層,眾人則始終未有看到。

    「啊,阿憶,你看那一片,像不像爸爸和媽媽追打時的樣子?」

    行至一處時,小雪興奮地在唐憶懷中說道。那是一片蜒綿的積雪,形狀倒有些像暴風和怒加的樣子。唐憶點了點頭,笑道:「真的很像啊。」

    「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阿憶,你說過他們不會有事,是真的嗎?」

    「放心啦,他們可比我們厲害多了,連我們都沒事,他們一定也是追去丹瑪了啦。」

    說起暴風和怒加的時候,小雪的神情又沮喪下來。暴風和怒加的失蹤令她擔心了很長一陣子,唐憶說了很久才讓她擺脫低落的情緒,事實上他倒也的確認為這兩匹巨狼不會有什麼事情,那兩個傢伙的智商未必便低於自己,已經不是普通的野獸,而是別人口中所說的高級魔獸了。之所以會失蹤,想必也是去追回毛球了吧。眼見小雪的情緒又低落下來,他輕輕一笑,從口袋裡拿出四顆雞蛋大小的水果:「小雪,看我的表演哦。」

    「又是扔水果嘛,人家早就看膩了啦,在家裡的時候你都表演過好多遍了。連我都學會了呢。」

    「真的學會了?我這次可是扔四顆哦。」

    他說著,將水果在手上一隻隻地拋接起來。在森林中的時候,為了取悅小雪,他時常訓練這樣的小玩藝,雜耍也好,魔術也好,都能令小雪開心好一陣子。只是一次拋接四個就有點難度了,而且還是在這樣行駛的船上。他堅持得一陣,周圍同行的旅人們倒是都圍了上來,有一個人大叫了一聲「好」,把唐憶嚇了一跳,當即有一顆水果失守,砸在了頭上,隨後從船頭,往水中掉去。

    眼見那水果掉落,小雪一手撐在圍欄上,身體輕盈地飛出船外,接住水果後又蕩了回來,笑著遞回給唐憶。她一頭銀髮飄逸,美麗輕盈得如同精靈一般,唐憶的賣相也是絕佳。周圍的人看了,當即大叫起來。

    「好啊。」

    「兩位是馬戲班的嗎?」

    「再表演一個來看看啊。」

    這些人都是平民,平日裡看到表演的機會不多,況且是這般俊美的兩人在進行演出,即使技術差點也沒關係了。唐憶倒是笑著向周圍的人點了點頭,小雪卻嚇了一跳,臉上沒了笑容,身體也鑽進唐憶的臂彎當中去。唐憶抱了抱她,示意沒事,接著向周圍這些人說道:「抱歉抱歉,我的妻子比較膽小,大家別這麼近,免得嚇到了她。我們不是馬戲班的,不過要表演些節目倒是沒問題的。」

    這年頭教育並不普及,許多人沒有知識,也少與旁人進行交流。雖然沒有女人不許出門見人的規定,但在許多地方女子一輩子沒見過幾個男人的情況也是尋常。眾人見他愛護妻子,又答應了要表演節目,便都退開了一些。唐憶心想這下可找到賺錢的法子了,到了丹瑪即便沒錢,憑自己玩魔術的手段也絕對可以混得風生水起。心懷大寬之際,從懷中拿出幾根繩子表演起來。

    魔術之中除了一些簡單的單憑手法的技巧,便數繩技最為粗淺,這些天來為了緩解小雪緊張的心情,他隨身帶有玩魔術的物件。這個世界沒有魔術,眾人哪裡見過這般神奇的事情,幾個小魔術表演完,當即引來無數的喝彩聲。他有意將這次表演當成排練,表演玩後,心中想起一個節目來,當即說道:「接下來的這個……呃,我手上沒有道具,當然,也為了表示我沒有取巧,有誰願意借我一根項鏈和一隻手鐲嗎?」

    他前面的幾個表演已經讓人驚為天人,這話一出,有這些東西的當即都拿了出來,唐憶從一名中年婦人手中拿了一根項鏈,挑選手鐲的時候,卻有一個小姑娘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他方才表演最後一個繩技時方才跑出來的小姑娘,年紀大概十二三歲的樣子,穿著唐憶看不出價格的綠色碎花衣裙,頭上紮著長長的兩根羊角辮,臉上架著一副奇大無比的圓形眼鏡,模樣相當討喜可愛。到了這個世界後,眼鏡這東西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只見那小姑娘蹲在地上,舉著手中一隻銀色手鐲拚命喊道:「用我的用我的……」當即走了過去,接過了那銀製的手鐲。

    「這是我媽媽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你可別弄壞了哦。」接過手鐲時,那女孩小心地說了一聲,唐憶笑了笑:「放心吧。」

    他走到場中央,將項鏈自然地穿過手鐲,向周圍的人問道:「其實這個小戲法很簡單,只要把手鐲掛在項鏈上就好了,你們覺得有可能嗎?」

    「沒有可能!」周圍的人齊聲說道。此時項鏈已經環成了一個圈,還怎麼可能將手鐲掛上去。唐憶將手鐲在項鏈上套來套去,笑道:「我也覺得沒有可能,不過……它就是發生了。」話音未落,他已經將鐲子隨手一放,隨著「鈴……」的清響,手鐲已經掛在了項鏈之上。

    這其實只是一個簡單的小手法,在放下手鐲的瞬間將它翻動一下,立刻就能實現神奇的效果。但旁人哪裡想得到,當即又是一陣驚歎和喝彩聲。唐憶將項鏈還給那中年婦人,隨後走到那小姑娘身邊:「可沒弄壞你的哦,小妹妹。」

    「人家沒那麼小啦。」那小姑娘笑著說道,伸手要接過手鐲,卻見唐憶雙手一合,再打開時,手鐲已經不見了。

    「啊?」那小女孩一時間目瞪口呆,也不知道做什麼好,唐憶伸手到她腦後時,她下意識地縮了縮頭,只見手鐲又出現在了唐憶手上:「在你腦袋後面都不知道嗎?」

    「好、好厲害哦。」那女孩驚歎著接過手鐲,「你是幻術師嗎?」

    「幻術師?不是啊。這叫魔術。」唐憶搖了搖頭,接著準備謝幕,當是表演完畢,誰知道眾人卻不肯罷休,紛紛呼喊著再表演一個。

    「再來一個啊。」

    「一個就好了。」

    「好神奇的戲法啊……」

    「馬戲班裡都看不到的……」

    原本已經不想再表演,不過看大家情緒這麼高漲,唐憶對於到丹瑪後的賣藝也有了底氣。想了一想,解下了掛在腰間自製的竹笛:「既然這樣,我給大家演奏一段音樂好了,這東西叫笛子,曲子嘛……既然是冬天……」

    他沉吟半晌,走到了船頭:

    「……梅花三弄。」

    此時雪兒正坐在船舷之上,手中輕輕抓住他的衣角,唐憶站在她身邊,水藍色的耳墜輕輕晃動著。當那悠揚婉轉的樂聲響起,整片銀白的天地間,便彷彿僅剩了那樂聲,在寬廣的江面上,遠遠地傳開……

    唐憶當初學習樂曲,除了唱歌跳舞之外,演奏方面主要便是學的笛子跟鋼琴,原本還被安排過學蕭,不過被那名老師否決掉了。

    「學了這麼多東西了,也得讓孩子喘喘氣……何況吹蕭那種事情,女人會就行了,阿憶正常得很,又不會……唔,不用學了。」

    那名老師多才多藝,對於蕭也是精通得很,唐憶當時便納悶為什麼蕭適合女人學,而為什麼適合女人學的東西老師卻也學了。幾年之後,當那名老師因為謀殺其男友新娘而被判刑的消息突然傳出,他才驀地覺察出其中的含義,所帶來的,也只能是搖頭不已的苦笑了。

    不過,總的來說,笛子與鋼琴是他花了好大力氣去練習的東西,至於魔術、觀星則純屬小道。然而從今天下午表演的反應看來,那曲《梅花三弄》雖然給大家帶來了震撼,但終究不如一些簡單魔術更能吸引人,平民喜歡的是通俗的表演,而不是曲高和寡的音樂。

    這樣一來,或許流行音樂和街舞會受歡迎?不過也難,這兩樣表演都得有人配合才行……

    整個下午他都在想著這些事情,傍晚時分與小雪去船艙吃過簡單的飯菜,正準備回房,卻見一個人從門外跑了進來,正是那個戴眼鏡的小姑娘。

    「哈,請問一下,這裡有誰懂得博學的嗎?」

    那小姑娘對著船艙裡正在用餐的眾人詢問,卻沒有人回答,其中許多人顯然是不明白。那小姑娘沮喪地扶了扶眼鏡,待看到唐憶時,眼中閃過一絲喜色,笑著跑了過來。

    「你好,請問你懂得博學嗎?」

    「呃,博學嘛……」唐憶笑了笑,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東西芙爾娜曾經跟他說起過,這裡所謂的博學,其實是一門相當駁雜的學問,不同於發展了幾千年的魔法、武技和煉金術,博學的興起不過百年,其範圍諸如研究魔法的理論,考證遠古的歷史,簡單來說,知識面很廣的人便能稱為博學家,但其中最主要的一個分支,則是研究數字與圖形以及簡單的機械,如果對照以唐憶心中的知識,便是幾何與物理的初步。問題在於,他並不明白這個世界的所謂博學已經發展到什麼程度了,因此自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見了他的表情,那女孩卻彷彿找到了答案,笑著拉起了唐憶的一隻手:「看你的樣子,一定是會啦。沒關係,懂的不多沒關係,你快跟我來吧。」

    小女孩拉起了唐憶,唐憶也自然拉起了小雪,待到走出艙門,唐憶方才問道:「到底是什麼事啊,我和妻子還有事情要做呢。」

    「啊。」 那小女孩回過頭來,面上露出懇求的神色,「拜託啦,拜託啦,這船上的人都不懂博學,我都快被那個老頭子煩死啦。還好媽媽告訴我能夠吹出那樣的音樂來的人一定很有修養,叫我來碰碰運氣,結果你果然懂,你可能是這艘船上唯一一個能幫我的人啦,求求你了,幫幫忙啦。」

    那女孩的樣子很是可愛,唐憶聽得她母親竟能聽懂笛音,也有了些興趣,口中問道:「你還沒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哦,是這樣的啦,這次去望海城玩時,媽媽給我找了個博學論的老師,說是要教我。其實博學論我本來就學得很好了嘛,那個老頭子不學無術,還沒有我厲害呢,可惜媽媽不懂博學,我每天跟那老頭爭辯她都不佔在我這邊。我就說要跟那老頭比試一下,所以總得找個裁判才好啊,你既然懂博學,就算不厲害,也總能看得出來誰更強,來啦,幫幫我啦,你的年紀跟我差不多,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的對不對?老頭子好煩人的耶!」

    「呵呵,我的年紀跟你差不多……」看著她故做老成的模樣,唐憶不由得笑了出來,不過相對於一個老頭子,的確是可以這樣說啦。他笑著點了點頭,先將小雪送回了房間。

    「阿憶,早些回來哦。」小雪在他臉上吻了一下,小聲說道。

    「到床上等我好了,應該不用多久的。」

    「嗯,我會洗得香噴噴的。」

    兩人話別完畢,只見等在一旁那小女孩做出了個鬼臉:「大人好噁心。」

    「呵呵。」這小姑娘性格活潑,唐憶有些喜歡,「告訴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克麗斯汀娜。」女孩拉著他的手往前走,回過頭來說道,「跟你說過啦,人家沒那麼小啦!你呢?你叫什麼?」

    「我……」唐憶想了一下,「我叫阿爾,阿爾.;雷撒督克。」

    唐憶或者阿憶這個名字沒準沃爾家的人已經知道,他也就只能給自己取個假名。因為阿憶像是阿一,因此他便取阿二的諧音為自己取了個這樣的名字,至於雷撒督克這個姓氏卻忘了什麼時候聽過,只是因為比較順口,這時便用上了。

    「哦,阿爾……那我以後就叫你阿爾啦。」

    「該叫哥哥。」

    「就叫阿爾!阿爾阿爾阿爾阿爾阿爾……」

    那女孩嚷著將唐憶帶上了船的第二層,果然,她便是住在上面的貴族。二樓之上守衛森嚴,船艙里長長地排開了十多名士兵,他們在中間的一個房間前推門進去,小姑娘克麗斯汀娜首先衝了進去:「媽媽媽媽,我把人家請過來了哦,媽媽,他叫阿爾,你可以叫他雷撒督克先生啦,他果然懂博學哦。耶?那老頭呢?趁我下去找人就逃跑掉了嗎?」

    房間很大很暖,佈置得豪華而精美,一側掛著厚厚的簾幕,分出了另一個空間,看來便是臥室的樣子,隨著克麗斯汀娜的喊聲,一名身著連衣長裙、有著棕褐色頭髮的女子便從裡面走了出來,這女子面上帶著白色的面紗,看不清容貌,但身材曼妙有致,氣質雍容大方,比之偶爾也有著不拘小節地方的索菲亞子爵夫人來,這位夫人算得上是一名標準的貴族。只是從第一眼的觀感上看來,她絕對不像是一位有著這麼大女兒的母親。

    「原來是雷撒督克先生,克娜給你添麻煩了吧。請坐。」那位夫人的聲音聽來柔和優雅,令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一股溫暖的感覺。唐憶行了個在索菲亞那裡學來的貴族禮,在一旁的一張沙發上坐下。克麗斯汀娜風風火火地跑出去找那個「折磨人」的老頭子,那貴族夫人說道:「我叫凱瑟琳.;威恩,雷撒督克先生可以叫我凱瑟琳。請問先生是貴族嗎?」

    「哦,不是的,威恩夫人。」

    名叫凱瑟琳的女子點了點頭,走到一旁的如同吧台般的木櫃後停下:「地方簡陋,只準備了果汁,雷撒督克先生不介意吧。」待得到了肯定的回復之後,她才拿出兩隻杯子,從一隻瓷瓶中倒出新鮮的果汁,「您今天的表演很吸引人呢,特別是後面的那段樂曲,即使比之貞女之誓恐怕都未有遜色。」

    她的語氣暖暖的,卻沒有追問他的來歷和其他,令得唐憶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股溫暖的感覺,凱瑟琳將果汁在他面前的小幾上放下。走到一旁拿起一串項鏈與一隻鐲子,往上一套,鬆開之時,鐲子已經掛在了項鏈上,看來比唐憶竟還要熟練幾分:「還有魔術,真的是很有趣的技巧哦。」

    「呵,一些取巧的簡單手法而已,見笑了。」

    「哪裡,雖然只是簡單手法,要想出來可是不簡單呢。」

    幾句交談間,克麗斯汀娜已經叫著一名老頭衝了進來,那老頭滿頭白鬚白髮,看來頗有學問,眼神卻有些高傲,名叫斯坦利.;威弗爾,在凱瑟琳為兩人介紹時,目光中對唐憶頗為不屑。

    這樣的情緒倒是可以理解的,唐憶只是一笑置之,反正他來是為了做裁判,比賽中盡量公正就好了。卻見克麗斯汀娜從一旁的櫃子裡搬出一疊羊皮紙,一瓶墨水與兩支羽毛筆,在旁邊的大桌子上放下:「這樣好了,阿憶,你是裁判,就讓你先出個題目,讓我們來解,等到我們解完了再互相出題,一直到有人解不出來為止,怎麼樣?」

    她口中在問唐憶,眼睛卻挑釁地望著那名叫斯坦利的老頭,唐憶笑了笑,自己出題,還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程度該怎麼出?他有些遲疑地問道:「這樣……這樣不好吧,我只是做裁判……」

    「沒關係,小朋友你就出一個好了。」說話的卻是那老頭,眼中不屑地望著唐憶,顯然看出了他的心虛,有些懷疑他是否真有博學論的知識。唐憶不免有些尷尬,事實上克麗斯汀娜之所以會提出這個建議,也是認為唐憶的水平最低,讓他出題兩人大概都能解出來,也好探探對方的底。眼見唐憶這樣的神情,走過來小聲說道:「阿爾,你不是不會吧?」神情頗有些緊張。

    唐憶是她叫來的人,要是唐憶是個草包,她自然也沒有面子,那老頭卻是輕輕一笑。唐憶沉吟半晌,拿起羽毛筆,暗想出道簡單的題就好了,反正他們解出來了自己也不會沒面子。

    拿起了筆,卻不知道該寫些什麼,畢竟這個世界的文字他根本不懂,又想了一會兒,方才問道:「這個……什麼叫直角你們知道吧?呃……看,桌子的這樣的角就叫直角……」

    「當然知道啦,你當我們是弱智嗎?快寫啦。」克麗斯汀娜跳著抗議起來,斯坦力又是不屑的一聲冷哼,顯然是把唐憶當白癡了,倒是那凱瑟琳在一旁僥有興致地看著,她不懂博學知識,只當是看戲了。

    唐憶歎口氣,聳了聳肩,隨手在羊皮紙上畫出一個歪歪扭扭的直角三角形來:「吶,這個角是直角,如果這條直角邊長度是三,這條直角邊長度是四,要你們推算,這條斜邊長度是多少?怎麼樣?」

    他的話一出,對面兩個人都皺起了眉頭,唐憶心想:勾三股四弦五,最簡單的幾何定律,應該難不倒人了吧。想了一下,又補充道:「不許畫出來用尺子量啊!」

    「好啦好啦,既然是推斷,自然是不能用尺子量的啦……雖然從沒看到過這樣的題目,但是看我大展身手吧。」克麗斯汀娜揮了揮手,隨後,眉頭又皺了起來,轉頭望了望斯坦利,他的眉頭皺得比自己可深多啦,簡直可以把老虎夾死在裡面。當即笑了笑,埋頭苦想起來……



第二十章老師


   原本只想出個簡單的題目,在畫出那三角形之初唐憶也就做了好被嘲笑的準備,然而當時間漸漸過去,他才察覺出或許有些不妙。

    勾股定理在當初的世界裡或者早已被人詳知,也因為這個定理太過普遍,他才覺得相當的簡單。然而在時間大概過了兩個小時之後,望著一老一少兩人皺起的眉頭,他才突然想起這個定理的另一個名字。

    畢達哥拉斯定理!

    兩個直角邊的平方和等於斜邊的平方,說出來誠然簡單,在那個世界裡,只是小學生便知道用它來當推論和計算的原始公式。然而若沒有這個基礎,想要將它證明出來,難度何等高深!這可是大數學家畢達哥拉斯花了力氣證明出來的東西啊。想到這一點,他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這樣刁難人家,自己實在太壞了……

    以果汁作為遮掩,他躲在茶杯後偷偷地笑。這已經是第四杯,時間也確實有些晚了,答應過小雪會很快回去的,想必她也已經等得擔心了吧。

    房間裡的氣氛有些緊張,暖暖的魔法燈光照亮了四壁豪華的擺設,一老一少都不說話,正埋頭於桌上解題,那名叫凱瑟琳的貴族夫人先是僥有興致的看著,後來見過了很長時間兩個人都沒解開,也是好奇地思考起那道「簡單」的推演題來,她本就沒這方面的基礎,自然不得其門而入,只是拿著一支羽毛筆在羊皮紙上胡亂畫著。眼見著唐憶突然站了起來,幾人都將目光移向了他。

    「呃……這個……你們慢慢想好啦,答案是五,我的妻子還在等我呢,不好意思,先走一步。」

    他行了個禮想要告辭,克麗斯汀娜卻一把拉住了他:「不行啦,這題目好難,我解不出來。你先別走,待會告訴我怎麼證明的啊。」

    那老頭也說道:「這回便當和局好了,不過,年輕人,這個真的是可以推證出來的題目嗎?」

    聽得他語氣中滿是置疑,顯然是以為這題目根本無解,唐憶咳了兩聲,心中也微有些不滿,從一開始這老頭就看不起自己,那也罷了,這時候還要阻礙自己回去見小雪的時間。當下順手拿起一支羽毛筆,落下在羊皮紙上。

    然而,當第一筆劃下去,他才感到有些不妙。

    是啊,勾股定理自己用的是多了,但是它的證明,到底是從何而來的呢?

    心下忐忑,但這時候哪裡能夠退縮,反正自己掌握的證明方法總比這裡的人多吧。口中一面解說著,一面一條一條的輔助線畫下去。隨後,失敗,再從頭來……再失敗,再從頭……

    如此反覆了好些時間,唐憶自己都覺得相當汗顏,然而克麗斯汀娜的眼睛卻瞪得越來越大,斯坦利老頭的神色也愈發凝重,終於,當一口長氣舒出,兩個直角邊的平方和等於斜邊的平方這一偉大的定理終於出現,隨後十六加九再開方,終於證明出了結果。

    「啊--好久沒證明了,有些生疏呢。實在沒想到這個原來這麼難證……」他轉頭望了望身邊的兩人,「呃?怎麼了?」

    「沒、沒什麼……」克麗斯汀娜透過大大的眼鏡盯住了他,露出崇拜的神色,「好、好厲害哦,好多方法我想都沒想過呢……」

    「哈哈,還好啦……」唐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後跳了起來,「糟了,已經很晚了吧,雪兒一定很擔心了。凱瑟琳夫人,斯坦利先生,真的要走了,抱歉。」

    「沒什麼,耽誤雷撒督克先生這麼多的時間,真是抱歉了。克麗斯汀娜,你送送雷撒督克先生下去吧。」

    「好啊,阿爾跟我來。」克麗斯汀娜說著,拉起唐憶的手往門外跑了出去,只剩下那斯坦利老頭還在盯著那堆羊皮紙發愣。過了好一會兒,凱瑟琳說道:「斯坦利老師,那個阿爾真的很厲害嗎?」

    「……當然、當然。」搖晃了腦袋好一會兒,斯坦利方才發出一陣驚歎,「只從他所運用的這些推導方法來看,他的博學造詣遠在我之上……不,應該說已經遠遠超阿特羅卡現在的水平了,天才、真是天才啊……」

    像這樣的老學究畢竟還是有他的優點的,在同樣的領域之中,當遇到了更博學的人,他們也會勇於承認自己的不足。那名為凱瑟琳的貴婦人皺了皺眉頭,她也看出了唐憶的確有些本領,但卻沒想到竟會被斯坦利推崇到這個樣子。

    「對了,這年輕人到底是哪家的孩子,能夠有如此高深的博學造詣,想必出身不低吧?」讚歎了好一陣子,斯坦利才想起問他的身世。凱瑟琳夫人搖了搖頭:「據他自己說,他並非貴族,不過估計可能性不大,一般人不會有那樣好的氣質,估計是某個家族的遺人吧。他真有那麼厲害嗎?」她所猜的與當初索菲亞猜測的相差無幾,大抵都是認為這人是犯了事而躲避起來的貴族子嗣,這年頭,類似的事情並不少。

    「只看他推導的方法,就可以知道他不僅造詣高深,而且竟還是當場推演出來,說明這並非由人教導,這樣的人若不是天才,我實在找不出可以與他相提並論的人了。」老頭歎了口氣,「我從二十年前開始研究博學論,本以為在帝國之內也該是數一數二,但現在才知道實在是太過自大了……呵,說句實在話,其實公主殿下對於我改修博學的事情一直有些不以為然吧?」

    「凱瑟琳早已不是公主身份,老師別再這樣稱呼了。何況老師在煉金術達到巔峰之後突然改修博學,自然是有老師的理由的,如果真的不以為然,凱瑟琳也不會請老師專門教導克娜了。」

    「呵呵……」那老頭笑了笑,「凱瑟琳你的性格我還不清楚嗎?即便心中多麼不以為然,恐怕也不會說出來吧,教導克娜只是因為她喜歡這樣的遊戲。說起來,煉金術的確得與博學論相結合,才會有到達巔峰的可能啊,不過相對於發展了千年的煉金術,博學論的基礎委實還是太低了一點,在我有生之年恐怕是看不到兩者融合的成果了……是了,既然克娜不喜歡讓我這個老頭子來教她,凱瑟琳你或許可以試試請那位少年來當她的老師,應該會比我教得更好的。」

    面紗後的凱瑟琳夫人笑了起來:「看起來,克娜這幾天給老師你添了不少麻煩啊。」

    「呵呵,麻煩倒是小事,只是在這方面,克娜的確有著相當的天賦……對了,你問我的那件事,我想了想,還是跟你說了吧,這次我之所以會去丹瑪,主要原因是由於埃爾維斯來找過我,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不過,按照他的說法,似乎是他們找到了一樣遠古的煉金成果,因此邀請我過去一同研究。」

    「遠古的煉金成果?」凱瑟琳想了一想,「埃爾維斯學長沒說是什麼嗎?」

    老人搖了搖頭:「你也明白,這樣的事情保密得相當厲害,一旦參合進去就難以脫身,我原本不願加入進去,恰好你的克娜來了望海,我再想起埃爾維斯當時的表情,心中總是不安,所以才打算動身去丹瑪,打探一下其中的情況。這樣一來,在那裡固然會有一段時間見見老朋友,但一旦參加進去,我想能夠教導克娜的機會也就不多,所以……」

    「老師,你得小心。」這句話被凱瑟琳脫口而出,老人笑了笑:「放心,應該問題不大的,沃爾家就算勢力再大,也不敢對我怎麼樣。」

    他行了個貴族禮,從門口退了出去:「縱然稱呼有變,但在我的心裡,公主殿下始終都是當初那個公主殿下而已。以一個老頭子的立場,公主殿下,請把握青春啊。」

    「謝謝老師的關心,凱瑟琳記在心裡了。」

    門輕輕地關上,老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外,凱瑟琳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不一會兒,慵懶地拿起一旁的項鏈與手鐲,模仿著唐憶魔術的動作,口中卻發出一陣低低的歎息。

    「……老師……我並非對你的想法不以為然,只是您可曾想過,任何一次技藝的進步,最先用到的,總是殺人上啊……」

    「撲通、撲通」的聲音中,戴大眼鏡的小女孩拉著唐憶跑下了船艙,到了下層方才停住。

    「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啊,阿爾,你比那老頭子有用多了哦……」她雙手捏起小拳頭,大大的眼鏡後面分明泛起了一顆顆的小星星。唐憶笑了笑:「別那麼說人家,那才是真正有真才實料的人呢,我只是瞎蒙而已,這麼晚了,我也得回去了,你上去睡覺吧。小孩子是需要做夢的時間的。」

    「說了人家沒那麼小啦!」克麗斯汀娜捏著拳頭跳起來抗議,隨後一路小跑地跟著唐憶,「喂,阿爾,這樣吧,你來當我的老師好不好。就這樣說定了哦,我去跟媽媽說,她一定會答應的啦。」

    「別胡鬧啦,我真是瞎蒙的,你沒看我做了好久才做出那道題嗎?真的是瞎蒙的,我當不了你的老師啦。」

    「可是我們都沒有做出來耶,你沒看見那老頭子的表情嗎?哦哦哦……好沮喪,好丟人,哈哈,讓他知道厲害!」

    「說了是瞎蒙的啦。小孩子別胡鬧了,再見。」他拉開所住的船艙艙門,隨後「啪」的一聲關上了,小女孩衝上去也想推開,卻聽得裡面傳來一陣響動,唐憶已經放下了門閂。

    「小氣!」

    她在門外推了兩下,終於沒有結果,握起拳頭高喊了一聲,氣呼呼地回樓上去了。

    「真是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搖了搖頭,唐憶望向船艙內側的床上,因為見到他回來,小雪驚喜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上身沒了被子裹著,頓時露出白嫩嬌滑、玲瓏有致的身軀來,眼見她還想就那樣從床上爬起來,連忙衝了過去,給她裹好被子:「幹嘛爬起來,你不冷嗎?」知道小雪對於這方面的感覺遲鈍,他一向都很是心疼。

    「有、有點冷啦……」

    見了唐憶的表情,小雪縮了縮裹在被子裡的身體,怯生生地說道。

    「那你還跑出來?」

    「人家……人家擔心你嘛,你、你說過會很快回來的……」小雪滿臉委屈地說道。

    「呃……抱歉,是我不對,不過……先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洗得香噴噴的吧……」他將頭伸到小雪的頸項上輕輕地吮吸著,房內傳出一陣嬌羞的輕笑聲,不一會兒,放在床頭的燈燭滅了,房內陷入一片溫暖迷情的氣氛當中。

    寂靜的夜裡,「銀色蝮蛇號」穿過籠罩在伊倫河上的薄霧,安詳地駛向丹瑪的方向,不一會兒,一點黑影從船的後方飆飛而至,刷的一聲掠過了寧靜的船舷,精靈一般的女子舒展著蜻蜓般的雙翼,劃開水面,向著西方疾馳而去。

    第二天,原本陰霾的天氣開始放晴,唐憶和小雪窩在了船艙之中不敢出去,因為一見到他,那些同行的傢伙就吵著嚷著要他表演節目。原本自己是沒什麼關係,但是小雪在這樣的氣氛下仍舊有些害怕,為了避免麻煩,便乾脆一直躲在船艙內了。不過,到得中午過後,那名叫克麗斯汀娜的小女孩卻又找上門來了,這次大有不能善罷甘休的勢頭,一直在外面用手拍門,唐憶都有些害怕她的手會被拍壞。無奈之下,只好開門出去,這次小雪卻不願意離開他,挽著他的手臂跟在了後頭。

    憑心而論,克麗斯汀娜雖然活潑了一點,但絕對稱得上可愛,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小雪倒並不怎麼排斥她,因為這樣,唐憶也願意再幫克麗斯汀娜一個忙,因為據她所說,只要唐憶再去見一次那斯坦利老頭,或許就能讓他放棄當她的老師了。

    她說得含糊不清,唐憶卻自然明白意思。只要自己再一次把斯坦利老頭比下去,他也就沒臉再當克麗斯汀娜的老師,只是這個世界的東西自己未必真的明白,他出的題目自己多半是不懂的。這樣一想,也就欣然答應下來。

    到得二樓時,依舊是昨天的那個房間,門口的守衛要求解下小雪身上的軍刀,小雪卻是怎樣都不肯,克麗斯汀娜不在意這些小事,但那守衛依然不允,待到小姑娘進去請求了母親之後方才放行。進到房內,凱瑟琳與斯坦利都已經等在了裡面,那凱瑟琳夫人依舊是面紗夢著面容,穿的是一件灰色的長裙,斯坦利與昨天的打扮並無二致,只是目光柔和了許多。

    「凱瑟琳夫人,斯坦利先生,這位是我的妻子雪兒,呵……她一向比較膽小,不跟人打招呼,希望不要見怪……」小雪聽不懂大家的話,唐憶也就只能找出這個理由來敷衍一番。大家客套幾句,那斯坦利便立刻切入了正題。

    「這次請雷撒督克先生上來,實在是因為一直有一道難題,想要請教一下……」

    這老頭看來是個科學狂人,也沒什麼多的客套,直接抽出幾張早已準備好的羊皮紙來:「事實上,就是這樣的九個方格,要求的是將一到九九個數字填寫進去,最後使橫豎斜的數字和全部一致,這方面的東西,不知道雷撒督克先生是否有所涉獵……」

    此時的博學系統還未完善,往往瞭解一方面題目的人對另一方面完全不懂,那老頭看來準備了好些題目,目前還是第一張。不過,這個題唐憶卻是知道的,斯坦利一將那羊皮紙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唐憶便低喃了一句:「九宮圖。」

    這樣的問題對他來說實在太過簡單,況且他既然已經答應了克麗斯汀娜,原則上來說總得全力以赴,當即拿起羽毛筆將答案填上。這個世界的文字與漢語雖然有異,但數字和標點符號卻是差不多,他老早便弄清楚了,否則昨天也無法把勾三股四證明出來。看著他將那九格隨手填上,斯坦利的神情倒頗有「虎軀一震」的味道,隨後皺著眉頭拿出一張橫豎各四,一共十六格的圖表出來,這次沒有多說,唐憶又將一到十六的數字填了進去,橫、豎、對角的數字和仍然一樣。

    斯坦利的目光愈發嚴肅了,手微微顫抖著抽出另一張羊皮紙來,這次卻是橫豎各五共二十五個空格。

    這次就有些麻煩了,唐憶將羽毛筆拿在手上想了好一會兒,小雪感到無聊,從旁邊的座位上走到他懷裡坐下,唐憶笑了笑抱緊了她:「沒事的,馬上就好了。」

    他們的這番行為倒沒有引起旁人的不悅,貴族的修養向來講究遇事不驚,何況這也並非什麼大事,因此凱瑟琳夫人並未有任何奇怪的神情。由於事情關係到自己,克麗斯汀娜拉著唐憶的手低聲說了一句:「快點啦。」斯坦利神情緊張地站在前方,身形微躬,目光緊緊地跟著唐憶手上的羽毛筆。過了一會兒,卻見唐憶落下筆尖,一一填好了二十五個數字。斯坦利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

    「天才、天才……」

    只見他喃喃地低語著,雙手顫抖地捧起了那張羊皮紙,「想不到……我花了近五年的功夫才解決了這個問題,本以為再無人能解,想不到啊……雷撒督克先生,您看,我有一個推想,若是二十五格能夠實現這樣的效果,那麼三十六格、四十九格……是否都可以……」

    這一次,他的語言中卻已經用上了敬詞,唐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的確是可以的啦,幻方有規律的,即使是橫豎一萬格,也能夠實現這樣的效果。你看,是不是還有其他的題目,呵呵……我其實也只懂這方面的東西而已,其他的方面……」

    他想著斯坦利會出幾個他完全不懂的題目給他,誰知那老人卻打斷了他的話,表情倒是恭敬之至:「您把這個稱為……幻方?」

    「啊,我是這樣稱呼的沒錯。包括奇數階幻方和偶數階幻方,不過這些東西其實我也是一知半解,要說起來會很麻煩……斯坦利先生,您看是不是還有其他的題目……」他只是高中的數學水平,因為課外被強加了太多的東西,方才涉獵到幻方的課程,說是一知半解並不算謙虛。那老頭卻立即搖起了手來。

    「不不不……憑雷撒督克先生在博學上的造詣,整個阿特羅卡帝國恐怕已經沒有人擁有給您出題的資格,以往幾次我的態度實在不敬,請見諒。」

    唐憶本就對自己沒有過高的評價,自然也談不上生氣,此時見他恭敬的態度,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克麗斯汀娜已經大叫了起來:「看吧看吧,斯坦利老頭,你輸了吧,看你以後還想當我的老師不!」

    「不許對斯坦利老師無禮,克娜!」凱瑟琳語氣溫和地喝止了她,隨後轉向唐憶,「想不到雷撒督克先生對於博學竟有如此之高的造詣,失敬了。」

    「呵……哪裡,沒什麼的,其實我懂得的東西很少,只是湊巧知道了這些事情而已,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相信斯坦利先生能夠知道的大多數東西,我都是不清楚的呢。夫人過獎了。」

    「嗯,既然這樣……有一個冒昧的請求,我希望雷撒督克先生能夠擔任克娜的博學論老師,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其實在剛才唐憶就料到了大概會有這樣的後果了,此時經她一說,克麗斯汀娜立刻在旁邊歡呼了起來:「好啦好啦,阿爾你答應下來吧,答應啦,求求你了,答應吧……」

    能夠在這樣的貴族家庭中擔任老師,每月必定有豐厚的薪金,自己便不用出去賣藝賺錢,委實輕鬆許多,不過……

    「呃,抱歉了,我想我不能答應……」想了一會兒,他面上露出一個苦笑,「一來我從來都沒當過老師,而且我學的東西駁雜得很,真要想教,也不知道該從哪兒教起;二來、二來嘛……」

    在幾人的注視下,他面有難色地說出一個無人信服的理由來。

    「二來,我不識字……」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04:11 PM

本帖最後由 et69anzqb 於 2009-10-11 04:13 PM 編輯

第二十一章丹瑪


    第二天的下午,航船開始進入丹瑪的範圍。

    溫度開始脫離寒冷,漸漸轉高,積雪也在視野中開始消融。河的兩岸滿是稻田,由於已至深冬,如今只剩下了低矮的禾茬,縱橫的小路在田間延伸。河邊蕭條的矮樹,不時出現的村落,獨立田間的房屋,飄著絲帶的傾斜草人,大路偶爾會出現在船上旅人們的視野中,馬車遠遠的行駛於樹木的空隙間,不一會兒被航船趕超過去,樹水環抱間有著貴族的奢華別墅,臨出水面的陽台上衣著光鮮的孩子們正在追打,不知哪個房間裡傳出了遙遠的歌聲。一片祥和昇平的景象。

    由於大量貴族聚居的影響,此時的丹瑪,所包括的土地範圍其實居於阿特羅卡帝國之首,吃過午飯後不久便有人通知已經進入了丹瑪,但實際上到達城市,還是到了第二天的凌晨。

    微熹的夜色當中,江面兩旁的人工建築群開始增多,不時有船隻從銀色蝮蛇號的船身旁掠過,接著便能看到一個熱鬧的碼頭,火光星星點點的匯聚成一片,大大小小的船進出停靠,碼頭上一片忙碌的景象。不過這只是一個貨運的碼頭,銀色蝮蛇號巨大的船身穿過了這片江面,不以會兒,河流在前方分為兩條,航船進入左邊稍窄的支流。漸漸的,天邊開始出現魚肚般的白色,巍峨的城牆也開始出現在了前方的視野。

    城牆在河流兩邊矗立起高高的塔樓,無比巨型的木門分開在城牆兩邊,粗大的攔江吊索高懸空中。航船駛入城市時,遠遠的傳來了嘹亮的號角聲。

    「…… 這是三百八十年前阿特羅卡大帝時期最龐大最宏偉的工程之一,環繞丹瑪的城牆足足花了三十年的時間,一直到大帝去世十一年後方才竣工。兩道水門由光神宮賜下的神靈巨木製造而成,足足花了三百名植物系法師兩年有餘的時間,堅愈金鐵並且不懼魔法,難以侵蝕。攔江吊索一般不會放下,但每年三月仍是會有一次重大的閱兵,到時候情況可是壯觀得很……不過這裡位於帝國腹地,從未發生過戰爭,那號角是每日的平安號角,預祝遠行之人一路順風,出海之人平安歸來……」

    身旁傳來斯坦利老頭那頗有滄桑感的嗓音,前方晨風清涼,令人精神為之一振。唐憶摟著小雪站在船頭,望著這熱鬧繁華的大都市,心中有著豁然開朗的感覺。

    進入了城市當中,河流在前方進一步分散,形成五六條支流,兩岸是巨大青石製成的堤壩與道路,充滿歐式風格的房屋、店舖,初露的日光從後方灑來,路上已經有了不少的行人,身著白裙的少婦、遍身鎧甲的士兵、穿著華麗的劍士、斗篷裹身的魔法師、在路邊彈唱的表演者、衣帽邋遢的流浪漢、跑跳追打的孩子以及步履蹣跚的乞丐,馬車在兩岸緩緩的行駛,商戶的叫賣聲不時傳來。不一會兒,兩旁的道路漸漸升高,大船從巨型的拱橋下堪堪駛過,桅桿上擔任了望的水手目測了與橋底的距離,向下方呼喊報告。

    接著是一所所寧靜安詳的貴族區,華麗的別墅在樹木的掩映下出現在視野當中,一個個安靜舒適的小莊園,僕人門在草地上勞動。貴族區過後又是一片商貿區。隨著輕盈的晨風,海鷗從前方飛來,掠過了高高的桅桿,繞著船身飛翔,不時發出悅耳的叫聲。由於這裡的溫暖氣候,因此寒冷時海鷗都選擇到這來過冬。小雪見了大是興奮,好幾次海鷗掠過之時她都跳起去抓,每一次都以毫釐之差錯過了,嚇得那些海鳥一陣鳴叫。

    這樣充滿活力的氣氛當中,銀色蝮蛇號終於駛入軍用的港口之中。青石的路上已經停有好幾輛接人的馬車,當隨行的平民旅人們下船離開,唐憶也與最後出來的凱瑟琳夫人和克麗斯汀娜進行道別。

    「阿爾,你真的不願意當我的老師嗎?你別走啦,我好喜歡看你的那些魔術的耶。」

    克麗斯汀娜不捨地搖著唐憶的手,進行最後的挽留。

    「呵,都已經說過啦,不是不願意,而是根本當不了啊,我連字都不認識呢……」

    「哼,誰信你!」

    「而且斯坦利先生是一位很出色的博學家,跟著他學習才是正確的選擇啊。小姑娘,別任性啦。」

    「都說了人家沒那麼小啦!」克麗斯汀娜跳著抗議道,「何況那老頭都被你打敗了……失敗的人是沒有正義……不,沒有正確可言的!」

    拍了拍她的頭,一旁的斯坦利也說道:「的確,如同克娜說的,如果阿爾你能夠當她的博學老師,應該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輕輕地搖了搖頭,唐憶笑道:「我以前看到過一個理論,叫做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雖然放在這裡未必貼切,但是在某一側面表現出來的光彩未必是完全的認識,若是相處久了,大家便會明白我沒有那麼厲害,像斯坦利大師您這樣的人才是最好的老師,因為您掌握的知識面廣,雖然在某些偏門上碰巧被我蓋過,但實際上我還是遠遠比不上您的,何況……何況我這一行還有重要的事要做,不希望連累到其他的人……」

    「才不是呢,阿爾你是怕我們連累到你吧,不會的啦,媽媽……」

    克麗斯汀娜一邊搖著他的手一邊嚷著,但隨即被凱瑟琳打斷了:「克娜,既然雷撒督克先生執意不願留下,我們也不必勉強他了。每個人都有不希望別人插手的重要的事情要做,知道嗎?」

    面紗後傳來柔和雍容的聲音,隨後,那雙能使人自然而然生出好感的眼眸轉向唐憶:「雷撒督克先生既然不願留下,我們也就不多挽留了,這塊牌子上有我和克娜居住的地址,日後若是有什麼麻煩,只希望先生始終不要忘了丹瑪城中有著我們這幾位朋友。」

    戴著雪白的手套,她從身上拿出一張銀製的薄卡片來,上面有娟秀的兩行字,當然唐憶看不懂,只猜出大概是她的名字和住址。點頭接過了卡片,一行人走下了船,唐憶這才發現凱瑟琳的隨從委實不少,四十餘人護送著凱瑟琳、克麗斯汀娜與斯坦利三人上了馬車,克麗斯汀娜趴在窗口與唐憶道別:「阿爾,你和雪兒姐姐會住在什麼地方啊?我可以去看你們嗎?」

    「現在還不知道哦,不過……」他揮了揮手中的銀牌,「有這個,我會去找你們的。」

    馬車緩緩駛過街道盡頭的分岔路口,凱瑟琳一行人往右邊的道路行去,唐憶揮手與戴著大眼鏡的小姑娘說再見,隨後與小雪走向左邊。

    接下來的一天時間裡,唐憶向人打聽清楚了丹瑪貴族學院所處的位置,在瞭解了一些必要的情況之後他與小雪在旁邊的貧民區租了一間房屋住下,因為貴族學院此時還未開學,至於沃爾家,目前想當然是進不去的,他得先找到芙爾娜再做打算。

    丹瑪城中其實大部分都是貧民區,只是進城那條水路大概是作為面子工程來搞的,因此顯得繁榮而華麗。當然佔了丹瑪城大半的貧民區就未必不繁榮,低矮的棚屋、粗糙的瓦房、破舊的小院、歪歪扭扭的兩層木樓和無數奇形怪狀的建築聚集在一起,街道窄小骯髒,有的地方污水肆意流淌,路邊的棚屋中有著叫賣的商販,各種各樣奇怪的物件,人們在街道之上交談、笑罵、撕打、休憩、表演或是乞討,偶爾貴族的馬車駛過,無數人驚叫亂竄。孩子們瘦小而骯髒,婦人從房間裡隨便向街道中潑出髒水,偶爾會有妓女沿街拉客,背著巨劍的大漢在路上鼻孔朝天的橫衝直撞,往往有魔法師經過,立即便會引起人們的指指點點。

    這便是幾天以來唐憶對於這裡的主要印象,雖然混亂,與他腦中原本想像的有所出入,但無論如何,卻更為實在一些。

    幾天以來,他都在城裡各處打聽有關貴族學院與沃爾家的更多情況,沃爾家的總部便在丹瑪,位於貼近海邊的城郊,一座巨大而森嚴的城堡,唐憶繞著城堡轉了半圈,已經花去了半個上午,側門處不時有車馬進出,衛兵一個個三大五粗。要混進去很容易,他心中有了這個看法,不過如果要進到更深一點的地方,見到裡面的真正主人,憑自己的能力恐怕很困難,至於找到被沃爾家藏起來的諸如巨神兵一級的事物,那恐怕無異於癡人說夢了。

    與芙爾娜共處的那一個月中,曾聽她打算過假如在婚期之前回家,便仍然會回到貴族學院之中教魔法,享受她生命中最後自由的半年。雖然現在看來可能性已經不大,但那已經是唐憶目前能想到的唯一途徑,因此他也只能等著貴族學院開學之後與她取得聯繫。若這條線斷了,再要想辦法接近沃爾家高層就相當困難。

    當然他不是沒有想過辦法,只要在適當的時候表現出他的鋼琴技藝,一步步積累人氣,隨後即使達到這個時代音樂巔峰的水平恐怕也不是不可能,其中或許也能積累一些對抗沃爾家的籌碼,到時候無論蓄意接近沃爾家,抑或是乾脆魚死網破地放出巨神兵這樣的東西被沃爾家所奪的消息都是可行的路線。只是這樣一來,花的時間和精力可就太多了。

    對於芙爾娜與他分別時用石頭砸他的那一下,唐憶始終有些懷疑,到底是她本身想騙自己放鬆警惕然後把自己敲暈呢還是後面有人用卑鄙的手段控制了她?若是後者,事情恐怕會變得相當麻煩……

    目前離貴族學院開學還有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唐憶身上的錢除去租房所用就只剩下了五枚銀幣和一堆銅板,便是省吃儉用,恐怕也只能撐上一個月。他花幾天時間準備了一下,隨後,開始在街上表演魔術。

    唐憶所租的房子是在一個小菜市的旁邊,由於人流不少,是個表演的好地方。像他的隔壁便有個會彈七弦豎琴的女人,每天晚上,這裡會擺開夜市販賣一些小吃,那位女子便出來演奏了。不過這女子的演奏沒有什麼特點,豎琴彈得說不上靈性,恐怕也沒有系統地學過,也不會搞些噱頭,並且賣相差。每日只是穿著一件顏色發黃的皂色斗篷,裹住身體同時也蒙住了臉,坐在牆邊便悶頭彈奏。不說話,身體看來也很柔弱,偶爾還能聽見一陣咳嗽。唐憶暗想她是不是有什麼病,因為一些很顯然知情的人士經過時總會遠遠避開,偶爾丟些銅板在她面前,也都神色同情地快步走開。

    相對於她的沉默,唐憶就顯然靈活得多,實際上也是看電視學的一些技巧。無非是整出一套希奇的古裝,打著鑼鼓,說上一段華麗的話語,接著表演開來。那是在一個小木桌上表演許多小巧的魔術花樣,大抵是之前練習過很久的繩魔術,硬幣或者球類的表演。偶爾興致所至,便來個五分鐘內表演二十個魔術的遊戲,看得眾人眼花繚亂,最受歡迎的一手是用火燒廢品做成的假花,隨後變出一朵真花的節目。每當他用出這一招,都會將變出來的花朵送給在場的一名女子,由這般俊逸美少年送出來的花朵,往往會引來一陣尖叫。就這樣,雖然是讓別人自願的給錢,但每天的收入都有一個銀幣以上。

    以前看過一些書,書中的主角若是賣藝,往往會遇到惡霸收保護費之類的事情。唐憶倒也不例外,第二天便有人上來收保護費用,不過每天只收一個銅板,不光是收唐憶的,這條街上的商戶大都也收,只唯獨那彈奏豎琴的女人例外。晚上收了錢,這幫大漢便留下來在一旁觀看表演。事實上,這樣新奇的表演,短短的幾天便吸引了許多的人觀看,這其實是唐憶第一次自己賺錢,令得他的心中很有些小小的滿足。

    唐憶表演時,小雪都是躲在房中不出來的,即便觀看,也只是悄悄打開一條門縫,坐在房裡癡癡地瞧著他飛揚的神采。那表演豎琴的女子便裹著斗篷坐在旁邊的牆下。大概是因為她身上病情的緣故吧,觀看唐憶表演的人都不願意靠近她。這樣一來,大家圍成的半圓倒把那女子包圍了進去,每次表演魔術的時候,都有那稱不上優美的豎琴在一旁伴奏,唐憶裝錢的盤子裡往往盛滿銅板,那女子的身前卻是寥寥無幾。如此幾天下來,唐憶倒覺得佔了她很大便宜。這天表演完畢,他從旁邊的小攤上買了兩碗小吃,走到那女子的身邊坐下,將一碗遞到她的身前。

    「喏,很累了吧,我請的。」

    那女子的豎琴聲嘎然而止,過了一會兒,她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動了一下,斗篷下發出沙啞的聲音:「你……要幹什麼……」

    「沒什麼啊,大家是鄰居,又在一塊表演,你的豎琴彈得很好,幫了我很大的忙呢。這碗東西就當是感謝你的啦……當然,另外還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

    「什、什麼事情?」那女子警惕心看來極強,唐憶笑了笑,先吃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食物,口中咕噥不清地說道:「晤,蚩莞街縮吧(吃完再說吧)……」

    他說著,也不管對方的疑惑,大吃特吃了起來,那女子望了他一陣--由於燈光太暗,他看不清那斗篷下的臉--伸出雙手,拿起碗也吃了一口,看來肚子也是餓了,一口下去便有些停不下來,唐憶卻注意上,那雙手甚為小巧,但其上卻纏滿了繃帶。女子身上有著濃重的香水味,香到庸俗和欲蓋彌彰的地步。

    唐憶三兩口吃完了東西,那女子卻是小口小口地吃了好久,待到將碗拿去還給那攤主的時候,攤主卻望著女子吃過的碗,不願再要了。

    「哎呀,魔術師先生,你不知道,這女人身上有病的,會傳染啊,她碰過的東西,誰還敢要。」

    「哦?」唐憶望著被自己拿在手上的兩個碗,感覺有些棘手,「這樣吧,我出兩個銅板把碗買下來算了……對了,這附近難道有誰被她傳染過的嗎?」

    「那倒沒有,唉,我在這裡做生意久了,認識這女人也有幾年,實際上稍微碰一下也應該沒關係,可是她吃過的碗,要是給別人吃那誰也不確定啊……魔術師先生,我看你倒也是個好人,不過,若是想要幫她,還是得離她遠些啊……」

    這小販說的誠然是正理,唐憶點頭笑了笑,暗想要把這兩個碗拿回去埋掉了。他將碗放回自己的表演桌底下,隨後走到那女子面前:「呃,是這樣的,我覺得你的豎琴彈得很不錯,這樣吧,乾脆你每天再坐過來一點,幫我伴奏,我們一塊表演,所得的收入每人一半怎麼樣?」

    「…… 不、不行……這樣太佔你便宜了。」那女子沙啞著聲音說道。唐憶搖了搖頭:「沒那回事啦,你的琴彈得不錯的,可以幫我很大的忙……我已經想好了該怎麼把我的魔術跟你的音樂結合起來了哦。而且,你應該也需要這些錢吧……」魔術與那種蹩腳音樂結合什麼的自然是扯談,只是唐憶不喜歡佔人便宜,而且他也注意到,這女人家裡還有五六個孩子一同生活,這些孩子不是她親生的,大都叫她姐姐,每天天沒亮便出去了,或者揀破爛或者乞討,深夜才會回來。幾個孩子中有一個斷了手,有兩個是瘸子,還有個耳朵似乎也有問題,這樣的景象很令他感到觸動。

    說到那些錢,那女子沉默了,唐憶點了點頭:「那就這樣說定了哦,明天我給你準備張凳子。」他轉身要走,卻見那女子伸手拿出了兩個銅板,遞到他的面前。

    「那兩個碗……反正你不用的,賣給我吧……」

    於是,兩人的合作便這樣展開了。

    第二天那女子開始坐在唐憶為她準備的位置上彈琴,只是這樣一來,周圍看表演的人一時間減少了許多,女子默默地想要退出時,卻被唐憶拉住:「放心吧,慢慢會好起來的,瞧,今天賺的就算分一半也比你昨天的多得多了,對不對?說明我們強強聯手還是有效果的。」他拿起盤子裡的一把銅板露出了笑容。

    事情果然如同唐憶所說,第二天人又開始多了起來,只是往往都是些不熟悉那女子內情的人站在內圍觀看,熟人便都躲到了外圍,但賺的錢終究還是沒有減少,並且以穩定的勢頭一天比一天多了起來。

    如此過了十幾天,便要到這個世界一年中最為隆重的光明祭典的時間,這個日子相當於唐憶原本世界的過年,取一年最末的一天以及來年最初的一天進行盛大的狂歡。

    那個年,過得忙碌而淒涼……

    在龍空上被人評價為糧草,同時也被預言恐怕會撲街,心中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但總之是對這本書的肯定評價,開心是不用說的,至於開心之後的複雜感受……恩,我不想撲街,但同時也無法改變寫作的風格,就這樣吧。

    前兩天很累,不怎麼在狀態,因此前面兩章寫的很差,很慚愧。但接下來會想辦法調整狀態的。對自己說:吼吼,大阪同學你是最棒的,加油吧……

    突然想到有人可能因為這句話而罵我是崇日的漢奸……

    罷了罷了,一些題外話,說多了會被人罵的。



第二十二章節日


    每天早晨照例地抱著老婆賴床,快到中午的時候出去吃早餐,逛逛將散的菜市,中午往往是她煮飯她洗碗。興致所至,他們會到城市的各個地方走走,去得最多的地方是海邊。這裡是貴族區,一般平民要進來都得受到盤問,不過見到他的舉止儀態後巡邏的士兵多半會自動放行。海邊錯落著許多紅瓦白牆的華麗別墅,道路和圍欄都很講究,他們在這裡看航船遠去,看海鳥飛回,一直到太陽在海的盡頭渲染出恢弘的金黃。

    住的那所破屋後頭有個小小的院子,掛了架破爛的鞦韆,唐憶找了個時間修理好了給小雪玩,不過除非唐憶在一旁和她說話,小雪一般是不會去坐的。小雪並不喜歡玩鬧,因為在森林中沒有玩的氣氛,到得後來,她所有的興趣就都投放到了唐憶的身上,只要唐憶在,她幹什麼都是開開心心的。

    晚上與那談豎琴的女子表演節目,他也知道了女子名叫伊芙,與那幾名同住的男孩子間未必有親戚關係,據說以前也有個不錯的家境,後來家道中落,又染上了疾病,一夕之間什麼都沒了。但人卻無疑是個好人,收留的幾個孩子大多身體有問題,目前基本上靠她一個人的收入而艱難度日,由於身上的疾病有可能傳染,她找工作一向是艱難無比,往往花上比一般人多五六倍的努力才能賺到一份工錢,說起來,與唐憶一同表演的所得,倒是她拿得最輕鬆的一份錢了。

    接近黎明祭典的日子,城裡的喜慶氣氛也是越來越濃,貧民區的慶祝活動往往比貴族區的更加活躍和放開,遊行啦,篝火舞會啦,在露天廣場舉行的表演啦,所有的活動都在準備中。期間有一名趾高氣揚的執事來找過唐憶,是為籌辦聯歡晚會而來的。

    「…… 唔,因為知道這裡新來了個不錯的幻術師,又有人推薦過你了,所以我們考慮讓你到晚會上進行表演,只要你表演得好,酬勞絕對不在話下,而且還有可能被大的戲團挑選進去的可能……不過呢,原本只在這裡表演過十多天的你是沒有這樣的資格的,就算你的表演的確別出心裁……」

    那胖胖的執事搓著手指,明顯是要求賄賂。這點唐憶倒不驚奇,只要自己稍微打扮一下,相信沃爾家的人也不會認出自己來,那筆酬勞似乎不菲,正是他希望的。不過,正當要從口袋裡掏出錢來,那傢伙又加了一句:

    「不過,你那個搭檔不能跟著你一塊上去表演,聽說她有傳染病是吧,不行不行,這種活該被放在火中燒死的污穢的人是不能上舞台的……」

    接著那人就在叫罵聲中被直接趕出去了,假如他說的是對方琴藝太差,唐憶可以理解,但是只因為染上了病便說要將人燒死,就不在他能夠容忍的範圍內了。

    準備過年的前三天,唐憶開始停止表演,跟伊芙也已經打過了招呼,只不過伊芙卻仍舊每晚坐在門前彈琴,收取那少得可憐的幾個銅板。唐憶感覺得出,她似乎很焦慮,或者正為什麼麻煩事而苦惱,不過因為對方苦惱的多半是與錢有關的問題,自己也並不富裕,就不去自討沒趣了。偶爾關心一下人有益身心健康,但是與捨己為人的善心人士,自己可還有一段距離。

    過年準備吃用的東西早兩天已經買好了,一大堆吃的,準備來做火鍋,幾樣新的魔術道具,唐憶準備訓練下並且哄哄小雪的開心,幾盞會發出彩色光芒的魔法燈光,還有一支廉價的口琴,吹笛他固然更熟練一些,但口琴清爽靈活的聲音或者更能被小雪喜歡。

    早上的時候依舊賴床,昨天晚上想著又過了一年,心中百味雜陳,比平時興奮了許多。在這裡晚上沒得玩,唯一能夠用來消磨無聊時光的,自然就只有小雪那誘人的身體,有個百依百順的美麗女子隨時可以抱……唔,就算回折壽也沒關係啊……

    依舊懷抱著那細膩而優美的赤裸胴體,小雪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的,正睜著那可愛的大眼睛靜靜地望著他。打了和呵欠,他輕吻著小雪的嘴唇,一個轉身,又把她壓在了身下。

    「早安……」

    口中輕輕地咕噥著,他按捺下自己又迅速上升的慾念,掙扎著爬起身來,穿好衣服,進行了簡單的洗漱,小雪已經在準備早餐了,畢竟今天的這個時候外面基本上是沒什麼東西賣的。熱烈的慶祝聲從門外傳來。吃過了名義上的早餐,實際上已經過了中午,兩人穿戴一新的出門。為了避免小雪過於美麗的樣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當初從「銀色蝮蛇號」上下來,小雪便開始穿著一件白色的斗篷,由於緊緊地裹住了身子,罩住大半頭臉,至今仍有人看見兩人出門後宣揚「啊,我看到那個幻術師跟伊芙出門了,兩人很親密地摟在一起呢……」之類充滿敬佩的流言。

    將唐憶稱為幻術師也不是第一次了,儘管唐憶總是申明這叫魔術,但大家都認為這不過是些比較高明的幻術罷了。

    隔壁的房門緊鎖,想來伊芙與幾位孩子又出了門,節日之時若要找點活幹總是容易許多。唐憶摟著小雪擠進遊行的人群,前方帶頭是是各種各樣的雜耍隊伍,後頭跟隨的花車上在表演著一個個屬於這個世界的傳奇故事,公主為愛奮鬥,勇士揮劍屠龍。在整個貧民區游了許久,不時有更多的表演加入進來。下午三點左右行至繁華的商貿區,偶爾會看到巨大的手制海報:「貞女之誓歌舞團於本月內在丹瑪大劇院進行演出,時間:****。收費:****」他其實只認識那些數字。海報上有貞女之誓的主演奏手南茜**;伊瑟汶的畫像,由於是手繪的,圖像上的女人形象有些模糊,嘴角高高上揚,彷彿在發出某種不吉利的警告。

    除了販賣零嘴小吃的,街上大多數店舖都已經關門,擠在人群之中,唐憶看見旁邊的一間店舖裡分明忙碌著伊芙的身影,她仍舊穿著那髒亂的皂色斗篷,跪在地上吃力地用抹布擦洗著地板,兩個殘疾的孩子在她身邊幫忙。縱然丹瑪氣候比別的地方要高,但此時正處於嚴冬,空氣仍舊是稱得上寒冷的,但她卻不時伸手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並且時時不忘拉下斗篷,遮住稍微露出的頭臉。一種與此刻的喜慶氣氛格格不入的東西進入了他的心裡。

    那既非同情也非哀傷,而是一種彷彿遠離現實的孤寂與安靜,一時間周圍人群吵鬧的聲音彷彿減少了許多,身邊的東西正在發生不確實的模糊感,他緊了緊摟住小雪的手。

    「阿憶,怎麼啦?」

    敏感的小雪察覺到了他的不對,更加緊密地貼往他的身體。

    「唔,沒什麼,你看那裡。」

    「咦?是每天跟你搭檔的那個伊芙姐姐。我們要去幫她的忙嗎?」

    「……不用了。」歎了口氣,唐憶輕聲說道,「我們是出來玩的,又不是出來做事的。告訴你,聽說晚上有很漂亮的魔法可以看哦,啊,可惜沒煙花……」

    這個世界的火藥似乎還存在於某個未出世的天才煉金術士的腦海當中,當然他也並非想看煙花,只是心想小雪或許會喜歡,事實上他一向討厭爆竹的吵鬧聲,從未覺得裡面有任何喜慶的氣氛。

    隨著人流繼續往前移動,轉過街角時,他看見一個男孩子一面哭著一面從街道的那邊擠過來,隨後往伊芙工作的商店裡跑去。那是幾個孩子中唯一正常的一名男孩,十二三歲的樣子,長得也還不錯,但就是性格有些孤僻內向,據說以前有病,但是在伊芙的努力下,終於將他給治好了。那男孩跑到店舖中,一邊哭一邊跟三人說著什麼,隨後伊芙大驚失色地站了起來,匆忙地關閉店舖,隨著男孩往另一條街擠過去了。

    「小雪,我們去看看。」

    終究不願意看到他們出現太大的麻煩,唐憶與小雪遠遠地跟在了後面。穿過幾條街道,到了丹瑪大劇院的附近,遠處一群人正在看熱鬧,擠進去一瞧,他立刻便明白了發生的事情。

    那是大劇院旁邊一名貴族的商舖門口,與伊芙同住的那名耳朵有些不靈光的少年正被脫光了上衣吊在房樑上鞭打,渾身已是青紫處處,滿臉的血痕。這孩子名叫薩米,是幾個孩子中年齡最大的一位,在幾個孩子中,也屬他最為懂事,然而此刻被吊在這裡,那些人打他的理由卻是因為他偷了東西。

    「……該死的賤民,居然敢到老爺店裡來偷東西,那些貴重的東西是你這樣的髒手可以碰的嗎……可惡,偷了東西以後竟然還敢躲在那裡聽貞女之誓的音樂聲,你真不把老爺我放在眼裡是吧……你居然還能從樓上跳下來……給我打,先打腿!狠狠地打,打死為止……」

    那店舖緊鄰著大劇院,其中與個陽台與大劇院的窗口相隔不遠,可以隱約聽見裡面的排練聲,想來這孩子偷了東西之後竟還躲在這裡聽音樂,因此才被逮到,而之後從樓上直接跳下更是將一條腿直接摔斷了,此刻看來慘不忍睹。隨著那貴族的罵聲,周圍的打手卻沒有留情,前面一個人用鞭子抽著,不時還有人拿棍子狠狠打在那孱弱的身體上。伊芙一見到這情況,便哭著撲了上去。

    照例是哭泣,求饒,幾名打手自然沒有停下來,倒是那名貴族見了伊芙的身形,冷笑著走了過來:「呦,看起來還是個美人,這小子是你什麼人啊?你知道,平民敢在貴族的產業中偷東西,那可是直接打死也沒人能管的哦。不過嘛……」

    那貴族笑著挑起伊芙的下巴,手伸進斗篷,望伊芙淚水滿佈的臉上一摸,隨即疑惑道:「什麼東西?」

    將斗篷掀開了一點,那貴族如同被火炙烤般陡然退出兩步,拿起一條鞭子便抽了過來:「……有病!你這樣的病人怎麼還沒被燒死!呀,要是傳染給少爺看少爺不生生折磨死你……」

    鞭子「啪」的一聲抽在了伊芙的左肩上,布片飛散中,鮮血也濺了出來,那貴族意猶未盡地還想抽第二鞭,唐憶連忙衝了出去:「住手!」

    鞭影飛擊而下,隨後但聽得「刷」的一聲,冷冽光芒圓舞如畫,在將長鞭斬為碎片的同時,手持大馬士革刀的小雪也如同閃電般的衝了上去。

    「鐺--」的一聲響,那貴族看來也修習了武技,及時拔出腰間的劍來,卻終究被小雪一刀劈斷,人飛出了兩米之外,反應過來的唐憶連忙喊了一聲:「小雪停手!」

    這一下變起倉促,待到眾人反應過來時,那貴族已經倒在了台階之上,用驚懼的眼光看著身披白色斗篷的女子走回唐憶身邊,親暱地挽起他的手:「你、你們……是什麼人?」

    「哦,抱歉抱歉,只是誤會……」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唐憶乾笑了晃了晃手,「這孩子我認識的,相信偷東西也只是一時誤入歧途,就這樣打死了,不是顯得老爺您肚量太小嗎?打成這樣,我看也就夠了……對了,他可有打壞你的東西嗎?」

    「那……倒是沒有……」那貴族心有餘悸地站起身來,目光緊盯著站在唐憶身邊顯得嬌弱溫順的姑娘,若是方才唐憶喊得再晚一點,他毫不懷疑那可怕的女孩已經衝上來殺了自己,「不過你說放就放,我不是很沒面子,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你是哪個家族的?」

    「哦,在下並不是貴族。」唐憶點了點頭,「但是有位凱瑟琳夫人是我的朋友,你看,是不是可以賣個面子……」他一面說著一面從懷裡掏出那面由凱瑟琳夫人送給他的銀牌來,原本若是對方的權勢太大,他也不願給凱瑟琳夫人添麻煩,但方纔已聽說了這人只是一名子爵,想來凱瑟琳夫人那麼大排場,應該是可以惹得起的。

    果然,將那銀牌接過去一看,那人立即便了臉色,隨後揮了揮手:「既然是這樣,就給你個面子好了……給我好好管住這傢伙,別讓他再出來晃……雖然也應該沒什麼機會了……」他望了望被打得渾身是血的男孩一眼,叫上打人的隨從們離開。待到將薩米從樑上解下來,男孩看來已經奄奄一息了。

    「薩米、薩米……你、你沒事吧?很疼嗎?很疼嗎?告訴我感覺怎麼樣……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情呢,就算咱們缺錢,可也不能這樣啊,你別說話、別說話,我們帶你去找醫生……」

    伊芙早已哭得不成樣子,但似乎是顧忌身上的病,卻不敢去摟抱他,無奈之下只好由唐憶摟著渾身是血的男孩。薩米虛弱地咳嗽幾聲,然而身體實在受傷太重,口中只是吐出了幾絲血沫。唐憶連忙說道:「別說話了,馬上找醫生要緊,伊芙,你知道哪裡有醫生嗎?」

    「我知道、我知道……下三區有個叫肖恩的老爺爺,為人很好的,治病收的錢也少,我們快去找他……」

    在這個世界,唐憶已經不止一次的感覺到了信息不通的不便,下三區離這裡不算近,趕過去都得花很多時間,不過這周圍商店大都關門,想來也問不出哪裡就有草藥醫生。至於光神宮的祭師這個時候大都聚集在祈願聖壇附近進行禱告,路程就更加遠了幾倍。無奈之下,也只好抱起薩米往名為下三區的貧民區跑去。

    到了那裡時,眼見已是下午四五點的樣子,太陽低垂在西邊。到得肖恩的家裡一問,才知道他出去觀看表演,此時還未回來。薩米看來頗為強韌,此時竟還苦苦撐著。眾人連忙找人出去尋找老醫生,這次還好,過了不久,便將那人尋了回來。

    那是一名上了年紀的慈祥老人,見了薩米的樣子,二話不說地為他進行急救處理,然而片刻之後,他仍然搖了搖頭:「這孩子受傷太重,身體裡的器官都已經受了傷,我也只能做一些表面上的包紮,恐怕是已經……」

    望著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眾人自然知道了是怎麼回事,伊芙和三個孩子的哭訴間,唐憶也終於知道了薩米去偷東西的理由。原來這幾人原本都是因為身體上有缺陷而生活在一起,治療好名為蘭得爾的孩子之後,伊芙覺得他腦子靈活,便東拼西湊地找了筆錢給他去一個平民學校上學,此後每年將要開學的那段時間裡,眾人都得為了他的學費發愁好一陣子,今年眼見過完年後便要上學,學費卻還差了好大一截,眾人都在為這筆錢而想辦法。薩米一時焦急,竟然想到了偷竊上去。

    唉,耳朵有問題的人去偷東西,這不是掩耳盜鈴嗎……

    唐憶心中想著,感到有些悲哀,若是早些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自己應該是能夠幫他們湊齊這筆費用的吧,但現在說什麼都是徒勞了。一路上抱著薩米跑來跑去,他也累得夠嗆,此刻像是陡然得到了一個答案,他走進內屋去喝水,休息了一陣,再出來時,伊芙已經不見了。

    「……唉,剛才說了如果請魔藥師來恐怕還有些希望,伊芙她立刻就衝出去了,可是……魔藥師的架子,連一般貴族都請不動,是我們可以找來的嗎……」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04:15 PM

第二十三章月光


    魔藥師是傳統的鄉間草藥師與煉金術結合的一種職業,雖然還在起步階段,但對某些方面倒頗有神效,只是正因為魔藥師的稀少和那神乎奇神的效果,使得這一職業一時間比之光神宮的祭師都要吃香。不過,一切都不出所料,當日光落入西方,黑暗降臨時,伊芙哭著回來了。城內一片喜慶的氣氛。

    「伊芙、伊芙姐姐……」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休息,薩米似乎恢復了一些,在床上叫著伊芙的名字,「別、別為我忙了,你已經很累了……」

    原本唐憶是想問清楚魔藥師的地址後由自己帶著銀牌去找,然而聽到薩米斷斷續續的聲音,他的心頭驀地升起一股怒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什麼都別說了,老伯,能找到車嗎?找輛車把薩米載上,小雪,我們走!」

    見著他陰沉的臉,眾人卻都感覺出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肖恩在鄰居那找來一輛拉貨的馬車,將薩米放上車,眾人也坐上去,向著附近那位魔藥師的住址駛去。這期間,唐憶在路邊買了幾張面具,那據說是最近城內最火爆的一張面具,因為最近有一名盜賊總是戴著這張面具出現在丹瑪的夜間,偷盜貴族家的東西,隨後暗中發給平民,眾人都叫他「假面怪盜」。

    這時候拿出這樣的東西,唐憶的態度擺得很明白,在他的指揮下,幾人一齊戴上了面具,唐憶那只面具上有一把墨跡劃出的難看的叉,據那賣面具的說已經沒有多餘的,這兩道痕跡被兒子玩時無意間弄出,便做半價賣了。唐憶檢查了一下現在的裝扮,順手取下了左耳上的水藍色墜子,馬車在喜慶的氣氛下駛向那魔藥師的住處,遠處傳來火光與沸騰的人聲,聯歡的晚會已經開始了。

    一路上唐憶摟著小雪悄悄地說了許多話,到得那魔藥師的住處,周圍的人們大都已經去了廣場看晚會,有一個仍舊在家裡忙碌的婦人出門倒水,見了這馬車也不以為意,下了車,唐憶上前敲門,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過來開門時,小雪手中的刀閃電般的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小朋友……醫生呢?」

    不客氣地踢門進去,那少年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們是什麼人……知不知道這是安德魯魔藥師大人的府第,你們……」

    「醫生在哪裡?我不說第三遍,謝謝。」打量了房屋的擺設,確定不像有人在裡面的樣子,唐憶轉過頭來打斷了那少年的話,淡淡的話語,卻一下子凍結了那少年的語音。

    「我、我……大人今天、今天出去了,去了、去了……」

    「遠嗎?」

    「不、不遠……就在廣場附近的倉庫、倉庫那裡……」

    心中也想著要努力撐出點氣勢來,但聽著那平淡的語調,他卻清楚地感受到了其中的某種幾乎透明的如同刀刃般的鋒利,令他不由自主地便說出了那些話。

    「好的,麻煩你帶我們去一趟好嗎?謝謝。」

    雖然是懇求的語氣,但架在脖子上的刀鋒卻顯然沒有懇求的意思。馬車轉過幾條***輝煌的街區,遠遠的便可以感受到廣場上人頭攢動的氣息,路上行人稀少,偶爾有三兩人交談著與馬車擦身而過,卻也對車上的幾人不加理會。又一個轉彎後,駛入一條相對黑暗的街道,周圍多是囤積貨品物資的倉庫,大門緊鎖,周圍邋遢不堪。少年被人從車上趕下來,一臉要哭的表情敲響了其中一間倉庫的門。

    「老師、老師……開門啊,我是科林啊,快開開門啊……」

    第一次敲門沒反應,少年帶著哭腔喊道。不過,還沒等他喊完,門已經轟的一聲被小雪劈開,眾人相繼衝入,便看見了躲在對面窗口下神色慌張的禿頂老頭。

    那老頭模樣看來甚是猥褻,似是正躲在窗口下向外偷窺被打斷。看見這樣的陣仗,他還未反應過來,小雪已經飛撲上去,將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不想多說,給這個孩子治療一下,麻煩你了。」

    走過去在那驚魂未定的魔藥師肩膀上拍了一下,唐憶掀開厚厚窗簾的一角往外望去,只見相隔了一道荒廢草地的對面,一間房屋的窗口中隱隱現出一群女人洗澡的場面,看來卻是一個澡堂。他心中輕笑,放下了窗簾。

    長著這麼一副猥褻的面孔竟然能夠活到這麼大把的年紀,並且還當上了魔藥師,那禿頂老頭也算是見慣了世面,望了望這群人的打扮,大概知道了他們只是為了求醫,不至於殺人。當下便調整好心態,為薩米進行檢查。隨著咒語輕念,一團綠光籠罩了薩米全身,片刻之後,他搖了搖頭。

    「我……抱歉,我無能為力,這孩子傷得太重了,而且耽擱太久,身體裡的……」

    「你說什麼?」戴著有交叉墨跡的面具,他順手拿過軍刀,刷的一聲便在老頭的大腿上割了一刀。刀口不深,但隨著鮮血湧出,那老頭低呼一聲便跪倒在了地上,手捂著傷口,嘴唇開始打戰。

    「……你、你這樣我也沒辦法……這孩子身體裡的器官大半都已經破了,現在身體裡傷得一塌糊塗……就、就算是醫療之神也沒有辦法啊……你、你……我真的盡力了,醫生也不是萬能的啊……」

    他口中喃喃地辯解著,而自他說出抱歉兩個字開始,伊芙就已經低泣著跪倒在了地上,到他說完,更是已經泣不成聲。遠處隱隱傳來表演完畢後的喝彩聲,薩米無力地動了動手,卻只能在伊芙的腿上輕輕碰一下:「別、別難過……伊芙姐姐。」

    「薩米、嗚……薩米……」

    「別哭了,伊芙姐姐……女人一哭起來會很難看的……」大概因為那醫生的宣判同時也擊垮了孩子最後一絲求生之心,此時他的說話倒比方才流暢了許多,「我……我其實一直在想……伊芙姐姐,你能抱我一次嗎?」

    「不、不可以的,我有病……」

    「我……現在沒關係啦,伊芙姐姐……我一直都覺得,姐姐的懷抱一定很溫暖吧,被姐姐照顧了這麼久……伊芙姐姐……」

    「薩米、薩米……撐著啊,一定、一定會有辦法的,大家一起撐了那麼久了……那麼多日子都過來了,一定會有希望的……」儘管薩米那樣地說著,但伊芙仍舊忍著沒有靠上前去,雙手交握在心口,整個身體都哭得彎曲起來,喉間的哽咽聲愈發令人感到淒楚。薩米那被打得青紫紅腫的臉上努力綻出一個笑容,伸出的手無力地抓了抓伊芙膝蓋上的布條。

    「對、對不起啊……雖然說是大家一塊撐下去,但是其實是我們一直在拖累姐姐呢……拖累了姐姐的病情,拖累了姐姐追求幸福的權力,大家都是陷在泥沼裡無法前進的人,卻累得姐姐也同我們一樣……還一直都向姐姐提出無理的要求,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伊芙姐姐,抱抱我,求求你,好嗎……」

    見得他狀態越來越差,泣不成聲的伊芙也終於移向前去,小心將薩米抱起,讓他輕輕躺在自己雙膝之上。唐憶將軍刀交回小雪手中,輕輕地走了過去,在薩米的耳邊說道:「還有什麼想要做的事嗎?」他的耳朵有一隻不靈,若是說得太小一聲,便常常會聽不到。

    「我、我想要……如果這個時候,能有音樂……」

    「音樂……」聽得他這樣說,伊芙慌張地找了找身上,隨後望了望堆積著無數雜物的倉庫,「我、我沒帶豎琴來啊,這附近,附近有沒有……」

    「伊芙姐姐,別開玩笑了……」薩米陡然咳嗽兩聲,鮮血從他的口中湧了出來,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平息下來,「……我、我今天聽到貞女之誓的音樂了呢……伊芙姐姐,我已經聽了這麼多年你的豎琴了,偶爾、偶爾也想聽些其他的音樂的,呵呵……伊芙姐姐,我一直都好想好想……如果有錢了,我可以讓你也去學校,到時候你一定會是最棒的……你會穿著華麗的衣服,做著最漂亮的打扮,像個高貴的公主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表演,有千萬人為你歡呼的,可惜……可惜我看不到了……」

    「你不要這麼說……」伊芙哭著說道,「別這麼說,我知道、我知道我的琴彈得不好,求求你,不要這麼說,你振作一點,振作一點……」

    「對、對不起……」

    說話聲中,「嘩」的一聲巨響從旁邊傳來,接著是無數物件掉落的聲音。薩米已經無暇注意旁邊的事情,伊芙下意識地回頭,卻見戴著畫的黑叉面具的唐憶正奮力將倉庫中一側的東西搬開,無數細碎的東西滾落在地,幾樣大型的物件也因此傾斜移動,變得東倒西歪,現出裡面被雜物覆蓋的一架鋼琴來。

    魔藥師一般都學有幾樣治療的小魔法,此時那委瑣的禿頂老頭正在牆角為自己治療大腿上的傷口,一見他的行為,下意識地喊了出來:「別、別亂動那些東西啊,那裡是接通廣場上老式擴音魔法陣的陣基,雖然是將要替換的一套,但要是不小心接通了……」

    「閉嘴!」冷冷的聲音傳到的同時,刀鋒也再一次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唐憶一腳將傾倒下來的一個奇怪圓形架子踢飛,隨後用力將鋼琴上的雜物全都掃倒在了地上,房間裡迴響著輕輕的「嗡--」的聲音,隨即不見。

    從雜物堆裡找出張凳子來在鋼琴前放好,他用力打開鋼琴蓋,吹去覆蓋琴鍵上的一層薄灰,手指順勢劃過琴鍵,頓時一連串的琴音叮叮咚咚地發了出來。

    坐在了鋼琴前,調整了一下心情,唐憶轉過了頭:

    「……雖然或者比不上貞女之誓,但目前就這樣吧……這一曲《月光》,送給你,薩米……」

    由於一屋子的人心情都稱不上平靜,並沒有人注意到,在唐憶踢開那圓形架子的同時,房內的聲音也遠遠傳到了相隔有兩個街區,此刻正萬人攢動的廣場之上,打斷了此刻正在那裡上演的熱烈表演……

    「什、什麼聲音?出什麼事了?」

    當第一聲噪音出現在廣場上空之時,首先引起混亂的,是位於廣場附近的一間作為演出控制室的房屋之中,某個胖胖的管理人氣急敗壞地叫了出來。而在廣場之上,人們只以為那是自然產生的雜音,場上笨拙的舞蹈者們也未曾覺察出音樂突然有些晃動,仍舊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演出。

    「魔法干擾,有另一組魔法器件在干擾這邊的運作……」

    「魔法波動過大,新器材被……被自動壓制了……」

    「開什麼玩笑,當初讓我建議伯爵大人購買你們這組擴音器件時,你們就說過你們的器件是最好的,現在居然跟我說被壓制了……干,到底是誰在搗亂,這樣的場合出漏子,我們都會上絞架的……還不趕快去查!」

    「可是……執事大人,擴音法陣會被壓制,並不是因為我們的質量不好啊,而是因為對方的波動比我們強烈,在平時,這只是一種無用的魔法浪費,我們的法陣是經過精確……」

    「精確你個頭!」

    一片混亂聲中,廣場那邊的人們也終於意識到了不對,縱然台上的舞蹈者們都是只經過簡單訓練的三流舞者,終究也分得清有沒有音樂在繼續。當台上彈奏的音樂只能為他們所聽到,而台下許多觀眾都訝然地站了起來時,他們也終於停止了尷尬的舞動,望向發出聲音的四周,那裡只有一陣「嘩啦轟--」的雜音,漸漸歸於寧靜後,一串簡單的鋼琴聲籠罩了這裡。

    「……雖然或者比不上貞女之誓,但目前就這樣吧……這一曲《月光》,送給你,薩米……」

    「什什什什……什麼!說話了!說話了,那雜種還在裡面說話了,你們還不快去查--」想到搞砸了演出後有可能在伯爵大人那裡承受到的怒火,胖胖的執事歇斯底里地大吼了起來,隨後,有個乾瘦的隨從跑了過來。

    「大、大人,這個聲音,很可能是利用以前那套老的法陣發過來的……」

    「老的!老的不是拆掉了嗎?」

    「的確是……的確是準備要拆,可是只是拆除了陣基,之後大人您的前任就被人揭發貪污而走人,大部分的東西就依舊留在了廣場上,目前那個陣基恐怕在這附近的某個倉庫裡……」

    「哪還不去找!」

    「可是當時的紀錄都遺失了,我們、我們……」

    那隨從的辯解間,胖執事又要大發雷霆,手正揚起,聽到那緩緩流淌的音樂聲,卻驀地一怔,隨後道:「等、等等等等等等……」

    隨著那鋼琴聲的漸漸響起,此刻聚集了數萬人的廣場上,原本因為表演終止而產生的怒罵喧鬧聲隨著那音樂的流淌也已慢慢減少,輕盈優美的鋼琴聲在夜空中低回婉轉,如同靜謐的夜晚,無人林地間水波輕漾的幽雅湖面,月光在搖動的水面上碎成點點銀鱗,細細地灑入每個人的心中。漸漸的,人群中再沒有任何聲音發出,只有那音樂在輕輕徘徊……

    廣場上的事情,並未清晰地傳入那雜亂的房間中去,而即便有微小的樂聲傳來,與房內的鋼琴原聲混雜在一起,恐怕一時間也沒人能夠分得清楚。隨著那音樂的倘佯流動,那渾身是傷的孩子靜靜躺在伊芙的懷裡,面容安詳地閉著眼睛,過了許久,方才動了一下。

    微露出一條細縫的眼中流露出滿足的神色,那孩子輕聲說道:「姐姐,看見天國了呢,這是……天使的樂聲嗎……」

    無可抑制的低聲哽咽,淚眼朦朧中,她輕輕地點著頭,孩子依戀地摟住了她的腰肢:「可是……姐姐,雖然你的豎琴聲沒有這麼好聽,我還是更喜歡聽那豎琴,因為它讓我覺得、覺得……」

    話還未說完,一陣劇烈的震動便降臨了孩子的身體,那彷彿要將整個身體翻過來的咳嗽聲中,鮮血如同泉水般的從他的口中狂湧而出,大片大片地染紅了伊芙皂色的斗篷。在伊芙驚駭的眼神中,他吐出了最後一口呼吸,輕輕地張開嘴。

    「……好溫暖。」

    「薩……米……」那一刻,即便是有如天籟般的琴聲,也無法遮擋那產生自靈魂深出的慟哭……

    廣場之上,那原本溫柔流淌的樂聲陡然變為急促的速度,琴音激烈而高昂,那樂聲持續片刻,在拉出一個扣人心弦的高高顫音後嘎然而止,如同正在飛翔的風箏陡然被掐斷了線頭。廣場上的人們在無聲中被某種東西揪住心神,在眾人仔細聆聽的世界的那一側,隱隱傳出了悲傷的哭泣聲……

    無數的觀賞用魔法彈升上天空,爆開一朵朵璀璨奪目的光華,在夜色中渲染出七彩的喜氣。人們歡慶的聲音到達最高峰的時候,他們在城郊的墓地裡埋葬了死去的孩子。

    歡樂的世界無法隔絕哀傷,一如唐憶一行,相隔十餘米的不遠處也有著一群哭泣的家人,只不過相對於他們,這邊的葬禮顯得更為淒涼,三個孩子在沒有墓碑的小小墳前哭泣,身穿染血鬥篷的女子跪在前方,雙手交握,帶著哽咽的嗓音低喃出引領亡者歸去的禱告,唐憶摟著小雪站在一邊,神色孤寂而默然。

    死者將歸於何地?

    望著那小小的、新土堆成的墓穴,想必到了明天便會變成一塊毫不起眼的小土堆,那裡住著他以琴聲為之送行的孩子。他那短暫而卑微的一生如同空氣中難以察覺的陰霾於這個世上一閃而過,上天將無數的苦難賜予了他,最後還讓他以偷盜這一罪名被拷打死去,他有罪嗎?他無罪嗎?那麼,是誰造成了罪行。在這有著無數陰霾的世間。當那些苦難的靈魂回歸於造物者的身邊,造物者將如何面對他們?

    神將死者置於何地!

    他的心中無法對生命的逝去感到完全的漠視,但畢竟是他接觸不多的人,說是翻動心靈的憤慨也有些言過其實,他只是靜靜地望著那死去的靈魂。淡淡的惆悵和嘲諷。

    彷彿是映照著他的心情,遠處傳來午夜平安的號角,黎明祭典的高潮也隨之到來。祈願聖壇祭師們連同主精靈的聖唱開始變得清晰,籠罩整個丹瑪,巨大、潔白的光柱開始降下天空。

    「…… 他們悲傷的哭喊,憤怒的咆哮,絕望的祈禱,帶著永世的罪行與傷痛……天空傳來神的旨意,那一切被束縛者,被遺忘者,被拋棄者,被操縱者,被傷害者,被損毀者,被吞噬者……在神的指引之下,踏上回歸的光路,歸於那從未傷害的無暇之軀,歸於那永無傷痛的聖潔之地……」

    「……願辛洛斯賜福丹瑪!」

    「呵,願辛洛斯賜福丹瑪……」

    雙手在胸前輕輕地合十,他的嘴角勾勒出淡淡的笑意,小雪在他的身邊,有些疑惑地望著他。

    聖唱維持了一刻鐘的時間,作為神跡的光芒也漸漸收回空中,整個丹瑪之中,無數人虔誠地禱告著,但在那墓地之上,卻只有那小小的哭泣聲。此刻心帶嘲弄的唐憶並不知道,未到天明,「假面X」這一名字便傳遍了丹瑪,那一曲《月光》也成為了無數在場樂師爭相模仿的對象。

    隨之而來的,未必只有名氣……



第二十四章事故


    黎明祭典之後,一切歸於平靜。

    平民也好,奴隸也好,執事也好,小偷也好,演奏者也好,所有人都彷彿被無形的軌跡牽引回應到的軌道上,維持著城市日復一日的運行,說到底,人類制定的規則真是偉大。

    魔術的表演在新年的第三天再次開始了,伊芙也開始收拾心情,繼續為唐憶進行伴奏。誠然傷痛仍在持續,但生活也在繼續向前,時間從不因人而停留。自從那天晚上聽過了唐憶的那一曲《月光》,伊芙在唐憶面前演奏豎琴時始終都有些自卑而拘束的感覺,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幾天後唐憶將這幾日的收入完全地交到她手上。

    「在保證我的手頭仍然寬裕的前提下給你這麼多,希望能起到一點幫助,客套話不用多說,往後從你該拿的錢裡扣就行了,另外……對你的音樂,說說我的看法可以嗎?」

    這些日子的接觸,大概也稍微瞭解了唐憶的為人,伊芙靜靜地收下那錢。而聽到話的後半句,她才驀地抬起了頭來,即使被那斗篷深深地遮掩住,唐憶也能夠感受到後方傳來的深深渴盼。

    「請……請說……」

    輕盈的、帶著沙啞的嗓音,掩飾不住其中的激動。唐憶能夠明白她希望在音樂上有所提高的心情,可惜自己還未到對任何音樂都能觸類旁通的地步,此刻能說的,也就只能是類似鼓勵的一些看法。

    「其實你沒必要跟我彈的音樂做比較,因為你有著我也無法企及的一種東西,那是對音樂的喜愛和感受……從你的琴音中我能聽得出來,你是真的喜歡音樂,而你也有著音樂最需要的潛質,你所缺乏的只是有人能真正的帶你入門……雖然很遺憾,這點上我無法做到。」

    「不過……你應該知道,真想要接受訓練也是很簡單的事。」望著對方有些黯然的神色,唐憶笑了笑,「只要可以治好你的病,然後進入某個學校學習一段時間,相信憑借你的潛質和努力,不久之後你便能像薩米說的那樣,穿著最華麗的衣服,做著最美麗的打扮,向人們獻上最完美的演出。而在這之前,我希望你能夠盡量感受你心中的那股力量,你有潛質,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沒有過多的安慰,沒有後續的安排,唐憶只是淡淡地陳述著這一事實,至於對方如何治好自己的病,如何進入學校,那已不是唐憶的責任。縱然經過了那天晚上的事情,相鄰兩家的關係其實仍舊保持著明顯的距離,當然在某種程度上的靠近是有的,但歸根結底,人就像是刺蝟,隔得遠了會梳離,隔得近了便往往會被刺傷,無論如何,除非對著小雪,唐憶總下意識地與人保持著距離,當初對芙爾娜如是,對伊芙也是這樣。因此縱然大家已經認識,每日裡與伊芙會聊上幾句,幾名殘疾孩子經過時他也會跟他們打招呼,他會給他們表演有趣的魔術,偶爾會掏錢在路邊請他們吃點零食,但類似請人回家吃飯的進一步深交,始終沒有發生過。

    距離是禮貌。

    不過在那之後,伊芙的音樂也終於變得正常,縱然那在唐憶眼中仍舊慘不忍睹。

    另一方面,有關「假面X」的消息也已經在城內傳得沸沸揚揚。「樂神」、「鋼琴之王」、「神曲的演奏者」……對於神秘的事情,人們總是自然而然地想要將其誇大,幾萬人的輿論是可怕的,一時間「假面X」這一人物在城內的熱度已經超過了貞女之誓的南茜.;伊瑟汶。戴著怪盜的神秘面具,在破舊的倉庫裡為即將死去的孩子演奏能夠滌淨心靈的神曲,擁有著高超技藝的同時也有著可貴的悲天憫人的心胸,這樣的形象,簡直是偶像兩個字的完美詮釋。

    「不過,那到底會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

    「照我看,一定是某位閱歷豐富而且看盡世情的可敬老人吧……」

    「沒聽過那天晚上的說話聲嗎?多麼悅耳的聲音,一定是某位天才橫溢、品德出眾的貴族美少年……」

    「說不定就是假面怪盜本人哦,不是有傳聞那也是一名美少年嗎……」

    「這樣說來,也有可能是南茜小姐啊,南茜小姐那中性的聲音我可還一直記得呢,啊……想想也是,只有南茜小姐才能彈出如此神曲啊……」

    眾人的猜測唐憶無暇理會,在他的心中,只是微微擔心著某些勢力會尋著線索而真正找到自己,畢竟眼前的情況下還不是出風頭的好時候。而除卻這兩項小小的插曲,他此刻主要關注的,丹瑪貴族學院終於開學了。

    位於丹瑪城南的貴族學院,是整個帝國規模最大、藏書最全、師資最為雄厚的一所學校,作為丹瑪城的象徵之一,學校佔據了城南最好的一片土地,範圍比之炊煙鎮足足大了三倍,它擁有著自己獨立的城牆,獨立的防禦法陣,內裡各種生活設施一應俱全,儼然便是一座城內之城。

    對於這所學校,唐憶只是聽人懷著自豪的心情介紹過和遠遠地看過,當時學校已經放假許久,護城河水波洶洶,城門高高吊起,青灰色的城牆泛起冷漠的光芒,只在一處小小的側門偶爾會有留校維護的平民工人出來,坐著小小的船隻來往於護城河兩岸,據說裡面還有不少的奴隸,只是那是從來都不允許出來的。

    只是當黎明祭典過去了的第十天時,這景象便有了改變,城門的華麗吊橋被放了下來,道路兩旁滿是鮮花與雕像,覆蓋整個校園的魔法陣與那日清晨無聲的啟動,無數象徵著魔法威嚴的古怪文字在天空中隱隱漂浮著,散發出華麗的粉紅色光芒。當紅光整日整日地瀰漫在城市南邊時,人們知道這裡終於開學了。

    下午到達學校門口時,唐憶看見的是一輛輛華貴的馬車接踵而至的場面,貴族、平民、奴隸前後相擁,護城河邊有著一排排的報名處,往往是貴族身邊的跟隨者們與負責報名的人交涉,接著在羊皮紙上做登記,發給名牌。因為面向的許多都是勢力頗大的貴族,學校方面安排的人手極多,辦起事來相當有效率。唐憶首先自然是上去打聽有關芙爾娜的消息,不過……

    「芙爾娜老師……教植物系的芙爾娜老師誰會不知道啊,不過她去年通過六級魔法考試後便不見人了,今年會不會來現在還不知道啊,貴族家的老師們一向來得晚,她們是有特權的。」

    眼見唐憶過來詢問,接待他的是一名樣貌平凡,但看來很能使人信服的年輕老師,這些老師由於是平民,因此被安排作為新生接待:「你可以叫我卡爾。」當唐憶過來時,他這樣自我介紹道。

    無法得知芙爾娜的信息,寒暄幾句之後,唐憶禮貌地離開了。轉過兩條大街,他找到一間租賃馬車的店舖,拿出了凱瑟琳夫人當初給他的那塊銀牌:「我要去這裡。」付過了錢,他指著銀牌上的長字說道。隨後馬匹一聲嘶鳴,車輛顛簸一下,在道路上行駛開去。

    經過了這些天來的打聽,唐憶知道雖然那是貴族學院,其實也是不阻止平民入校的。一些家庭富裕的平民希望孩子會有光明的前途,往往會花上一大筆錢將孩子送進學校。而另一種情況,則是入校的平民算做某些貴族的隨從或者家奴,由貴族家庭寫出一封推薦信,這樣是便可以免交學費。

    去往凱瑟琳別墅的一路上都是整齊平整的道路,因為丹瑪貴族學院與城內的各個貴族區之間是有專門的道路的。馬路兩旁矮樹修剪整齊,在這個微帶蕭瑟的季節裡布出誘人的綠茵,道路的兩旁都是貴族的莊園,一輛輛馬車在路上輕馳而過,偶爾會看見有人在莊園的草地上練習武技或者魔法,有的莊園中還在大肆佈置著宴會。對於平民們來說,黎明祭典已經過了,但在貴族圈中,慶祝仍遠遠未曾結束。

    車伕在前面大小聲地吆喝著,但看得出來,他的駕駛技術也不是很好,馬車謹慎地前行,唐憶在窗口望著外面的景象,一聲長長的嘶鳴聲卻忽地從前方傳來。

    骨碌骨碌骨碌--

    馬車失控跑動的聲音越來越響,隨後唐憶便聽到一個聲音喊道:「呀、呀呀……當心當心,馬兒驚啦,當心當心當心……」

    那聲音乍聽之下接近中性,但仍然可以聽出是一名女子的語調,正要掀開簾子往前方看,坐在前頭的車伕也陡然叫了一聲:「啊--」

    馬聲嘶鳴中,自己這輛馬車忽然往道路旁邊轉去,他的身體陡然撞在右邊的車壁上,還未及站起,「嘩--」的一聲響,什麼東西擊裂了左邊的車壁,光芒陡然增強,隨後是整輛馬車的解體。

    縱然來到這個世界後身體素質被鍛煉得很好,但陡然間從馬車上拋飛而下,唐憶還是花了好長的時間才從破碎的馬車總爬起來。駕車的兩匹馬脫離了韁繩,「踏踏」地沿著道路跑走了,那菜鳥車伕反應過來,一面叫著一面追了過去,轉眼間消失在道路的轉角。唐憶大致檢查了一下身體,還好,各個零件完整,沒出現什麼大事故。

    搖了搖頭,他適應了一下因掉落而引起的頸部不適感,隨後便注意到了在旁邊呻吟著爬起來的女人。那是一名大約十七八歲的女子,頭髮是柔順的黑色,身著一身水藍色的套裝,樣式新穎的長衣長褲,配上裙擺與大大的披肩,有著一種天真與世故並存的獨特氣質。她掙扎著坐起在地上,難過地呻吟了幾聲,擺動著身體,接著,寶藍色的眼睛便望定了站在前面的唐憶,像是對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抱有懷疑態度的眼神。

    「你是誰?」

    那女子坐在地上,第一句話問的竟然是這個,委實令唐憶有些錯愕,不過說起來,她的語音中倒的確有些很特別的氣息。

    「被你撞到的人。」歎了口氣,他伸出了手,「下次一個人駕車記得當心些。」

    那女子卻不說話,只是依舊用那種目光盯著他看,唐憶撇了撇嘴,自然地收回手來。正要轉身,卻見那女子「啊!」的叫了一聲,像是裝了彈簧一樣的從地上跳了起來。

    「糟啦糟啦……這下撞死人了,死啦死啦,撞死人了……」

    循著那女子焦急的視線望過去,果然,方才沒有發現,就在他們的身後,破碎的馬車壓住了一名衣服破舊的中年人,全身流血,看來受傷相當嚴重。這些專屬於貴族或者高等平民的路上一般人進不來,但是卻往往會請一些平民擔任類似清潔的工作,負責屬於公眾的道路衛生,眼前這人顯然便是這樣了。

    能夠兩腳將整輛車踢碎,這女子的馬也真是夠生猛。眼見那人奄奄一息,唐憶與那女子連忙跑了過去,壓在那人身上的只是一半的車壁,但想必也重的夠嗆,一移動必定會更大的加重下面人的痛苦。正不知道該怎麼辦,那女子已經先一步衝了過去,用力想要將車壁搬開。

    「你還在看什麼看!還不快來幫忙!」

    剛剛移動一點點,女子力氣不夠,車壁掉落下來,使得下方已經昏迷的傷者發出一聲呻吟。眼見這樣的情況,在女子的叱喝聲中,唐憶連忙跑上去,兩人扶住車壁的兩邊,一點點的往上搬動。

    都不是修煉過武技的人,那巨大的車壁漸漸上升到三十多度的開口,終於再也無法往上,唐憶用力地推動車壁,希望將這塊巨大的木板挪開傷者的範圍,無奈終究難以如願。些許微光瞥向那女子時,只見她銀牙緊咬,原本好看的眉頭因為過度用力幾乎擰成麻花狀,充滿活力的形象此刻變得幾乎有些猙獰,眼見再也無法上升的車壁隱隱有下沉的趨勢,那女子雙手一舉,整個身體都跪到了地上,四肢著地,用纖弱的背部承住了巨大的重量。

    這女子穿著打扮相當漂亮,面容一看便知道保養得相當之好。若非貴族恐怕也相差無幾,在這個世界上那些自以為高等的人對於下等人的性命都相當漠視,但她竟然能夠做到這等完全不顧形象的程度,令得唐憶不由得生出了些許好感。感覺自己也無法再支撐,他連忙也學著那女孩一般單膝跪下,用肩膀承受住那沉重的車壁。

    「嘿……」艱難地跪在巨大的木板之下,女孩無力地揚了揚手,投過來一個表示藐視的眼神,「……雖然是男人,但是你也很弱嘛。」

    「罪魁禍首有資格說這樣的風涼話嗎?」收回剛才的好感。

    「的確不是說這樣話的時候……」那女子望了望被砸得流血不止的傷者,「老伯,你可要撐住啊……」

    她努力地調整了一下跪姿,隨後,帶著誘人磁性的中性嗓音便從車壁下發了出來。

    「救命啊!快來人啊!救命啊!有人嗎……」

    或者是因為正處於尷尬的無人路段,過了許久,仍舊無人回應……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04:19 PM

本帖最後由 et69anzqb 於 2009-10-11 04:21 PM 編輯

第二十五章宴會


    「怎、怎麼辦……」持續了一段時間,求救聲終究沒有迎來結果,女子趴在那裡,焦急地問道。

    「唔……不如說個笑話調節一下氣氛吧……」望了一眼地下流血的傷者,唐憶淡淡地說道。聽了他這句話,對面顯然就要爆發出來。

    「你、你這個人,你還……」

    「一、二、三--」

    調整了呼吸,唐憶陡然發力,豁盡全身的力氣往上一頂,眼見那車壁上升了一些,連忙拼了命的往上頂住,感覺上胸口被什麼勒得生疼,腦袋儼如被戴上了緊箍咒一般發麻,雙腳豁出性命般的往下蹬。

    「一……二……三--」

    眼見對面突然像發了瘋一般往上衝,那女子也連忙配合著那聲音,用盡力氣往上頂。兩人以破釜沉舟的態度做著努力,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氣勢。扭曲的面孔,竭力的低喊……唐憶一時間只覺得腦袋開始發黑,胸口難受得彷彿被千萬斤的東西壓迫住,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退後,不能放鬆,一放鬆一切勢必無可挽回……」

    緊緊壓迫的胸口似乎已經到達臨界點,腦中承受的彷彿也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一瞬間,他彷彿聽見「卡」的一聲,全身陡然間失去了一切力量,腦袋和身體像是突然爆炸一般發出「轟」的聲音。當然那聲音是確切存在的,車壁在那一刻艱難地達到了九十度,隨後翻過了另一側面,以殘缺的車底為支撐豎立了起來。

    倚靠著那車壁滑倒在地上,唐憶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感覺上像是被大功率的壓路機來來回回地碾壓過之後又被無數戰馬肆無忌憚地瘋狂踐踏;旁邊那女人也彷彿剛從地獄走過了一圈,癱到地下大口呼吸之餘還不忘對他翻了個白眼:「你……呼……你這個……這個瘋子……你先打聲招呼啊……」

    「笑話好笑吧……」

    「瘋子……」

    「還是說你沒有幽默感……」

    約略地恢復了些許身為人的實質,那女子虛弱地向著傷者爬了過去,唐憶掙扎著站起來:「我、我去叫人……」

    「開什麼……開什麼玩笑……快過來幫忙,他都快死啦,要是再不急救,就只能……只能叫人給他收屍了……」

    帶著粗重的喘息,女子在傷者身邊伸出一隻手,隨後閉上眼睛,口中頌念著歌謠般的咒語,接著,淡淡的白光便籠罩了那傷者,但只在片刻之後,魔法便無以為繼地消失了。女子讓唐憶幫那傷者脫去衣服,檢查受傷最重的地方,隨後從身上掏出一個包來,拿出一大堆希奇古怪的東西,儼如機器貓的奇怪空間袋。

    「喂……快點,這裡,按住按住按住……喂,我說你怎麼笨手笨腳的,啊啊啊……這樣下去死人了啦……」

    「血還沒擦乾淨嗎?呀?沒叫你擦血……你不擦血我怎麼把傷口處理好……你你你你你……竟然敢置疑我的話,告訴你,本小姐可是職業的魔……哼,不告訴你……」

    「快點啦快點啦……呀呀,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你是傻子!你是傻子!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這裡按住、這裡按住、這裡這裡全按住……你沒有八隻手?我、我、我……我管你去死,快點按我說的做啦……」

    夾帶著難看的手忙腳亂,女子口中響著的只是不斷的抱怨,並且大多都類似於無理取鬧般的大叫。手上縱使忙個不停,但唐憶卻也能看出她實在笨拙得很,聽她的語氣,大概是個初學的魔藥師。而就在這樣的氣氛下,兩人便在做著混亂無比的搶救工作,至於搶救完畢之後那傷者是不是還活著,唐憶就著實沒有什麼信心。

    「…… 想想老師怎麼做、想想老師怎麼做……對了,藥丸、藥丸,這顆藥丸……吃下去……」眼見前幾步工作都已經做好,女子口中自言自語地嘮叨著,拿出一顆藥丸只接放進傷者的嘴裡,然而那傷者此刻已經奄奄一息,哪還有力氣將藥丸吞下去。過得片刻,那女子又將染了鮮血的藥丸從他口中拿了出來,未加猶豫,直接扔進了自己嘴裡,咀嚼一陣,嘴對嘴地為那傷者將藥丸餵下去。

    「唔,無論如何,老伯……似乎很值啦……」唐憶望著那接吻的場面喃喃地低語兩句,這女子顯然是心急著救人,還未意識到事情真正的意義。不過,當片刻之後她直起了身體,下意識地擦去嘴唇上的鮮血時,感覺到唐憶的眼神,陡然反應了過來。

    擦血的手就那樣停在了嘴邊,女子望了望唐憶的眼,再望望那傷者,隨後嘴唇蠕動了幾下,終於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來,但臉上的表情卻漸漸的像是要哭出來一般,好看的面容上甚至出現了肌肉微微跳動這般不雅的景象。

    「我、我……這……」

    唐憶心中有些想笑,卻也微微有些佩服,不過此刻自然無法說些什麼。

    片刻之後,一輛貴族的馬車從遠處過來,見到了發生的事故,隨後停了下來。

    將那經過了急救的傷者帶上馬車的時候,女子的神情還明顯的有些恍惚,但終於與唐憶一同上了車。她原本用於拉車後來又發了狂的那匹馬悠閒地站在路邊。唐憶心想它到底因為什麼而發狂?莫非專為踹爛自己租的車?

    片刻之後馬車行至附近一名醫生的住處,縱然手法生疏而忙亂,但那女子的包紮卻顯然起到了效果,此時天色已經漸漸變黑,他們在大廳裡望著外面亮起柔和的魔法路燈,偶爾有馬車踢踏踢踏地駛過,那女子面無表情地坐在旁邊發呆,偶爾摸摸嘴唇,起身用清水一遍一遍地漱口。

    「好了,傷者大概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不過說起來,雖然起到了作用,但那急救的手法……真的應該再加強一點才好……」

    醫生出來宣佈這一消息時大概又過去了半個小時,女子如同無神的幽靈般起身付了大量的診費,面無表情地囑托醫生待到傷者好了之後再給予一定的賠償,期間與兩人一同送人過來的那名貴族不斷地注視女子的面孔,似乎在疑惑些什麼。莫非他們曾經見過不成?唐憶心中暗想。

    一切安排完畢之後自然是相繼告辭,貴族禮貌地要送那女子回家,但被那女子生冷地拒絕了。由於對方面色不善,那貴族倒也沒有硬要發揮什麼紳士風度。臨出門時,唐憶看見那女子將放在桌上的一杯鮮搾果汁一飲而盡,隨後又進入內間拚命地漱口。

    與那貴族在醫生庭院的門口禮貌地分手,馬車在柔和光芒籠罩的路上緩緩地開始移動,拖出幾道淡而長的陰影。正要離開,身後傳來那女子的聲音。

    「喂……」

    聲音依舊低沉,顯示出主人極度糟糕的心情。的確,作為一個花樣年華的美麗女子,無意中與一名既不瞭解更談不上好感的中年人接了吻,這事擱在誰的身上都難免鬱悶,但總也不至於鬱悶到這樣的程度吧。這難道是她的初吻不成?唐憶心中猜測。

    在這樣的想法中回過頭去,魔法燈光的照耀下那女子低頭小跑過來,到了他的面前也不停留,雙手捧住唐憶的臉頰,她的嘴唇已經印在了唐憶的唇上。

    「唔……」

    柔軟而溫暖的觸感,一瞬間,充斥在唐憶口鼻間的就只有那淡淡的獨特馨香……

    四唇緊貼,兩雙眼睛也在狹窄的距離間對視著。片刻之後,那女子離開了唐憶的嘴唇,像是全身放鬆般的舒了口氣,用手擦拭著雙唇,臉色卻依舊有些陰沉。

    「好了,至少可以安慰自己初吻是給了個比我還漂亮的美少年……」那女子說著,轉身便走,隨後又回過頭來,「喂喂,我跟你說,往後可別再讓我遇見你,否則一定扁你哦!」

    她示威般的揚了揚拳頭,隨後一路小跑,漸漸消失在唐憶的視線裡。撇了撇嘴,唐憶微微苦笑,果然是她的初吻。

    事情到了這裡,天色也已經晚了,站在庭院外的道路之上,唐憶這才想到自己根本不認識這裡的路。已經是這個時間,凱瑟琳那裡自然是不能去了,目前要回去,都不知道該走怎樣的方向。

    道路上暫時沒見行人經過,他隨意地向前走著。魔法燈光輝印出柔和的暖色光芒,縱然沒有科技,這個世界上的人們依舊找出了替代的物品,或者莫如說縱然因為沒有魔法,原本的世界才找出了代替的科技。無論如何,每個世界都在以其本身的特點找出那種相對的合理性,並且在這種合理中平穩地持續下去。想到這裡,他不禁覺得異常奇妙。螞蟻到底如何生存的呢?縱然無法理解,但其本身的合理性相較於人類世界,恐怕也並無差異吧。

    如此轉過幾個街角,兩輛馬車從他的身邊相繼而過,旁邊是大大小小的貴族庭院,有的一片漆黑,有的卻在舉行露天的聚會,隔著高高的柵欄望著遠處走動的人群,食物的香氣一陣陣的傳來。肚子餓了,他心中想著。

    沿著那正在舉行聚會的院落側面行走,偶爾有觀賞型的灌木擋住了他的視線,繞過一棵常青的大樹之後,他卻驀地停了下來,因為就在柵欄的內側,一處被花草環繞的角落裡,某個身穿潔白睡裙的小姑娘正對著一盆花念著咒語。

    「嗚啦啦巴啦啦……小草小草快長大,變成怪物去咬人,變成怪物去咬人……」

    毫無半點神秘感的、通俗得有些可笑的古怪咒語,在那女孩故做猙獰的姿勢擺動下被念誦了出來,隨著那女孩舞動的小手在花盆上輕輕一點,血色的閃光陡然出現,隨後那株花草在一瞬間長出半米多高,形成一顆張著巨大怪口的彷彿食人花一般的植物。暗紅色的怪花在空中「嗚啊、嗚啊……」地向四周做出咬人的姿態,但隨即,整顆植物在一瞬間枯萎了下去。

    「喔……啊……」

    眼見著那食人花朵迅速枯萎,原本對照著花朵做出邪惡動作的女孩一時間也懊惱地垂下了手,轉頭一望,旋即露出驚喜的神情。

    「阿爾!」

    眼前的女孩,赫然便是已有將近月餘未見的克麗斯汀娜,見到是她,對於方纔的事情唐憶倒覺得不怎麼驚奇了,這女孩子生性活潑跳脫,想來方才該是什麼準備整人的惡作劇吧。

    「剛才那個……」

    「哦,是巫術啦,是巫術哦!」小女孩面上顯出得意的神色,「阿爾你到這裡來是找我的嗎?是不是準備當我的老師啦?」

    「斯坦利先生對你很嚴厲嗎?」

    「才沒有呢,那個老頭……」克麗斯汀娜面上顯出嫌惡的神情,「他這些天都忙著這裡拜訪哪裡拜訪,哪有空來煩我,啊,阿爾你受傷了嗎?」

    方才為了托開那破爛的車壁,身上的衣服弄破了好幾處,此刻看來甚是狼狽。也不待他說話,克麗斯汀娜便招著手說道:「快進來啦快進來啦,從上面爬進來就好了,我都能爬出去的哦。」

    她指著圍欄的上方對唐憶說著。搖頭笑了笑,唐憶從上方翻了進來,方一落地,他便感受到了草木對面有一雙眼睛望了過來,是個正在參加宴會的不認識的胖女人,不由得吐了吐舌頭,克麗斯汀娜卻早已走到前方去向他招起手來。

    小女孩領著他走去不遠處的漂亮別墅,旁邊的空地上參加宴會的人都在各自交流談笑,音樂聲隱隱從別墅中的某處流瀉出來,也是借助了擴音法陣的幫助,籠罩住整個聚會的草坪。

    兩人從側廊繞過華麗而高雅的大廳,可以看見裡面有著不少人在肆意談笑,高貴優雅的貴婦人,青澀可愛的貴族小姐,意氣風發的少年以及有高大粗魯的壯漢,不過克麗斯汀娜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的想法,拉著唐憶從側面的樓梯上了二樓,長長的走廊亮著柔和的燈光,他們一直走進最盡頭的房間。

    很具有暖色調的女孩房間,房屋擺設大多以粉紅及鵝黃為主,房內一張圓形的粉紅小床,旁邊的可愛的梳妝台,其上鑲嵌著永久型加持的魔法水鏡,門的一側有著巨大的衣櫃,除了這三樣東西大概是半永久擺設之外,其餘的東西都亂得厲害,大大的布偶玩具,毛絨絨的軟凳,隨處亂扔的各種衣服,晶亮剔透的水晶球,鍍金的天平,穿盔甲的骷髏以及無數唐憶叫不出名字的物品。一進門,克麗斯汀娜撲通撲通地隨意踢開擋路的雜物,讓唐憶坐在她的小床上。

    「喔,真的擦傷了哦,你坐著,我幫你上藥。」

    檢查了唐憶背後破裂的衣服,克麗斯汀娜跑下床在一大堆雜物裡尋找傷藥,隨後也不問什麼便要解唐憶的上衣,因為她的態度太過自然,唐憶都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只好解開衣服,露出肩頭的幾處擦傷。克麗斯汀娜脫了可愛的小圓鞋跪到他身後的床上,用棉布沾了傷藥,在他肩頭的傷處輕輕揉動著,一面「呼呼」地吹風一面問道:「疼嗎?」

    「呵,還好……對了,克娜你竟然會巫術嗎?」唐憶指著梳妝台上的水晶球問道。

    「其實沒有啦……幾十年前光神教的那次大清理中巫師和精神法師都死得差不多了,我哪裡找得到人教……」她哈哈的一笑,「剛才那個巫術其實是假的哦,我用煉金術催化了花草的活性,然後它就變成那樣子啦,可惜只能持續一下下呢……不過用來嚇的人話也就夠了,哈哈!」

    她興奮地笑了幾聲,又道:「對了,阿爾你還沒說怎麼到的這裡呢?」

    「因為迷路啦,無意中走到的。這裡是克娜你的家嗎?」

    「當然是啦!」擦完了藥,小女孩從床上跳起來,將傷藥都等東西包好,隨手塞在一堆亂七八糟的雜物中間,「可是好無聊哦,平時又沒人可以陪我玩,今天請了一大堆更無聊的人過來,媽媽又說不准我捉弄他們,其實裡面有好幾個人我老早就看不順眼啦……還好阿爾你來了,聽說今天南茜姐姐也會來哦,不過到現在都還沒有到,下面的鋼琴都彈得難聽死了啦!」

    「南茜?」唐憶微感驚訝,「南茜.;伊瑟汶?」

    「是啊,除了她還有另外一個人叫南茜嗎?」小女孩摸了摸額頭,隨後翻啊翻的,從床頭的一堆衣服裡翻出一張面具來,隨後拉起唐憶的手便往外跑:「阿爾你跟我來。」面具在她的手上晃啊晃的,唐憶看得清楚,那分明是一張假面怪盜的面具,上面還整齊地用墨跡畫了一把叉。

    「克娜你這是要……」看見那張面具,唐憶哪還不清楚這是代表著「假面X」,當下脫口問道。克麗斯汀娜一邊走一邊戴上了面具:「阿爾你不知道的嗎?這是假面X的象徵啦,聽說那人鋼琴彈得很好哦,我們冒充他過去給大家演奏吧……這次來的人中有個胖豬好討厭的,什麼事都針對媽媽來,要是我啊,早就把她拖出去炸油了。可是媽媽脾氣好,一向都不生氣的,但是今天可是向大家說好請了南茜姐姐來彈琴,要是一直沒到的話,媽媽會被人笑啦。」

    她說話像炒豆一般的道出了事情,唐憶不由得疑惑道:「那……克娜你的鋼琴彈得很好?」

    「當然啦!」克麗斯汀娜驕傲地挺起了小胸脯,「我可是天才哦。」她說著,推開了一間房間的門,房內的地面上鋪有個小小的魔法陣,一名身著黑色禮服的男子就在那而忘情地彈奏著,魔法陣將那並不高明的音樂遠遠地傳上草地。感覺到房門被打開,那男子疑惑地回頭,克麗斯汀娜便在這裡「噓--」「噓--」地向他招著手。

    儘管戴上了怪盜的假面,那男子自然認識克麗斯汀娜的身體,面上露出為難的神情,隨後音樂停止下來,他走到門口低聲說道:「小姐,有什麼事嗎?」

    「你出去啦。」克麗斯汀娜一把將他推了出去,「現在將由假面X來進行演奏了,你自認為能比得上假面X的琴技嗎?」她雙手插腰地把那男子從樓上趕走,隨後對唐憶說道:「現在看我表演吧!」

    活動著雙手,戴著面具的小女孩像模像樣的走進那魔法陣中,準備開始彈奏。唐憶感到肚子有些餓,到一旁的一張小桌上倒了杯果汁,正喝了一口,琴聲高揚而起。

    「噗」的一聲,唐憶將口的果汁全噴了出來!



第二十六章假面


    每年的黎明祭典前後,丹瑪的貴族圈中,都會有一系列流水似的宴會與應酬。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樣的宴會一來是為了給彼此之間一個相互拉近關係的機會,另一方面,主人家們也籍助聚會來彰顯自己在貴族圈中的位置。能夠越早舉辦,請來的人越多,規模越是宏大,舉辦一方自是越有面子。因此一般來說,每年首先舉行的宴會除了一些特定的小***中的人物,便往往是一些地位至少在侯爵之上的大家族,例如伊夫利特,例如沃爾,作為王家的阿特羅卡每年的一月三號也照例有一個隆重的聚會。在聚會上,人們肆意張揚著自己的地位與財富,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關係,而每年無數醜惡而不為人知的暗箱交易與私相授受也往往由此而始。當然,如果說有什麼影響力不低,卻又表現得特立獨行的貴族聚會,那自然也是存在的。

    譬如說每年凱瑟琳*威恩家舉行的簡單聚會。

    作為帝國之中地位僅次於三大世家的威恩家族長子遺孀,凱瑟琳夫人原本的名字是凱瑟琳*阿特羅卡,身份乃是當今帝國皇帝布蘭特*阿特羅卡最小的妹妹。六年之前名為傑克的威恩世家長子由於立下赫赫軍功而晉陞帝國將軍,為表彰其功績,皇帝將其最小的妹妹,當時十九歲的凱瑟琳許配給了年輕有為的傑克將軍。當然在外界,類似傑克將軍與凱瑟琳小姐從小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的傳聞也是有的。年輕英俊的帝國將軍與青春美麗的高貴公主,一向是童話小說中的最佳男女主角。然而「將軍與公主從此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這樣的語句尚未開始,只在訂婚之後,男主角便在戰鬥中被蠻族所殺。年青將軍的頭顱和身體被巨錘砸得粉碎,混合在戰場上無數殘破的屍體與血肉之中,從此再也無法尋找整齊。

    那一次的慘敗是帝國二十餘年來對外族戰爭的最大敗仗,戰敗之軍需要引導開民眾視線的英雄,方才與公主訂婚而後英勇戰死的傑克將軍自然是其中的不二人選。一時間死去之人軍銜連升,一直到卡撒米爾大公爵、帝國軍馬元帥的位置。而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一直在民間盛傳溫柔聰慧、美麗動人之名的凱瑟琳公主對外宣佈仍將履行婚約,嫁給死去的英雄,更是將外界浪漫的英雄傳說推到了最高點。

    以公主的身份嫁給一個死人,在帝國史上是從未有過的事情,然而當凱瑟琳公主自承對傑克一直懷有深厚的感情,而外界也急需一個平息悲憤輿論的大事。考慮再三,皇帝終於答應了公主的這一請求,於是在半月之後一場盛大的婚禮決定了凱瑟琳公主此後的身份,當然,戰爭之後原本賜予傑克*威恩的巨大封地與財富,也悉數轉於其名下。

    婚禮後的凱瑟琳夫人定居於丹瑪,過著深居簡出的日子,只在一年之後收養了一名孤女,改原本的名字為克麗斯汀娜,以母女的身份居住於簡單的別墅之中。相對於本身高貴的身份以及名下的財富,她此刻的地位與其簡單的生活可以說是毫不相稱的。

    沒有奢華的用度,沒有宏大的排場,沒有多餘的應酬,就連每年傳統般的年初聚會,也都是盡量拖到最後才開始舉辦,略略地請上幾個非請不可的人,在簡單的氣氛下一同度過簡單的半天,如果有什麼人期待著要在這裡得到些什麼,那麼毫無疑問,等待他的會是根本無處著力的難受感。誠然凱瑟琳夫人高貴典雅、大方得體,對待任何人都是溫和有禮,但只要經過交談,無論是誰都能感受到彼此之間所保持的距離,那是凱瑟琳本身氣質中散發出來的一道無形的界限,在這裡,任何非分的想法都將變得蒼白無力。

    「那是一名優雅脫俗,心向平淡的高貴夫人……」對於她的態度,誠然一開始時有人憤怒和不解,但當時間過去,貴族圈中對她便有了這樣公認的評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因為對方的身份實在難以招惹,無可奈何的一種退卻而已。

    「…… 才怪,那只是一個沽名釣譽、心性狡詐的壞女人,你們可都被她的外表給欺騙了。」相對於懾於凱瑟琳身份的其他人,切莉是唯一一名對凱瑟琳的品質持負面態度並且敢於在公眾場合大肆批評的貴族。作為已經死去的傑克*威恩唯一的妹妹,她一直認為在其兄長死後還要嫁入威恩家的凱瑟琳有著難以想像的陰謀,譬如佔有兄長的財富以及代阿特羅卡控制住威恩家族。

    此刻,她便擺動著那肥大的身軀,向眾人宣揚著她的看法:「……哼,還不是,她現在就已經得到了哥哥的封地與財產了,威恩家的大事可都得請示過她呢……沒有多加過問又怎麼樣,那是因為她心機深沉,現在的小事上面當然不過問,那是為了放鬆大家的警惕,以後威恩家還不都被她控制在她的手裡,相信我吧,她的陰謀一定在暗地裡不斷進行呢……那個女人,從小就是這樣,當初一塊上學時,她便用她的手腕引得大家都對她眉來眼去啦,甚至還用卑鄙的手段搶走了我以前的男朋友……長得漂亮又怎麼樣,她的心是黑的……我一定會阻止她的陰謀!」

    朱門先達笑彈冠,白首相知猶按劍!另一世界的這首古詩無疑是對貴族行為的最好詮釋,即便心中有多少怨恨,表面上也該顯得彼此親切無間,此刻被切莉拉住傾聽她那番陰謀論的幾人面上就有著明顯的尷尬神色,緊張地注視著那名面帶黑紗的高貴女子此刻身處何處,口中卻連簡單附和也不敢發出。好不容易擺脫之後,彼此才交換著算同樣算不上禮貌的意見。

    「這女人純屬沒腦子,真難以想像凱瑟琳夫人能夠容忍她到現在,如果是我,早就揮手幹掉她了……每次聽她說話都覺得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幾人搖了搖頭,趕緊離那胖女人遠遠的。在這邊說完了話,心滿意足的切莉又去尋找其他的目標,心中想起方才從圍牆那邊爬進來一個小偷,哦,偷吧偷吧,我才不說呢,把那個女人的內衣全偷走拿出去賣掉才好呢!

    在周圍轉了幾圈,無奈旁邊的人都對她避如蛇蠍,一時間沒有找到好的目標。不經意間,一個白髮老者進入她的視線,那個正與包括凱瑟琳在內的幾人交談的老頭是誰呢?好像有印象,啊,記起來了!

    「斯坦利老師!斯坦利老師!」

    如同尋獲至寶,一邊叫著一邊屁顛顛的跑過去,龐大的身軀故意想要擠開那隴著黑紗面罩的高貴婦人,卻被對方不動聲色地躲開了,不過此時沒必要跟她鬥,眼前這老人才是最重要的。

    「斯坦利老師,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切莉啊,切莉*威恩,還記得嗎?」

    對於眼前的胖女人,斯坦利明顯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凱瑟琳輕笑提醒道:「斯坦利老師,這是傑克的妹妹啊,以前您教我們煉金的時候,傑克經常帶著她來玩的呢。」

    「哦、哦……記得、記得,當時你哥哥常帶你過來,那時你還這麼……」他用手比劃一下高度,隨後覺得不太確定,於是手掌上下搖晃幾下,「……這麼高吧,哈哈,想不到現在已經長得這個大了,往事如煙啊往事如煙……」

    由於老人的說話,那胖胖的身體激動地顫抖著:「是啊是啊……斯坦利老師,您這次回丹瑪是要回學院教書嗎?我的兒子菲比今年六歲了,人可聰明啦,如果能由老師您來教導他,相信將來一定會有很高的成就的,斯坦利老師……」

    「哦,菲比是吧,呵呵,威恩家的孩子,我相信一定有著非常出色的天賦。可是我這次來丹瑪並非是為了教學。事實上著幾年來我忙著研究博學論,煉金早已放下啦。」

    「可是……可是老師您還是阿特羅卡煉金協會的會長啊,要是能夠收下菲比為弟子,只要能夠教導菲比一點點東西,相信菲比以後也會受用不盡的,斯坦利老師,菲比的資質的確非常的好。」

    見她死纏不休地要斯坦利收下自己的兒子為學生,周圍的眾人都露出了不屑的神情,斯坦利在阿特羅卡煉金領域的地位首屈一指,早幾年便已經不再收徒,即使是布蘭特*阿特羅卡將皇儲親自送上門去,都被他拒絕掉了,此時怎麼可能會收下這胖女人的笨兒子!

    果然,言辭仍舊保持著禮貌,斯坦利委婉地表示了拒絕,只在保證為菲比寫一封介紹信給如今煉金協會的副會長後,切莉方才不情不願地罷口,心情鬱悶之下,尖刻的神情又表現了出來。

    「對啦,凱瑟琳,你不是說過南茜小姐會來這裡表演的嗎?怎麼這個時候了還沒有到?你聽聽現在演奏的都是些什麼……嘖嘖,我家菲比隨便亂彈都比他要演奏得好聽上一百倍啦,南茜小姐呢,難道說你是故意說大話而已!?」她衝著周圍的人大聲說道。面上毫不掩飾地露出嘲弄的神色。

    「恐怕是路上有什麼事情耽擱了吧。」對著她的挑釁,凱瑟琳沒有露出半點不悅的神色,淡淡一笑。

    「會有什麼事情耽擱這麼久……我看分明就是你在糊弄大家啦,咦?音樂停了。」

    「恐怕是南茜小姐到了哦。」

    「真是期待啊,南茜小姐最近的表演我都去看了,每一次都覺得百聽不厭呢。」周圍的人們議論了起來,明顯將切莉的無理取鬧不當一回事。片刻之後,音樂聲響了起來。

    「……」

    「……」

    「……」

    「……哇哈哈哈哈,這、這……這就是南茜小姐的演奏嗎?莫非南茜小姐在和大家開玩笑不成。凱瑟琳,你就算害怕丟臉,也不用拿這麼拙劣的手段來蒙騙大家吧,哈哈哈哈……」

    音樂響得片刻,如同殺豬般毫無美感可言的笑聲陡然從切莉口中發出,只見她捧著肚子,笑得前僕後仰。周圍的人都露出了嫌惡的表情,斯坦利也是冷冷地望了她一眼,隨後對凱瑟琳笑道:「這個是……」

    「呵,恐怕是克娜那孩子的惡作劇吧。」縱然切莉肆意嘲弄,凱瑟琳還是沒有半點尷尬的神情,低頭輕笑一下。周圍的人也立即發出了會心的笑容。

    「呵呵,原來是那個小惡魔啊,難怪了。」

    「琴聲輕靈跳脫,克娜不僅是煉金方面有天賦而已啊。」

    「來過這麼多次,竟然會由克娜親自為大家演奏,真是榮幸呢……」

    眾人的說笑聲中,切莉愈發地生起氣來:「有什麼好聽的,不過是那個野種……」

    「切莉!」野種二字剛一出口,凱瑟琳那淡然的聲音便已將她的話語打斷,這一次的話中卻已微帶冷意,屬於帝王之家的那種高貴氣質陡然展露出來,切莉的氣焰不由得一窒。凱瑟琳只在她面前表現過幾次這樣的神情,而每次展露出來,她都不由自主地感到懼怕。

    「我、我是說……那個孩子……」

    「……切莉,注意威恩家的形象。」那瞬間的冰冷彷彿幻覺般的逝去,一旁的眾人也都恢復了談笑,只是在場許多人的心中,都不由得將凱瑟琳的形象做了一個修正。切莉方才說話被打斷,此時也只能吶吶說道:「那個孩子……彈得確實不怎麼樣啊……」

    「只是孩子而已,何必認真呢。」凱瑟琳淡淡一笑,對於克麗斯汀娜,她一向縱容,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音樂持續下去,過了一會兒,克麗斯汀娜的聲音果然在裡面響了起來:「哇,別拿我的面具啦,我才是假面X……」

    聽到那個名字,草坪上和屋裡的人都不由得一愕,最近這個名字在城內傳得沸沸揚揚的,據說音樂造詣高超無比,甚至遠超貴族群中公認的音樂女神南茜*伊瑟汶,小女孩便是在假扮他嗎?

    小女孩哇哇低叫了幾聲,隨後似乎無奈地讓位了,眾人不由得對能夠讓她停止搗亂的那人大感好奇,這世界上除了凱瑟琳,誰還能管得了那個小傢伙。

    隨後,音樂聲再次響了起來。

    似乎是有意模仿克麗斯汀娜方才拙劣的演奏,鋼琴聲以單調而輕快的「叮叮噹噹」聲為起始,但味道卻完全變了一個樣,不同於剛才的貫腦魔音,此時的音樂聲是相當動聽的,片刻之後,那鋼琴聲開始轉變,充滿靈性的樂聲,天真悅耳的旋律,再接下來,那婉轉的聲音彷彿引導著眾人進入了一個瑰麗而奇幻的世界之中,時而深邃時而雀躍,時而遼闊時而輕盈。給人的感覺倒很像是以兒歌在陪著克麗斯汀娜玩耍一般。

    在這個世界鋼琴出世不過百年,能夠接觸到的大都是上流貴族,而其樂曲也都以澎湃大氣為主題,或深情或深沉,像這般跳脫的樂曲眾人還是第一次聽到,不由得感到大是新奇。

    「是南茜小姐來了嗎?」

    「南茜小姐的新曲吧,真是動聽啊。」

    「如此樂曲,必定能開創音樂界的新時代了。」

    「也只有南茜小姐才能彈出這樣的曲子來……」

    眾人的議論聲中,切莉也沒了話說,凱瑟琳在音樂聲中走向一旁,心中微感疑惑,眼見原本被安排在上面演奏的樂師此刻正在不遠處站著,當即走了過去。

    「蘭迪先生。」

    「啊……夫、夫人……」面對著氣質高貴的凱瑟琳,那樂師不由自主的慌張起來。

    「在上面演奏的真是南茜小姐嗎?」

    「恐怕……恐怕不是,南茜小姐還沒趕到呢,當時克娜小姐帶了個人進去,我在想,是不是那個人……」

    「哦?是什麼人呢?」

    「不知道,不過看起來像是個平民,十六七歲的樣子,長得相當俊美,只是衣服破了幾處……能夠彈出這樣音樂的,絕對是令小人望塵莫及的大家了,不知道那人會不會便是這些天來城內盛傳的假面X呢……」他望了望凱瑟琳,隨後想起一件事來,「啊,對了,那人左耳上戴了只水滴一樣的耳墜……」

    「耳墜?」凱瑟琳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好了,我大概知道了,這件事請務必保密,不要對別人說。」

    「小人明白。」

    那樂師恭敬行禮的同時,一輛馬車也在別墅的後門處停了下來,身著嶄新雪白長裙的少女從上面跑了下來,手中晃動小小的珍珠手袋,對著看守後門的老人露出了清爽的笑容:「抱歉啊,遇到麻煩事了,大家已經等得急了吧?」

    她與那看門的老頭顯然算得上熟識了,一面輕輕跳著一面往莊園內的宴會場所往,看門老頭走了過來,露出錯愕的神情:「啊?南茜小姐……你在這裡,那上面在表演的是誰?」

    「唔?表演者當然是蘭迪先生啦,難道會是克娜那個小丫頭嗎?……咦……」

    只是聽得短短片刻,少女愕然定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邁步踏上別墅外的草坪。水晶般的明亮舞鞋在魔法燈光的照耀下閃出耀眼的光芒,她揮了揮手:「我先進去了。」隨後提著手袋疾速跑往別墅的側門。

    「踏踏踏踏……」鞋底的細高跟與堅硬的大廳地面擊出清脆的迴響,雪白的裙擺蝴蝶般的舞動,快步轉上樓梯,她跑向曾經來過幾次的鋼琴室,果然,門開著。

    那琴音便是從房內發出,加快幾步,眼見便到到那門口,一個小小的人影卻從裡面冒出頭來,是克麗斯汀娜:「咦?是南茜姐姐……啊,不行啦!」

    只在門口望見裡面演奏那人的側面,一隻劃有X印記的面具就戴在那人的臉上。克麗斯汀娜卻從裡面衝了出來,將她推到了一旁:「不行不行不行啦,假面X是我一個人的秘密,南茜姐姐你不許看啦!」

    明白克麗斯汀娜的孩子心性,南茜蹲下身體,好奇地問道:「裡面真是那個假面X?」

    「當然是啦!」克麗斯汀娜挺了挺胸脯,「他是我的朋友,我得為他保密的!南茜姐姐,你說他彈得好不好?」

    「當然好,克娜,我想跟他一塊討論下鋼琴呢,求求你啦,讓我見見他好不好?」

    「不行!」克麗斯汀娜堅定地搖了搖頭,不過,望著南茜乞求的神情,旋即說道,「好吧,待會我問問他想不想見你好啦,不過不管怎麼樣,你今天可得在這裡多彈幾首曲子,不能讓那個胖女人嘲笑媽媽啦!」

    南茜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沒問題!」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04:25 PM

第二十七章再會


    當唐憶在下方的自助食物台前很沒形象地選擇食物時,空氣中屬於南茜*伊瑟汶的音樂緩緩流動了起來。

    對於南茜的演奏,唐憶頗有些自愧不如的地方,對方的感情豐沛,而且要比自己投入得多,很明顯是如同伊芙那般真正喜愛音樂的人,只是對於技巧這方面,唐憶卻有信心做得比對方更好,畢竟音樂發展的水準不同,許多高難度的轉折對方會做得很困難,總的來說,他覺得自己與對方的水準大概在伯仲之間,如果站在同樣的起點上,自己自然是遜色了一大段。方才克麗斯汀娜便跟他說了那位南茜小姐想與他見上一面的消息,稍稍考慮,唐憶表示了拒絕。他也不是對鋼琴真正有多熱愛的音樂家,來丹瑪要做的事情恐怕還是越少與人牽扯越好。

    方才肚子便已經餓得厲害,約定好由克麗斯汀娜暫時應付住南茜之後,他便從側面的樓梯悄悄走了下來,在草坪旁的食物長檯上尋找吃的東西。不經意的,一個胖女人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那女人滿臉慍色,嘴中碎碎地咕噥著些什麼,從長檯的那邊一樣一樣的食物吃過來,不片刻便已經到了他的身邊,微微一撇,卻是方纔他爬進來時注意到他的那個女人。

    切莉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一直以來想要落凱瑟琳那個女人的面子,卻往往都似乎是自己做了小丑,方才被她那樣的語氣嚇了一跳,現在想來,應該是幻覺吧,她一直以來都軟軟弱弱的,敢對自己怎麼樣!不敢的,她一定不敢的!應該不敢吧……想起自己認識她這麼多年來,可從沒一次在她面前佔過上風,心中就鬱悶得不行。從小她便長得漂亮,看起來總是一副引人憐愛的孤單落寞的氣質,說起來,她到底有什麼值得落寞的東西?從小便是公主身份,受到自己那個皇帝大哥的喜歡和保護,周圍的男孩子又都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自己的兄弟也好,男友也好,家奴也好,每一個見到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這樣的生活還有什麼不能滿足的,到底?

    不僅是以前,就算是名義上嫁給了自己那死去的兄長後,她一直都戴著面紗出現人前,無論公眾場合還是私人相見幾乎從沒人再見過她的真面貌,可是被她氣質所吸引的人還是不計其數。那個女人嘛,說起來自己並不明白,但卻有一點是很清楚的,或許自己的兄長一直都在苦戀著她,可是她對自己的兄長卻從來都沒有過半點的感情,為何要在兄長死後還堅持要嫁入威恩家來!這其中若不是有陰謀還會有什麼!

    但是這樣的實情不能說出來,自己是衝動,但不是傻子,一旦出口,兄長死後的名聲就全完了。可是無論如何,自己也會想辦法找到那女人正在實行陰謀的證據的。很生氣地吃著一樣樣的精美點心,一抬頭,她便望見了側前方正在吃東西的那名少年,又贓又亂的衣服,可是長得好英俊啊,作為男子來說雖然有些纖弱了,但左耳上水藍色的耳墜輕輕晃動間,卻自有一股清冷的氣質蘊涵其中。她的心中不由得怦然一動,隨後便想起了許久前凱瑟琳的模樣,這兩人的氣質可不有幾分相似麼,想到這裡,滿腹的怨恨又升了上來。

    哦,記起來了,這少年不就是方才翻牆進來的那名小偷嗎,這人也真是夠大膽了,竟然還敢在這裡大模大樣的吃東西!啊,想到了該怎麼辦了,這人的氣質不是跟凱瑟琳有些相像嗎,自己要將他當成凱瑟琳好好折磨一番,多麼好看的美少年啊……

    「喂……」

    板起面孔來輕輕一喝,對面少年抬起了微帶迷惘的臉。

    「過來!」

    她說著轉身便走,那少年也只好疑惑地跟在後面,兩人走到不遠處的一棵樹下,胖女人冷哼了一聲。

    「膽子挺大啊,居然敢跑到公爵府來偷東西!你是什麼人,不想活了?」

    「偷、偷東西……咦?這是……公爵府?」

    那少年明顯被公爵這個詞給嚇到了,切莉一陣得意。

    「知道害怕了?要是我現在喊上一聲,保證你明天就會被綁在絞刑架上!」

    「我……」

    「不過呢,事情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只要你能聽我的……呃,指示辦事,我就可以保證你不會有事……」

    雖然為人惡行惡狀,但本質上來說切莉是個有賊心而沒賊膽的女人,不過大概因為對方的出色外表給了她膽子吧,此時雖然有些結巴,她還是挺著胸脯,一路將話說完下來。不過,聽完她的說話,她似乎覺得對面的美少年眼中有些什麼複雜的東西在流動著,到得最後,似乎歸於一絲……嘲弄?

    那種不動聲色的微微嘲弄與凱瑟琳偶爾望她的目光很像,不過或許是錯覺吧,片刻之後,少年低下了頭:「我……我明白了,請夫人千萬不要說出去,我……我以後不敢了……不敢啦。」

    「哼,說不敢就行了嗎?」眼見他慌張的神色,切莉心中大感得意,從身上拿出一塊銀色名牌說道:「明天帶著這張名牌去找我,哼,到時候我才會考慮要不要寬恕你的罪行!」

    「哦……原來是這樣……」接過了銀牌,對面那少年抬起頭來,目光中一片清澈地望定了她,此時他眼中的不屑方才變得清晰。這目光使得切莉有些慌張:「你……你這種眼光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覺得……可憐而已。」那少年淡淡地打量了她幾眼,隨後輕輕搖了搖頭,轉身便走。

    「喂……」

    「喂!」見了他的行為,切莉不由得氣急敗壞起來,喊了幾聲未果,她陡然大叫一聲:「來人啊,抓住他,這人是小偷!」

    這一聲大喝立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頓時也有護衛圍了過來。凱瑟琳的家中雖然相對其他貴族簡單得多,但無論如何,作為一名大公妃,護衛絕不會少了。這些人多半都知道切莉的惡性,但進了小偷卻無法不管,想必她也不至於拿這個事情來開玩笑。

    大公妃府的護衛分做兩批,明處的是一些經過訓練的守衛,實力多在各職業的中階水準,暗處才是真正實力堅強的衛士,大都是屬於皇庭的精英。這兩批人各屬於不同的系統,平時都盡量避免接觸。對於唐憶的進來,自然是瞞不過藏在暗處的衛士,知道他是克麗斯汀娜的朋友,也就不加阻止。但這事於明處守衛的士兵們卻並不清楚,眼見他的打扮裝束,對照今日前來赴宴的人士,立時便有五六人圍了上來。兩名魔法師與四名劍士對他形成了完美的包圍。眼見這樣的情況,切莉心中也感到大是興奮。

    這少年竟敢那樣對自己,真是罪有應得!而且目前將這麼多人的目光都成功吸引了過來,宴會的氣氛已是被大大的破壞掉。想到這裡,她愈發興奮地大叫了起來:「抓住他!抓住他!他是小偷,是小偷!我親眼看見他從那邊翻進來的,你們快抓他!看看他有沒有偷走什麼東西!」

    她手舞足蹈地大叫著,眼見那六名衛士圍了過來,其中一人叫道:「先生,不管你是什麼人,請不要做無謂的反抗。」兩名魔法師手中也有著一黃一紅的光芒發出,顯然魔法已經蓄積到了極限,隨時能夠發射出來。切莉漲紅的臉上忽然閃出一絲悵然,望著那少年定住了的身形,這是為什麼呢?

    呼、吸……沒有人察覺到她微微的變色。

    也就在四名劍士靠近的同時,「住手」的喊聲陡然出現在人群之中,斯坦利的身影似慢實快地向前,從兩名魔法師之間穿過,寬大的袍袖飛舞間,魔法的光芒轉瞬不見,下一刻,他已經出現在了少年面前,大笑著擁抱了對方。

    「哈哈,阿爾,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你,看來我今天真是來對了。」一面笑著,他一面爽朗地在對方背後拍了拍,這一舉動,使得在場不少人都變了臉色。

    在目前上流社會的禮節中,大家見面行的多半是一般的貴族禮和握手禮,對於關係親密的女士偶爾會有吻手禮,擁抱禮則往往是認為對方與自己成就地位相似,大家可以成為平起平坐的朋友時方才行的禮節。一般來說,大多數貴族即便這樣與對方表示親切也多半是虛假的作偽。但是斯坦利作為擁有煉金術巔峰成就的大師,出了名的為人冷漠高傲,縱然與貴族間打交道時也有虛偽的敷衍,但絕對很容易便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眼前他竟然這般對待眼前這個年紀恐怕還不到二十的少年,頓時引得眾人一陣側目。這少年是什麼人呢,穿得像個平民,衣服還破了幾處,但氣質卻顯然相當不錯,莫非是一位體驗平民生活的王子麼?

    在場的人大都是最接近皇室的一些人物,在記憶中搜索著一位位皇室人物的資料,然而都無法與唐憶聯繫起來。這時候凱瑟琳也走了過來,對著那幾名護衛揮了揮手:「不用緊張,這位先生是我請來的朋友,你們先離開吧。」

    「雷撒督克先生能夠過來克麗斯汀娜一定高興極了,她方才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了吧?」

    聽了她的說話,唐憶自然知道自己方才在上面的演奏瞞不過身為主人的凱瑟琳,當下點頭笑笑:「遇到克娜,所以就失禮地翻牆進來了,給夫人添了麻煩,真是抱歉。」

    他的話沒說完,斯坦利已經笑了起來:「有什麼麻煩的,不麻煩不麻煩,對了阿爾,上次一塊討論的有關幻方的問題我還有些想法,嗯,是這樣的……」

    他對於博學的興趣大於一切,當下也不將唐憶介紹給周圍滿眼好奇的人們,直接問起他有關博學方面的問題來,待到有什麼地方要作圖的,便直接拿起樹枝在草地上進行演算。眼見著這少年竟然能與斯坦利研究學術,人們紛紛議論起來,沒有人再注意到立於樹下臉色陰沉難看得可怕的切莉。

    被玩了、被設計了、這一定是凱瑟琳讓我難堪的陰謀、一定是……

    轉頭望向凱瑟琳時,只見那面紗下投來淡然的目光,對方輕輕地點了點頭。

    一老一少兩人說過幾個問題,克麗斯汀娜也跑了下來,她對斯坦利看不順眼,便就博學知識故意找碴地與對方一番爭吵。說到學術,斯坦利也不理會對方是一名小女孩,兩人當場一番辯論。唐憶看得好笑,眼見凱瑟琳仍舊站在旁邊,於是將希望入學貴族學院的請求說了出來。

    「啊?阿爾你要去貴族學院嗎?」聽到他的請求,克麗斯汀娜第一個跳了起來,「好啊好啊,阿爾,我也在那裡讀書哦,到時候你當我的老師好不好?」

    斯坦利也站了起來:「阿爾你想要去貴族學院,何必凱瑟琳夫人出面,我明天便要去那裡一趟,為你打聲招呼便是啦。對了阿爾你現在住在哪裡,明天我去接你,一塊去見見唐納德校長。」

    凱瑟琳笑道:「有斯坦利先生代為說項,便是要去爭取貴族學院校長也不是沒有可能哪。」

    此時的唐憶雖然還不清楚斯坦利的真正身份乃是煉金協會的會長,卻也明白他的影響力頗大,當下說出了自己目前所住的地方,斯坦利對於他竟然居住於貧民區大感不平,當場便表示要讓出自己在貴族區的一棟別墅給他居住,被唐憶委婉地拒絕了。至於克麗斯汀娜則邀請唐憶乾脆住到這裡來,也好當他的博學老師,隨後表示一定會去貧民區找他玩。四人交談一陣,唐憶頗有些難以啟齒地說道:「斯坦利先生,你知道的,雖然想去貴族學院裡學習,可是……我並不識字……」

    對於他的這句話,在場自然沒有一個人相信,不過斯坦利和凱瑟琳都認為他有什麼苦衷,也都沒有深究,克麗斯汀娜跳著說道:「阿爾你住到這裡來,我教你識字啦!」斯坦利沉吟一番:「自然不能讓阿爾你到初級班去,這樣一來,阿爾你恐怕需要一名關係不錯的老師多照顧一下……這樣吧,人選是有的,明天拜訪過唐納德校長,我領你去找找她好了……」

    事情就此敲定,斯坦利懶得去應付不感興趣的人,便在一旁與唐憶閒聊些有關博學的觀點,克麗斯汀娜時不時地與老人斗幾口嘴。凱瑟琳則寒暄幾句後走往一旁應付其他的客人,過了一會兒,卻領來一名白裙的少女。乍見那少女的樣貌,唐憶不禁一陣愕然,與此同時,對方眼裡也閃過一絲錯愕。

    眼前的女子,分明便是不久前才與他分開的那名藍裝少女,已經換過了髒亂的衣服,此時的她看起來優美而高雅,如同明澈水面上的一株清新水仙,與方才火暴明快有如男孩的氣質已大有不同。如果不是對方眼中流露出的那股明顯稱不上善意的神色,他簡直要認為那是一對雙胞胎姐妹了。

    「斯坦利老師,雷撒督克先生,這位便是傳說中貞女之誓最高雅美麗的小公主南茜小姐了,南茜,這位是你一直想見的斯坦利老師,這位是阿爾*雷撒督克。你可別看他年輕,雷撒督克先生在博學上的造詣可是斯坦利先生都大為稱道的哦。」

    凱瑟琳為雙方做了介紹,南茜笑著對斯坦利說道:「真是斯坦利老師嗎?我叫南茜*伊瑟汶,對魔藥一直很感興趣,斯坦利老師是我的偶像呢,往後可有些問題要好好請教斯坦利老師,希望老師不要嫌南茜煩才好。」

    魔藥學以煉金為基,斯坦利身為煉金術的大拿,對於魔藥自然也有過人理解,若能有他的指點,想必魔藥造詣絕對能夠突飛猛進。想起她那生疏彆扭的急救手段,唐憶只覺得她的魔藥學委實有待加強。對於應付這等崇拜者,斯坦利明顯大有心得,當下隨口回答幾句,反正他這次來丹瑪也不會去學院教書,一旦這次分別誰還能找到他。片刻之後,南茜的目光轉向唐憶。

    「南茜小姐,久仰大名了,初次見面,真是不勝榮幸啊。」頗有些不自然地說出這翻客套話,卻聽得南茜輕輕一笑:「原來是雷撒督克先生,又見面了,真是巧哦。」

    聽得她的這句話,唐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對方說的「見到你一定扁你」的話語來,當下只是微微苦笑,見不見到你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不過……她在自己和克麗斯汀娜之間轉來轉去的那種審視和懷疑的眼光,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第二十八章暗夜歸來


    半夜醒來,嗓子有些干,額頭上有微微的不適感,恐怕是著涼了。

    輕輕移開小雪交纏在自己身體上的手腳,他悄悄地下了床,喝下一口涼水,感受著那冰冷的感覺慢慢浸過乾熱的喉頭,隨後漸漸潛入胃中。明亮的月光將世界照得纖塵不染,一朵長雲灰黑色的橫亙於天際間,猶如世界的雛形倒映於遼闊的天空之上。月圓。

    他想起的是今天去貴族學院後發生的事情,說起那唐納德校長,其實純屬俗物,不值一提,在斯坦利面前點頭哈腰得狗兒也似,那時唐憶才有些明白斯坦利在這個國家的崇高地位。

    「煉金界的巴克那羅夏……」

    「王蛇」伊夫利特家的前代家主巴克那羅夏,也是大陸上公認的第一劍聖,當今天下最強的超階武者,來到丹瑪不久的唐憶早已聽了無數遍這個傳奇的名字,而斯坦利能夠與他相提並論,足可證明其煉金術第一的地位,也難怪初次見他時他會有那般倨傲的神情了。

    令他此時仍舊回憶起的是那位由斯坦利介紹給他的魔藥學老師,那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氣質上說起來無論如何都有些粗魯,脾氣也顯然算不上好,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這樣一個毫不修飾邊幅的中年女人,卻能令他感受到一股親切感。那是一個滿眼所見都是古怪植物的庭院,茂密的灌木圍成長欄,其中雜草怪樹叢生,籐蔓爬滿房屋,馬車在那庭院前停下時,斯坦利頗有些不自然地交給了他一封信。

    「這個……有些很難啟齒的原因,我就暫時不進去了,你拿著這封信去找她,相信她回照顧你的……那個……回去的路記得吧?」

    經過了反覆的思考,斯坦利終究還是選擇了不去面對裡面那個人。拿著他寫的那封信,敲開門之後,那個中年女人便來開了門:「什麼人啊?」

    帶著些許皺紋的臉上有著被人打攪了睡眠後的不悅感,一頭長髮就在肩後綁成鬆散的馬尾,身穿一套絕對稱不上乾淨整潔的耐用藍色衣褲,看起來倒像是個現代世界的強悍女性機械維修師。那中年女人用審慎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隨後吹了聲口哨:「是個帥小伙……」

    「呃,這個……笆笆拉老師嗎,您好,我是阿爾。雷撒督克。」有些拘束地打了招呼,他將手中的信封送了過去。名為笆笆拉的中年女人接過信封,看完了其中用羊皮紙寫的信件之後,頗有些冷漠地皺起了眉頭,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她用儼如注視犯罪凶器的目光望向唐憶:「阿爾。雷撒督克是吧……知道了,開學之後到魔藥二班找我,往後幹什麼事都算在我頭上……喂,那個沒膽沒種的老頭居然還沒死嗎?」

    「斯坦利先生身體依然康健,精神也不錯……」

    「哦,那真是老天沒眼了。」中年女人的表情緩了一緩,點了點頭,「好了,你先回去吧,我還得睡覺。」

    她說著便要關門,唐憶這才記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個……笆笆拉老師,想問你一件事可以嗎?」

    「什麼事?」

    「有位叫芙爾娜的生命魔法老師,她今年會來教學嗎?」

    「芙爾娜啊。」笆笆拉一面點頭一面繼續上下打量了他,這次持續的時間相當之長,「你是她什麼人?」

    「呃……朋友吧,算是偶然結識的朋友,她說過她在這裡教魔法。」

    「是嘛……」中年女人挑了挑眉毛,隨後轉身關門,「她瘋了。」

    門啪的一聲在他面前關上時,他還以為自己聽到了混亂的錯覺。片刻之後,他退出了庭院。是了,已經知道了巨神兵的芙爾娜應該是絕對不會允許與外人見面的,眼前這位笆笆拉老師或者便是一個突破口。然而,毛球此刻在哪裡呢?

    坐在床頭,他望著窗外的圓月,蹙緊了眉頭。小雪從旁邊移動了過來,不動聲色地躺到了他的大腿上。唐憶輕輕笑了笑,她是感受到了自己的不開心,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慰自己吧,自己的心情和行動向來是瞞不過她的。

    撫摸著女孩額頭的銀髮,他緩緩的俯下身子,感受著小雪身體在懷中的觸感,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那座竹樓之中,暴風與怒加的叫聲隱隱傳來……

    是畏懼了、害怕了,還是在短短的一個月內便膩味了外界的複雜了呢?原來,自己是如此軟弱啊……

    狼嚎聲是確切存在的!

    海濤的聲音拍打著岩石,高達百仞的懸崖之上,巨獸般的小天狼堡中傳出來混亂的聲音,鄰近城市一邊的塔樓之上,仍舊擔任著警戒責任的兩名士兵小聲地說著話。

    「第二次了吧,還沒抓到嗎?不過是兩隻畜生。」

    「你聽又是一片混亂呢,也不知道那兩隻怪物在哪裡進來的,這麼大的堡壘,要找到可真就難了。」

    「聽說今天已經死了兩個人了。」

    「魔狼世家竟然被真正的魔狼攻擊,還真是諷刺啊。」

    「你說那兩隻怪物會跑到我們這裡來嗎?」

    「應該不會吧,聽說凡是有智慧的魔獸都會習慣給自己留一條退路的,如果來了這裡,一旦被堵住可就逃無可逃了。」

    「有那樣的事嗎?」

    「應該是真的吧,我的爺爺是獵戶來著。」

    「可那畢竟是魔獸……而且速度快的話……」

    那士兵提心吊膽地望著通往塔樓的空無一人的階梯,隨後,悅耳的女聲從旁邊的窗口處傳來。

    「不必擔心,他說的沒錯,魔狼應該不會到這裡來,同樣也不會傷害到你們。因為……永遠不會有人再能傷害到你們了……」

    「什麼人!?」高聳的塔樓之上,偏偏發出聲音的是最不可能出現人聲的窗口處,兩人驚愕間回頭,卻只來得及看到一道淡淡的絕美倩影,隨後黑色的閃電掠過了眼前的空間。

    鐺--

    轟隆隆--

    「什麼……什麼動靜!」

    「是那兩條畜生找到了嗎?」

    「警鐘!是上面!鐘樓塌了啊!」

    在城堡中緊張搜索的人們抬起頭望向側面城牆上的塔樓,那巨大的警鐘連同垮塌的塔樓石頂一同從上面掉落下來,在城牆上發出巨大的震動與響聲,隨後造成了更大的破壞。

    「什麼東西……」

    「誰敢襲擊沃爾家……」

    「那是……什麼……」

    那是當晚第二撥遇襲的隊伍,正在塔樓之下的小小廣場中巡邏的一支十五人小隊。目睹著鐘樓毫無徵兆的倒塌,訓練有素的小隊長正要發出應急命令,一點小小的黑影已經在人們的眼中從天而降。這次他們有幸在最後一刻瞥見了來襲者的身影,曼妙苗條有如仙子的纖秀身材,幾個流暢而絢麗的動作,四肢如同毫無骨骼般揮出柔韌至極的姿勢,便在眾人最後的視野中旋轉出最為美麗的舞姿,隨後黑鐮帶出畫卷般的血液。

    月神。離雁影!

    「刷--」的無數血線飛灑往四周,殘破的肢體紙片般的拋向空中。那嬌俏的黑影已經閃電一般衝過了漫天飛舞的血滴,隨後握住脫手旋斬的巨鐮長柄。當血線灑於牆上,殘屍落定地面,那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廣場盡頭。

    第三撥乃至隨後的數十次殺戮已經無從考究,那道黑影來得如此迅速,華麗而洗練的殺人技巧,幾乎任何處於她前進路線上的明暗護衛都未曾發出一聲示警便已化作滿地碎屍,以至於當第一撥感到塔樓墜落地點的巡邏隊伍發出示警的魔法彈時,那流失的血液已經以十倍遞增,後方急趕而來的警衛隊伍竟然完全捕捉不到來襲者的影子。

    「這……這是怎麼回事……」

    「是巴克那羅夏親自殺來了嗎……」

    「天哪,那兩隻魔狼是黃金龍族變的嗎……」

    眾人的慌亂之聲一片,城堡臨海一側的某座小堡壘中,緊急射出了最高級別的示警彈。那一處地方自一月之前便被此時在這裡主事的艾德裡安*沃爾定為了最重要的防衛地點,此時一見信號,所有的人便緊急地往那邊趕了過去。也在此時,堡壘中的戰鬥也已經告一段落。

    戰神。凶牙啄!

    滿天翻舞的血液中,無數的黑鐮幻影集為一束,斬裂了最後一名擔任護衛的九級劍士織出的防禦,隨後死鐮銳利的鋒芒從劍士腦門上毫不留情的貫穿而下,發出如同刀刺西瓜般的「撲」的一聲。鐮刀從下顎刺出,隨即將那人的身體生生的剖成兩半。

    月光的銀芒從圓穹的天頂上灑下,下方是鏤空的地面,如同一個高大的圓筒,地下有一共六片鏤空的地層。月光從每一層鏤空的層面中經過,變幻出奇異的花紋,在最下方形成蘊涵巨大魔法力量的紋路。手拖著漆黑的鐮刀,身穿黑霧般紗裙的美麗女子輕盈地走在最高處的地層上,靜靜俯瞰下方的情景。

    散發著白光的晶瑩毛球便被束縛在那寬闊的圓形地下室的最深一層,兩名身著白袍的人在下方的石壁上專注地工作,甚至沒有覺察到上方的變故。

    蜓翼輕展,女子從鏤空的地方躍入圓筒形的巨大空間之中,幾次飄飛,在最低層的地面落下。月光的紋路隱隱流動,兩名身著白袍的人正在石壁上刻畫著複雜的圖案,如果唐憶在此,必定會認出那是與格魯安娜地宮相似的遠古文字與圖形。當然,眼前的女子也是認識的。

    縱然在聚精會神地刻著遠古的咒文,但兩人畢竟也不是等閒的人物。當那少女降落到地面,兩人也陡然間覺醒,回過頭來一齊面對著來襲的敵人。那白袍之下隱隱現出白色的頭髮與尖尖的三角長耳,顯示著這兩人的身份乃是如今居於大陸生物頂點的主精靈。

    「什麼人?」

    「黑夜妖精!」

    一人驚愕,一人則立刻說出了少女的身份。卻見那少女歪著頭一笑:「主精靈?果然是你們,才能知道這些遠古咒文啊……」

    「似你這般邪惡墮落的種族居然也敢在此地出現了!不怕受到辛洛斯的審判嗎!?」

    「還不立刻禱告投降!」

    「呵……這麼多年了,你們還是一如既往的這般沒有創意啊……墮落,如今想要復活巨神兵的人,竟然也敢斥責別人墮落嗎?我倒真有興趣知道,四千年來,墮落的到底是誰?」

    那少女冷笑著擺動了手中的巨鐮,「退一步說,想要審判我,你們兩個下位精靈也有這樣的資格嗎?」

    兩人此刻方才注意到她手中的兵器,一時間都變了臉色:「收割者之鐮……不可能!」

    「黑夜妖精已經千年未有出現行刑者,你是什麼人,以為隨便拿把鐮刀便能騙人嗎?」

    「哼,你們信不信,跟我半點關係都沒有。月神光芒不息,戰血沸騰不止,有月光的地方,就連辛洛斯也無法阻止月裔的榮光。」她輕笑著舉起了巨鐮,「我是露西妮。神。月。記住這個名字,向你們的辛洛斯告狀去吧!」

    聽得那一句「神。月」,兩名主精靈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恐懼的神色:「主宰一族!」

    在遠古的典籍中,崇尚殺戮、信奉月神與黑戰神的黑夜妖精一族中最強戰士被稱為行刑者,他們持有巨大的收割之鐮,擁有著華麗優雅與洗練冷澈兼具的完美殺人技巧,在遠古時期,那幾乎是所有種族最強的殺手代名詞。而其中以「神。月」為姓氏的暗夜公爵一系,產生的行刑者更是精英中的精英,被認為是足以掌控任何人死期的「主宰一族」,在四千年那場大戰之中,黑夜妖精中的最強行刑者甚至能夠憑藉著超強的殺戮技巧獵殺力量遠超「戰士之首」泰坦族的巨神兵,然而也是在那場巨大變亂之中,黑夜妖精付出了最為慘重的代價,生活領地遭到了巨神兵隊伍的殘酷圍剿,一戰之下,主宰一族從上到下被悉數滅絕,曾經盛極一時的光輝化為灰燼。這些事情在人類當中自然無法知道,但主精靈卻是留有了大量紀錄的。

    「別開玩笑!」

    似乎是因為恐懼的驅動,圓形的光陣在兩名主精靈的身前一同出現。然而實力的差距早已決定了一切,淡淡的黑色幻影,瞬間摧枯拉朽般的輕易撕裂了光陣的防禦,隨後血光如噴泉一般的沖天而出,巨鐮飛舞間,氣流將對面的石壁炸得片片飛舞。

    石壁一被損毀,捆縛毛球的無數光帶也隨即瓦解。脫離了束縛,毛球蹦蹦跳跳地想要離開,然而四面都是圓形的石壁,哪裡也沒有出去的路途。片刻之後,名為露西妮的少女緩緩地接近了它,彷彿是感覺到威脅的感覺,它不斷畏懼地後退著。

    「四千年了……這麼多年來看著你,偶爾覺得,似乎你也挺可愛的……」輕輕地一笑,那黑鐮漂浮在了半空中,少女用手一撐,坐到了長長的刀柄之上。

    撲撲地跳幾下,毛球在圓地轉了幾圈,想要逃離,身後卻已被石壁擋住。那少女輕聲說道:「因為這個法陣的掩蓋,今天才找到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是我的失職啦。第一次到達真正的人類世界,感覺如何?」

    少女淡然的話語,毛球顯然無法聽懂,然而從她的身上所散發的那股氣息卻令它不由自主地想要離開。那少女望著四處亂跑的毛球,輕輕歎了口氣:「放心吧,我不是來殺你的。」

    「泰坦族已經從這片大地上消失啦,沒有了憑依的寄主,這樣弱的你,還不值得我動手……縱然我們不在乎暗殺,可是黑夜妖精畢竟也是有自己的美學的……」

    「……四千年啦,好多東西都已經變了樣了,遠古妖魔們被主精靈評為墮落者,隨後黑夜妖精被大肆屠殺,千年之前主精靈們與半獸人翻臉,大戰幾乎再次毀滅世界,這些天我就知道了這些……小毛球啊,他是這麼叫你的吧?四千年啦,你可還謹守著滅世的初衷麼?」

    少女的聲音在一片月光之間流成低回的輕歎,過得片刻,她抬起了低垂的眼簾:「我也已經變得不認識自己啦……你們那該死的詛咒,呵,最貼近死亡的生物……」她的十指輕揮,隨後一條條青綠的籐蔓在空氣中幻出形體來,「……竟然學會了生命魔法。」

    那語音之中,毫不掩飾其中的諷刺。外界的糟雜聲此時已愈發清晰,少女笑了笑:「跳來跳去很好玩嗎?說過啦,又不殺你,我只是想看看,這麼多年了,到底還有誰堅持著曾經的東西呢,然後我想去找找那個有趣的男孩,再見啦……」

    歎息落地,死鐮舞空。黑色的幻影織造成迷亂的光線,一瞬間包圍了毛球巨蛋一般的身體,數名沃爾家高手衝入上方大殿的同時,轟響從下方傳來,蘊涵著強烈警告信息的精神波動也在一瞬間從地底四散開去!

    丹瑪城中,某貴族宅第臥室。

    帶有金屬光澤的暗銀色面具反射著冷冷的月光,行色鬼祟的男子在床頭翻動著那堆雜亂的衣物,在他的背後,早有一個裝得脹鼓鼓的大布袋。床內傳來驚人的呼嚕聲,身形壯碩的男人摟著那光裸的女體兀自沉睡。

    「唔,這個不錯嘛……貼身帶的果然也有些好東西……咦,這個是……最近的新款式?」

    從那堆衣物中找出幾樣造型奇特的物品扔入袋中,面具男口中傳出喃喃的低語,選出一件薄紗製成的內衣,他在月光下展開,仔細地觀察。隨後伸出手來掀開了床上兩人蓋的被子,用手在那裸女的胸口悄悄丈量。

    「好像差不多,如果戴在她身上……唔,暫時恐怕只能想想、只能想想……」

    他打住了不好的想像,不動聲色地為兩人蓋好被子,從一旁的桌子上拿來羽毛筆與墨水,在兩人臉上開始邪惡的塗鴉,某一時刻,手腕卻是微微一顫抖,他停下繪畫,目光投向了西方的海邊。

    「什麼東西?這麼囂張。當心下次偷到你內褲都沒有。」

    同一時刻,阿特羅卡帝都城外。

    呼嘯的北風穿過積雪的山頂,依靠這奇蘭山麓建造的,是高聳巍峨的巨大城堡,王蛇之城。

    位於城堡最隱秘一側的某個小院房間當中,白髮的慈祥婦人疑惑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伸手搖了搖身邊睡著的老人。

    「巴克,我好像感覺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了,你感覺到了嗎?」

    因為被搖得實在受不了,裡側的老人微微咕噥起來:「唔,睡吧睡吧……人一老,睡眠就淺,這樣對身體不好,你還得陪著我長命百歲,讓那些孫子們頭疼呢……」

    「好啦……真的有東西。那到底是什麼啊?」

    「……我怎麼知道,是怪物吧,三顆頭六隻手八條腿的那種,每天到晚上就嗚哈嗚哈的出來嚇人,好了好了,睡吧睡吧。」

    眼見身邊的老伴無意解答她的疑惑,白髮婦人也只好撇撇嘴睡下,過了好一陣子,又不甘心地拉拉老人的後背。

    「喂,巴克,說吧,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不知道……」老人輕哼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說道,「尼古拉斯的情況最近好些了嗎?」

    「還不是老樣子,和邦妮的情況時好時壞的,隔幾天就得去壓制一次,怎麼了?」

    「沒什麼……那我一個人去丹瑪好了……」老人輕輕地咕噥一聲,片刻之後,房間發出均勻的鼾聲。

    巨鐮帶起的氣流花朵般的盛開,撕碎了地面的青石,破壞了高牆上的咒文,就在眾人的注視下,六層鏤空的巨大平台轟然倒塌,紊亂了月光的潮汐。無數巨石從上方掉落,毛球靜靜地立在那地面之上,感受著紛揚墜落的石塊與沙礫將它漸漸埋葬。

    幻影疾掠而上!

    氣流不斷破壞周圍的石壁,那聲聲的爆炸來得如同不及掩耳的迅雷,三名早一步躍起的上段戰士想要攔截,然而只是眼前一花,連續的六擊已經轟上巨大的屋脊,來襲者的身影從天頂的中央位置直衝而出,接著,整座堡壘開始倒塌。

    「哈哈,所謂魔狼沃爾……不值一提,希望你們能夠好好守住這個寶貝吧!」

    隨著輕靈的笑聲,那少女的身影輕煙般的直飛上明朗的夜空,在沒有超階強者坐鎮小天狼堡的現在,根本沒有人能追得上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廣闊的天穹。

    大海在前方舒展開來!

    雲影,無風,輕翼在她的背後無聲地舒展,那一刻,她升上天空的最高處,隨後開始落下。

    感受著天穹之中傳來的清冷,她以繼續上飛的姿勢仰望向更高更為深邃的地方,銀色的月光靜靜地灑下,照亮那片海洋、河流、城市、沃野與山林,那無私且無暇的月光同時也映照在她那白璧般的臉頰之上,幻現出……

    折轉四千年來的憂傷……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04:30 PM

第二十九章


    阿特羅卡歷414年2月,始於丹瑪貴族學院。

    初春的天氣降臨丹瑪的時候,一切蕭條的樹木長出了茵綠的嫩芽。具有魔法的城市總會令四季的變化顯得有些異常,譬如說嚴冬季節裡的無數長青綠樹,花朵兒的反常開放,即便是冬日裡,也總能看見一片朝氣蓬勃的景象。人們利用透支植物生命力的方法來展示自身的力量與權威,到了春季,反常透支了生命的樹木卻往往會開始枯萎,令人看了委實有不勝淒涼之感。這或者便是魔法之所以會是魔法而非神法的理由。但無論如何,更多的樹木開始循照自然的規律發芽復甦,一片粉嫩清新的氣象間,春天究竟是來了。

    進入這個在唐憶的印象中只屬於「傳說」的校園之前,不可否認他是存了許多離奇的幻想的,然而一旦真的進來了,才發現事情原來也顯得簡單。沒有離奇古怪的騎著掃帚的巫師,沒有神秘詭異的在路邊扎草人的老婦,也沒有煙熏火燎被打上邪惡印記的石塔與古堡。世界何其美好。

    進門首先是平整的青石大道,寬闊的校園廣場,巍峨雄偉的學院大殿,一棵棵修剪整齊的樹木在道路兩旁展開,大殿之後可以看到樣子有些笨頭笨鬧的巨大練武場(類似體育中心的巨大房間),空置了兩個月的煉金術大樓上一批批衣著整齊的奴隸正在進行打掃與整理,偶爾有濃煙從某個房間裡冒出來,早已準備好的急救隊伍立刻進去處理這場小小的災難。魔法學院像個只剩四分之一的巨大蛋殼,其後有著高聳的藍色方尖石塔。遠遠的可以望見莊嚴古堡一般的巨大建築,那是典藏了無數珍貴書籍的圖書館。

    沿著道路走過這片地方時,身著華麗衣服的學生與老師們三五成群地出現在唐憶的視線當中,某個破損的石墩上站了個正在發表演講的人,一大群青年男女圍在那裡聆聽。

    「…… 為什麼阿特羅卡受到欺負,為什麼阿特羅卡不能成為大陸第一的國家,就是有那幫無恥的人在把持政局,他們如同蛀蟲一般的吸取國家的鮮血來維持自己的生存,他們侵犯了一切有良知和品行的高貴之人的權益……沒錯,我們要強大,我們要復興,要恢復曾經睥睨各國的榮光,同學們,偉大的國王陛下是英明的,太子殿下的地位不容撼動……」

    經過的時候,唐憶停了下來。奴隸制與民主制並存的國家嗎?他心中想著。但漸漸的,那人的話題便轉移到「英明神武的國王陛下」與「同樣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身上,原來是為了政治造勢的人。

    「那傢伙是個傻子!」拉著他的手走在一旁,克麗斯汀娜為他做著解釋,「媽媽說過啦,目前太子殿下和另外幾位王子爭奪得相當激烈,這類演講是常事啦,可是不論往後的王位繼承者是誰,這些不上不下人多半都沒什麼好結果的,我們別看啦,媽媽的話一定沒錯的。」

    一路領他走向魔藥二班的方向,小女孩就在他身邊興高采烈地做著嚮導。

    「……那邊是練武大廳,不過是個無聊的地方啦,每個人都喜歡砸磚,把牆上或者地上的磚砸爛之後就互相吹捧,磚又不會打人的……」

    「……煉金術大樓裡的也都是些白癡啦,你看你看,那裡火災了哦,真是沒腦子,我最討厭那些傻瓜了,每次看到我都想要殺掉他們,然後世界就清靜啦……我一般在三樓第二間房間裡哦,你看,從那邊數過來的第二間,門口是新的對不對?去年被炸過一次啦……」

    進入通往樹林的岔路後,行人便漸漸少了起來,小女孩穿著可愛的小圓鞋「撲踏撲踏」地走在前面,一名身著魔法師衣服的美麗女子從前方的轉角處衝了過來,隨後跟著的是一名年輕貴族,大概是鬧了彆扭的情侶兩人。經過唐憶時,那青年男子將他撞了一下,道聲對不起後消失在另一個轉角,陽光從靜謐的林間灑下地面。克麗斯汀娜咕噥了一聲:「最煩這些無聊的人……」清新明朗的早晨。

    魔藥二班的教學地點位於林地深處的一個大池塘邊,拱門之上寫著算不上莊嚴的幾個字,大概是「魔藥區」。無數怪異的樹木與籐蔓圍成幽深的小路,旁邊有一片種植著珍奇魔藥的田地,枯黃的稻草人與寫有「魔藥班所有,請勿踐踏採摘」的牌子一同站在田地顯眼的一角。一排矮房隱隱出現在不遠處籐蔓圍繞的小小廣場邊。

    魔藥二班--也就是順數過去的第二間房間 --內部擺設顯得雜亂而簡單,三十套桌椅板凳歪歪扭扭地擠在裝修簡單的房間裡,看起來便與現實間的小學教室無異,幾個早已到來的學生在其中移動著桌椅,安排好自己的座位,地上滿是垃圾。幾名學生看來並非貴族,眼見兩人進來,目光輕輕掃過唐憶,在克麗斯汀娜身上停留許久,一位衣服簡樸,扎兩條粗大麻花辮的女生在教室後頭進行著打掃,望了唐憶幾眼,隨後面色漠然地低下頭去繼續掃地。

    「喔……這裡還是這麼亂哦,阿爾,我們找兩套好桌子……學校那幫傢伙都是勢利眼,下次我要去罵死他們……隔壁的桌椅那麼好……」

    克麗斯汀娜口中嘮叨著,很隨便地在旁邊找了兩套桌椅,擺在教室的側前方,看來是準備與唐憶一塊上課了。經過了她的解釋,唐憶方才知道笆笆拉老師的脾氣是出奇的古怪,由她執教的魔藥二班中絕對不收任何貴族。由於她本身是貴族,而且據說地位不低,學校對她的想法沒有干涉的權力,只是在課堂事物的發放上那些勢利的物資人員總是給這裡撥發最差的東西,對於這些事情,笆笆拉老師也不在意,久而久之,這裡便成為了整個學校條件最差的班。

    金黃的晨光之中,班上的學生們也陸續的到來了,據克麗斯汀娜的介紹,這個中級的魔藥班一向人數不多,大概十多二十人左右,唐憶算是插班生。

    「所以我才要陪著你一塊上課啊,免得有誰欺負你啦……」

    很沒有形象地趴在桌子上,充滿活力的小女孩為唐憶說著學校裡曾經發生的一些離奇趣事,隨後向他介紹光神宮清剿巫師和詛咒法師的事情。其餘的學生大都認識,偶爾會有打聲招呼,互述寒假裡發生的一些事情,有位學生在寒假裡被貴族相中,收做隨從,洋洋得意地向周圍的人們吹噓著那貴族家境如何優越,排場如何奢華,前景如何光明,身邊幾人都投以羨慕的眼光。這些人也以審視的目光打量唐憶這邊,目光大都在克麗斯汀娜名貴的服裝上做了停留。又過得一陣,一位身材高大,氣質清爽的青年進入了教室之中。

    「大家好,我叫文森特,新入校的,大家往後請多多關照。」

    那人在門口進行了自我介紹,眾人大都善意地點了點頭,方才吹噓自己跟隨了貴族的男子心情愉快地表示著歡迎,這人名叫卡爾。

    與眾人打過了招呼,文森特在教室一側找好了座位,由於桌子的一腳有些歪,他從教室外找來一塊磚墊上,經過唐憶時,眼前卻是一亮:「呀,魔術師先生。」

    「啊?」

    「你不是最近常在中二區表演魔術的那位先生嗎,我一直都有去看哦,真是神奇的表演啊。你好,我是文森特。」

    他爽朗地向唐憶伸出了手,唐憶也連忙站起來回握。

    「阿爾。阿爾。雷撒督克。」

    據說--當然只是據說--每次傳說展開,英雄與英雄的相遇,一切事情開始變得複雜交錯,風起雲湧的時候,總會有批著奇怪衣服的傢伙在後方開始轉動巨大的車輪。但在當時,沒有先知資質的兩人都無法預測此後將會發生的事情。那個帶著清爽日光的,此後無數次想起總有著淡淡歲月馨香的雋永清晨,衣著隨意的笆笆拉老師走進了教室的門口。



第三十章


    「各位同學大家好啊。」毫無新意的懶洋洋的開頭,隨意的中年女人掃過了下方的學生,「喔喔……一個兩個打扮得還挺精神的嘛,本來我還以為兩個月不見大家會因為想念我而變得消瘦憔悴呢……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淡然中帶著銳利的淡茶色眸子在唐憶身上停留了一下,隨後聳了聳肩膀:「好啦,想必大家也看到了,這個學期來了兩個新人,都是帥哥,大家可千萬不要因為嫉妒就隨意欺負他們,因為這兩個人是我罩的!然後呢……請不相干的貴族出去,謝謝。」

    她的身體趴在有些破舊的講台上,似笑非笑地伸出手指來點點克麗斯汀娜,小女孩側過了頭,裝做沒有看到。隨後她開始點名:「克娜,你知道我說誰,要我下來逮人嗎?」

    聽得她這樣說了,小女孩方才大力轉過頭來,嘟起嘴望著她,笆笆拉的目前也毫不示弱的堅定,過了好一會兒,克麗斯汀娜露出了可憐兮兮的神情:「笆笆拉阿姨,通融一下啦,媽媽一直說你心地最好的啦!」

    被稱呼為阿姨,中年女人明顯的有著小小的滿足感,但是對於被說心地好,她卻明顯的不怎麼滿意:「她這是誹謗,我一向是個黑心壞女人……你們點什麼頭,想死嗎?好了,私交是私交,規矩不能改,出去吧。」

    「不要啦,笆笆拉阿姨……」

    「貴族不能在這裡!」

    「我、我不是貴族啦。」

    「什麼你不是貴族,小公主,回你的煉金班上去,聽說那個老頭最近在教你,還用到我中級的魔藥班上混日子嗎?出去!」

    「不要啦,人家是陪阿爾過來的,又不會打攪你上課。何況我那個公主是假的拉,我是媽媽從垃圾堆裡揀出來的孩子啊,笆笆拉阿姨你知道的嘛……你和那個老頭有過節,可以跟他慢慢算啊,我也恨他,不要算到我頭上來啦,笆笆拉阿姨……哇,你這個老女人……」

    先還是擺著拜託的姿勢好言相求,然而一說到斯坦利,笆笆拉的臉色就明顯有些不善,走下講台一把抓起了克麗斯汀娜的後背,小女孩一邊罵著一邊張牙舞爪地掙扎起來。

    「哇啊……你這個老女人、醜女人、臭女人、沒人要的老處女……放開我、放開我……啊,臭女人,鬆手啦,我詛咒你一輩子沒人要……阿巴啦格裡曼菲啦托亞……」

    胡亂地蹬動著手腳,小女孩的反抗卻沒能對中年女人造成任何傷害,眼看便要走出門外,小女孩雙手一合,隨著古怪的咒語,璀璨的藍光從她雙掌間變幻而出。

    來這個世界這麼久,唐憶也知道了這個世界的煉金術並非原本世界那般只是純粹的化學研究,它們與魔法進行結合後,能夠通過人體的力量改變物質,最終達到種種神奇的效果。這幾天來,他也知道了這小女孩在煉金術上有著不錯的造詣,是被導師們稱為天才的少女,只是親眼看見她施展出煉金之法還是第一次。隨著那藍光的擴散,被籠罩其中的笆笆拉手臂上的衣物在瞬間化為細絲飛散,然而在下一刻,中年女人的手指在肩上輕輕一點。

    「古娜……」

    飛散的細絲糾結成原本的衣袖,克麗斯汀娜身上散發的藍光竟也被變為了灰色,隨後被笆笆拉從門口直接仍了出去,摔在不遠處的小空地上,弄得灰頭土臉。

    「臭女人!」

    發出一聲喝罵,小女孩躺在地上,全身上下竟然已經覆蓋了一層灰色的硬殼。唐憶連忙過去扶了她起來。

    「謝謝你啦,阿爾。」

    克麗斯汀娜輕輕一笑,雙手按在自己的身上,頃刻間,硬殼化為灰燼悉數落下。小女孩從地上跳了起來:「阿爾你不用管,這是我和這個老女人之間的戰鬥……哼,你給我等著,我把你的那些可惡的花樹全都燒掉!」

    她揮舞著小拳頭往外面跑掉了,笆笆拉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召集學生回到教室:「告訴你們,不要小看任何人,剛才那個女孩子的煉金術已經上了六級,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如果全力出手,無論是魔藥還是戰鬥,她的能力足以擺平你們中的任何一人。剛才我和她各發的那個小術法就是今天的作業,除了新來的兩個人,每人寫一篇分析報告。好了,待會留下幾個人跟我去搬新的魔藥教材,今天可以散了,該幹嘛幹嘛去。」

    她無聊地揮了揮手,話才說完,火光便從外面亮了起來,望見湖邊幾棵大樹上燃起的熊熊火焰,唐憶也不知道是該無奈還是該笑,真想不到克麗斯汀娜竟然連這樣的事情也是說做就做,眾人奔出教室,一位學生說道:「遭了,那是老師栽了三年的錦棠花樹啊,要是……」話音未落,卻見走在後面的笆笆拉手指輕輕一彈,滿樹的火焰竟然如同幻覺一般的消失,隨後克麗斯汀娜的叫聲傳來。

    「啊--」

    呼喊聲中,一根巨大的籐蔓纏繞著小女孩高高地升起在半空中,這次任她如何使用煉金術都無法解除掉那籐蔓的束縛了。

    「知道那是重要的東西,你以為我不會事先做好防備嗎?克娜,做錯了事情要付出代價,凱瑟琳教過你的吧?」

    「你這個臭女人!啊--」

    那聲音遠遠地傳開,隨後,揮動的籐蔓將小女孩直接仍進了小湖的中央,女孩在湖面上撲騰幾下,接著便咕嘟嘟的沉入了湖底。眼見這樣的情況,在這邊看著的學生們都大驚失色,唐憶便要衝出去,才跑得幾步,不知何時到他身後的笆笆拉拍了拍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前進。

    「別傻啦,每年夏天去海濱教學的時候,躲在水下嚇人和躺在水面上裝浮屍的總會有她一個,她蒙人呢。」

    「啊……可是,這種天很冷……」

    「切,如果有六級煉金水準的人會被冷到,那才出鬼了。」笆笆拉翻了個白眼,隨後笑道,「不過呢……我就喜歡心地善良而且不通世事的漂亮小男孩……」

    聳了聳肩,她瀟灑地往教室裡走去。果然,過得片刻,小女孩頂著一頭水草出現在了水面上,憤怒地揮舞著拳頭:「你這個臭女人,告訴你,咱們梁子結大啦,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這就是唐憶在貴族學院度過的第一天……

    下午是沒有課的,這是貴族學院的慣例。畢竟從實際意義上來說,真正有勢力的貴族們在家裡便學會了一切該學的東西,之所以會有這樣的一個學校,主要原因是為了給各人一個聯絡交流的機會,這畢竟是通訊和信息不發達的時代,若不是有這樣的一個場所,處於權力漩渦之內的人們想要在踏上真正舞台之前建立好自己的班底便相當困難。

    唐憶也曾想過要與沃爾家的貴族交往以打探芙爾娜與毛球的消息,不過一番打聽,才知道所有屬於沃爾家的直系子弟最近都在家中進行祖祭。據說這是沃爾家族每年必有的祭祀,每一次都得持續月餘時間。回到家裡,小雪正坐在房間裡百無聊賴地玩著頭髮。

    綁好、鬆開、綁好、鬆開……小雪那一頭奇跡般的銀髮向來是唐憶愛不釋手的珍寶,來到丹瑪之後,唐憶曾經花了大價錢買了張魔法水鏡放在房裡,好幾次看見頭飾和頭繩等物也都買了回來,只是每次在小雪身上用過之後才發現那頭銀髮本身便是最為美麗的存在,頭飾等東西倒顯得俗媚了。如此幾次之後,唐憶也就不再為小雪戴那些累贅的東西。但在此刻,卻是小雪自己將那些飾品戴在了頭上。

    或許是因為唐憶離開之後感到的無聊所致吧,她將之前買的一根根色彩各異的頭繩和廉價卻各有特色的飾物從牆角找了出來,模仿唐憶當初的行為想要給自己戴上,其後果便導致了此刻整個頭上幾乎都被繩子與飾物纏繞,正抓著一把繩子苦惱地拉扯著,看起來便像是被人倒在頭頂上的一碗意大利面。這方面她著實遲鈍得很。

    輕輕地開門、關門,湧上的笑意被隨之而來的歉疚所取代,走到小雪背後時,銀髮女子已經將雙手放在了膝上,靜靜地從水鏡中凝望將那些累贅為她解脫下來的男子,良久,她將身體靠上男子的胸膛。

    「阿憶……」

    「嗯。」

    「好想你……」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11:03 PM

本帖最後由 et69anzqb 於 2009-10-13 12:55 AM 編輯

第三十一章


    此後的十幾天,日子就在平平淡淡中漸漸過去。上午去貴族學院上學,克麗斯汀娜每天早晨都會坐著公爵家的馬車來找他。馬車停在外面的街頭,小姑娘一路小跑進來大聲敲門,清脆的嗓門足以引來整條街上人們的注目。這個時候唐憶往往還在半睡半醒間,小雪則一早便起來準備早餐,由於克麗斯汀娜的氣質純淨,小雪能夠稍稍地接受她,好在小女孩雖然在某些時候特別膩人,但接受過貴族教育的她還是有著足夠的觀察能力,沒有像對唐憶那般對小雪表現出過分的親暱,倒也不至於在某些地方嚇到仍舊對外界抱有畏懼的銀髮女子。

    往往便在這裡吃過早餐,小雪叫馬車先一步回去,隨後兩人散步去學校。唐憶目前居住的貧民中二區與貴族學院相隔不遠,途中卻可以經過幾處風景很不錯的地方,每天看來,都令人覺得賞心悅目。小女孩性格靈動跳脫,在許多時候都會成為路人注目的焦點。偶爾用煉金術治療受傷的樹木,為人撈上掉入河裡的物品,令得唐憶很有種小小的滿足感,彷彿多了一個出色的小妹妹。

    只是到了學校之後,小女孩與芭芭拉老師之間的關係依舊劍拔弩張,偶爾的煉金術大戰往往波及他人,而且無一不以小女孩的失敗為收場,對於小女孩那層出不窮的破壞伎倆懶散的中年女人到底是如何一一識破的,唐憶委實感到不可思議,佩服不已。事實上每日裡魔藥的課程多半只是自習或者去圖書館找資料,唐憶不認識這個世界的文字,找資料都只能找些奇怪的繪圖本,離了魔藥二班的教室小女孩便能跟在他的身邊,向唐憶詢問魔術問題的同時也為他講解那些書本,半月下來,字稍微認識了幾個,最大的進步倒是學會了一大堆這個世界的遠古傳說故事。

    其餘的同學多半都在貴族圈的邊緣混跡,希冀著有一天能夠得到某位貴族的賞識或者青睞,從此雞犬升天。當然真心想學魔藥的人也是有的,譬如說第一天到這裡時見到的那位在教室後面掃地的麻花辮,每天默默地跟著老師栽花除草的必定有她一個,偶爾唐憶會感受到她投過來的淡淡的眼神,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只是到底在哪裡見過她呢?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

    下午無事,自然是回家陪小雪。晚上依舊與伊芙表演魔術,換取一到兩個銀幣的收入。伊芙的琴聲一如既往的生澀,其中多了些什麼東西,又少了些什麼東西,卻連唐憶也無法分辨得出來。半月以來與那名叫文森特的男子也有過幾次接觸,往往是他拿著幾樣道具過來,展示自己研究出來的魔術原理。

    「啊,是這個樣子吧,你看,你看,這樣就搞定了,對不對?」

    那往往是唐憶表演過的幾個小魔術,要想出原理來,說簡單也是簡單,但畢竟思維方式不同,難度也是存在的。眼見他對魔術這麼熱心,唐憶倒也耐心地為他解釋了幾個原理,說完之後,對方歎服不已。

    「果然啊,雖然只是小小的手法,但是只要從不同方向去想一件事,所看到的結果就會完全不同,能夠想出這麼多的小變化的人,也絕對算得上天才了。」

    半月之後,天氣忽然開始變冷,逐漸下起小雨,將丹瑪籠罩在一片陰冷晦澀的氣氛當中,隨後城市中擔任占星的神官們發佈了災難將至的消息,幾日之後,將有一次巨大的颱風來襲。

    綿綿的陰雨像是籠罩了全世界所有地方一般的從天而降,髒亂的街道之上污水肆流,撐著雨傘或者披裹雨布的人們從污水之中快步穿過,棚屋區鱗次櫛比的房頂之上,隨處可見披著雨布在那裡敲敲打打的人們,每年颱風來襲,受到損傷最大的,往往便是這些並不牢固的木製房舍。

    沒有過應付颱風的經驗,但該做的防備總得做好。從昨天開始他便沒去學校,找人買來一大堆木板,今天早上開始在房頂上敲敲打打,準備將房屋四面全都加固一遍,小雪本也想要幫忙,卻被他阻止了,只得無聊地在一旁給他遞木板。做得不久,伊芙也踩著破舊的木梯爬了上來,眼見他將木板一塊塊地釘上去,出言提醒道:「雷撒督克先生,不是這個樣子釘的呢。」

    她這些年生活在丹瑪,每年總會遇上一兩次颱風來襲,因此對這些事情早已駕輕就熟,當下對唐憶一一指點,然後自己也在旁邊忙碌起來。唐憶一向見她弱不禁風的樣子,身上又有病,原想快些弄完去幫她,誰知還沒到下午,她那邊倒已經完工,轉過來幫著唐憶完成剩下的工作了。這樣的情況令得唐憶倒頗有些不好意思,下午出門大採購時順便也為她買了許多吃食。據說颱風一來,往往便在這邊的山脈間迴旋徘徊,此後風狂雨驟的日子或者會持續好些天,伊芙不久前剛為了蘭得爾交了入學的學費,此時手頭頗有些拮據,這類東西多半是儲備不夠的。

    將東西交給她時,她倒沒有多說,只是帶著感激的神情默默接下。傍晚時分,雨停了,天邊出現深紅色的夕陽,世界一片寂靜。遠遠的,黑雲聚集在海面之上,彷彿整片天空下唯有丹瑪籠罩著日光。

    隨後淡淡的青色光芒從遠處的海邊傳來,魔法師門聚集了力量,將法陣籠罩住首當其衝的貴族區,片刻之後,風聲開始嗚咽起來,暫時停歇的雨又開始恢復,隨後平穩地加強。

    天黑下來之後,唐憶點起了蠟燭,然而好幾次都被門縫中吹進來的風給吹滅。他用木板在房間的角落裡圍出個小小的空間,隨後讓小雪打開新買回來的魔法燈燭,搬來火爐,兩人圍在那裡吃起火鍋。房外風聲呼嘯,「劈劈啪啪」的聲音不斷傳來,偶爾還有隱約可聞的人聲。兩人就在這樣的氣氛下依偎在一塊,感覺頗為奇妙。吃完了晚餐,唐憶碰滅了魔法的燈光,抱著小雪滾上溫暖的床鋪……

    大概是午夜的時候吧,風聲依然在繼續,「砰砰」的敲打聲從房頂上傳來。小雪早已被這聲音驚醒,想要出去看,卻被唐憶一把抱住:「你睡吧,我去看看。」

    穿好了衣服,打開門,風雨交雜著撲面而來,針砭入膚,外面一片漆黑。他裹好雨布走出門去,街道之上偶爾有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飛過,仰望著屋頂,那裡正有一個小小的黑影在吃力地敲釘著木板。

    「是伊芙嗎?怎麼了?」

    吃力地爬上樓梯,他大聲地問著。屋頂上的黑影裹成一團,果然是伊芙,就在這般稍不注意人都無法站穩的大風之中,她依舊在屋頂上吃力地做著加固的工作。眼見唐憶要上來,她連忙揮了揮手。

    「雷撒督克先生,不要上來了,我來就行了!」

    「白天不是已經釘好了嗎?」

    「不行啊,這次風太大了,還只是前奏呢,會有更大的風來的,到時候房子可能會被掀走!你別上來,就快做完了,我沒事的……啊……」

    話還沒說完,她的身體被風吹得往旁邊一道,所幸雙手及時抓住了一塊已經釘好的木板,才沒有掉下屋去,隨後掙扎著爬了起來:「沒、沒關係的……你沒有經驗,不要上來了,很危險啊。」

    呼嘯的風雨吹動那斗篷與衣服,激烈的鼓動。就在那危險環生的漆黑屋頂之上,身體孱弱的女子向他揮著手,語音顫抖卻堅定……



第32章


    「你、你不要上來……」

    激烈的風雨橫掃而過,屋頂上像是被油潤滑過一般,幾處破口「噼噼啪啪」地激烈拍打,雨打在身上,針扎一般的疼。沒有理會伊芙的說話,唐憶艱難地爬了上去,忍受住鼓動雨布的狂風,將手中的繩子拋了過去。

    「繫在腰上!」

    用那根繩子將兩人繫在一起,他們開始艱難地加固著房屋,夜色晦暗中,鐵錘好幾次都敲到了自己的手上,但是不痛,冰冷而激烈的風雨從雨布下方掀進來,已經使得身體大部分都變得麻痺。兩人持續奮鬥了不知多久,屋頂終於加固完畢,期間小雪批著雨布上來了兩次,第一次被唐憶叫著下去了,第二次則留下來幫他們遞木板。相對於伊芙、唐憶兩人來說,小雪的動作委實靈活得太多。

    待到事情終於做完,兩人都已經累得不成樣子,唐憶只覺得如同在洪水中掙扎了三天三夜一般被掏空了全身力氣,眼下只想回去摟著小雪好好睡一覺。此時小雪已經到了樓梯下,唐憶和伊芙小心地向樓梯靠近,才走得幾步,卻聽得身後傳來伊芙的驚呼聲。

    腰上的繩子陡然一緊,唐憶踉蹌幾步,隨後奮起所有力量回身抓緊了伊芙的手,一把將她拉了過來。倉促之間沒想太多,雙手一環便將她摟在了懷裡,還沒定下神來,伊芙卻又是「啊」的一聲,下意識地將唐憶推開,隨後只聽得轟隆幾聲,兩人從屋頂上一塊滾了下去。

    這房屋說高不高,說低卻也不算低,唐憶只覺得手臂上一痛,掀開一塊房頂之後還是死死地拉住了一處足以手握的地方。聽得動靜,小雪靈活地衝了上來,將兩人平安救下之後方才發現唐憶的手臂上已經被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如泉湧出。眼見那道可怖的傷口,小雪幾乎當場便哭了出來,一手抱著唐憶,一手拉起伊芙,直接從屋頂上跳了下去。

    由於風雨的冰冷洗禮,傷口倒不如外表上那般疼痛,只是血液不斷湧出委實有些刺激人。回到房間裡,小雪緊張地在放中找出傷藥。關門、止血、燒水隨後是小心的擦洗,這時候那痛楚才真實地翻湧上來,銀髮女子帶著淚眼為他進行包紮,渾身濕透的伊芙在一旁照看著爐火,從那隱現的火光中可以看出她的臉上滿是水珠,也是將要哭泣的神情。

    「對、對不起……要是我不推開你……我不是故意的……」

    「沒什麼啊,也沒多大的事情,我還得謝謝你幫忙弄好屋頂呢……你身上這麼濕了,趕快回去洗洗吧,否則明天要感冒的。」

    明白伊芙對於自己身上的病一直都相當在意,她方才推開自己也就不那麼難以理解。眼見唐憶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伊芙也就離開了這邊。片刻之後,屋頂上再次傳來敲打聲,卻是在修理著方才被唐憶掀掉的木板。怕她再出什麼事情,唐憶讓小雪出去照看了一會兒,這次只是修理一處破口倒沒用去多少時間,待到小雪回來,隨後為他脫去濕透的衣物。兩人一同洗過了一個熱水澡,鑽進了暖和的被褥,片刻之後,疲累的感覺模糊了現實的界限,將唐憶吸入夢境的彼端……

    第二天的清晨,風雨依然繼續,並且愈發地激烈起來,感覺上似乎整座房子都有被掀翻的可能,門外依舊一片灰黑,房間裡須得點起魔法燈燭才能看清楚東西。醒來的時候小雪已經準備好了早餐,手臂上的疼痛感已經好了許多,但是要行動仍然有難度。在床上稍稍吃些東西,他虛弱地躺下,繼續沉睡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下午,颱風的聲音愈演愈烈,唐憶可以感受到幾乎整座房屋都在顫抖跳躍,砰隆砰隆!風從每一絲細小的孔隙中入侵進來,就在這般危險的氣氛中吃過了晚餐,他們緊緊地擁抱在被褥之中,小雪的身體有些顫抖。她在緊張,唐憶能夠感受得到。即便是面對著最凶悍的野獸小雪都不曾有過絲毫緊張,但在這般天地之威下,任何人力都顯得渺茫蒼白。

    為了安慰小雪,他不斷溫柔地與她接吻,兩具身體在床上毫無間隙地相擁。他們互相摸索,互相需求,互相給予,交換溫暖,彼此守護。整片天地都在狂暴肆虐,世界唯有那一處小小的光點與溫馨。

    第二天早晨,風停了。四周都顯得寂靜無比,天光隱隱從門縫傳進來,小雪在身邊坐了起來,目光之中滿是好奇,遠遠近近的人聲都顯得清晰起來。猶如世界末日來臨前的寧靜。颱風眼。


    天空之中的烏雲形成圓形的空隙,陽光從上方照射進來,四處流淌著污水、雜物,觸目所及一片狼籍。棚屋區遠遠近近都有受損的情況,街角的一棟房子已經垮了,大群的人圍在那裡進行救援,哭聲、喊聲、呻吟聲混雜成一片。清新的空氣中夾雜著迫人的冷意。

    穿好了衣服與小雪一塊走出門時,伊芙與幾名孩子也從隔壁走了出來,圍在斗篷下的是清秀而瘦弱的面孔,說起來,能夠這般清楚地看到伊芙的樣子,似乎還是第一次。

    「雷撒督克先生,手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你沒什麼不舒服的吧?」

    「還好。」伊芙點頭一笑,隨後爬上了樓梯,「大概會安靜一段時間了,我看看有沒有什麼要修補的地方,你們不用上來了。」

    昨晚的加固畢竟沒有白費,伊芙在上面只是稍微敲打一陣便爬了下來,唐憶正從家中拿出一些小果品分給幾個孩子吃,隨後遞給伊芙一杯熱茶。伊芙從家中拿來專用的杯子將茶水倒過來,方才蹲在台階上小口小口地喝了。幾人蹲在房前望著來往奔走的偶爾的行人,伊芙小聲地說起昨晚幾個孩子的事情,他們躲在被子裡做遊戲、開玩笑,颱風來的時候,只要房子不出事,對於幾個孩子來說,倒是莫大的樂事。能夠不出去忙碌,吃得飽飽的躲在床上感受外面的風雨激烈,這一切何其幸福。

    說起幾名孩子時伊芙滿臉都有笑容。因此聊天大都以她說為主,而唐憶在旁邊聽著,偶爾發表一點意見。大概是因為很久沒和人這般親近的交流了吧,將病弱身體裹在斗篷之中的少女說得格外歡暢,從她結識幾名孩子到在一塊生活,大家付出的努力啊、快樂啊,等等等等。對於所遇到的艱難她都是輕描淡寫地帶過,但唐憶有些明白那其中有著何等的沉重與深刻。

    以往幾人見面,往往都只是點頭打招呼,自薩米死後,伊芙對唐憶的態度有著許多改變,卻多半也只是敬重和崇拜。這其中自然也有唐憶的原因在內,但無論如何,像這般毫無拘束地在一塊聊天說笑,倒還是第一次,說起來,大概是因為昨晚在一塊維修房頂的緣故,再加上那簡單的擁抱,小小的意外,無意間拉近了兩人間的距離吧。

    小雪倒沒發參與到這樣的聊天當中去,她只是挽著唐憶,好奇地看著街道上與平日裡毫不相同的景象,對於伊芙,偶爾也會微笑地點頭。與唐憶在一塊時,她表現得大方許多,偶爾一塊上街,她也不會對身邊稍稍觸碰到自己的人做出太過激烈的反應了,對她來說,唐憶便是她的世界,只要有他在,她便有了應對一切的勇氣。

    這樣的寧靜大概持續了兩個小時,街上的行人再次減少,在屋頂上加固房屋的人們也招呼著開始返回家中。當颱風眼過去,迎來的將是更加劇烈的風暴。一直都在向唐憶敘說那幾名孩子的趣事的伊芙也意識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般,漸漸停止了話題。赧然地對唐憶笑笑:「該回去了,看樣子,風很快就要再來了……」

    「好的,多保重啊,如果有什麼事立刻過來找我和小雪。」

    「嗯。」伊芙點了點頭,轉身招呼著幾名孩子回家,唐憶和小雪也轉身回屋,卻聽得伊芙又在身後叫了一聲:「雷撒督克先生。」

    「叫我阿爾好了。」

    「好……好啊。」點了點頭,伊芙似乎費了好大勁才說出話來,「阿爾,謝謝你……陪我說這麼久的話……」

    「什麼啊,只是聊天而已嘛。」

    「已經……很久沒人跟我聊過天了,所以,謝謝你……謝謝你……」她的臉上現出不無淒涼的笑容,鞠了一躬,轉身回屋。

    半小時後,周圍寂靜得可怕,天色漸漸灰了下來,即便是唐憶這般對颱風毫無經驗的人也能感到危險將至的訊息。從微張的門口望出去,街道上空無一人,連水流都幾乎凝成靜止。待到第二次開門望出去的時候,卻有一名灰袍老者出現在了視野之中,看起來既慈祥又有些威嚴的老人,穿著並非名貴的衣服,背後有個小包袱,手上拿著一把傘,在房簷下張望徘徊。看起來是外地來的人,此時找不到要去的地方了。

    第一次開門望時,那老頭便已經看到了他,向門縫這邊善意地點了點頭。唐憶退回房內,小雪正在準備晚餐,又等了一會兒,他開門一看,那老者仍舊站在對面的屋簷下張望,眼見颱風將至,唐憶想了一陣便要走出去,卻見那老者已經走過來了。

    「這位小兄弟,老頭子是外地才趕來的,颱風快要來了,可以麻煩借個避風的地方嗎?」

    「嗯,請進吧。」

    「呵,謝謝了,走過了這麼多的路,這年頭,好人可少啊,願辛洛斯保佑你。」那老者將傘拿在手上,做出一個禮拜辛洛斯的姿勢,隨後自我介紹道,「對了,老頭子我叫巴庫斯,是一名游吟詩人,再次感謝。」

    「沒什麼的。」那巴庫斯隱帶威嚴穩重的笑容很能引起人的好感,唐憶讓他進了門,隨後死死地關上,「我叫阿爾。雷撒督克,您叫我阿爾就行了。」

    片刻,黑潮滾滾而來。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11:07 PM

本帖最後由 et69anzqb 於 2009-10-13 12:57 AM 編輯

第33章


    風聲呼嘯而來的時候,三人已經在房中開始吃飯。唐憶並非是容易與人熱絡的性格,但那巴庫斯卻極為健談,作為一名游吟詩人,他曾經到過許多地方,接觸過的人和事也多不勝數,隨口幾句便能引開話題。而他的氣質也不似一般遊歷討吃喝之人那般卑微委瑣,談笑之間很能引人好感,不片刻唐憶便被他說的幾個離奇經歷吸引住,小雪見唐憶與他聊得很是愉快,一時間倒也放下了些許的防備,放下飯菜後坐到唐憶身邊聽老人滔滔不絕地說著。到這裡一個多月,她只能聽懂外界的幾個特有詞彙,此時自然是聽不懂的。

    「……說起那小白獸,其實是位於魔獸譜系下階的一種凶獸,形象乍看起來相當可愛,攻擊力也不高,但若是有人惹怒了他們便必定是群起攻擊,往往一片一片滔滔而來,真的防不勝防。正因為位階太低,在這種魔獸中偶爾也會出現一些怪異的變種,左加獸也是其中之一,被人稱為『毫無忠誠心的高段魔獸』,它們的力量剛開始是不錯的,只是有一個特點,被任何人打敗之後都會選擇臣服而不是死戰,而在認主之後,一旦它的主人被別人打敗,它又會選擇更厲害的主人……唔,阿爾兄弟家裡的菜餚真是有特色啊,嗯,這個真香……」

    「……呃,就因為左加獸的這個特性,往往在生死相搏的戰鬥中很難派上大用,因為誰也不知道它何時會臨陣倒戈。但在許多小事上它卻非常好用,也是因為這樣,往往在其主人失敗被殺之後,左加獸卻不會遭到殺害,而被新的主人欣然收下。傳說就有這樣的一隻左加獸,它跟過千年前的英雄巴戮達斯,後來巴戮達斯被天騎士蘭斯洛殺害,這只左加獸又投入天騎士麾下,但不久之後蘭斯洛又被野心勃勃的十三使徒所殺……就這樣,它的每一次認主,都經歷了一番塵世變遷的大事,到得最後,它的所有主人都死掉了,而左加獸卻存活了下來,恢復了自由之身。也由於它這一生無數次易主的經歷,其力量甚至已經超過了傳說中的黃金巨龍領主,成為了真正的魔獸之王,目前仍然居住在東方的風媚原野之中,從那之後,風媚原野也就成了禁地,想要再次收服它的人也為數不少,但無論是何等高手,幾百年來一旦進入原野之中都毫無例外的失蹤了……」

    巴庫斯滔滔不絕地說著故事,每隔個片刻,便對桌上的菜餚大加讚美一番。晚餐之後小雪進去收拾裡間的一張空床,待到收拾完畢,老人已經把話題轉到了颱風上。

    「…… 說起來,我小時候可也是在丹瑪長大的啊,成年之後方才離開這裡。唉,丹瑪四季如春,任何方面都是得天獨厚,就是每年的颱風來時太過兇猛。說起來,幾十年前每年颱風來十都得死好幾百人呢,現在卻不知道怎麼樣了。就是這樣的棚屋,往往什麼東西飛來屋頂便被掀走,那時候……」

    彷彿是某種不吉利的預言,話才出口,「轟」的一聲巨響便傳了進來,即使在滿天地呼嘯的風中,那聲音也顯得如此響亮。唐憶與小雪被嚇了一跳,巴庫斯叫了起來:「呀,說掀走就掀走,好像是對街那間。」

    唐憶走到牆邊,從某個灌風進來的縫隙往外看去,朦朧之中對面那間房的輪廓果然已經殘缺不全,不遠處隱隱傳來一聲低沉奇特的吼叫聲,夾雜在呼嘯的風雨之中顯得甚是凶戾,兩顆幽綠的光芒在黑暗中激烈地搖蕩,隨後藍光閃動著,閃電般的金色光芒亮起一瞬,照出了一道巨大的輪廓。

    什麼東西……

    由於那處空隙中吹進來的風力委實太過劇烈,看了片刻便得收回目光揉揉眼睛。轉過頭時才發現巴庫斯也附在另一個小小孔洞前往外張望。口中喃喃說道:「啊,是歐姆羅麼,來到丹瑪可還是第一次見啊。」

    「歐姆羅?巴庫斯老伯,那歐姆羅是什麼東西啊?」

    「哦,那是位於近海的一種相當厲害的淺海魔獸啊,在海面可是凶悍得很呢。」巴庫斯皺了皺眉頭,「偶爾颱風吹來時,有的歐姆羅也會被驅趕上海岸,以往有過歐姆羅在颱風之中襲擊沿海村莊的消息,一般來說這些小村莊中沒有高手坐鎮,在颱風中也無法求人救援,往往便是全部人被歐姆羅屠殺的後果,不過這種魔獸被趕上丹瑪還是第一次。放心吧,貴族區中很多高手的,雖然是在颱風之中,但是要殺死這樣的一隻魔獸倒不是什麼大事。現在應該就是有人在與它戰鬥的情況了吧。」

    唐憶點了點頭,再次附在那縫隙往外看,戰鬥固然是在戰鬥,但似乎雙方實力相差無幾,光芒閃爍間,周圍受到波及的房舍委實不少。方才對街的房間恐怕便是被打鬥激起的物體掀走,眼見綠光往這邊而來,他正擔心會不會波及到自己這邊,兩道金黃光芒如彗星一般陡然亮起,劃過長長的軌跡,直轟上怪獸的身體。一個囂張的聲音隨著怪物的痛苦吼聲同時響起,順著暴風雨遠遠傳開。

    「哈哈,小小的無能魔獸也敢來丹瑪撒野,以為天下有熱血的人們都死光了嗎!在我超階強者黃金假面的正義鐵拳下,為你的罪惡懺悔吧!」

    黃金假面,那是假面怪盜的自稱。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如一場鬧劇一般。

    那假面怪盜不止是偷盜技巧一流,這次看來武藝也毫無疑問的相當強悍,隨著他的出現,幾次大放光芒的攻擊之後,怪獸歐姆羅便痛苦地倒了下去。而在假面怪盜得意非常的笑聲中,趕來準備圍攻歐姆羅的高手們都轉移了目標,開始攻擊這個方才為城市除去了一大威脅的英雄。

    一時間漆黑的暴風雨中彷彿是爆炸了一般熱鬧,狂暴的風雨未必能夠擋住這些戰鬥力已經到了八級九級的傢伙,眼看著各種魔法光焰在風雨中飛竄,那假面怪盜一邊笑罵一邊逃跑。他本就是以逃跑和隱匿的功夫而聞名,這時大風大雨的更是給了他種種便利。轉瞬間從這個區逃去那個區,時不時又從某些奇怪的地方鑽出來,追逐的人們也是越來越多,由擴音魔法或者以鬥氣推動的呼喊聲在城市上空不斷傳播,想來無論這怪盜是被抓住抑或逃跑,一個月內丹瑪的最熱風雲人物絕對非他莫屬了。

    追逃的聲音在城市內持續,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卻之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眼見幾次巨大的放光劃破夜空,有人的聲音隱約傳來:「海茵小姐來啦,他逃不了了。」

    「海茵小姐,發現他啦,在這邊……」

    聽著這些人的呼喊,似乎那名叫海茵的女子相當厲害。回頭讓眼睛休息時,只聽得巴庫斯面色微冷地笑了幾聲:「嘿,海茵。夏烏佳。她也趕來這裡了。」

    這次沒待唐憶詢問,注意到他疑惑的目光,巴庫斯立刻笑著解釋道:「小兄弟不知道啊,這海茵。夏烏佳現在可是整個阿特羅卡風頭最勁的年輕魔法師啊。早些年曾經拜伊夫利特家的那位老夫人——也就是巴克那羅夏的妻子——為師,呵呵,因為早些年曾經在伊夫利特家當過管家,所以老夫人也就叫習慣了……這位小姐被魔法高強的老夫人教導之後,不到十八歲的年紀便開始在魔法界暫露頭角,甚至被稱為了帝國最年輕美麗的超階強者。只是幾年前被老爺子發現她可能是沃爾家的奸細,因此才被趕了出來。因為老夫人授徒的消息一直都在保密狀態,所以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件事。這可是機密,小兄弟可別在外面亂說。」

    「明白了。」點了點頭,唐憶想起一個傳聞,「對了,外界傳聞伊夫利特家的那位老爺子性格火爆,殺性重得不行,既然被發現了她可能是奸細,怎麼還可能放過了她,難道說這位海茵小姐真的厲害到了可以在天下第一劍聖的手下逃生的程度了嗎?」

    「呵呵……」巴庫斯輕輕笑笑,「一來是因為這也只是猜測,二來老頭子年紀大了,人開始念舊,火氣也小了很多。早些年那可真是舉手殺人啊,如果真的出手,這小姑娘如何走得出王蛇之城半步。」

    兩人說話間,那假面怪盜的笑聲也隱隱傳了過來。

    「哈哈,面對現實吧。如果不是我自己出來,你們這幫廢柴怎麼可能發現我。海茵。夏烏佳。大名久仰了,今天就來會會你。接下我這招吧!弒神屠魔毀天滅地征服世界正義————拳啊啊啊啊啊……」

    那一聲喊叫比之前的聲音要大得多,彷彿是蓄積了力量刻意大喊出來,頓時間傳得更加嘹亮遙遠。隨著這聲叫喊,一個明亮的光圈在風雨中出現,隨後散發出奪目藍光,「轟」的一聲巨響之後,爆炸成漫天藍焰,彷彿最美麗的焰火在空中綻放,在夜雨之中形成無比炫目的景觀。下一刻傳來的,又是假面怪盜刻意炫耀般的大笑。

    「哈哈,什麼最年輕的超階強者,還不是敗在我的手下。海茵。夏烏佳美女。今天時間到,下次再陪你玩啦!」

    「無恥!你別跑!」

    隨著一聲清亮的女聲傳出,又是幾個炫麗的魔法在風雨中綻開。卻已經沒有了假面怪盜的回應,只徒然顯出了她的氣急敗壞。巴庫斯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下子她可是被人擺了一大道了。」

    「怎麼回事呢?」

    「呵呵……高手爭鬥雖然也有一招定輸贏的情況出現,可在雙方都有準備的情況下,這位海茵小姐即使面對著老頭子也不可能一招敗陣啊。那位怪盜先生純粹是想出風頭而已,這樣一喊,無論勝敗,恐怕海茵。夏烏佳被假面怪盜打敗的消息也會迅速傳遍丹瑪甚至全國了。哈哈……真是有趣的年輕人啊……」

    巴庫斯搖頭輕笑。在此之後,那假面怪盜便消失在了城市之中,任人們怎麼找都無法尋找到了。

    此後的兩天,時間就在那驚人的風雨中過去,巴庫斯在這裡住下。雖然多個外人,但巴庫斯的行為舉止都大方有禮,什麼事情都極有分寸、恰到好處,令得唐憶忍不住想起「七十從心所欲而不逾矩」這句子曰的名言來。只是短短一兩天,他對這位老人便積累了相當的好感。

    兩日閒暇,巴庫斯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為唐憶講述一大堆的傳說歷險故事,這是游吟詩人賴以生存的本職功夫,巴庫斯說出來極為生動有趣。況且這些故事不比克莉絲汀娜為他講的那些童話傳說,由此以來增加的世界常識委實不少。對於小雪烹飪的食物,這位老人也是讚不絕口,由唐憶教導的屬於「異世界」的烹飪技巧與這個世界大有不同,自然能夠令人感到新奇不已。

    第三天的上午,颱風漸漸轉小,只是雨仍舊下得狂暴,開門一看,觸目所及皆是遍地的狼籍,對面被掀掉屋頂的那間房子更是顯得慘不忍睹。吃過早餐之後巴庫斯拿起舊雨傘與小包袱告辭,唐憶本想多留他一天,但巴庫斯說有急事,再三感謝後仍舊離開了。

    「雖然也稱不上什麼維護世界和平的大事,但畢竟還是要做的事情。在這風雨中耽擱了兩天,恐怕準備接我的小輩們也已經等得急了……再次感謝,這年頭好人可不多啊,願辛洛斯賜福於你……」

    再次做出禮拜辛洛斯的手勢,唐憶也連忙回禮。老人撐起傘,漸漸消失在一片雨幕之中。

    退回房內,轉身關門。那一片朦朧整片天地的暴雨當中,老人在街角轉過了方向,微笑著喃喃低歎。

    「很有趣的噬魔體啊……」



第34章



    颱風過後的城市一片混亂,那天晚上被歐姆羅肆虐過的是隔鄰的一個貧民區,連帶波及到這邊,死亡和失蹤的人數委實不少。負責管理各個區的貴族家執事們來回忙碌著,不到半個上午時間便有好幾批人上門詢問情況,做著登記。就算是貧民區,畢竟也有著完善的管理。

    小雪不懂得這個世界的語言,害怕她受到不必要的騷擾,唐憶也就在家裡再呆了兩三天方才去貴族學院,期間克莉絲汀娜來過一次,第二天下午文森特也過來敲過一次門,順帶傳達芭芭拉老師的口訊。

    「呵,還以為阿爾你家受到了颱風波及呢,昨天見你沒去學校來著……其實主要是芭芭拉老師叫我來傳個口訊,讓你明天去她家裡一趟。對了,春日祭禮還有十多天就開始了,阿爾你的魔術很精彩啊,有考慮過上台表演嗎?」

    「春日祭禮?」唐憶眨了眨眼睛,那是什麼?

    「啊……」 眼見唐憶的表情,文森特張開了嘴巴,如同注視怪獸一般望著他,「你不會是不知道春日祭禮是什麼吧?不……我是說你居然連這麼重要的日子都會忘記,還有十一天可就是二十七號的祭禮了呢,到時候全城祈禱豐收,學校可也會舉辦表演會的啊。昨天你沒去學校,颱風一停大家可就開始準備了呢。」

    「哦,呵呵……這幾天忙壞了、忙壞了,當然記得。不過我應該不會去表演吧。」搖了搖頭,唐憶想起曾經聽克莉絲汀娜說過學校一般展開表演時的情況,多半都是各種華麗的魔法與武技互鬥,高段煉金術成果展示以及那些只能在貴族圈中看到的鋼琴演奏或者宏大的高音演唱。而且表演者大都是平民,其中的優異者往往會受到一些貴族的賞識與籠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變相的人才選拔。

    聽他這樣說,文森特的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啊,不去嗎?可惜了,本來我最近已經學會了幾個小魔法,準備跟你一塊出來表演一下子呢……呵呵,那麼就這樣了,我還有事,記得明天去芭芭拉老師那兒啊。」

    說完了話,文森特的臉上綻出晴朗的笑容,他的身體要比唐憶整整高出一個頭,鍛煉得強壯而勻稱,每當漾起這樣微笑的時候,都能給人以陽光般的大男孩的感觀。揮手從滿目狼籍蕭條的街角轉出,正好一輛搬運木材的大車從那邊經過,半隻輪子陷入了積水的坑窪之中,幾名衣著襤褸的奴隸在車後奮力推著,然而效果不大。眼見這樣的情況,文森特走到車旁奮力地托起車架,看來他也是練習過些許武技之人,兩次傾盡渾身力量的努力後終於將大車搬出坑窪。幾名奴隸向他表示著感謝,很爽朗地回禮之後,他才又向唐憶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不管這麼說……有點假啊……

    自己從始至終都沒有請他進入家門,他竟然一點不高興都未曾表現出來,在學校也似乎在刻意接近著自己,這人有什麼目的呢……沃爾家的人?

    感覺似乎又有些不像,縱然懷有某種想法,這個人卻又不像有惡意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頭,他關門回房,小雪從裡面迎了上來:「阿憶,剛才那個人是幹嘛的呢?」

    「同學吧,怎麼了?」

    「嗯……跟阿憶你不一樣……」想了好一會兒,她綻出一個笑容,「不過應該不是壞人呢。」

    第二天早晨依舊下著小雨,但來到芭芭拉的住處時,雨已經停了。圍滿花草的庭院顯得清新翠綠,這些互相環繞生長繁茂的花草在颱風中竟然沒有經受過太多的摧殘,倒是令唐憶頗為意外,想必煉金術高超的老師有著什麼特殊的保護措施吧。

    對於老師今天會叫他過來的目的,唐憶心中可是一點底都沒有,自從那日初見時說過幾句話,此後在學院之中兩人接觸甚少,偶爾被提起也往往是芭芭拉老師在跟其他的教師們聊天的時候,指著走在一旁的他得意地炫耀:「喔,看見沒有,那是我們班的哦,很漂亮對不對?相對之下,你們班的那幫貴族廢柴算什麼東西,切……」

    形容學生形容漂亮,並且在老師間互相攀比,恐怕也就只有天知道她們在聊些什麼齷齪的話題了。貴族圈一如現實世界的上流社會,水深得難以想像,唐憶也只能祈禱那並非什麼太過邪惡的關聯。在庭院前稍稍猶豫,不遠處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冒出頭來的卻是那紮著兩根麻花辮的少女,目光冷冷地望了他一眼:「老師都看見你了,還不快進來!」

    這名叫康妮的少女在學校甚少說話,此刻聽了她的這個語調,唐憶才驀地驚醒過來在什麼地方曾經聽到過類似的聲音。疑惑著進入房門,眼前是雜亂的客廳,髒亂的衣物隨意散落,四周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垃圾,牆角歪歪扭扭地擱著一堆酒瓶,地上竟然還散落著一些黃紙包裹的煙頭,到這個世界後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捲煙。客廳中央擺放著兩隻大箱子。康妮低著頭收拾那些衣物,芭芭拉老師從裡屋走了出來,幾件灰色的衣服依舊是隨意穿在身上,外面罩了一件老舊的男式大衣,一副宿醉未醒的神情。

    「唔,過來啦。」

    「嗯,老師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沒事幹嘛要叫你過來……」白白地翻了翻眼皮,中年女人坐到那兩隻箱子上,「颱風過啦,貧民區一准有很多受傷的人,是做實驗的好時候,死了人絕不會被罵,救活了還會被人崇拜。只是這兩隻箱子太重,我一個人怎麼提得起來,前天在班裡叫人就只有康妮願意去,切……我也不稀罕那些人。」

    這半個月裡克莉絲汀娜到班上搗亂無數遍,好幾次都看見芭芭拉老師展現除了高強的武技,說提不起自然是在開玩笑,真正理由多半是跑去幫人治病沒兩個隨從怎麼夠拉風之類的吧……心裡想的自然不能說出來,耳聽得芭芭拉頓了一頓後又說下去。

    「…… 所以就你和康妮啦。當然也有其他的事情,是這樣的,過幾天就是春日祭禮,我們班得出個節目。準備拿學院第一的那種高質量節目!」她揮了揮手,唐憶卻已經瞪大了眼睛,幾乎已經可以肯定她要說的是什麼,果然,「所以呢,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們兩啦,我可是跟人打了賭的,你們要是失敗了可得自己負責任……好了,每人拿一個箱子,準備走吧。」

    「可是……」唐憶和康妮同時出聲,芭芭拉卻已經揮手走出了門外。兩人交換一眼,過得片刻,康妮的目光漸漸顯出懷疑的神色,隨後「哼」了一聲,挎起其中一隻大箱子便走。唐憶對那個懷疑的眼神委實感到不解,心中卻也懷著疑惑,將那箱子挎在肩上,跟隨出門。

    一路上大約走走停停兩個小時才到受損嚴重的貧民區,那箱子半人多高,也不知裝了些什麼,委實重得驚人,好在唐憶的身體不錯才能撐得下來。康妮歪著身子走在他的前面,看來倒已經被這般操勞了許多次,因此頗有架重就輕的輕鬆感。她身上穿著銼銼的灰布長裙,腳上是銼銼的平底布鞋,頭上也是銼到不行的鬆散麻花辮,看起來就像一個毫無教養的農家妹,唐憶好幾次望向那輪廓略顯生硬的臉龐,都被她冷眼瞪了回來。

    三人行至那貧民區內,一群衣著破爛的孩子立刻歡呼著迎了上來,風衣在前方豪邁擺動的芭芭拉立即便被淹沒其中。

    「芭芭拉阿姨、芭芭拉阿姨過來了……」

    「要叫芭芭拉姐姐啦,芭芭拉阿姨上次說過的……」

    「芭芭拉阿姨,是我啊,小約瑟啊,你記得我嗎記得我嗎?」

    「芭芭拉姐姐,我想吃糖。」

    看起來芭芭拉老師來這裡也不是一次兩次,孩子們對她都已經相當熟捻,因此表達親暱的時候便格外肆無忌憚。一時間芭芭拉的處境便得狼狽無比。

    「走開啦,走開!你們這群牛皮糖!再不走開我打人了!」

    「不許拉我的衣服,沒有糖吃,什麼都沒有,再拉我敲你!」

    「誰記得你,看你長得這麼醜,哪家沒人要的小鬼!大人都死光了嗎!還不快來把他們拉回去。」

    雖然做出惡形惡狀的樣子,但顯然對這些孩子已經沒有了任何威懾力,一些孩子的家人笑著將小孩拉了回去,但隨即更多的孩子衝了過來,路人在一旁笑著,對這一幕大概也已經不再陌生。到得最後,芭芭拉只好無奈地從口袋裡拿出大批的糖果分給周圍的小孩。

    這一舉動終於疏通了前方的道路,但孩子們仍舊圍在芭芭拉的身邊,走到一間破舊的棚屋裡,康妮放下了巨大的藥箱,唐憶也跟著放下。孩子們立刻便圍了上來,好奇地翻動著箱子上的一些墜飾,有部分孩子繼續煩起芭芭拉來。

    這一間擺設簡陋的棚屋大概是芭芭拉以往過來時的固定場所,放好了東西,中年女人大叫了幾聲:「好啦好啦……你們快回去叫要治病的人給我過來……別再煩我了!阿爾、康妮,把這些小孩子給我趕出去!」

    她嘴上說得兇惡,順手卻將脫下的大衣扔了過來,唐憶接住後方才知道裡面著實有不少的糖果,當下靈機一動,穿上大衣,稍稍準備後對那些孩子喊道:「大家要糖果嗎?快到我這裡來!」

    此言一出,一群孩子立刻便圍了過來,卻仍舊有些不是要糖果而僅僅想表示親暱的孩子圍在芭芭拉身邊。唐憶拿出一顆糖果隨後手握成拳,對面前的孩子問道:「要的是我手上的這個東西嗎?」

    「是啊是啊……」前面的幾個孩子大叫起來,抓住唐憶的手掰開,這才發現糖果早已不翼而飛,目瞪口呆之後他們抓住唐憶的另一隻手,仍然沒有。

    「啊,到哪裡去了……」

    前面幾個親眼見到唐憶將東西握住的孩子一陣驚訝,卻見唐憶雙手一握:「接住了哦。」微微一搓,一顆糖果掉了出來,隨後是第二顆、第三顆……

    「哇,會變多啊!」一眾孩子的驚歎聲中,他已經連續從手中變出十幾顆糖果來,圍在芭芭拉身邊的孩子們也被吸引過來,接著便被唐憶一步步地引出了棚屋。

    在那棚屋外積水的路邊進行著表演,孩子們發出一陣陣的驚呼之聲。隨後便有人抬著病患進入棚屋之中,芭芭拉在門口望了幾眼唐憶表演的小戲法便回屋治病,那康妮卻在孩子群中望了更長一會兒,皺著眉頭冷眼觀看,那目光中有著微微的驚歎。直到她轉身回屋的那一瞬間,唐憶才驀地抓住了記憶的紗線!是了,這個身影和語氣,真是像極了這個世界與自己有過兩次接觸的那位大明星……

    南茜。伊瑟汶!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11:10 PM

本帖最後由 et69anzqb 於 2009-10-13 01:00 AM 編輯

第35章


    由於芭芭拉為這些人免費治療,中午時有人送來飯菜。到了傍晚時分方才準備回去,期間唐憶進入棚屋觀看治療的次數少得可憐,基本上都在應付那群難纏的孩子。背起那半人高的大箱子,三人好不容易才又擺脫了圍繞的人群,到得芭芭拉的住所時,天已經完全黑掉了。

    放下箱子時已經累得腰酸背痛,芭芭拉老師卻沒有留他們下來吃飯,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唐憶竟然完全沒有感到意外。康妮則像是完全適應了這一情況,在中年女人很沒形象的趕人出門時,微微點頭便走。出了門,唐憶跟著她離開,沿著灰黑的夜色往另一條街道走去。

    兩人之間並沒有打過任何招呼,或者可以說是一種下意識的跟隨,轉過兩條街,閃爍的燈影之中,康妮忽然停下來轉過了身,不由自主的,唐憶也跟著停下了。

    那雙晶亮的眸子在前方死死地盯住了他,過了好久,康妮說道:「怎麼樣?很得意嗎?」

    「什麼?」唐憶有些訝然。

    「哼,從凱瑟琳夫人那次宴會開始我便懷疑你了,在以前也不是第一次。故意製造事故讓大家認識,然後想要故意接近……不過你也算厲害了,竟然能夠請求到凱瑟琳夫人的幫助……」她說著鬆開了頭上的兩隻麻花辮,頓時散成一頭柔順的黑髮,昏暗之中,果然與那南茜小姐有七分相似,看起來臉上肯定也是有些小小的易容,「事到如今了,你還能說些什麼!如果不是你查出了我在這裡學習魔藥,怎麼會這麼巧出現在芭芭拉老師的魔藥班,這次要一塊在春日祭禮上表演的事情,也一定是你拜託芭芭拉老師的吧……不對,老師她不會做這麼無聊的事情,喂,你老實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真的是你啊……」無視於她不斷的質問,唐憶點了點頭,「我有什麼好說的,南茜小姐,我還覺得奇怪呢,你居然會打扮成這個樣子來學習魔藥。」

    「有什麼稀奇的,還不是為了……哼,不關你事!說吧,你到底是什麼人派來的!」

    在南茜灼灼的目光注視下,唐憶不由得歎了口氣,說實在的,這件事他自己都感到太過湊巧,又怎麼回答對方的質問。過了好一會兒方才搖了搖頭:「算了吧,你有被害妄想症嗎?」

    說完了話,唐憶信步向前走去,南茜微微愕然,隨後便叫了起來:「什麼……什麼被害妄想症……喂!你給我站住!」

    「時間晚了,南茜小姐也快些回家吧。明天再見了。」

    今天陪著那批孩子玩了一天,目前肚子還餓著,對方顯然對自己也沒什麼好感,這樣的情況下,想必也沒有什麼留下的必要。揮了揮手,後方傳來南茜的叫聲:「喂!你不要這麼囂張!站住!喂……你這個戴耳墜的女人樣……」

    下意識地摸了摸耳畔的墜子,不由自主地笑笑,他在街角轉向臨近的商業區。這裡的夜市才剛剛開始,到處都是明亮的火把與魔法燈燭,街道臨近河流的一邊是一些小規模的攤販,販賣小吃以及一些低價的物件與首飾,兩名游吟詩人混雜其中,七絃琴聲夾雜著講述故事的歌唱聲,滄桑中又有些混亂的感覺。另一側則是些相對高檔的店舖,咖啡與花茶室內隱隱傳出相對生澀的琴聲,酒館之中滿是醉漢的嘈雜喧鬧,街角有一間花店,映照出淡淡的暖黃色光芒。

    叫了幾樣小吃,唐憶在咖啡店牆下的圓桌邊坐下,等待小吃上來的時間裡,南茜風風火火地從街上走過,隨後折了回來,在他對面坐下了。面色陰沉地盯著他。

    「怎麼?想吃東西嗎?」過了好一會兒,還是唐憶首先打開沉默。

    「為什麼不吃。」輕哼了一聲,南茜高聲向對街的老闆說著幾樣小吃的名字,看起來對這些小吃很是熟悉。待到叫完,唐憶很有些意外地望著她:「以為你不會吃這些東西呢。」

    「有什麼了不起的,沒東西吃的日子也熬過……」說出這句話後,似乎覺得太過透露自己的私事,瞪了唐憶一眼方才說道,「哼,話還沒說清楚你就想走麼?」

    「還有什麼好說的,你說是怎樣就是怎樣了,我都承認了你又能怎麼樣?」

    輕輕笑了笑,這時店主已經端過來第一樣小吃,是由紅糖熬出的小煎餅,在有些昏暗的光芒下顯得格外粘稠膩人,可口非常的樣子。他將小吃推過給南茜,但顯然是被他方纔的話給噎住,南茜的臉色更是不滿起來,一把將盛點心的小碟推回他的身邊,頓時幾點糖水濺上唐憶的衣襟,鄰桌幾名傭兵打扮的男女大聲交談著。

    「看那女人好蠻橫,你還看看看看什麼……」

    「也沒有啊,她長得還挺不錯的。」

    「你是說男的還是女的……呃,看樣子兩個都是女的吧,哈哈……」

    「那邊的小兄弟,對付女人可就應該強硬一點,像你那個樣子可不行哦。」

    這些傭兵看起來就是面目不善的樣子,大聲說話也屬於半玩笑半挑釁。南茜狠狠地等了幾眼過去,唐憶卻不以為意,拿起叉子慢慢吃東西。過得一陣,店主又上了一份小吃,南茜回過頭來望著他,說道:「你還是不是男人?」

    她這句問話沒能得到回答,因為唐憶的目光全被街頭一名正在展示簡單植物塑形魔法的表演者吸引住了。那人坐在地上,身著灰黑色的斗篷,長長的黑髮遮住臉龐,隔得遠了,只能觀察出是一名身材玲瓏較小的女性,卻看不清面貌。將一根植物枝條拿在手上,隨著她的手指輕柔地擺動,那枝條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起來,逐漸纏繞成一隻公雞的形象,隨後被交給在一旁等待的孩子。

    「男人應該是什麼樣子?」稍稍定神,唐憶低歎著問道。

    「至少……至少人家侮辱你的時候不能這樣忍氣吞聲!他們在罵你不是嗎?」

    「唔……」嚥下一口甜食,唐憶抬起頭來,「那我該怎麼辦?」

    「教訓他們啊!」南茜的這一聲說得格外響亮,隔鄰那桌的幾名傭兵都僥有興趣地回過了頭來,其中一人幾乎立刻便有拔劍的衝動。唐憶不由得微微苦笑:「可我打不過他們啊。」

    這話一出,南茜立時間呆住了,鄰桌的傭兵們更是大聲笑了起來,頓時便是一番語氣不屑的嘲弄。南茜沉下臉來:「所以我最討厭你這樣柔弱沒用的男人!」

    「因此從一開始就討厭我了?」

    「我……」南茜想要說些什麼,卻終於沒有出口,大概是認為唐憶不再有聊下去的價值,站起身來轉身便要走。便在這時,旁邊的一名魔法師打扮的傭兵也站起身來,按住了她的肩膀:「對啊,小姐,不必再理會這樣沒用的傢伙,到我們這裡來就好啦。」

    「放開你的手!」被那人一按,南茜立刻坐回了座位上,眼見那人俯下身來。唐憶終於無奈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對不起,這位先生,不覺得這樣的事情很不禮貌嗎?」

    那傭兵一把甩開唐憶的手,魔杖指上他的額頭:「幹嘛。你這女人樣的傢伙也想惹事嗎?」

    「沒有……」唐憶攤開手,露出無害的笑容,「絕對沒有惹事的意思,只是想好好說話而已。」

    「好好說話!」那傭兵回過頭去,向同伴笑道,「哈哈……沒有一點力量的人也想好好說話嗎?今天讓你好好記住這個教訓,你……」

    那人話未說完,唐憶已經轟的一聲踢翻了桌子,左手拿著點心用力砸向那魔法師的臉上,右手上的叉子衝著他的胸口狠狠紮了下去。與此同時,鄰桌的兵器也陡然閃出寒芒。

    這是一隊冒險經驗不弱的隊伍,但在唐憶面前的終究是個以身體孱弱而聞名的法師,在唐憶動手的瞬間,儘管身體盡量地向後退出,但那一碗粘稠的汁液也在瞬間模糊了他的視線,隨後胸口劇痛,鮮血暴綻而出。唐憶手中那細小而鋒銳的刀叉刺上他喉嚨的瞬間,一把閃爍著金色氣芒的大劍也在他的額頭停下。

    「可惜你是魔法師……」一隻手從後頸抓住了那魔法師的脖子,刀叉的劍鋒則已經微微扎入他的喉結,無視於同樣停留在額頭的巨劍,他輕輕地轉過魔法師的身體,讓他擋在身前,冷冷地望向前方的幾人。口中低喃一聲:「別想著用瞬發魔法,那對我沒用!」

    一時間周圍的氣息幾乎凝固住,四周的人流停止了腳步,南茜坐在旁邊瞪大了眼睛,幾名傭兵都作出了戰鬥的姿勢,金色巨劍一動不動地橫亙於空中。被唐憶一叉劃過胸口的魔法師身軀微微顫抖著,鮮血已經染紅了胸前的一大片袍子。在他的身後,那原本柔弱俊美的臉龐上是幾乎凝固的決絕與冰冷,寶藍色耳墜村托起那玉石般的面容,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寒意。

    「好出色的眼神啊,這樣一來……」

    遠遠的空氣中,傳來誰讚許的低喃。對面那持劍的大漢緩緩收回兵器,沉聲說道:「抱歉,一場誤會,小兄弟,何必這樣呢,各退一步如何?」

    吸了一口氣,唐憶冷然說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從一開始就是我在退,你們有退過嗎?」雖然很想就此作罷,但理智告訴他這時立刻收受徒然給人以弱勢的形象,方才雙方還在說話,無論如何都還沒到開始打鬥的程度,自己猝然出手才有現在這個籌碼,一旦放人,自己就真的佔不到一點便宜了。向南茜扭了扭頭:「康妮,現在走。」

    「啊……啊、哦……」南茜此時也終於反應了過來,站起身來想要離開,對面一名傭兵卻也動了身子:「不行,她現在不能走。」唐憶正要說話,南茜臉上陡然現出驚怖的神色。

    無論如何,這幾名傭兵經歷過的事情如何是唐憶能比,一名傭兵走向南茜引開唐憶的注意力,另一側,靈蛇般的劍光已經無聲襲來。陡然瞥見南茜目光的唐憶正要一咬牙紮下叉子,手中小小的尖叉卻已經完全不聽使喚地自己移動起來。

    轟、轟……乒——

    那一瞬間,巨大的力量轉動了細小的餐具,水銀般的光芒屏障陡然交錯在眾人的身體周圍。下一刻,不變的是眾人的站姿,然而那些傭兵身上的所有武器已經寸寸斷碎,巨劍也好、法杖也好、弓箭也好、匕首也好,無一例外地脫離了他們的身體,「叮叮噹噹」的掉落向地面,隨後還是那為首的大漢第一個反應過來,帶著驚怖的神色伸手摸向自己的喉頭,在那裡,已經有一絲細小的鮮血滲出來。

    地面上鋪路的青石上交錯著巨大的裂痕,同樣的細小血痕出現在每一名同伴的頸上,足見發招之人的力量絕對能在一瞬間切斷所有人的脖子。過得好一陣,無論是南茜、傭兵還是圍觀的人眾都將敬畏的目光投向了唐憶。卻見他輕輕放下叉子,神色有些恍惚地放下點心的費用,不時將目光望向遠處的街尾。

    那名使用生命魔法整形枝條的表演法師已經不見了!



第36章


    「喂,你跑什麼跑?在找什麼東西嗎?」快步跟在唐憶的身後,南茜疑惑地發問。而另一層的疑惑,同樣也存在於此時唐憶的心中。

    按照他原本的性格,方才不該那樣衝動的,是什麼影響了他?

    從望見那名生命法師開始,他的心中便有一種異常奇怪的感覺,彷彿有什麼東西進入了他的心神。記得芙爾娜曾經跟他說過,做為噬魔體的他,不會被任何元素以及精神魔法所波及。但在方纔,卻的確有著某種力量在介入他,促使他把握住機會,一舉擒下那名挑釁的魔法師,而在後來使自己不由自主地用刀叉揮出的那記驚人斬擊,就更加明白地證實了這股力量的存在。

    一直穿過兩條長街方才停下來,他環顧著四周華麗的樓庭,凝望路邊經過的行人,歎了口氣。南茜從後面追趕上來:「你很厲害嘛,幹嘛還要做出那麼窩囊的樣子。」

    「那不是我的力量啊。」搖了搖頭,唐憶直言不諱,「有什麼人在背後出手了。」

    「別開玩笑了……」

    「南茜小姐,你剛才差點害死我。」打斷了她的說話,唐憶淡淡地說道,「原本不會出現剛才那樣的情況的,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胡鬧……能避免的爭鬥就非要挑起來不可嗎?」

    「什麼啊……你不是很容易就能對付他們了嗎?男人要是不夠強,這麼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來!」

    「沒有你所定義的強壯便在世界上生存下來的人,終究還是大多數吧……」唐憶歎了口氣,「南茜小姐,雖然站在我的立場來說這樣或者很可笑,但我以前的確是看過這樣的一句話:當強壯本身成為道德的時候,強壯也必將被更強所打敗。總之,與人爭鬥的強壯是不可靠的,方纔的情況不就很清楚地證明了這一點嗎?我得回去了,再見。」

    不想再多說,唐憶轉身離開,南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卻終於沒有追上來:

    「強壯本身成為道德……喂,到底在說什麼啊,還有春日祭禮的事情沒有說呢……喂……」——

    那天晚上,作了個噩夢。

    早晨醒來的時候一頭冷汗,夢中所見的事物反而忘了。小雪在身邊緊擁著他,一臉的擔憂。

    「沒事的。」

    輕聲安慰了小雪,他爬起身來做了早餐。晴朗的天氣,魔藥班的課程照例是自習,化名康妮的南茜今天卻沒有過來,在課堂裡約略地坐了一會兒,他到圖書館去找資料看。

    說是資料,唐憶所能看的其實也是些圖畫類的啟蒙書籍。貴族學院的圖書館分有四層,佔地龐大,乃是由幾百年前的一座古堡改建而成,藏書量據說居整個阿特羅卡第一,羊皮的、竹刻的、石板的……各種以記載文明為目的的物件擺滿數千個巨大的圖書架。上午來這裡的人很少,唐憶所在的區域根本就沒有其他人,拿著一卷帶有圖畫的羊皮書,他在靠窗戶的一張椅子上坐下,陽光透過巨大的彩屏琉璃照射進來,空氣中浮動著無數細微的灰塵,彷彿無數安靜的小生命。

    「侏儒一族……以……之石……創造邪惡的……巨神兵……」

    認識的字不多,閱讀起來很有些艱難,他在隨身攜帶的羊皮抄本上記錄下不解意思的單詞。不一會兒,「普踏普踏」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克莉絲汀娜的身影出現在錯落的書架之間。

    「阿爾,我就知道你在這裡……在看什麼呢?」

    小姑娘坐到他的身邊,扭頭看他本子上記錄的詞語,隨後對照著圖畫本上的字讀了下去。

    「侏儒一族以祈願之石創造了邪惡的巨神兵,然後巨神兵毀滅了世界啦……嗯,你看你看,巨神兵好兇惡對不對……」她手指著圖畫本上的巨神兵圖畫,那東西是與小山同高的巨人,正方形的腦袋,頭上有只巨大的眼睛,血盆大口中噴薄出洶湧的光流,其中隱隱有兇惡的獠牙。無論如何都無法與毛球的可愛形象聯繫起來。

    「祈願之石是什麼東西?」

    「傳說是神物的一種吧,有一些人推測是光神宮的聖物『七日審判錄』上崩裂下來的石塊,也有人推測是煉金術的終極產物,通過某種特殊的方式連接上神明,將無法解決的問題直接扔給神邸去完成。譬如說侏儒們在製造巨神兵的時候也有著無法解決的疑問,因此才藉著祈願之石的力量……唔,不知道祈願之石的原理到底是什麼呢,連接神明以後,理論上來說可是什麼問題都能解決的哦……」

    說到煉金術,小姑娘托著下巴沉思起來,過了一會兒方才搖頭甩開這個問題,興沖沖地向唐憶說道:「阿爾,我聽說了哦。」

    「什麼?」

    「你要參加春日祭禮的事情啊,芭芭拉那個老女人跟別人打賭說你一定可以拿到表演的第一名哦,現在外面都有人下注賭輸贏了呢,呵呵,我也下注了……」

    眼見唐憶愕然的神情,她又舉起手來,「阿爾,我買的是你贏哦。雖然不希望芭芭拉那個老女人贏了賭局,可是怎麼也不能不支持阿爾你啊,人家想了好久才決定下來的,況且阿爾你就是假面X,一定會勝出的對不對?嗯,我想想……要是贏了可以賺多少錢……啊,對了,阿爾,媽媽讓你下午有時間的話到我家去一趟。」

    想都不用想,賭盤中一旦唐憶勝出,賠率一定高得出奇。克莉絲汀娜計算獎金的時間裡,隨口說出凱瑟琳的邀約,唐憶不由得又是一怔:「找我?」

    「嗯,今天早上跟我說的,告訴你吧,過幾天我十五歲生日了哦。」克莉絲汀娜露出一個甜甜的笑,「一定是媽媽想要你悄悄送禮物給我呢,你可得裝成不知道的樣子哦。」

    「你十五歲了?」唐憶有些驚奇地望著她,小姑娘大受打擊地跳下座位,挺著小胸脯輕邁淑女的步子:「這麼?你有意見嗎?」

    「呵……哪有。」唐憶拍了拍她的頭,「下午我會過去。」

    去到克莉絲汀娜的家裡,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的樣子,春日的暖陽正好揮灑出最為怡人的景色,幾名負責園藝的工人在庭院中修剪著花草,庭院一側的小小湖面鏡子一般蕩漾著藍色的光芒。敲門報上來意之後,白髮的老管家領著唐憶走向別墅的二樓。

    「……由於斯坦利先生過來了,小姐現在正在與他討論有關煉金和博學的一些問題,夫人交待過,一旦雷撒督克先生到了,可以立刻去見她。」

    轉上樓梯,走廊右邊的一間房裡傳出克莉絲汀娜的大喊大叫,老管家領著他去往左邊,在一間暗紅色的門前停下。

    「夫人,雷撒督克先生到了。」

    過了一會兒,房間裡傳出凱瑟琳平靜淡雅的聲音:「請進來吧。」

    老管家推開門,待到唐憶進入其中,方才退後,輕輕拉上。這是一間看來相當公式化的房間。長桌、書架、皮椅、茶幾以及小小的吧台,身著淡灰色連衣長裙、依舊蒙著面紗的公爵夫人在吧台之後拿出水晶一般的晶瑩器皿:「隨便坐,紅酒、咖啡或者花茶?」

    「茶,謝謝了。」

    直覺地感到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對,厚厚的窗簾在房間的一側輕微擺動,日光從兩旁錯出明亮的光屏,使得房間更加顯得昏暗和凝重。公爵夫人的態度依舊那般優雅淡然,唐憶卻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壓迫感。她想幹什麼……稍稍定神,他在一旁的皮椅旁坐下,漫不經心地打量整個房間。在裡側還有一個小小的隔間,灰色的帷幕隱隱顯出一道端坐的人影,正在專注地記錄著什麼東西。

    「最近才從東方運來的朱蘭花茶,清新凝神,在我看來香味稍濃了一些,但有些人說是紳士之香,應該適合雷撒督克先生你。」動作熟練地將琉璃般的器皿沖洗一遍,加入細碎的花瓣,沖洗、沉澱,在小小的火爐上烹飪。公爵夫人的每一個動作都如同藝術一般完美,唐憶望著那動作,淡然說道:「凱瑟琳夫人您過獎了,阿爾並非貴族,恐怕也稱不上紳士。」

    「可在我看來,雷撒督克先生要比任何貴族都更加有紳士的氣質。」淡淡的一笑之後,房間裡靜了下來,耳畔流傳的,是分不清該歸於想像抑或現實的沙沙聲。空氣輕盈而自然地流動,過了一會兒,氣質高貴的公爵夫人端來烹好的茶水,唐憶連忙站起身來接過。「謝謝了」方一說完,還未坐下,一句出乎唐憶意料之外的話已經從對方的檀口輕吐而出。

    「應該是凱瑟琳說謝謝才對……當強壯本身成為道德,強壯也必將被更強所打敗……先生的話語發人深省,凱瑟琳所得頗多。」

    這邊的空氣停了一瞬,唐憶抬頭望去,對方轉過了身子,以一如往常的優雅細步回到吧台之後,面紗遮掩住一切的容色波動。房間回復靜謐,又過了一陣,她的語音才再次響起。

    「小的時候,我曾經夢想過要當一名美食家,調製各種各樣不同的飲料……」

    隨著她那淡雅的嗓音,房間裡的空氣,再次流轉起來……——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11:15 PM

本帖最後由 et69anzqb 於 2009-10-13 01:05 AM 編輯

第37章


    「小的時候,我曾經夢想過要當一名美食家,調製各種各樣不同的飲料……」

    隨著那淡雅的嗓音,房間裡的空氣,再次流轉起來。唐憶低下頭,輕輕地吹動了杯中的茶水。

    「…… 並非自吹,阿特羅卡建國四百多年來皇族子弟以數百計,但有過這樣夢想的,恐怕就只有我一個而已……」隔著面紗,唐憶也彷彿能夠看見其下的莞爾一笑,「這樣的理想自然無法成為現實,作為父親和兄長也是不以為然,但孩子總有孩子的好處,每次為大家捧去精心調製的飲料,他們也都笑著接下。只是父親和兄長每次都當著我的面加入足夠的烈酒,並且對我說,無論如何的飲料,一旦加入酒在其中,就必然也會變為酒。酒一如力量,是決定一切的東西……」

    捧著一杯熱茶,凱瑟琳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輕輕歎了口氣:「無論是皇族還是貴族,所嗜好的飲品必定是酒。因為作為男人必須喝酒,不喝酒還稱得上什麼男人……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心喜歡無法說得清除,但總之所有人都自願或者被迫的接受了它,在這一點上,酒成為了道德,衡量一切的標準!對了,雷撒督克先生不喝酒是吧?」

    「唔……不喝。」

    「為什麼呢?不會有人因此而……質疑你麼?」轉過了頭,凱瑟琳夫人望了他一眼。

    「不喜歡喝,所以也就沒有強迫自己喝下去。」

    「因為在衡量男人這一點上,雷撒督克先生將主見視為了比酒更重要的東西?」

    「只是不覺得是否男人一定需要別人認可而已,其實我並非太有主見的人,未必有衡量別人的資格。」喝下一口茶水,感受著那在空腔縈繞的香氣,他回答道。

    聽了他的回答,凱瑟琳輕輕地笑了笑,隨後望向不遠處的光幕:「總之,從小便被灌輸力量決定一切的理念,其實也算是皇族的宿命。權力以及肉體本身的強,擁有這兩者便能擁有一切想要的東西,希望啊、未來啊、幸福啊……毫無疑問,想要主宰力量的人終究受到了力量的愚弄,一如所有的傳說故事中書寫的那樣……」

    將熱茶捧在手上緩緩地轉動,看來她並沒有任何揭開面紗的意思,只是在淡淡的惆悵之後將語言繼續下去:「因此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疑惑,直到昨晚……與人相爭的強壯是不可靠的。當強壯成為道德時,便注定了被更強所打敗。一如斯坦利老師的心靈無法得到真正的安寧,便是伊夫利特家那位無敵的老人,也無法真正將幸福握在手中……這些年來,唯有雷撒督克先生你說得最為透徹。」

    「呃,其實那句話不是我說的,我曾經看過一本書……」

    「那不重要,不是嗎?」凱瑟琳笑了小,從座位上站起來,唐憶看得出對方並不相信他的這句話,這個世界真正深入探討哲學的書籍極為有限,想來如果這句話曾經出現過,必定早被這些追求高雅的貴族們傳遍了。將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長長的書桌上,公爵夫人向著帷幕那邊說道:「還沒好嗎?南茜?」

    「已經好了。」聽到凱瑟琳的招喚,原本在那邊書寫東西的女子走了出來,正是一身潔白紗裙打扮的南茜,將手中的幾卷羊皮稿件交給凱瑟琳,她回過頭來向唐憶笑笑:「真是抱歉啦,雷撒督克先生,昨天晚上是為了試探你,我也並非那麼不知輕重的蠢女人呢。」

    「南茜在幫我辦一些事,這一點還請阿爾你代為保密了。」翻閱著手中的文件,凱瑟琳向南茜微一示意,充滿朝氣和活力的女明星點了點頭,回到了帷幔後方。隨後公爵夫人再次坐下。

    「這次請阿爾你過來,其實是為了詢問一些我還在猜測的事情,當然如果不願意,阿爾你可以拒絕回答,如同一開始那樣,我希望和雷撒督克先生保持平等的交談,這並非強迫還是什麼,這一點請務必明白。」她轉頭望向唐憶,努力想要給他以平等的態度,「只是因為有些事情或許會關係到丹瑪乃至整個阿特羅卡的將來,我不得不弄清楚。」

    她望過來的時候,唐憶同樣也投以注視的目光,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點頭道:「明白了。」

    「其實……原本是沒有跟阿爾你聯繫起來的,只是……最先的一個疑問,阿爾你是為了沃爾家而來的丹瑪嗎?」

    「……沒錯。」

    「沃爾家的人拿了阿爾你的東西?」

    「某種意義上,是的。」縱然心中已經變得天翻地覆,唐憶依舊保持著淡然,毫無半點驚愕地點了點頭。

    聽到唐憶的回答,凱瑟琳似乎也舒了口氣,望著羊皮卷輕聲一笑:「那麼便大概可以肯定了……這是我們目前掌握的所有資料,阿爾你想聽嗎?」

    「如果可以,當然想知道。」

    「呵…… 沒必要那麼緊張。去年十一月的時候沃爾家的埃爾維斯與艾德裡安兩位伯爵去到望海,原本只是為了處理一件牽扯多年的土地糾紛,同時也拜訪一下他們曾經的煉金術教師,也就是斯坦利老師。去到那裡之後,望海方面接到了來自炊煙鎮的請求,希望他們派出人手尋找失蹤的芙爾娜小姐,這是事情的起因。如果沒有猜錯,芙爾娜小姐失蹤的這件事情與阿爾你有關,對吧?」

    見唐憶點了點頭,凱瑟琳隨後繼續說了下去:「其中的事情我們並沒有調查,只是當第一批真正搜尋到芙爾娜小姐蹤跡的人回來之後,事情有了很奇怪的發展,以致於埃爾維斯先生和艾德裡安先生同時被驚動,出動了大批由沃爾家原本隱藏在暗處的人手,當然事情很快解決。對外沒有透露任何風聲,他們在望海停留兩天後便啟程回丹瑪。在離開之前,埃爾維斯先生拜訪了斯坦利老師,邀請他進行一項據說前無古人的偉大煉金術研究,當時與克娜在望海的我也因此得到了這個消息。」

    「沃爾家族本代掌權的直系兄弟一共四人,埃爾維斯是大哥,但對於權謀並不擅長,以致於本代的家主被交給了排行第二的本傑明。沃爾擔任,這人也是芙爾娜的親生父親。不過雖然不掌權,埃爾維斯在煉金術上卻很有天賦,當初跟斯坦利老師學習過的所有人中,在煉金術上成就最高的恐怕也就是他。聽了他的描述,經過考慮之後,斯坦利老師決定隨我一塊過來丹瑪,探尋一下其中的究竟。而阿特羅卡家本身安排在丹瑪的人手也開始行動,因此查到了非常驚人的結果。」

    「埃爾維斯一行人於十二月三日回到丹瑪,隨後小天狼堡中的一座廢置已久的遠古魔殿被列為了禁地,於此之後,十二月二十三日兩頭高階魔狼潛入小天狼堡,咬死三人,重傷六人後消失不見。一月十五日,魔狼再次侵入,隨後身份不明的人物由東南塔樓直接殺入小天狼堡,半小時之內完成入侵,列為禁地的魔殿被徹底毀壞,在那半小時內,僅僅一名入侵者造成的死亡人數高達兩百三十八人,其中約六十二人為工會在冊的高階法師或者劍士,另外,還有兩名擔任神殿祭師的主精靈,沒有任何傷者。在我們的推測中,能夠造成這樣戰果的,整片大陸上不超過三人,其中兩名在其他的國家,巴克那羅夏是首選,但可以肯定不是他。」

    「後來斯坦利老師過去小天狼堡,趁著先祖祭的時間,所有的沃爾家人都被秘密的調去挖掘那魔殿的廢墟。對著斯坦利老師埃爾的維斯直言不諱,目前被埋藏在下方的便是遠古煉金術的終端:巨神兵。而在閒聊之中,他也無意間提起,當時得到這巨神兵時,有一名異常俊美的少年以及一名銀髮的美貌少女參與其中,但是已經死了。當時斯坦利老師便猜到是你,告訴了我之後,我也就開始對這些事情作出整理。只能說,還好你們沒有先被沃爾家的人認出來。」

    她在旁邊笑笑,唐憶也點了點頭:「嗯,巨神兵是我和小雪的朋友,入侵小天狼堡的那兩匹魔狼我應該也認識。只是另外的那個人……我也沒什麼頭緒。」

    「會不會是……昨天晚上出手幫你的那人呢?」

    「不清楚,認識的人中似乎沒有對得上的。」仔細想了想,唐憶搖頭說道。

    「唔,這樣一來,也就大概弄清楚一些事情了。」微微沉吟,凱瑟琳將羊皮卷放回書桌,笑道,「我倒是很有些興趣,阿爾你的計劃是什麼,我是說……在沒有力量的情況下,你打算如何應對沃爾家?雖然力量不足以成為人生的全部,可在某些情況下,應該也是很重要的。」

    「……聯繫伊夫利特,或者皇族吧。」

    「譬如說我?」

    「知道夫人您身份的當時有想過,但是後來還是決定作罷了,因為……感覺您不像是會介入到這些事情中去的人……」事到如今,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唐憶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舒了一口氣,「不過現在看來我想得太過簡單。」

    「……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介入到這樣的事情中去。」點了點頭,凱瑟琳說道,「不過既然介入了,總得把事情做到底啊。阿爾,我可以幫你,但同時,我希望可以得到相應的回報。」

    微微遲疑,唐憶說道:「我不知道怎麼解開巨神兵。」

    「並非為巨神兵,老實說這件事很有些奇怪,我寧願沒有出現過這個東西倒還好……」凱瑟琳搖了搖頭,「我所說的回報,也可以說是請求吧,希望你能成為克娜的老師。」

    「教導克娜,我能做的恐怕……」

    「請你教她音樂吧,假面X先生。」凱瑟琳輕笑道,「如果能夠教她更多自然好,克娜需要一名能夠引導她的老師。說起來這孩子的性格有些奇怪,對於任何博學之人,只要年齡超過她太過,她就一律沒有尊重的意思,斯坦利老師便是明顯的例子。而因為她的天分是在太高,同齡人少有令她信服的。唯一的例外似乎就是阿爾你了。」

    「同齡人……」對於凱瑟琳會知道他假面X的身份,唐憶倒不覺得驚奇。只是喃喃地重複了這三個字,想起克麗絲汀娜鋼琴的慘不忍睹,頓時覺得底氣全無。

    眼見唐憶在猶豫,凱瑟琳又說道:「我相信這對克娜來說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音樂足以改變一個人的靈魂,克娜雖然在這方面沒有天分,但是只要能夠教導她一些做人的道理或者感悟,相信她以後能避免墮入盲目的泥沼,作為一位母親來說,這是我真心希望的。」

    空氣再次變得沉靜起來,唐憶久久地凝望著那面紗後華美細緻的雙眸,隨後點頭答道:「我一定盡我所能。」

    「這樣一來,謝謝了。」凱瑟琳站了起來,向他微微一躬,唐憶也連忙站起來行禮。過得一陣,凱瑟琳說道:「對了,還有六天便是克娜的十五歲生日,她有跟你說嗎?」

    「大概說了是最近,但沒說是哪天。」

    「從黎明祭典那天你表演了月光之後,應該是我們第一個查到你的線索,在某種程度上我已經做了安排,但不代表就沒有人能夠順籐摸瓜仍然找過來。雖然未必是大事,但畢竟也麻煩。所以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你能夠以這個身份在克娜的生日宴上演奏一段琴曲,作為克娜來說,相信也會很高興的。另一方面,一旦沃爾家真的發現你,這邊也可以理直氣壯地介入其中。這件事,希望你可以考慮。」

    以假面X的身份在克麗絲汀娜的生日宴上進行過表演,只要經過簡單操作,便能讓人感覺他已經是公爵府的人,此後無論誰要對付他,都不可能沒有顧忌。沒有多想,唐憶立即便點頭答應下來。

    「這樣再好不過了,克娜一定會很喜歡這份禮物的呢。聽說阿爾你還要準備參加學院的春日祭禮吧,這件事稍後就讓南茜跟你一塊辦好了。」

    此時南茜已經從裡間的暗門離開,兩人在房內又聊了一些小事情,準備出門時,唐憶終於問道:「凱瑟琳夫人,有一件事,關於芙爾娜小姐,您有她現在的消息嗎?」

    「應該已經不在小天狼堡了吧……」想了一會兒,凱瑟琳低頭說道,「但應該沒有離開丹瑪,接下來我會讓人留意的。」

    「謝謝了。」

    持著最到位的禮節,唐憶在心中卻在不斷計算眼前高貴女子的可信度有多少。在這之前萬萬沒有想到,這位高貴雍容、表面上與世無爭的凱瑟琳夫人所掌握的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勢力。不過,按照唐憶此時的推測,目前她對自己應該還是好意,若是要對付自己,她沒必要花這麼大的工夫。

    無論如何,走出房門時,兩個月來仍舊處於迷霧深處的事情終於顯出了基本的輪廓,他不由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隨後,一個嬌小的身影從走廊對面跑了過來。

    「阿爾,阿爾!你已經來啦,幹嘛不早來找我,我都快被那老頭子氣死啦,你快來幫我報仇!」

    清脆靈活的嗓音瞬間撲到了他的面前,那是克麗絲汀娜。



第38章


    與克莉絲汀娜聊過一陣,被迫答應了要找她一塊在春日祭禮表演的要求。準備離開公爵府時已經臨近黃昏,出乎意料的,南茜在外面等著他。

    柔順的黑髮在腦後紮起清涼的馬尾,優美的絲絨坎肩,清麗卻又不失活力與英氣的潔白連衣長裙緊貼著身體的曲線輕柔地擺動。雙手拿著淡藍色的珍珠手袋,細緻的鞋跟輕輕地敲打著路面,發出悅耳的聲響,見到唐憶出來,她的臉上綻出一個笑容。

    「我還是認為男人應當有力量才好,不過接下來的幾天裡,我們就是搭檔了。」她友好地伸出手來,「多關照啊……」

    「我該說才對。」笑了一笑,唐憶在那隻手上輕輕一握,柔軟細膩的手掌,有著些微的涼意,掌心溫和。有著其內在的堅強。

    這便是唐憶對他的直接印象,由於方纔的事情,之前的印象已經被推翻了。

    由於要商量克莉絲汀娜生日與春日祭禮上的表演,第二天的時候唐憶去到了南茜的住所,因為據她所說,有一首琴曲要唐憶幫忙鑒賞,因為是新曲,一來在學校中彈奏害怕別人偷聽,二來學校的鋼琴室誠然華美,但總有些不習慣的地方。快到中午時,仍做康妮打扮的南茜便領著唐憶離開了學院,往她在丹瑪暫住的寓所走去。

    南茜暫住的寓所是離大劇院不遠的一間二層小樓,位於貧民區與貴族區之間,旁邊便是繁榮的商業區,但由於過去之後沒有什麼重要的地方,小樓附近還算安靜。南茜在經過的一個食店裡提走早已放在那兒的飯盒,店主與保持康妮的身份的女子顯得相當熟悉,看起來她並沒有自己做飯的習慣。

    小小的庭院,似乎並未有過太頻繁的打掃。樓房毫無特點,其中擺設也相當簡潔,一樓是客廳、餐廳、廚房與廁所,客廳裡有簡單的老舊沙發與茶幾,側面的牆邊有著大大的酒櫃,其中擺放的卻是一些亂七八糟不知其用途的東西,除酒以外應有盡有,前方有鋼琴,側面有鑲嵌魔法水鏡的梳妝台,餐廳內除了基本的餐桌座椅外便只有一個擱置擺設物的小台,但上面沒有任何東西。一隻花瓶的碎片被堆放在牆角的不顯眼處。

    整個二樓其實便是一間房,附帶平實的陽台。房間裡傢俱不多,一張簡潔的雙人床,大大的衣櫃,鋼琴、梳妝台以及幾張隨意擺放的椅子便是房間的全部,牆上有信手描畫的塗鴉,兩幅稱不上高超的油畫掛在床頭,看起來已經有些歲月了。如果不是親見,唐憶很難想像她竟然會住在這樣的一個地方,看起來便如同一個落魄的流浪藝人。

    「目光幹嘛那麼吃驚,這裡很差嗎?據我所知你住的地方似乎更差。」

    簡單帶他參觀過住所,南茜在餐桌上擺開買來的食物,用餐的時間裡頗不以為然地說道。

    「大家不一樣啊。貞女之誓苛待你還是凱瑟琳夫人苛待你?」

    在家裡放下難看的麻花辮,換上一身輕裝的南茜顯得相當自然大方,吃東西的樣子甚至比唐憶還要肆無忌憚,聳了聳肩,她說道:「都不是,不過說起來,這裡還是我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呢。我不喜歡太過複雜,簡單一點好。而且這裡原本也沒打算會帶人進來。」

    「為什麼帶我來?凱瑟琳夫人的任務?」

    「只是任務到別處去也行,你不同。」

    「嗯?」

    「你的鋼琴彈得比我好。」

    嚥下一大口米飯,她到一旁喝水,直言不諱。過得一陣,唐憶試探著問道:

    「呃……你怎麼會幫凱瑟琳夫人做……呃,我是說……」

    「做奸細,我做的是奸細。」南茜坦然地將他的話接了下去,「因為那次意外遇見了你,所以凱瑟琳夫人讓我代為留意。當然不只是你,順便調查這個人啦、調查那個人啦……歸根結底,其實我是奴隸。」

    「啊……」

    眼見唐憶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南茜頗有些得意的神情:「貞女之誓買來的奴隸,因為鋼琴彈得好,所以有特殊待遇,不過無論如何,奴隸終究是奴隸。凱瑟琳夫人許諾過我會還我自由之身,所以我就幫她做事嘍……肩膀上可還有難看的烙印呢,你想看嗎?」

    「這個……」

    見了唐憶「你開玩笑吧」一般的表情,她又是一笑,用餐布擦過了嘴,起身收拾餐具:「當然是開玩笑,你以為我會給你看嗎?」

    吃過了午飯,稍稍休息。南茜領著他上樓,拉上窗台的帷幕,空曠的房間一下子變得安靜而蔭涼,她坐到鋼琴旁,打開了琴蓋,隨後彈起一曲輕靈的琴音。曲子的意境類似於唐憶上次在凱瑟琳夫人的宴會上彈的那首,是屬於孩子般童真的旋律,但顯然因為是第一次接觸這樣的風格,曲子基調的把握其實稱不了上佳,幾個地方的轉折也似乎有些生硬。但對於唐憶來說,畢竟令他感到敬畏,因為自己編寫曲子是目前的他無論如何無法做到的事情。彈完之後,南茜回過頭來詢問道:「如何?其實是你上次在凱瑟琳夫人那兒彈的曲子給我的靈感,但是總有些把握不住的樣子,準備修改好後送給克娜做生日禮物的呢。」

    南茜此時的語調誠懇,態度也相當認真,唐憶不願意敷衍她,稱讚之後說出了幾處不好的地方。接下來,自然便是討論與修改。不過在創新這一項上,唐憶其實還比不了南茜,如此一來,直到接近三點,所謂的修改也只是越改越離譜。休息的時間裡,南茜從外面買來一些點心當下午茶,神情頗為苦惱。

    「呀,原本還想在克娜的生日宴上好好表現一番的呢,現在看來,風頭可都會讓你一個人搶去了……喂,可別說我小人之心,不會是不想讓我出風頭故意不幫忙的吧?」

    「哪有……」唐憶連忙辯解,「這種事情是需要靈感的啊,沒有那一瞬間的靈感,什麼都無法做到的。」

    「唔,那難道是因為不想幫我才故意不讓那一瞬間的靈感出來的?」

    「這麼會,我也想弄好克娜的生日啊……」

    「呵……開玩笑的,不過,你打算在那天表演什麼呢?如果不能技驚四座,恐怕人家也不會相信你是假面X哦。當然,表演那首《月光》應該是最好的證明啦。」南茜提議道。

    「唔,其實我還沒想過……」喝著毫無技巧泡製的花茶,他也開始想起這個問題來,過得一陣,他抬起頭來對南茜說道:「我看這樣吧,乾脆我彈琴,你唱歌怎麼樣?我應該有首不錯的歌,當然,得稍微調整一下歌詞……」

    「唱歌?」南茜微微驚訝道,「那麼嚴肅的東西可以拿來在小女孩的生日宴上表演的嗎?」

    這個世界的歌曲,其實往往只有在一些重大祭典上用來禮讚神明的詩歌,配合著巨大而隆重的音樂,顯得格外神聖而莊嚴。除此之外,另一項可以稱得上歌曲的,便是游吟詩人訴說故事時的低唱,不過這樣的歌曲卻又顯得低俗,往往根本沒有任何旋律可言。不過,在南茜的驚訝中,唐憶用漢語唱出一首歌來,討論了片刻,他們開始修改起新的表演項目……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為了生日宴和春日祭禮緊張地忙碌起來,生日宴的節目當天便敲定下來,正式決定春日祭禮的表演則到了第三天。下午的時候唐憶與南茜在小樓裡進行簡單的排練,前兩天的午飯是從街上帶回來,到得第三天則是看不過去的唐憶動手下廚,再接下來的幾天裡,午飯便都被南茜順手推給唐憶了。

    「會下廚的男人似乎不多了呢,不過說起來,我還是比較欣賞更有力量的男人哦……」

    幾天以來,這是她常說的一句話。相對於這個世界的其他女人,南茜則更類似於原本世界中的獨立女性,她的活力與英氣,在一些地方的不拘小節與隨意,都令唐憶有著相當的親切感,不管到底是刻意還是本性流露,幾天下來,兩人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成為了朋友。

    這期間,要求參加到春日祭禮中的克莉絲汀娜在學校之中自然緊緊地纏著兩人,後來文森特也加入了春日祭禮的表演名單,這件事情,便得歸結於第三天發生的那場小小的意外了。

    也是在那件事中,他第一次見到海茵。夏烏佳。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11:17 PM

本帖最後由 et69anzqb 於 2009-10-13 01:09 AM 編輯

第39章


    繞過貴族學院魔法高塔的側面,踏上疏落林蔭間的華麗道路,穿過一片人工栽種的樹林之後,座落於那片青翠草地間的高樓,便是學院中的音樂大廳。佔地面積相當之大,外觀上看來如同科幻故事中的一些超現代建築群,數十個形象各異的平台錯落在樓房的各個側面,由此也將屋頂分割成一個個外觀不同的區域,但實際上卻是一個巨大的整體。還沒進入大門,唐憶便聽見了裡面隱隱傳出的音樂與唱誦聲。

    「大廳那一般很熱鬧,不過裡面有隔音相當不錯的隔間,可以到那裡面去做練習……說起來這幾天能夠佔用大廳的應該是些實力不錯的表演隊伍吧,可能就是我們的對手哦,你想看看也可以看看……」

    領著他從敞開的側門進入,康妮向他述說著這些常識,但臉上卻顯然相當不以為然,如同文人相輕一般,康妮並不將其餘的表演者放在眼裡。克莉絲汀娜原本跟在他們的身邊,此刻已經先一步衝了進去。

    大廳內首先入眼的設置便如同一個巨大的籃球場館,上方四面有座席,引人注目的是側面十餘架各式各樣的樓梯,通往高處的一個個小房間。場地前方有個平台,擺著各式的樂器,看起來相當專業的樂隊便在上方進行著演奏,隨著那莊嚴大氣的音樂聲,衣著華麗的男女便在場地中進行著規模宏大的舞蹈排練,動作舒緩、凝重,充滿貴族氣息。

    這顯然也是一支將要參加春日祭禮的隊伍,能夠佔用最為主要的大廳進行排練,並且以這般陣容出賽,說明這些人大都是貴族身份。說起來,修習有關藝術一類課題的終究是貴族居多。在上方的觀眾席中觀看排練的人數也著實不少,除了一些明顯的隨從和僕人,大都也是衣著華麗高貴,顯示著其中擁有貴族身份的人著實不在少數。

    「呵……原來是珍妮特。阿爾,看到領舞那個了嗎?沃爾家的小姐,在學院裡可是最出風頭的幾個女人之一,雖然在美貌上她比不上同是沃爾家族的芙爾娜老師,但因為是一開始便被沃爾家承認的長女,所以追求她的人實在不少。嗯,這麼說吧,只要她願意嫁,整個貴族學院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會二話不說地跟她結婚,脾氣也還過得去,因此相當受人追捧……」

    康妮向唐憶介紹著前方領舞的一名美貌女子,兩人在音樂聲中走上一旁的觀眾席,克莉絲汀娜聽著這音樂,拉了拉唐憶的衣角:「阿爾阿爾,這首曲子我很喜歡聽哦。她們跳得好難看,我可以跳得更好啦,我下去跳給你看!」

    這般興奮地說著,還未待唐憶說話,小姑娘便越過欄桿,輕巧地跳躍到了下方的場地邊緣,隨後向唐憶招了招收,輕舞起裙擺在那兒跳動起來。

    場地相當的寬敞,此時加入了一個可愛的小姑娘進去也沒顯出什麼不尋常來。上方的人們見到一位小女孩在舞蹈隊的旁邊隨著那音樂跳舞,倒也只是微微一笑,甚覺有趣,其中不乏認識這位小公主的貴族子弟,便與身旁的朋友介紹起她的身份來。然而這樣平靜的景象只是在剛開始的時候,隨著時間的流轉,小女孩的舞蹈愈發忘形,某種突兀的氣氛,便漸漸地變得明顯起來。

    並非是小女孩刻意地在舞蹈隊中進行搗亂,自始至終,她都未曾進入那舞蹈隊排練的範圍,也未有表現出任何要擾亂排練的意思。然而隨著她的跳動,不僅在上方的觀眾席,即便是仍然在進行排練的舞蹈隊伍中,也有人不自禁地偷笑出聲來。這一切的原因都得歸結於小女孩那拙劣得離譜的樂感——她跳得實在太滑稽了!

    當初在公爵府上的那一次,唐憶便見識過克莉絲汀娜對於音樂的離譜理解,以至於原本不想插手的他也忍不住接手過來彈奏了一首曲子。此時望著小女孩在下方手舞足蹈的表演,唐憶就實在忍不住要趴在欄桿上偷偷發笑,隨後,原本也在苦苦忍笑的康妮徒然伸手拉了拉他:「喂,看對面。」

    「什麼?」循著她的指點往對面的觀眾席上看去,出現在視野中的是一名端坐在座位上抿嘴輕笑的白衣姑娘,白玉般的瓜子臉蛋,長相給人以格外小家碧玉的賢淑感覺,在她的身邊眾星捧月般的坐了好些貴族男子。似乎是察覺到康妮的指點,她也望了過來,輕輕地向這邊揮了揮手。

    「她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你應該聽過她的名字才對……」站在唐憶身邊,此時紮著兩隻矬矬麻花辮的康妮一面招手一面低聲說著,「海茵。夏烏佳。」

    「哦?」望著對面白衣柔雅的女子,唐憶委實感到有些驚訝,想起颱風那天聽過的對這個名字的介紹:沃爾家的奸細,最為年輕貌美的超階魔法師……不管怎麼料想也沒猜到竟然會是這樣的外表,對於「強者」兩個字來說,這女人委實顯得太過柔弱了。

    還未來得及發表看法,下方陡然變得一片混亂,一個女子的聲音喊了起來,頓時整個舞蹈都停下來了。

    「克莉絲汀娜!你到底想搗什麼亂!還不給我停下來!」

    說話的赫然便然是那位名叫珍妮特的領舞,一下子就從前方奔了過來,怒氣驚人的吒喝,頓時將克莉絲汀娜嚇得定在了原地,待到反應過來方才大聲回應道:「哪裡有搗亂啦,你們跳你們的,我跳我的,我有沒有打攪你們!」

    「什麼沒有打攪我們!你跳得太差了,太差了知道嗎?你有沒有看到每個人都想笑,你根本就是想破壞我們的排練!」

    「哪有!他們是笑你太粗魯啦!」

    兩人在下方爭吵起來,唐憶輕聲笑道:「這就是你說的還過得去的脾氣?」

    「呵,有原因的,一方面大多數貴族非常講究血統,因此對於克莉絲汀娜向來沒什麼好感,只是因為凱瑟琳夫人大多數人都不敢說什麼,但珍妮特不同,而且她對於有關凱瑟琳夫人的一切事情都會抓狂。」康妮解釋道,「因為據說本傑明先生對凱瑟琳夫人有想法,因此夫人很有可能成為她的後媽。」

    「有這事?」

    「具體有沒有不知道,但是至少珍妮特應該是這樣認為的。」

    低聲地交談幾句,下方的吵鬧越發激烈起來,珍妮特叱責克娜的舞蹈太過拙劣,像猴子跳舞,沒有半點貴族氣質並且毫無教養,克娜則毫不示弱地予以還擊。但是應該是知道自己的舞跳得的確不怎麼樣,爭吵起來底氣有些弱,小女孩一直都處於劣勢。過得一陣,卻聽得另一個聲音加入了其中,下方的房間裡走出一個人影,卻是身材高大的文森特。

    「珍妮特小姐,這樣說一位小女孩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那並非是斥責的語氣,身材高大的男子語調謙厚而溫和,使得珍妮特的氣勢不由得為之一滯,隨後仰著下巴說道:「你是什麼人!對於藝術一竅不通的人有資格在這裡說話嗎?她這樣搗亂我憑什麼不能說她!」

    「我想這位小姑娘並沒有搗亂的意思,她只是按照她對於音樂的理解來舞動自己,你們不喜歡,也不能說她跳得就不好啊,在我看來,她跳得才是真正隨心的舞蹈才對。」

    接下來便又是一番爭吵,文森特這人對於事物的原理有著深究的習慣,堅持任何舞蹈,只要發自心靈,總能打動人,珍妮特自然斥責他在亂蓋。到得最後,結果是讓文森特表演一場舞蹈之後再來說話。

    「嗯,既然這樣……我以前在南方蠻荒之地的時候,曾經看過一種靈魂舞蹈,雖然動作有些笨拙,但我覺得很能打動人,用來證明我說的話應該再好不過,只是音樂方面恐怕有些困難……」

    他與台上的樂隊一番交流,果然沒有人會演奏他所說的那種音樂,但似乎是對自己的舞蹈相當有信心,在場地上畫出一個無形的圓圈,他決定不用音樂的輔助直接開始表演。不過,當舞蹈真正開始,文森特在場地上轉起笨拙的***時,處境似乎比方纔的克莉絲汀娜更加慘不忍睹。

    「哈哈,這是什麼,模仿猩猩嗎?」

    「哈……野人的舞蹈也拿到這裡來……」

    「開玩笑吧……這也能叫舞蹈,果真是蠻荒之地的野蠻人……」

    相對於身份高貴的克莉絲汀娜,這個身著平民服裝的傢伙顯然不具備任何背景,因此舞蹈一開始,各種嘲弄與嗤笑的聲音便響了起來。而說起來,他此時的舞蹈也的確相當滑稽,看起來便如同非洲野人舉行的食人宴會一般。觀眾席上的唐憶卻沒有笑出來,誠然在他也無法在這舞蹈中感到能令自己共鳴的東西,但接觸過太多這方面知識的他卻能夠觀察出其中蘊含的意義來。

    會對這種舞蹈感到共鳴的,心裡應該有著很深的悲傷吧……

    他心中這樣想著,身邊的康妮幾乎捂著嘴笑到了前仰後合的程度,不由得也是莞爾,從看臺上直接跳下去,拍了拍正在生氣的克莉絲汀娜的腦袋:「好啦,別氣啦,比賽的時候我們打敗她們就好,這時候幹嘛要跟她們計較呢。」

    「不行,阿爾你幫我報仇啦。」反手拉住唐憶,小女孩說道,「她們太過分了。」

    那邊文森特的舞蹈即將接近結束,但事實上根本已經沒有人在看了,望見唐憶的樣貌,珍妮特臉上先是微微一紅,隨後道:「哼,你又是什麼人,也想來跳那樣的猩猩舞嗎?」

    「呵……我是克娜的朋友,跟文森特也認識的,他跳的舞蹈也未必是那麼難看啊,裡面包含了很多東西的。」

    聽得唐憶為他們說話,珍妮特的眼中又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果然,下等人就只能與下等人做朋友而已,縱使沾上了貴族的聲名,也終究是沒有教養和內涵的野蠻人……」

    她說這話時目光轉向克莉絲汀娜,所指顯然相當明確,頓時間克娜又大嚷了起來:「你在說什麼……」便要衝上去,唐憶一把拉住了她,輕輕歎道:「珍妮特小姐,難道真的得舞跳得比你好的人才能對舞蹈作出評論嗎?」

    這句話類似於自言自語,未待珍妮特回答,唐憶往前方的樂隊走去,說出一首曲子的名字。而當文森特的舞蹈終於結束,一首由打擊樂器開始的歌曲便在大廳中響了起來。音樂聲中,唐憶隨意地站到了平台的前方。

    「這是幹什麼,竟然要在這樣低俗的音樂中進行舞蹈嗎,果然人以群分……」

    「他也想表演野蠻人的舞蹈嗎……」

    由唐憶交待樂隊演奏的,其實是一段游吟詩人表演時方才使用的簡單旋律,這樣的旋律往往會被貴族們認為「低俗」,畢竟只是提起故事的輔助旋律,唯有其中的某些打擊節拍適合唐憶將要進行的表演,因此便讓樂隊演奏了出來。而隨著他的第一個動作展開,嗤笑聲又紛紛傳了出來。

    「這是幹什麼,隨便揚揚手也能叫舞蹈嗎?」

    「看起來有是個小丑,可惜了長得那麼好看……」

    「兩個動作間一點連貫性都沒有……」

    這樣的評論在片刻之後如同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掐斷在了空氣之中,台下人們的神情先是變得驚奇,隨後則是一片的迷惑和惘然,似乎是不知道該如何判斷這一舞蹈,複雜已極。

    不願意小女孩在身世一項上受到傷害,因此唐憶才決定上前進行表演。但說起來,珍妮特的舞蹈無論如何不算差,舞台上的她雍容舒展,大方得體,在舞蹈上的造詣委實相當之高,對比之下,唐憶明白自己其實遠差於她,這樣的情況下,想要別人真的對自己的舞蹈心服口服,自然只能劍走偏鋒,找出最具有視覺衝擊力的舞蹈進行表演。

    在他的印象中,要在最短時間內造成最大的視覺衝擊,如果只是對比這個世界的貴族舞蹈,能用的題材相當之多。自然不能與它比優雅。踢踏不錯,但是自己並不熟練,況且今天穿的也不是適合的鞋子。狂熱的拉丁需要兩個人一塊進行。大動作的街舞的確能夠得到許多人的共鳴,但是崇尚從容的貴族們恐怕又會職責太過輕浮。由此一來,他選擇了街舞中的一個旁支,也是他曾經最擅長的一種舞蹈。

    ——傀儡舞!

    機械的動作、凝固的表情、伸手、旋轉、停頓、滑步……台上的唐憶彷彿徹底成為了一具失去靈魂的非人玩偶一般,配合著那稱不上高明的旋律和節奏,漸漸衍生出一種詭異無比的氛圍。手臂、肩膀、頭部、腳踝甚至是眼球……身上一切可以分開的部分都彷彿在自行運動,明明是向著左邊行走,卻不由自主地去往了右邊,整條手臂想要動,卻被另一隻手按住了手肘,接著小臂彷彿失去了關節限制一般轉出機械而離奇的***。那動作時而快速,時而緩慢,時而優雅,時而倨傲。隨著舞蹈的進行,彷彿整個時間都被一個個動作所分割,眾人耳中甚至如同幻覺一般聽到了表演者全身關節運動時發出的「卡卡」聲。

    寶藍色耳墜村出無比的冷澈,俊美的臉上冷得看不出任何表情,隨著奇異的舞動,漸漸的竟給人一種美神降臨的錯位感。在那裡動作的彷彿不是人,而根本是一具根據美神形象製造而成的木偶或者雕像。漸漸的,舞蹈達到最為激烈的部分,某一個動作中,一隻手臂陡然損壞,隨後故障接踵而來,然而損壞的手臂上五指仍在機械地動作,接下來是腿、身體、頭部,到得最後,整個身體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停止下來,但僅剩的一隻眼球卻動得格外激烈。終於,眼球的動作霎然而至,頭部「卡」的低下,失去了一切活力的身體便再也無法動彈了。

    雕像死了!

    隨後,那旋律做為結尾的最後一段響起,這多半是游吟詩人稱頌了英雄後用來感歎的段落,相對舒緩而優美,死去的身體突然動了一下,接著,所有的身體機能以原本設定的軌跡開始回歸,因損壞而彎曲的四肢開始伸直,頭部也逐漸抬起,眼球抖動幾下,隨著音樂的尾音落下停止在正中。那整座雕像便回歸了完好的站立姿態,目視前方,這次是真的不動了……

    片刻後,掌聲雷鳴般的響起!

    輕輕按摩著頸部,唐憶舒展著身體,從台上走下,克莉絲汀娜以迎接英雄的姿態撲了過來。珍妮特漲紅了臉頰,見他走過來,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隨後驀然驚覺一般不甘示弱地抬起。

    「其實我覺得文森特說得不錯,舞蹈是心靈上的東西。珍妮特小姐,心靈沒有高下之分,也沒有多少之別,任何人的舞蹈都是舞蹈,誰也不會特別高貴,誰也不會顯得卑下,這就是我想說的了……」

    對面的珍妮特沒有說話,好看的臉頰漲得更紅了幾分,只是死死地望著他,幾乎便是要哭出來的表情。唐憶拉著小女孩轉身離開,康妮和文森特也走了過來。

    「真的很有震撼力。」文森特感歎道。

    「呵……其實文森特你的舞蹈也很好啊,雖然……似乎太沉重了一點。」唐憶笑著說出自己的感受。

    「啊,你能看懂?」聽了唐憶的說話,文森特高興起來,「果然啊,果然還是有人可以看懂的吧,哈哈,太好了……」

    得到了第一個知音,文森特顯得格外開心。康妮則只是微笑著向他點了點頭,一旁則有貴族走了過來,向唐憶做著自我介紹,顯然是對唐憶的才能產生了興趣。一時間情況混亂不堪,待到克莉絲汀娜受不了了一頓發飆,情況才得以控制,唐憶回頭對文森特說道:「上次本打算不參加春日祭禮的,可是被芭芭拉老師逼了沒辦法,剛才突然有個想法,文森特你有興趣和我們一塊表演嗎?」

    「啊,好啊,我還怕你不想和我一塊表演呢,怎麼樣?是魔術還是舞蹈?」

    「應該……兩樣都是吧。」

    腦中整理著方才突然興起的靈感,正抬頭時,兩道注視的目光從遠處的人群中投射過來,那是在幾名貴族的簇擁下正向大廳外走去的文秀白衣女子,與他的目光相觸時,對方微微的一點頭……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便在緊張的尋找道具與排練中過去。

    那天傍晚,雲霞折射出溫暖的夕陽,公爵府的馬車載著唐憶與南茜去往優美的貴族區,同行的還有依偎著唐憶的銀髮女子。

    「你的妻子?嗨,我叫南茜,初次見面,你好啊。」

    上車時,衣著華麗的南茜向少女友好地打招呼,並且伸出了手,但是沒有得到回應。

    「抱歉,她很怕生。」

    「我又不是很凶神惡煞……她看不起我!哼,我不跟她一般見識……」

    故作生氣地噘起了嘴,南茜轉身坐到一邊,銀髮女子坐在唐憶身邊,聽著他用漢語跟她說話。

    「沒關係的,那裡有很多好看和好吃的東西,你可以跟著我,也可以跟著克莉絲汀娜和凱瑟琳夫人,她們回保護你。凱瑟琳夫人還記得嗎?在船上見過的那個很和氣的蒙面人……」

    說話聲中,南茜已經悄悄地轉過了身來,惡作劇地在小雪身上一拍,「啊」的大叫了一聲。

    隨後是更大的一聲……

    大概十分鐘後,唐憶從車窗望出去,看著外面路邊金黃的樹影,夕陽的光芒從樹隙間揮灑過來,從他的臉上不斷變幻而過,照出一副苦苦忍笑的神情,小雪在他的身邊,望著對面的女子,一臉歉意。便在小雪的注視下,身上依舊穿著華麗衣裙的女子頂著黑黑的眼圈,正用剛才叫車伕買來的雞蛋進行熱敷,看起來儼如「家有賤狗」中卡通味十足的主角。

    「慘了慘了,這下慘了……今晚沒辦法見人了……」

    「噗哧——」不自覺的,唐憶口中有些漏風。

    「你還笑,你這幸災樂禍的傢伙!再笑我翻臉啦!」

    「抱歉抱歉,不笑了不笑了……誰叫你那麼去嚇小雪的……」

    「不許回頭,臉上不許有笑的表情!」某雌性賤狗揚著手指大聲命令著!

    「唔,好吧……」

    由於那充滿喜劇色彩的眼圈是自己妻子的傑作,他只好默默地忍受下對方一切不合理的要求。從車座下拿出一張劃有黑叉的面具,他順手戴在了自己的臉上。

    看看,不會再有笑容了,真是委曲求全到自己都感動啊……


第40章


    魔法燈光淡淡的點綴在庭院之間,衣著華麗的貴族們在宴會間穿行談笑。夜空彎月如弓,繁星閃爍輝映。以熟練的手段應付著一名名不斷過來攀談的貴族,趁著空暇之時,他拿了一杯酒走到旁邊的角落,唇畔浮現淡淡嘲諷的笑容。

    這些蠅營狗苟的人哪……

    醇香的紅酒流入口腔之中,無聲地散發開來。靜立在大樹之下的他身材頎長,氣質高貴,俊美的樣貌帶著剛毅與堅定,充滿貴族化的男性氣息。如果在平時,他給人的感覺是相當平易近人的,也只有在這樣單獨一人的時候,他才會表現出那種孤傲的神情來,感覺到身後有人過來,淡淡的冷笑在唇畔無聲湮沒。

    「腓烈特殿下、腓烈特殿下,你果然在這裡,哈哈……剛才有人跟我說見到了太子殿下,我還不相信,太子殿下可從來不參加這些宴會的啊,沒想到真的在這裡……」

    「克娜的生日宴會怎麼是那些尋常聚會可比,我如果不來,姑姑那裡不高興了我怎麼擔當得起……懷特伯爵,幾天不見,你的氣質更加出眾了呢。」

    只從那聲音便能聽出來人的身份,帶著得體的笑容回過頭來,果不其然,出現在視野中的是那一如既往渾圓如球的體形,頭上頂著幾撮少得可憐的卷髮,整張圓臉都顯得油光閃亮。

    臉上堆著幾乎要滿溢而出的媚笑,懷特伯爵說道:「哪裡哪裡,殿下過獎了、過獎了,不過自從在帝都聆聽過陛下的訓示之後,這些天來我一直都在聽鋼琴曲……」

    「那是,鋼琴是陶冶情操的最佳途徑,也是最為適合貴族的高雅樂器,懷特伯爵品味相當出眾啊。」

    壓下發自心底的巨大厭惡,他得體地應付著眼前圓球的糾纏,心中分析著有關眼前這人的一系列資料,實在難以弄得清楚,這人到底是因何受到父親賞識的呢?

    這幾年來,懷特伯爵的勢力崛起極快,表面上他是在暗處為老皇帝幹些掠奪女人、訓練成性奴後送進宮廷的骯髒勾當,但在更深的層次上,少數人仍舊察覺到了位於他背後的那一股力量。彷彿是在一夜之間得到了擁有巨大魔力的神燈,隨後便一路扶搖而上,從一名家族沒落而且足夠猥瑣白癡的子爵升上伯爵的位置,原本沒落到極點的家族也因此重新建立起勢力,並且不斷擴大影響,最近他為皇帝辦的好幾件事情雖然手段低俗污穢,但從結果上來看,著實相當漂亮。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年初在帝都的時候與他有過幾次會面,隨後被老皇帝將他安排在自己身邊輔助自己,主觀上來講,自己並不喜歡這個人,但在政治層面上的交流,向來不是以個人好惡主導的,不是嗎。

    「……對了,腓烈特殿下,聽說這次的宴會不僅有南茜小姐過來表演,還有一位很神秘的嘉賓會來呢,您聽說了嗎?」

    「唔,據說是那位最近在城裡名聲鵲起的假面X吧。」

    「是啊,殿下對這位假面X可有什麼看法嗎?」

    「一個彈鋼琴的而已,怎麼懷特伯爵有看法嗎?」

    「殿下,在我看來,這人藏頭露尾,而且以一名孩子的死去為自己造勢,恐怕是藏有什麼禍心啊……」

    「唔……」這人是在試探自己還是真的不清楚內情,稍稍一想,他笑道,「懷特伯爵怕是多慮了吧,況且他既然能夠接受姑姑的邀請,自然也接受姑姑的保護,誰想要得罪姑姑,可都得先過父親那一關啊。」

    「呵呵,我也只是隨便說說、隨便說說……」

    雖然接受了父親的命令,偶爾要與他有所接觸,但無論如何對這個人都難以有任何好感。看起來,自己的修為還是不夠啊,還是說這個人實在是能令所有人都無法忍受的存在呢……這樣想著,好在片刻之後,那圓球識趣地離開,他品嚐著杯中的紅酒,轉往更為僻靜的地方。走過花壇的轉角,一個身影進入了他的眼簾。

    暖黃的魔法燈光下,氣質飄忽的白衣女子蹲在不遠處的小池塘邊,一頭銀髮柔順地垂下直到腰間,正在用手逗弄著水中的魚兒。衣服應該算不上華貴,但剪裁做工都非常得體,恰到好處地村托出女子的身材與那股彷彿落於世界邊緣的孤陌與純粹,看起來,她便彷彿籠罩於雲煙細霧中的精靈一般美麗清靈。

    察覺到了什麼,那女子回頭一望。腓烈特下意識的退回花壇的遮掩之中,也在同時望見了那女子清麗脫俗的面容,乍看起來只如一名從未經歷世事的單純少女,但其中卻又有一股奇特的成熟感覺,能夠將這兩種氣質完美地融於一身的女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心中有些猶豫要不要從花壇後出去,一個嬌小的身影已經從一旁繞了過來,卻是忝為今天宴會主人公卻一直未有出現的小女孩。對於這名女孩,自已一向都有些不以為意,既不特別喜歡,也不會刻意去討厭。不過她與眼前白衣銀髮的女子似乎很是熟悉,一直嘰嘰喳喳地跟她說著話。那銀髮女子站起身來,在幾棵樹下輕盈地走動,小女孩便小跑地跟在她的身後。燈光淡淡的照下,畫面素雅而溫馨,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一副景象中,他覺得自己的心靈陡然變得格外寧靜,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那女子走到一棵樹下,輕輕的一跳竟然躍起一人多的高度,折下了樹上的一根枝條。小女孩好奇地望著她將枝條上的少許枝葉摘去,隨後用手撕出一個銳利的尖頭,走到池塘邊用力一插,抽出來時竟然已經叉中了一條魚兒。銀髮女子滿臉笑容,小女孩頓時歡呼了起來,拉著她離開了池塘的範圍。遠遠的,他聽見她在說:「雪兒姐姐,我們去烤來吃……」

    目前二十二歲的生命中,他曾經見過不少美麗的女子,無一不是美麗出眾、氣質高雅的貴族少女,她們每一個人都是獨特的、充滿吸引力的存在,但無論面對著誰,面對著那各種各樣的優美與獨特的靈魂,他從未有過真正心動的感覺。在他的心裡,一直在意的是以後的權力與做為,他將是阿特羅卡的王,將領導著千萬的子民踏上最為輝煌的路途,他將讓阿特羅卡走上無與倫比的繁榮巔峰,國家與子民、前事與後評、戰與拓、鐵與血……在他的心中,這些一直都是最為重要的東西,女人對他來說,一向是可有可無的調劑品,他也一直都是這樣認為著,但此刻,他知道自己錯了。

    就在方纔的某一刻,望著那白衣銀髮的少女,他陡然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那並非是他初見她的一眼,也並非是她在樹下走動的寧馨片刻,而是她舉起樹枝叉向水中的那個動作。那一瞬間,她將刺穿魚身的枝條從水中拔出,魚兒的身體在空中彈動掙扎,晶瑩的水花珍珠般的在空中飛濺而起,那一頭銀髮飄舞間,精靈般的笑容從她的雙唇逸出,微微地張開兩排潔白的貝齒……就是在這一瞬間,他感到心中如同被巨錘敲擊一般發出「砰」的聲響,有什麼東西以最為強有力的姿態擊打著他的身體。

    她叫雪……

    返回宴會場所的時間裡,他一直在思考著那名銀髮的女子。自己因何會對那樣的一個動作如此怦然心動呢,這一點委實百思不得其解,但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她叫雪……就是這個名字,既然已經確定了,那麼就全力以赴地去爭取吧,他會得到她的!他心中想著。

    想要的東西,就要以最為強有力的手段去爭取!以橫掃一切的決心和意志去得到它!將它狠狠地拿在手上,一旦攥緊,便再不放鬆!這是以前父親對自己的教育,也是自己一直以來的行為準則。

    草坪之上貴族來往走動,前方擺著幾排擺滿點心的小桌子,歌舞聲從二樓的露天平台上傳下來,許多人跟他打招呼,但他只是心不在焉的敷衍著,拿了一杯酒,他在一張圓桌前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左前方的一張小桌子,那裡有兩個人,其中一名是一貫姿態優雅高貴的卡撒米爾大公妃,那位名為凱瑟琳的女子,也是自己的親姑姑。另一名則是衣著無比隨意的中年女人,叫做芭芭拉的魔藥老師無論在哪裡都顯得無比的漫不經心,在貴族們的眼中,這種行為無疑相當欠扁。

    菲利克斯。伊夫利特……

    不自覺地,想起了與那個女人有著血緣關係的人的名字,心中頓時一陣厭惡。無論是那個女人,還是她那瘋子兒子,或者是她那位不願意教自己煉金術的父親,都是令人厭惡的對象,一旦自己繼位……

    片刻之後,他制止了自己並不禮貌的想像,將目光轉向凱瑟琳夫人的身上。

    姑姑啊,真的好久不見了……

    儘管做為這次宴會的主人,但凱瑟琳夫人這邊毫無疑問是顯得有些冷清的。誠然與每個人打招呼,與人聊天時她也能做得面面俱到,手段圓融無比。然而一旦她靜下來,能夠主動去與她交談的人卻是極少,歸根結底,她身上有一股高貴的屬於寧靜的氣質,幾乎任何貴族在她的這股氣質前都感到自慚形穢,彷彿身邊的天地都與她形成了一體,任何打擾在這種安靜面前都將成為無知的冒瀆。而在人們心中,這也恰是其身上所擁有的最為高貴的氣質所在。這樣的情況下,或許也只有芭芭拉這種與她相交多年並且毫不受對方影響的人才能夠與她流暢地交談。

    事實上,凱瑟琳家的宴會,基本上伊夫利特和沃爾兩家是不會來人的,表面上這是因為兩家都未將有實權的她放在眼裡,但當初在父親那裡,自己卻聽過其真實的理由。自從被當成王儲培養開始,自己便知道了許多有關這位姑姑的事情,她一方面極度的厭惡權勢與骯髒的貴族圈,另一方面卻又能夠以最為華麗高明的手腕將她所厭惡的這一切都掌握得清清楚楚,在政治上的敏銳與處理事物的手段,便是自己的父親也大歎不如,她一方面掌握起阿特羅卡家族黑暗的一半,另一方面又刻意製造出自己毫不關心外界的假象。

    一個明明討厭這些事情的人,為何偏偏能將這些事情處理得如此完美呢?她的心中到底又在承受著怎樣的煎熬呢?在這種複雜的背反性中掙扎交錯,最終折射出來的深沉卻無比高雅的宿命感,某一段時間裡——不,甚至到現在——都如同甘美卻有毒的罌粟一般深深吸引著他。

    姑姑大自己五歲。他曾經這樣想過,自己成為帝王之後,她可以成為自己的妻子。

    這並非是愛,而是對於她身上那股宿命凝聚而成的高雅的渴求以及對於她能力的肯定,到時候無論明處暗處,必定有人反對,但那並不重要。

    這些汲汲營營只想著如何偷取更多權力的骯髒傢伙們懂得什麼呢?

    帶著淡淡的嘲諷,他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雪……他想。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名身材高瘦的貴族坐到他的身旁。這是帝國在丹瑪地區的總督,屬於腓烈特陣營非常有實幹精神的一位老人,他們似乎是談起音樂吧,反正他是在隨口敷衍,所說的話語甚至沒有經過內心。音樂……那只是這幫故作風雅的無能之輩為掩飾內心的低俗而弄出來的無聊事物而已,國家需要的,唯有鐵與血!

    然而不多時,他才漸漸從感人的音樂中覺醒過來,一股格外新穎的曲調流轉在四周的空氣之中,隨後,則是南茜。伊瑟汶那偏於中性的溫柔嗓音,唱出了柔和的旋律。

    那是完全顛覆了整片大陸現有音樂面貌的歌曲,不是莊嚴的唱誦,沒有難解的讚美神明的文字,沒有浮華與虛偽的表象。她只是以最為通俗易懂的詞句,配合著優美動聽的旋律,唱出了一名母親對於女兒的愛惜與眷戀。

    ……

    你睡著了手掌緊握

    臉頰上有淺淺酒窩

    在這一刻我看著你

    好多話想說給你聽

    如果明天你就長大很多

    我會不會覺得不知所措

    你不再想讓我牽你的手

    每天盼望從我掌心掙脫

    你也會愛上一個人付出很多很多

    你也會守著秘密不肯告訴我

    在一個夜晚倚著我的肩

    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一整夜

    和你一樣我也不懂未來還有什麼

    我好想替你阻擋風雨和迷惑

    讓你的天空只看見彩虹

    直到有一天

    你也變成了我……

    如果是如同唐憶一般生活於現實世界的人,也必將辨認出那歌曲的旋律乃是由王箏所演唱的一首《對你說》,歌詞卻已經改成了這個世界的語句,只是意思上沒有多少改變。南茜的聲音就那樣專情地唱著,一遍之後,轉向第二遍,他是何時沉浸其中的呢,卻已經無從知曉了,頃刻,回憶襲來……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11:19 PM

本帖最後由 et69anzqb 於 2009-10-13 01:12 AM 編輯

第41章


    游離於虛無與真實的思緒間的,一如在采光不足的房間裡隱現的淡灰色陰霾,記憶便在那樣的畫面中時而閃現出來。影影綽綽,掙扎變幻。時而撥動緊繃的心弦,轉瞬間又如同水底的游魚般消失不見,但那如同紗絨一般的記憶尾線卻一如泥沼,在人無法察覺的時候將之吞沒,漸漸的至膝、至腰……

    他記得的是那陰暗的堡壘與無數迷宮似的房間,母親的面孔總是在其中幻現出來,她總是穿著華麗名貴的衣服,貴族的裙擺蓮荷般的張開,使她看起來像座高不可攀的尖塔。她的嘴唇有些薄,會時常不由自主地上揚起淺淺的弧度,單眼皮,兩旁往往劃出墨黑的眼線,這樣的形象使她看起來很有著貴族的高傲與刻薄。那樣的形象穿行於記憶的迷宮之中,在後方如噩夢般不斷追逐著他。哦,對了,那個時候,她追逐的是那個剛剛擺脫嬰兒的孩子,那個時候,他便是那個孩子……

    曾幾何時,她可曾也那樣安詳地注視著他麼,如同那般繾綣的情景……那時候他還在更小的年紀,什麼都不曾知道的年紀,她的臉上沒有那般的刻薄與疏離。也曾經有過那般慈愛的她,帶著那單純微笑的神情在小小的床便安靜地注視過他,遠處傳來飄渺的歌聲。燈光是暖黃色,記憶是暖黃色,沒有堡壘沒有迷宮,只有那單純的小小天地。

    如果有過……

    溫柔的歌聲依舊在空氣中緩緩游動,紅酒折射著燈光,血液一般微微顫動,什麼人在他的耳邊說著話。他在說什麼呢,音樂、最動聽的音樂,彷彿將人們心靈最深處的記憶勾起的樂聲,那記憶、記憶又如何……

    那是自己一再避免、一再想要忘卻的記憶啊,竟然……

    「啪」的一聲,酒杯被他放到桌面上,劇烈的搖動間飛濺起瑪瑙般的水滴,不自覺的讓酒液濺濕了衣袖。身邊那高瘦老人還在說著:

    「……這樣的歌聲絕對能夠開創一個時代啊,既簡單,又能深入靈魂……」

    「不過是無聊的音樂罷了。」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說話,一向都保持著高貴氣質的王子破天荒的有些躁動,「國家需要的從來就不是那樣的東西,除了鐵與血,一切……都沒有意義。」

    「腓烈特殿下。」

    「我……」在老人平靜的聲音下呼吸,片刻之後,他露出了歉意的笑容,「抱歉啊,布蘭特伯爵,我失態了。」

    「殿下先平靜一下吧,哦,懷特伯爵也在那邊,我先離開一會兒……」

    「抱歉……」

    音樂聲中,高瘦老人離開了身邊,他注視著桌面上搖動的酒杯,片刻之後呼吸回復了平靜,以一貫帶著優雅微笑的淡然姿態抬起頭來,銀髮女子的身影進入了他的視線。

    就在相隔了幾張圓桌的側前方,克莉絲汀娜坐在母親的懷裡,靜靜地擁著大公妃的頸項。銀髮的女子便坐在她們的旁邊,雙手托著腮幫,側頭望向二樓的平台,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其中所流露的,是在場所有人都望塵莫及的自然與純粹,彷彿在她的身邊,一切都化為了叢林,回歸初始的世界。

    片刻後,歌聲漸漸的停止下來,上方傳來南茜的說話聲。

    「……剛才這首《對你說》,全是由假面X先生所作的哦,方才彈奏鋼琴的也是假面先生,南茜不過是負責歌唱部分而已……南茜對他可是很崇拜呢,接下來還有他為我們今晚的小公主所作的一首鋼琴曲,老實說,這首曲子真的是天籟……」

    「……獻給克娜。」

    那刻意顯得低沉的男聲說出琴曲的名字,隨後,原名《獻給愛麗絲》的雋永琴曲便輕柔地響了起來。片刻之後,他拿起酒杯,自然地走向銀髮女子所在的圓桌。

    「姑姑,好久不見了。」放下酒杯,他在凱瑟琳夫人的另一側坐下。

    「呵,是腓烈特啊。」拍了拍懷中小女孩的後背,她從慵懶的姿勢中坐直了身體,眼見他要與母親談話,克莉絲汀娜很淑女地走到了銀髮女子身邊的座位上去,「什麼時候過來丹瑪的,都沒來我這裡玩一下,我可是會生氣的哦。你父親的身體還好嗎?」

    「父親的身體依舊時好時壞,但開春的時候總算穩定了一些,因此我才敢離開帝都的。姑姑可別惱我啊,否則父親恐怕就是第一個放不了我的。」他笑著向面紗後的女子告罪,這一桌坐了五個人,小女孩大概是覺得太擠,拉著銀髮的女子去到了旁邊的一張桌子上去。

    該死的……

    目光跟隨著兩人移向一旁,旋即驚覺地收回,面紗之後公爵夫人注視的目光正灼灼地投在他的臉上,但那被注視的拘束感只是稍縱即逝,恍如幻覺般的消失了:「帝都今年下雪了吧?」

    「嗯,下得很大,奇蘭山脈上真是壯觀呢,只是南區那邊壓死了幾個人。」

    「啊,壓死人了嗎……好久沒去過帝都了……」

    兩人只是家常般的閒聊,幾分鐘之後腓烈特故作無意地問道:「和克娜在一塊的那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嗎?以前沒有見過,氣質很出眾呢。」

    「呵……腓烈特也覺得她的氣質很好嗎?只可惜沒辦法說話,她並非貴族啊,而且已經是別人的夫人了,腓烈特你晚了一步啊,那對夫妻感情很好呢。」凱瑟琳故作俏皮地開了開他的玩笑。

    「啊……是嗎。」調整著臉上不甚自然的神情,腓烈特將酒杯舉到唇便,輕輕點頭。

    又交談片刻之後,他起身離開這邊。二樓平台上,優美的旋律已經接近尾聲,克莉絲汀娜跳起來大叫了幾聲「萬歲!假面X萬歲!好棒啊!」隨後拉著銀髮的女子去往別墅後方,目光跟隨著那銀髮女子的身影,他的臉上露出些微的悵然。而在他身側不遠的地方,身體渾圓的胖伯爵將這一幕靜靜地納入眼底,面上露出了笑容。

    不多時,一名穿著僕從服裝的男子離開了大公妃的莊園,跨上矯捷的奔馬,飛馳往城市中某處秘密的所在……——

    故作無意地隨處走動著,目的當然是為了再見她。一心以為終於遇見了合適自己的女人,卻忘記了去考慮佳人已經名花有主這一可能,現在縈繞在心中的,除了淡淡的惆悵之外便只剩類似於不知所措的無力感,若在以往,他會對這一感情嗤之以鼻並且強迫自己努力按下這樣軟弱的心緒,但目前……也只能這樣而已了……

    藏身在粗大的花樹之後,他靜靜地望著不遠處的銀髮女子,歎了口氣後終於決定轉身離開,卻見那胖胖的身體正在身後不遠處望著自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個爛人打算幹什麼嗎?

    這樣的疑問沒有持續多久,注意到了皇子殿下的目光,懷特伯爵立即滿臉堆著笑容地小跑了過來:「殿下,您是喜歡上那個女孩子了嗎?」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沒、沒……沒別的意思,殿下,既然您這麼喜歡他,臣下方纔已經查過,這女孩沒有什麼背景。因此已經通知了暗二組的人,我們只要在她回家的路上……」

    看著那張噁心的笑臉上不斷翻動的肥厚嘴唇,不斷吐出不堪的字眼與計劃,腓烈特一時間幾乎便要忍不住打人的衝動,隨後面上卻綻出了微微的笑容:「我現在知道懷特伯爵你可以得到父親賞識的原因了……」

    「為了太子殿下,臣下只有盡心盡力,努力……」

    「盡你個頭!!!馬上給我把人截住,要是冒犯了這位小姐的一根頭髮,我殺了你!」帶笑的目光陡然變得凶狠,他壓低了聲音發出沉沉的怒吼,頓時將對面的胖伯爵嚇得立在原地,片刻之後,黃豆大的汗珠不斷從扭曲的圓臉上滴落:「可、可是……」

    「沒有可是!還不快去!」

    「是、是……」終於反應過來,那滾圓的身軀連聲應和著,像是皮球一般的飛奔而走。瞪著那充滿怒意的眼睛良久,他方才平復了呼吸。

    「像你這樣的人……能懂得什麼呢……」

    轉身回頭,對面照耀的魔法光芒之下,那銀髮的女子與一名短髮男子抱在了一起。乍看之下那男子的面容俊美卻柔弱,寶藍色的耳墜在燈光下輕盈晃動,但他很快便看出了貫穿在男子身體中的堅韌內在。

    也是很出色的人啊,這樣的話,總算不是辱沒她了。

    輕聲的歎息中,對面那男子似乎察覺到了他注視的目光,回頭望了過來。舉起酒杯,他衝著對方自然地一點頭,接著那邊也傳回了善意的點頭回應。

    請幸福吧……

    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他轉身離開了那棵花樹,不遠處是仍舊熱鬧的宴會場所,那無數骯髒與躁動的靈魂在其中混雜成一氣。那裡有他的戰場。

    在此同時,鄰近一個貴族區的一所別墅之中。

    四野靜謐,淡淡的魔法燈光揮灑在髒亂的大廳之間,木櫃桌椅橫七豎八地擺放在其中,不少人就在這廢墟一般的環境中隨意站坐,整理著身上的裝備,擦拭著手中的兵器。

    「離宴會結束還有一段時間,因此大家可以好好準備一下,這是我們在丹瑪的第一次行動,況且是太子殿下喜歡的女人,大家可要全力以赴才好。」

    走動在各個傢俱之間,方才趕來傳話的僕人口中說著話,不遠處一名盤坐在倒塌的酒櫃上的女子吐出了原本含在口中的一根草莖,「撲」的一聲射入那人身邊的椅子之中:「別囉囉嗦嗦的,我們的行動哪次失手過,每一次行動,不管對誰都得使盡全力,我們知道的,會把她當成巴克那羅夏來對付,行了吧。」

    「對啊,煩死了。」旁邊一名面色陰鷙的青年男子簡短地表示了附和。

    「呵呵,多說幾遍也只是伯爵大人的命令而已,大家別見怪、別見怪……」

    聽到「伯爵大人」幾個詞,坐在鄰盡窗戶位置的一名男子皺起了眉頭:「真不知道那個叫懷特的圓球有什麼……」

    那語音低緩而且不平地傳出,沒能說得完全便被「乒乓啷——」的聲音打斷。那一瞬間,巨大的鐮刀突破了後方的窗戶,在鮮血飛濺中將勾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直接拖出別墅之外。

    霎時間,房間裡十餘人一齊驚動了起來,瞬發的火球首先突破了牆上的裂口,從房間中交錯飛出,隨後近戰的武者從破洞中相繼衝出。四周依舊靜謐無比,天空細月如眉,繁星的閃爍銀輝自然地灑下,草地之上交錯的是無數血線與碎肉,唯一完整的人頭就那樣突兀地平擺在地上,瞪著大大的眼睛,將他的生命永遠停留在那驚駭的瞬間。

    來襲者不見蹤跡。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自然地圍成戰鬥的***,那樣的陣勢在眾人身上經過了千錘百煉,幾乎可以稱得上完美,然而此時,所有人心中都沒有底,十幾顆心臟同樣「砰砰」地跳動著。夜空之下,死神緩緩舞動了收割的鐮刀……

    「怎麼能……讓你們這些無聊的配角來打亂已經安排好的劇情進行呢……」

    幽幽的,黑暗之中傳來了誰輕聲的呢喃……



第42章


    月夜下殺戮展開的同時,唐憶與小雪從公爵府的後門踏上了離去的馬車,由於面上淤腫未消,仍舊戴著假面具的南茜也跟著一塊離開。

    這一天晚上的表演是否能稱得上大獲成功唐憶在當時無從知曉,在偏廳與公爵夫人道過別,從她的表情以及克麗絲汀娜興奮的神情來說,反響應該還是不錯的。在這之前,他一直在擔心那首《對你說》是否會因為其通俗反而被斥為低俗,不過看起來,因為是歌頌母愛的音樂,因此被人放寬了衡量的準則也說不定。

    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告知了小女孩接下來會擔任她的音樂老師一事,頓時引來一陣歡呼,說起來,這個對誰都那樣無禮的小女孩為何會這樣喜歡他呢?唐憶委實感到不可思議。

    在別墅旁與小雪會合,從小路去往後門,遠遠的可以望見宴會上的情景,其中有幾個人他是認識的,大抵都是些見過一面仍然留有印象的貴族,前幾天才由南茜指點過的海茵。夏烏佳一襲百合般的白衣長裙周旋於幾名貴族青年之間,毫無疑問是最為引人注目的存在。一名陌生的貴族青年在偏僻處靜靜地品嚐著紅酒,望見他的時候向他善意地打過了招呼,那青年身材高大,氣質上與文森特倒有幾分類似,只是文森特更為平和陽光,這人看起來卻有著絕對強勢的內在,這大抵是平民與貴族間的區別了,但毫無疑問也是一名相當出色的男子。

    馬車之上,南茜開玩笑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總是叫我大明星,這樣一來,明天你也成了大明星啦,感覺如何?」

    「怎麼想也不是什麼令人期待的事情啊……」

    「呵呵,你這人……」

    接觸久了,南茜那無論如何稱不上淑女的平易氣質就令唐憶感到相當親切。失手打過南茜一拳之後,小雪對於她似乎也減了很多的戒備之心,偶爾南茜晃動著面具嗚嗚啊啊地在她面前弄出小小的惡作劇,她也只是呵呵地笑著躲開,並且通過唐憶與她做著簡單的交流。馬車在這樣平淡的氛圍下踏著星光離開貴族們的領域,至於在不久之後,城市另一側的戰果以不同渠道傳入此刻正在公爵府上幾人耳中後的產生的反應,那已經不在他們的預想範圍之內了。

    第二天,那首《對你說》便在丹瑪引起了轟動,成為一時傳唱的潮流,假面X屬於大公妃派系這一消息也通過各種途徑傳播了出去,算是達到了預期的效果。接下來的兩天,依舊是為了春日祭禮而緊張地排練忙碌著。倒是第二天的下午,唐憶再一次遇見了海茵。夏烏佳。

    在學校的靜室中排練完畢,時間已經接近傍晚。在臨近的街區揮別了趕著回去用煉金術準備最後的幾樣道具的克莉絲汀娜,唐憶沿著緊貼河道的青石路去往貧民中二區,途中是一個熱鬧的商貿區,原本是想在附近的一家花店中買幾束花回去給小雪的,誰知道剛剛到達那花店附近,便發生了小小的意外。

    傍晚的街頭,四處人聲噪雜而混亂,各種職業的人們混雜成攢動的人群,南來北往的穿插交集。走到一個販賣小飾品的小攤旁,一輛囂張的貴族馬車從街道的那頭穿行而來,雖然因為人潮的緣故速度未能太快,卻也著實造成了不小的混亂。擠到兩個攤位間的空隙中躲避時,攤位另一側陡然傳來了孩子的叫聲。

    那是一名被擁擠的人群擠到道路邊緣的孩子,由於前方大人們的行動,足低陡然踏空,頓時便掉進了後方的河流之中,在依舊冰冷的河水中掙扎撲騰著。看起來並未有大人帶領著他,眼見小男孩的叫聲傳來,上方的諸人都沒有什麼動作。微一遲疑,唐憶脫下衣服,跳入河水之中。

    二月底的丹瑪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但伊倫河水依舊冰涼無比,好在唐憶雖然看來柔弱,身體卻比一般人要好得多,這才沒有在落水的瞬間抽筋沉底。盡力調整著水中的姿勢與呼吸,他找準孩子的位置將他抱住,正準備將孩子由不遠處通向岸邊的石階救上,卻未曾提防那孩子的慌亂掙扎,猝不及防下被那他抱住了頭,隨後便被拚命往水底壓下。

    以前只是在一些大型的游泳場館中練習過水性,此刻救人就委實有些力有未逮,努力地掙扎往石階的方向,慌亂之中便有不少冰涼的河水被灌進胃裡。意識正有些模糊之際,一雙素白纖纖的手臂陡然出現在模糊的畫面之中,將他的身體拚命拉住,隨後將他連同孩子一塊拉上石階。

    「撲撲」地吐出好幾口髒水,他掙扎著爬起身來,所見的便是一身素白長裙的海茵。夏烏佳正用魔法為孩子進行著治療的畫面。幾次見她彷彿都是一身素白的情景,只是今天穿的是更為樸素的衣裙,髮型梳成清秀的小辮,她輕攏著裙裾蹲在地上,手掌貼上孩子的胸口,淡淡的魔法光芒間,孩子也吐出了幾口髒水,醒轉過來。

    「不會游泳也下去救人,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呢。」

    轉過頭來輕盈的一笑,海茵。夏烏佳的語音淡雅輕柔,唐憶「呃」了一聲,想說自己是會水性的,可終究覺得沒什麼說服力,終於什麼也沒說出來。孩子醒轉過來便是號啕大哭,隨後跑上道路,在擁擠的人群中消失不見。唐憶本來還有些錯愕的想趕上去,白裙姑娘卻笑了笑。

    「沒關係的,那孩子住在這附近,這些天我見過好幾次啦。」她面向唐憶,笑著伸出了手,「海茵。夏烏佳,我想我們見過面了。康妮跟你介紹過我了吧。」

    「呃……阿爾。雷撒督克。」全身都是濕淋淋的,此刻握手未免有些不好,只是伸出些許,海茵卻大方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相當柔軟,這是唐憶的第一感覺。

    「跟我來吧,看你全身都濕了。這樣下去會生病的。」轉身走在前面,她領著唐憶上了道路,去往不遠處的那家花店。這花店唐憶也和小雪來過幾次了,一直見到的都是一名樣貌平凡的小個子姑娘,但看來海茵對這裡竟然很熟悉,繞過幾個花籃,她將唐憶引到裡間的浴室:「朋友的店,今天幫忙看著,有些東西別亂動,旁邊有熱水,裡面的那件大毛巾你可以放心用啊。」

    對著唐憶介紹了裡面的情況,外面傳來有人買東西的喊聲,她聳肩一笑,回應著「就來啦。」轉身小跑了出去。望著她離開的身影,唐憶對於她的觀感一時間委實有些錯亂。

    騙過巴克那羅夏的奸細,年青一代最強最美的超階法師,和眼前這個看起來既大方又清麗的普通女孩,到底哪個才是真的呢,到底?

    浴室雖然簡單,但委實相當寬敞,一旁的爐子上有燒開的熱水,浴缸就更是大得出奇,一旁有各種女孩子用的毛巾和化妝品。他倒好熱水,拿起海茵說過的大毛巾沖洗著身體,毛巾上傳來與海茵。夏烏佳身上類似的淡然馨香。中途她來敲了一次門。

    「這裡有新衣服,我放在門外啦,應該跟你的體形差不多的,別客氣。」

    那是一套造型格外新潮帥氣的衣服,內衣褲也有準備好了,穿上衣服走出去之時,海茵正拿著水盆向店裡的花朵上灑水。她的工作幹得極為精細,用手指在水中沾濕,隨後輕輕地揮彈出水珠,沒有魔法。為什麼沒有魔法呢?假如用魔法應該很快就能做好這一切吧,唐憶疑惑地心想。眼見他走了出來,海茵側頭露出了驚喜的神情。

    「哇,好棒,果然,我就想這衣服適合你吧!」

    「呃,謝謝了,這衣服……」

    「衣服怎麼樣?」海茵睜大了眼睛望著他。眼見了她的表情,唐憶自然不會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點頭道:「……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那的確是很漂亮的一套衣服,以天藍色為基調,坎肩、下擺、袍袖間既華麗又緊貼身體線條,只是全身上下的各種裝飾性的絲絨緞帶未免太多,看起來與其說是正常的服裝倒更像是誇張的戲劇表演服村托著唐憶挺拔的身姿,看起來便如同中世紀油畫中往往有著王子頭銜的美少年一般。聽了他的評價,海茵。夏烏佳又笑了起來: 「謝謝誇獎,第一次見到你表演那舞蹈的時候我就在想這衣服適合你了,我設計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說起來你那天的舞蹈真的很不錯哦,我第一次見到舞蹈可以跳成那樣的,呃,是在模仿布偶的行動吧?」

    「嗯。」點了點頭,「叫傀儡舞,模仿傀儡的行動而來。」

    這時候有買花的人進來,海茵立即笑著迎了上去。唐憶心想這就是訊息不發達的社會的好處了,即便無數人聽過她的聲名,近在眼前之時也沒有人知道她便是那個海茵。夏烏佳。在她耐心地為顧客選擇花朵的時候唐憶一直坐在旁邊觀看,她無疑有著相當自然大方的氣質,這種大方又區別於南茜的大方。因為在南茜的身上縱然開朗自然,偶爾也能看見幾處不平的稜角,這種稜角在大家交談或來往間不時冒出,形成獨特而強烈的個性。而海茵的大方在於她的清麗與柔軟,這時的她看起來便如同一直都在小小花店長大的平民姑娘,親切近人,偶爾還能冒出兩句無傷大雅的玩笑,看得出進到店裡的那幾人原本並沒有買花的打算,卻仍舊被海茵的笑容與說話所打動,每人買了幾束剛剛灑過水的康乃馨。接過了錢,她笑著將幾人送出去,隨後將錢幣放進門邊櫃檯上的一隻箱子裡。

    「真厲害。」唐憶由衷地讚歎道。

    「呵……好累。」聳了聳肩,她對著唐憶一笑,「對了,聽說阿爾你要參加春日祭禮上的表演是吧?是藝術類的嗎?」

    「嗯,是啊。怎麼了?」

    「沒什麼,我看好你啊。」她頗有些神秘地一笑,隨後兩人談起舞蹈上的事情,看得出海茵。夏烏佳對於舞蹈相當有興趣,唐憶做了幾個傀儡舞中比較經典的動作,她在一旁跟著模仿,卻無論如何模仿不出來。

    「呵呵,抱歉,這方面我實在遲鈍得很。」她吐了吐舌頭表示無奈。

    天色漸漸變暗,店裡亮起暖黃的魔法燈光時,唐憶在心中盤算著告辭。這時候那名小個子姑娘也終於回來,與海茵打過了招呼,看見唐憶卻顯得有些吃驚。片刻之後唐憶用一隻破舊的袋子包起換下來的濕衣服,買了兩束白色的玫瑰花,與海茵一同離開了花店。

    「小時候的朋友了,以前偶爾也住在奈麗這裡,但現在沒辦法那麼清閒啦。」

    滿街***的照耀下,海茵歎了一口氣,說起要將衣服還給她的事情時,她笑著說道:「你穿得這麼好看,就當送給你好啦,要是表演那天你上台跳舞,可得幫我免費宣傳下。」

    「這個當然沒問題,一定把它帶上台去。」唐憶笑道,「事實上表演的就是服裝展示,把這件衣服當主打得了。」

    「那就一言為定啦,呵呵……」

    「當然。」

    兩人去的方向不同,走到街尾便要分道揚鑣。海茵站住了身形,再次伸出手來:「很高興認識你。」

    「我的榮幸才對。」這次的握手沒有了猶豫,海茵纖手細膩,給他的感覺依舊是無比的柔軟。只是兩隻手還未放開,變故便跟隨而來了。

    「放開他的手,海茵。」從對面街頭陰暗角落中大步走出來的貴族男子儼如自己妻子被人偷了一般悲憤,手握上腰間的寶劍,身上的殺氣便連唐憶都覺得凜然,「海茵,你、你竟然跟他握手了,你怎麼可以……」

    「我跟我的朋友握手有什麼不可以的,勞倫斯,我想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吧。」

    鬆開了手,海茵回頭淡淡說道,那名為勞倫斯的男子一臉悲痛欲絕:「可是你連跟我都沒有……」

    「因為你不是我的朋友。」海茵冷然打斷了他的說話。

    「可是我愛你啊,海茵,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他一把抽出了寶劍,指向唐憶,「他有什麼好的,你你你,你竟然……娘娘腔的小子,我要跟你決鬥。」

    真是無妄之災……唐憶無奈地摸了摸鼻樑,海茵歎了口氣,對唐憶輕笑著說道:「抱歉,讓你看到這麼難看的事情,你先走吧,這個瘋子我來應付就好。」

    「那麼再見了。」

    「再見。」

    兩人在這邊道別,那勞倫斯已經哇哇大叫到天翻地覆的境地,海茵驀地回過頭去:「要決鬥是吧,地方由你挑,我們先決鬥一場試試!」

    「我我我……我不跟你決鬥。」

    「那就離我遠點!」

    「可我喜歡你啊。」

    「但我不喜歡你。」

    「為什麼?我……我的劍術那麼好?我是子爵,年底陛下還會見我,說不定會變成伯爵,我……那小子你別走,我要和你決鬥!」

    「你的劍術好跟我決鬥啊,子爵又怎麼樣,丹瑪街上隨便扔塊磚頭也能砸到三個。為什麼不喜歡你,因為你是個決鬥狂,你見到任何男人都要決鬥……」

    「那……那我不決鬥了,海茵,你別走啊……」

    背後傳來的聲音逐漸變小,唐憶不由得搖頭笑笑,追求海茵。夏烏佳的居然會有這樣的人物在,無論如何,縱然她今天表現的氣質無比自然清新,只看她兩次在貴族之間周旋自如的情景,便明白她其實也是手腕相當厲害的人物。在自己面前沒有用上那樣的手腕,或許是自己並沒有那樣應付的價值,或者這本身就是她的手腕吧。

    不過這不是自己需要多想的事情了,穿過幾條街區,不一會兒到了居住的地方,***通明的夜市正將開始。打開房門,小雪已經做好了飯菜,靜靜地等著他回來。

    「送給你的,白玫瑰的花語:純潔。」

    將手中的花束送到小雪的身邊,他在銀髮女子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

    距離春日祭禮,還有一天。

    作者語:別問我這個世界為什麼會有康乃馨和玫瑰,當然是為了大家看得簡單,如同咖啡與紅酒,除了一些特殊的設定,大多數的東西仍舊是複製這個世界。要合理解釋也是有的,但現在不說。

    每天只能弄到凌晨五六點更新,真是撲街的好時間啊……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11:21 PM

本帖最後由 et69anzqb 於 2009-10-13 01:13 AM 編輯

第43章


    大陸之上,每年的二月二十七日,是祭祀農神與春之女神的春日祭禮。在光神宮正式的祭奠規模上,這次節日的慶祝規模遠比不上祭祀光之主神辛洛斯的黎明祭典,但是在民間對於這一天的重視程度卻毫不下於黎明祭典,每年的二月底,田里、種植園裡的秧苗基本上都已經下了地,人們往往迎來了新年的第一次休息時間,春日祭禮的意義便在於祈禱這一年的豐收與平安。

    早晨出門開始,整個貧民區中就開始張燈結綵起來,人們彼此打著招呼,大聲向對方表示祝福。這還不算是下等貧民區,住在這裡的往往是對自身有著支配權的平民,若是更差一點的奴隸區,大人們基本上還得出去幹活,孩子們三三兩兩地忙碌著簡單的慶祝,到得晚上才會有休息與慶祝。無論如何,在丹瑪城中,貴族們對於奴隸的管制要比其它地方輕得許多,類似一年幹活到晚,完全沒有半點休息和不將奴隸當人看,隨意打殺的情況已經不多見了。

    因為擔心小雪一人在家裡會覺得煩悶與無聊,再者這次的表演唐憶也希望小雪一塊觀看,早晨的時候兩人是一塊出門的。一些事情昨天便已經商量好,克莉絲汀娜乘著大馬車要將一些道具運去學校,原本也想過叫另一輛馬車來接兩人,但被唐憶拒絕了。兩人沿著滿是綠柳青荇的河邊走在城市的清晨之中,四周人們的行動充滿了活力與朝氣,不遠處的街邊有一群人們自發組織起來的表演隊伍正在排練,音樂聲「咿咿呀呀」的傳開,清脆悅耳。一名滿臉雀斑的賣花姑娘送過來兩朵花束,隨後轉身走開,弄得唐憶一陣莫名其妙,片刻後笑著將其中一朵插在小雪的頭髮上。

    事實上兩人都是相當出色的人物,走在街上引人注目也算常事,只是被當街獻花這樣的事情倒還是第一次。只是這樣的待遇到得貴族學院之後便被逆轉過來,放下的巨大吊橋間,無數貴族的車隊正在進入學院,招朋呼友的,搬運道具的,擁擠得一塌糊塗。不少囂張跋扈的貴族往往讓隨從強行阻擋住想要進入的人們,這些人多半是什麼將軍或者侯爵以上頭銜的家人,以此來表現自己家族的顯赫與高貴,大多數人惹之不起,但偶爾也會引發一番爭端與吵鬧。唐憶與小雪一身平民服裝,也就不與他們爭道,買了幾樣小吃坐在護城河邊的石墩上一面吃著一面看熱鬧。

    在帝國之中,貴族間的決鬥往往會視為尊貴的某種外在體現,在旁邊呆了片刻,吊橋之前為了爭取先進學院而發生的決鬥便高達五起,這些貴族使用的武學或者魔法往往花俏非常,唐憶看得津津有味,小雪卻是一臉疑惑,向唐憶詢問他們既然在戰鬥為什麼打得這麼假。小雪對於戰鬥的定義與貴族是不同的,以最堅決的態度,在保證自己受最少傷害的情況下,用最快速和凶狠的方法殺死敵人,這是無數次於生死之間得來的經驗,在她眼中,那樣虛假的打鬥不過是玩笑而已。

    「他們在表演呢,你沒看見花花綠綠的那麼好看嗎,就好像煙火一樣。」

    將一顆烹製得很到位的魚丸送進小雪嘴裡,唐憶笑著解釋,小雪這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耳邊卻聽得一個男聲響了起來:「看到你了,你這個娘娘腔的小白臉,起來!我要跟你決鬥,你竟然還敢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疑惑地扭頭四處看,卻見追求海茵。夏烏佳的那個決鬥狂正從人群中擠出來,衝著自己這邊惡狠狠地大喊,頓時將周圍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那人似乎很滿意於這樣的效果,鏘的一聲將腰間的寶劍拔了出來,也是那一瞬間,凜冽的白芒猶如閃電一般的撕開了那片空間。

    鐺的一聲脆響之中,那人的身形疾退出兩米開外,握劍的手微微顫抖著,那把寶劍上已經明顯有了一個崩口,望著這邊滿眼都是驚駭的神色。

    出手的自然便是小雪,唐憶的那把大馬士革軍刀她向來都是隨身攜帶,刀鞘上精心纏繞了一層樹皮,看起來比一般的刀劍要短上一截,掛在腰間便如同一樣奇特的藝術品,然而一旦拔刀出鞘,所產生的威力絕對大得恐怖。此時小雪便是微躬著身子的戰鬥姿態,若不是唐憶在那人拔劍的瞬間便意識到了會產生的後果,及時拉住了她,恐怕在這個片刻她根本不會在一刀之後停留下來,而是趁著那人驚愕的瞬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開了他的身體。

    縱然是這樣,那一瞬間小雪的眼神還是冰冷得驚人的,微微彎曲的刀身游過虛空,複雜而神奇的花紋猶如有生命一般在陽光之下流轉著。唐憶低聲撫慰著她,讓她將軍刀收回鞘內,隨後抬頭向著那人笑道:「勞倫斯先生,你真的誤會了,我和海……我和你喜歡的那位姑娘真的只是朋友而已,那天才是第一次說話,你何必這麼認真呢。」

    聽得唐憶的說話,那勞倫斯方才反應過來一點點,這次卻不敢再將劍身舉起來:「哼,你……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第一次見面的人她怎麼會跟你握手,她甚至都沒跟我……別躲在女人的後面,我要跟你決鬥……」

    這次的決鬥宣言說得沒有上一次那麼有底氣,並且在說出來之後,便被另一個聲音所打斷:「呵呵,勞倫斯你這個沒用的廢物,又在隨便找人決鬥了嗎,你都不怕家族的聲譽被你一個人丟光麼?」

    隨著那聲話語,幾名盛裝打扮的貴族小姐從人群中走了過來,為首的卻是沃爾家的那位珍妮特小姐,目光有些硬冷地在唐憶與小雪的臉上一轉,她將嘲弄的目光轉向勞倫斯。

    「珍妮特……你這個招蜂引蝶的女人,管好你沃爾家的聲譽才是正事,我們伊夫利特家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插嘴了!聽說你參加了這次的表演是吧,前幾天可是盛傳有人舞跳得比你要好得多啦,待會我就去賭盤買你輸,押……押上我整整一年的零花錢!」

    當他說出伊夫利特這個詞時,唐憶委實吃了一驚。眼前兩人顯然已是舊識,一旦鬥起嘴來,勞倫斯的氣勢頓時變得厚了許多,他卻不知道被認為舞跳得比對方好的傢伙就近在眼前,而聽了他的說話,珍妮特頓時漲紅了臉,頗有怨氣地望了唐憶一眼,隨後回過頭來大聲的反擊。

    「我招蜂引蝶,你喜歡的海茵。夏烏佳才是真正招蜂引蝶的傢伙!貴族圈中誰不知道她的野心,表面上清純可人,事實上跟誰都有一手。你這蠢貨給我聽好了!今天的表演我一定會拿下第一名,一定不會輸給那個傢伙的,一定!你等著輸得一年都沒有錢用吧!」

    聽得她說話中有關海茵。夏烏佳的內容,周圍的人群頓時都竊竊私語起來,這可委實是驚天大爆料,相信整個學院的狗仔隊們今天晚上都會因為這個消息而睡不著覺的。而她說出後半段話時眼睛緊盯著唐憶,卻顯然是對於唐憶的宣戰決心了。聽得這話,唐憶不由得低頭一笑。勞倫斯已經氣得跳了起來。

    「你你你……你敢說她的壞話,我……我要跟你決鬥……」

    「跟一名女士決鬥就是伊夫利特家的優良傳統嗎?」抓住他的這個語病,珍妮特踏著優雅的淑女步以睥睨而不屑的目光掃過他一眼,隨後頭也不回地經過了他,來到唐憶的身邊,望著小雪,眉頭明顯地皺了一下,隨後吸了一口氣,將目光轉向唐憶:「雷撒督克先生就準備穿著這件衣服表演嗎?」

    低頭望了望身上的衣服,唐憶隨口答道:「有什麼不妥嗎?」

    「……」貝齒咬了咬下唇,沒料到是這種回答,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隨後道:「雷撒督克先生進不去學校嗎?」

    話一出口,她微微有些後悔,原本是想隨便找個話題的,誰知道說出這句來,委實有些盛氣凌人的感覺。不過對方卻彷彿沒有那樣的感覺,只是擁抱著那美麗的銀髮女子,淡淡地點頭答了一句:「是啊,他們打架呢。」

    「雷撒督克先生打不過他們?」這句話又錯,微微一滯,她再次出口說道:「其實雷撒督克先生可以跟著我們的車隊進去,我們……」

    該死……這下變成自己在顯擺了……

    不過眼前的人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些,反而是很高興地點了點頭:「好啊,謝謝啦,我一直擔心他們打到今晚呢。」

    「沒、沒什麼……」再次望了那容貌足以令她自慚形穢的銀髮女子一眼,她轉身往停在不遠處的車隊走去,一轉過頭,她的神情便變得有些沮喪了。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過來與這個人打招呼。原本是想直接進去學校再進行最後一次排練的,誰知道無意間望見了這邊的事情,那個即使穿著平凡服裝氣質也無比華美的少年被勞倫斯那個決鬥狂纏上了,是因為他在追求海茵。夏烏佳那個女人嗎?會與勞倫斯扯上的多半是因為這樣的事情。這樣的認知使她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而當望見他摟著的那名氣質出塵脫俗的銀髮女子之後,這樣不舒服的感覺就愈發明顯起來,當下讓人停車趕過來湊熱鬧。

    事實上她平時也並不刁蠻無禮,至少不會時常擺出自己貴族的架子來顯擺,卻不知為什麼,這樣的形狀卻不由自主地在少年面前展露出來,自己為何會因此感到沮喪呢?大概是因為他的舞蹈跳得比自己更好吧,自然是舞蹈上的關係,她這樣告訴自己。

    現在的她只想快點回到馬車之上,然而還未走出幾步,對面的吊橋邊變故忽起,隨著一個人聲的響起,五六名在橋邊攔住行人的僕從一齊飛起,掉進了環繞貴族學院的護城河中。

    「哈哈,這麼幾年沒回丹瑪,竟然有這麼多喜歡占道的雜碎了嗎?讓我來教教你們在丹瑪誰才是老大!」

    隨著那個清亮囂張的聲音,一名風塵僕僕、衣著頗有些襤褸的少年踏上了橋,其實那倒也算不上有多破爛,只是在一大群貴族與上等平民之間這身打扮顯得格外礙眼而已。身材也算不上高大粗壯,頭髮蓬亂如草,看起來倒像現代感十足的爆炸頭,背後背著一隻中等的旅行包裹,兩把長刀交叉在包裹與後背之間。當更多的僕從以戒備姿態圍上來的時候,他回頭往了好幾眼,因此唐憶等人也望見了他的樣貌。

    說起來,那人的樣子看起來與唐憶竟有幾分相似,由於頭髮厚了,臉型顯得格外小,雖然臉上有兩道明顯的交叉刀疤,卻能夠看出原本有些偏於柔弱無害的面容,只是他形於外的氣質要比唐憶張揚得多,口中叼著一跟草莖,臉上也是帶著邪氣的笑容:「唷,群毆嗎?我喜歡啊。」

    「簡直像是邪惡版的浪客劍心嘛……」唐憶喃喃歎道。

    騷動之間,幾十名武者已經將那人圍了起來,原本在吊橋上決鬥的四名貴族也停下了手,其中一人說道:「我是科爾家的巴克利,你是什麼人?報上你的名字,為何要干涉神聖的決鬥?」

    「唷唷唷唷……我只看到一群瘋狗在攔道撕咬,神聖的決鬥麼?這個詞真有愛,居然連瘋狗也喜歡用了……至於科爾家,那是什麼?可以隆胸咩?」

    說出隆胸這個詞時,他的語調變得格外怪異,引人發笑。就在這一句話之後,一名壯碩的大漢直接衝了過來,想來便是屬於那巴克利的隨扈。能夠成為貴族家隨從的,基本上都是平民中的出色人物,這人的武藝看來也是不差,兩步便跨過四五米的距離,轟的一拳擊出。就在下一刻,那背負雙刀的少年旅者身形動也未動,只是右腳直接踢出,以一個高難度的動作踢上那大漢的下巴。身形旋轉飛出,那大漢直接飛出十餘米的距離,掉進了河水之中。

    就在這個動作之後,周圍幾十人都做出了準備進攻的姿勢,少年右手拔出肩上的一把長刀,身形隨著微風輕輕擺動起來,片刻之後,那身形化作幻影,呼嘯而上,霎時間,彷彿整片空間的陽光雲氣都被他調動了起來。

    「記住我的名字!因為從今天開始,貴族也好,平民也好,沃爾也好,伊夫利特也好,在這個名字面前都得給我靠邊閃!我叫——」

    「——菲利克斯!」

    下一刻,吞天魔狼殺中的最強一式「七陣之罰」隱帶著王蛇的隱秘舞動,洪流般的衝入了嚴陣以待的武者之中……



第44章


    「我叫……菲利克斯!」

    挑戰貴族、挑戰平民,這個口號乍說起來還不會引來多少側目的眼光,但是挑戰沃爾、挑戰伊夫利特這兩大家族的宣言如此明目張膽地大聲說出,在丹瑪就委實有些逆天的味道。縱然他表現出來的身手著實相當驚人,但人群中大多數觀眾都已經將他打上了「不知死活」的烙印,而當聽到菲利克斯這個名字,卻有著少數的旁觀者露出了驚訝和恍然的神情,譬如說珍妮特,便是那驚訝和憤怒的人眾之一。

    「菲利克斯……他回來了……」

    女子的臉色變得複雜無比的同時,那邊吊橋之上的廝殺已經在瞬間展開,菲利克斯的身形戰車一般衝進幾十人圍成的***,首當其衝的兩人手中的兵器與那長刀一碰,頓時整個人都被撞得橫飛而起,掉進了河水之中。他似乎並不想殺人,長刀順手一抽,將一顆飛來的火球完整地擊飛回去,旋轉的身體已經再次將一名大漢踢得高高飛出。

    沒有貴族打鬥間那樣優雅的表象,眼前表現出來的場面便如同流氓間的打鬥一般凶狠而直接,只是那速度卻著實快得驚人,轉眼之間便有十餘人被他擊落水中,此刻他正抓住一個人的小腿,將那人的身體當成武器在空中橫掃,而當初發言的那位「科爾家的巴克利」也陡然喊出了停手的話語。

    「七、七陣之罰,你是沃爾家的什麼人?」

    沃爾家的吞天魔狼殺是同時結合魔法與武技的絕學,能夠以劍技引動魔法力道將別人的魔法完整返回的,也就只有其中最為著名的一招「七陣之罰」,帝國三大家族的武學「吞天魔狼殺」、「王蛇之晴」與「王甲龍身」都是與血脈相連的武學,若沒有家族血統很難練出成績。不想惹到惹不起的敵人,他才慌忙地叫停,誰知道換來的只是對方不屑與嘲諷的回應。

    「沃爾家算是什麼東西?可以隆胸咩?」

    將手中的人順手扔進水裡,他以睥睨的眼光注視著對面的四名貴族男子。

    「怎麼?說到沃爾家就害怕了?所謂科爾家就是這樣的東西而已啊……就算老實跟你們說又如何,少爺我看沃爾家早就不爽了,跟三大家族的人都幹過架結過仇,那又如何,你們四根廢柴考慮好了嗎?趕快給我讓道啊!」

    聽得他坦白出這段話,對面幾人的臉色明顯好了許多,聽得他與三大家族都有結仇,不遠處學院城門下的幾名護衛也已經往這邊過來。這些人的修為要比一般的貴族隨從厲害得多,原本是不會插手貴族間的打鬥的,但如果對方不是貴族,在這裡搗亂那自然另當別論。其中一名貴族叫道:「閣下不要欺人太甚!」還未待回答,手卻是一揮,圍在少年周圍的幾十人在那瞬間一齊展開了攻擊。

    那一刻,數十道奪目的光芒陡然亮起,充盈鬥氣的劍光、長棍、拳擊,由魔法驅動的火球、冰錐、風刃一齊衝向少年站立的位置,在瞬間將少年的身體淹沒進去,隨後,驚人的連聲爆響響徹整條河面。

    「喝——啊——」

    攻擊的聲音與光芒僅僅是維持了片刻,其中一個喊聲卻陡然拔升,是那少年的沉聲怒喝,下一個瞬間,金色的光芒猶如花瓣一般的層層鋪開,反將各種不同的光芒淹沒,在那層層推出的金光之中,少年的身形凝立在被眾人圍攻的最中央,整個身體都化做了金色,天神一般的奪目耀眼。

    「噗噗……」的聲音中,方才衝上的僕從們一齊被震飛河水之中,只有周圍的數名魔法師依舊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而在岸上的旁觀者們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阿特羅卡帝族武學——王甲龍身!

    在那一刻,腦筋轉彎比較快的人們也明白了他所說的與三大家族都結仇大概是個怎麼樣的概念,一個同時擁有阿特羅卡與沃爾兩家血統的人口中所說的與三大家族幹架,那不只是如同小孩子互相撕打一樣可笑的玩意麼?至於他對於三大家族有些怨氣,相信也不會受到任何的責難,至少絕對會壓在家族私事的範疇之中。不過,更令人們震驚的還是在下一刻。

    雜亂的頭髮隨著微風舞動間,那漫天的金芒也逐漸黯淡消散,不過,隨著少年冷笑中一步步地向前,籠罩他身體的金光也漸漸脫變成另一種顏色,那是照耀所有人眼神的,妖異一般的蒼白,隨著他順手將一名魔法師扔進水裡,橋上的氣氛都因為那蒼白光芒的散開而變得詭異無比,原本就因為王甲龍身而驚呆的四名貴族此時下意識地往後退卻著,其中一人喃喃念道:「王蛇之晴、王蛇之晴……」

    王蛇的晴空之下,一切鉅細都會被照耀得纖毫畢露,這大抵也是那白光會令人感到難受的原因。接下來的發展沒有任何的懸念,四名貴族雖然心中害怕,卻終究礙於貴族身份不敢轉身逃走,片刻之後便被一一扔進了水中。名叫菲利克斯的少年將長刀收回背後,回頭露出一個懶洋洋的笑容:「擋道的雜碎都已經走開了,還不進去嗎?」

    此刻被擋在外圍的大抵是些低等貴族與上等平民,略一遲疑,幾名膽大的貴族命令馬車上了吊橋,唐憶看看時間,拉起小雪的手連忙走了上去,平民之中他們兩人算是走得最快的,不片刻便已趕過了最前方的一輛馬車,就在此時,一顆巨大的火球陡然在河面上升了起來。

    這是方才被扔進河中的幾名魔法師聯手使出的魔法,那是最開始被扔進水中的幾人,並沒有看見後來少年連續使出三大家族武學時的情景,為了找回面子,一進水中他們便聯手蓄積著魔法,到得此時才猝然發出。火球出現的一瞬間,前方的少年也轉過了頭,「撲」地吐出了口中的草莖,頓時便有一名魔法師被射穿手臂,沉下水中,然而那巨大的火球仍然是發射了出來。

    由於失去了一名魔法師,聯手使出的魔法偏離了原本的軌道,「轟」的一聲巨響之中往唐憶所在的這邊衝來。

    這一下變起倉促,眼見那火球升起於水面之上,隨後閃電般的射上吊橋間,只是眨眼時間,火光頓時便將前方兩名平民打扮的男女吞沒進去,一時間眾人都感覺兩人死定了,然而在下一刻,整個火球都如同水光幻影般的消散開去,在橋面與波浪的交界處化出了層層的漣漪,形勢蔚為壯觀。而在那漣漪之後,眾人就只看見那平民打扮的少年將銀髮的美麗女子護在身後,伸手將整個魔法火球揮散開去的情景。

    不是用防禦的魔法抵擋,也不是以不同系的魔法將攻擊牴觸,而僅僅用手去接觸便將魔法揮散,在眾人的認識之中,唯一的解釋恐怕就是眼前的少年擁有著遠超幾名法師總和的精神力量,在火球降臨的瞬間將整個魔法完全奪取。這樣深厚的魔法造詣,其力量恐怕已經達到超階強者的層次,縱然丹瑪的貴族學院是整個帝國菁英彙集的地方,但一個早上便見到兩名這樣的強者,頓時人群之中又是一陣驚歎,而混雜在人群中的「決鬥狂」勞倫斯就更是幾乎掉下了整個下巴,一旁剛剛上了馬車的珍妮特則在片刻驚愕之後冷笑著從車窗中伸出了半個身子:「決鬥啊……哼哼……」

    情況自然並非眾人想像的樣子,在那火球撲面而來的瞬間,唐憶能做的僅僅是用力護在小雪身前,下意識地向前伸出了手,隨後整個火球便在接觸他的瞬間化做滿天流嵐飛散開去。

    噬魔體……

    短暫的驚愕之後,唐憶也就明白了造成這樣事實的原因,不過,在那飛散開去的朵朵光焰之間,他也陡然看見了一雙金黃色的眸子。雖然晚了一步,但菲利克斯也在轉眼間衝到了他的身邊,正用感興趣的目光盯著他的動作。

    這一場變故使得前方幾輛馬車一陣慌亂,好不容易方才穩定下來。而在眾人的眼前,最為引人注目的自然便是兩名少年互相對視的場景,片刻之後,菲利克斯眼中金色光芒褪去,露出一個笑容:「唷,終於遇到一個像我一樣拉風的男人了。你好啊。」

    「呃,你……」眼見對方友好地伸出了手來,遲疑一下,唐憶也想將要伸出手去,也是在這一刻,菲利克斯的眼中陡然閃過了一絲古怪的神色,隨後身形如同炮彈一般的向後方飛了出去。

    「拉風的男人……」

    耳畔傳來的是有些熟悉的咬牙切齒的罵聲,方纔還不可一世的菲利克斯就被那陡然出現的身影一擊飛出,越過了寬闊的水面,直直地撞上貴族學院的堅硬城牆,隨後身體撲到在地上,摔了個灰頭土臉。出現在唐憶身前的,是有些顫抖的熟悉背影,看這件老舊的男士風衣便能明白來人的身份,正是逼著唐憶在今天上台表演的火爆中年老師:芭芭拉。

    雖然平時經常看見芭芭拉老師發飆,卻沒想到她的實力竟然如此之強,方纔那一連使出三大家族武學的男子竟然就這樣被一擊而敗,不過,下一刻,只見菲利克斯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面拍著身上的灰塵,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真有愛……親愛的老媽,您就這樣歡迎遠歸的兒子嗎?」

    「有愛……」芭芭拉低沉的聲音壓抑得彷彿即將爆炸,「我馬上讓你知道什麼叫愛!」

    很顯然,那股壓抑的氣息在一瞬間爆炸了,芭芭拉老師的身影陡然飛過河面,只在半空之中,帶起的水光便掠出長達三米的巨大氣刃,直斬向岸邊的菲利克斯。那一瞬間,少年背後的雙刀也同時出鞘,在金光閃動間架住了母親的攻擊。

    「不行啊,雖然老爹死了很多年,我也不介意你找到第二春,可是我畢竟是你的兒子,愛上我還是不行的哦!那是亂倫。」激烈的打鬥之中,少年陳述著這一事實。

    「沒關係,誰敢說話……」一記巨大的氣刃斬上城牆,彷彿整片大地都在震動,「……我就殺了誰!」

    「這麼久沒回家,發現老媽你暴躁了很多哎。」狼狽地不斷退後。

    「一聲不吭離家出走四五年,你***也知道還有個家!?」粗口、粗口……

    「我他媽不就是你嗎?老媽,我一直都很愛你的啊,你怎麼能誤解我忘了家……」

    「我殺了你這個亂倫的雜碎……」

    吊橋和岸上的眾人全都瀑布汗,那番驚天動地的打鬥中不斷傳來兩人的對話,隨後這對母子追趕著消失在學院的大門後,待到唐憶等人進去,所見的就是一地打鬥的狼籍情景。過得不久,一輛馬車趕上兩人,南茜小心地掀開車簾,望著道路上的眾人小心地叫著:「阿爾、阿爾,小雪……」

    看著她警惕的模樣,便知道此時做的必定是南茜而非康妮的打扮,唐憶拉著小雪上了車,隨後放下厚厚的簾子,南茜問道:「剛才聽說門口發生了很有趣的事情啊,我來的時候好多人正從水裡爬出來呢,發生什麼事了?」

    「芭芭拉老師的兒子回來了,剛才在門口大鬧了一場呢。」同樣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看,他這才坐下來,望向對面的南茜時,卻不由得微微有些失神,因為他忽然發現,她今天穿得實在是太過漂亮了。

    柔順的長長髮辮,火紅色的低胸連衣裙,開叉的裙擺幾乎上升到大腿根部,配合她此時曲腿坐在厚皮車座上的姿勢,修長而健美的大腿毫無保留地露了出來,委實性感已極。或許是化妝的功勞,她的臉型此時顯得柔順了許多,身上的氣質再沒了平日裡的半絲生硬稜角。

    雖然平日裡大家接觸之時那絲稜角更能體現南茜本身的氣質,但不可否認,此時的她卻無疑更為火辣性感,使人的眼球一望上去便無法移開。在這之前幾人便商量過表演時讓南茜以明星的身份出場,這樣才能更轟動,卻沒想到精心打扮過的她竟然會如此美麗驚人。

    「老師的兒子……」微微沉思著唐憶的話,轉頭注意到他的目光,南茜下意識地拉起裙擺蓋住走光的大腿,「看什麼看,不是你說要打扮得火辣的嗎……」

    車廂裡光線暗淡,因此看不清楚對方是否有臉紅之類的表現,不過聽她的語氣還是有幾絲羞澀,唐憶轉過了眼睛:「呃,只是沒想到……沒想到這麼火辣而已……」

    「你敢笑我跟你翻臉哦。」

    「又是這句……」這幾天兩人在一起之時,她最常說的便是這句話。唐憶喃喃念了句,原本想要開她幾句玩笑,但終於作罷,轉頭打開車簾,向小雪指點著學院中的建築,南茜偶爾也插句話進來,但無論如何,她比平時都安靜了太多。只是快到達他們平時排練的僻靜場所時,南茜才說出一句關於她自己的話來。

    「晚上表演之後,我就不參加領獎啦。」感情她根本沒有考慮過節目不會獲獎的可能。

    「為什麼?」

    「要連趕兩場呢,畢竟是春日祭,貞女之誓也有節目的。而且,明天開始我們也要停止修整,到外地去啦。」

    「是嗎?要去多久呢?」

    「這次到不久,不像以前那樣一出去就半年多,大概一個多月的時間吧,我聽說解決了要辦的事情之後你有可能離開,雖然不知道你要辦什麼事,但那時候還能見到你嗎?」

    「一個月……應該能吧。」他想了一想,點頭回答。說起來,他已經想好了解決了巨神兵的事情,再找到芙爾娜之後,便與小雪一同回到守望森林,至少短時間內絕不與外界接觸了。到時候,或許還能會合暴風與怒加,那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哦。」聽得他的回答,南茜微笑著點了點頭,「到時候還能見一面吧?」

    「如果我還在這裡,當然行啊。」

    「嗯。」輕輕地點了點頭,風拂動車簾,陽光照在南茜的側臉之上,印象之中,她的臉上綻出那般輕盈柔和的笑容還是第一次……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11:26 PM

本帖最後由 et69anzqb 於 2009-10-13 01:17 AM 編輯

第45章


    片刻之後,他們來到了臨時排練的安靜小院。

    那據說原本是學校精神和詛咒法師的研究場所,二十多年前那場大清洗之後,這裡便成了無人的廢宅。座落於幽靜的林地間,離這邊不遠便有一個墳墓群,觸目所及到處都是詭異難言的的奇怪事物,幾間房間中也大都是些古怪的魔法道具和圖紙,由於貴族學院的特殊地位,光神宮的那場大清洗之後,一部分有關精神和詛咒魔法的資料在這裡保留了下來,向芭芭拉老師要一間用於排練的幽靜房間時,對方就將這處地方給了他們。

    「那裡最好啦,是鬼屋,保證不會有人想過去,你們就放心地排練吧。」

    幾人遂相顧無言……

    不過說起來,要說安靜這裡還真是足夠安靜的,一般情況下都不會有人接近這間幽宅,從車簾後謹慎地探出頭去四處張望了一陣,南茜方才提著裙擺小偷一般的往房間跑去,唐憶在後面笑道:「有這麼誇張嗎?」

    「外面沒人認得出還好一點啦,你都不知道那些人有多恐怖,整天偶遇巧遇再故意安排英雄救美的橋段,我會發瘋的。」

    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對方那神經質的反應,唐憶同情地點了點頭。三人進入房間,一身公主裝的克莉絲汀娜正毫無形象地坐在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資料裡研究精神魔法,初見時的那副大圓眼睛耷拉在小小的鼻樑上,看起來像個小老太婆。文森特正在整理著今天表演要用的一些道具,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說起文森特,這幾日的接觸中對他也有了個大概的瞭解,他對什麼事物都有想要研究內在規律的習慣,有著濃厚的表演癖好,自從排練展開之後,最常說的話便是「真是偉大的騙術啊,一定會留名後世的。」南茜表露出真實身份時反倒沒有多少驚訝。說起來,在這方面雖然多少有些出格,但總的來說卻是個地道的好人,為人陽光開朗並且熱心,相對於那些高貴優雅的貴族,倒是與這樣平凡的人來往更令唐憶感到心情安逸。

    眼見著穿著火辣的南茜進來,文森特不由自主地吹了聲口哨,隨後與唐憶打過了招呼,克莉絲汀娜跑過來拉小雪手的時間裡,唐憶向文森特介紹了小雪的身份,並且也含糊地說明了她並不會說這裡語言的事實。文森特當即明白過來,只是笑著向她一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排練的事情基本上已經完畢,節目是由唐憶策劃,而南茜可以說是專業人士,兩人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大概因為凡事喜歡研究內在規律的原因,對任何事物文森特上手都出奇的快,幾天來早讓幾人驚歎了不少次,唯一可慮的只是小姑娘克莉絲汀娜,不過她的項目相當於自由發揮,問題也是不大。

    大概將要表演的項目再複習了一遍,隨後幾人閒聊起在校門口發生的事情,對於芭芭拉老師會有這樣一個個性張揚的兒子,幾人倒沒有半點驚奇。

    「說起來,凱瑟琳夫人曾經說過,芭芭拉老師在三大家族中的地位相當的特殊呢。年輕的時候幾乎三大家族都有人追求過她,誰知道後來她卻莫名其妙地懷了孕,之後也沒有說孩子到底是誰的,卻必然是三家中的某人無疑。在生下孩子之後,不知道為什麼,三家之中原本追求過她的人非但沒有恨她,反倒對她相當照顧,在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的情況下,其他人也就不敢輕易動她。就這樣,雖然三大家族彼此勾心鬥角,她卻成了三家同時保護的對象。至於那個孩子,後來倒沒傳出什麼大的消息來,叫做菲利克斯啊,很好的名字呢,據說遠古語言中的涵義是幸福……」

    微一沉吟,南茜說出她所知道的消息,其餘幾人則根本沒什麼可供八卦的資料。眼見已至正午,唐憶與文森特出門買來飯菜,途中聽得一幫人談起,那對母子的事情已經將整個學校弄得沸沸揚揚,目前芭芭拉正在學校中到處尋找著那忤逆的兒子。

    到得下午,更多的貴族們陸續到了學校,大抵都是來這裡看表演的貴族家人,晚上的表演分為四個區域,武技、魔法、煉金與藝術系,令唐憶吃驚的是,藝術一系的評委名單之中,赫然便有海茵。夏烏佳的名字。

    下午的時候,唐憶領著小雪在校園中到處遊覽,此時節日的氣氛已大致出現,到處飄揚著絲綢綵帶,各種晚上將會打開的魔法道具也已經佈置完畢。校園廣場上巨大的祭壇已經開始聚集魔力,淡淡的螢光浮現在如同飛碟一般的圓形基座之上,領著小雪前去觀看時,唐憶卻不敢靠得太近。芙爾娜曾經跟他說過,一旦他的身體確實接觸到魔法物品,都將導致魔法的流失。不多時,好幾名貴族先後過來試圖與小雪搭訕,自然沒有結果,但唐憶已經認識到了小雪的殺傷力,連忙與她一同回到排練的小院之中。眼見唐憶狼狽的模樣,南茜一臉瞭然地笑開了。

    傍晚時分,天邊漾出火燒般的雲霞,一輛熟悉的馬車在小院們外停下,凱瑟琳夫人到了。

    開場的歌舞熱烈蕩漾開去的時候,表演的後台裡也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別擋道別擋道……這是道格拉斯家的東西,馬上要過去了……」

    「快點快點……化妝還沒完嗎,最後一次排練一下啦。」

    「你們在幹什麼,敢碰壞這架鋼琴就死定了,我們家子爵就是要用自己的鋼琴才會有靈感……」

    「讓開,快點讓開,我是第一個表演的,你們這些人快讓開啊啊啊啊啊……」

    事實上,應該做的舞台準備大抵在昨天便已經做好,然而當到了實際演出的當口,所產生的混亂還是令人感到彷彿世界末日到來一般。毫無疑問,準備表演的後台實在是相當的寬敞的,但在貴族來說,這樣的寬敞顯然還不能適應他們需要的標準,當擁擠而入搬運道具的僕從、護衛大量增加,整個後台就彷彿一鍋粥般的沸揚開來。

    只是站在門口看了看,唐憶等人便被裡面的情況給嚇了一跳,外間無數擁擠的僕人群搬運著道具彼此吵鬧,許多人甚至使用著漂浮術從空中緩緩而過,內裡則是數十撥貴族劃出涇渭分明的區域,彼此之間氣氛劍拔弩張,真讓人擔心他們什麼時候便會在這裡展開全武行。其中最大的一撥便是以珍妮特為首的數十名盛裝貴族小姐組成的舞蹈隊,用數十名剽悍的護衛圍護著,便在那裡擺開化妝台,祭出魔法水鏡,緊張地做著打扮。呃,原來這些人背的都不是要上台表演的東西,而純粹是在這裡坐一下的桌椅板凳。

    「還好南茜你有先見之明啊,讓凱瑟琳夫人叫人幫我們把道具搬進去,要不然的話樂子就大了……」

    躲到場地的角落處,唐憶佩服地對南茜說道。此時整個階梯形的場館中幾乎已經坐滿了人,這是足夠容納上萬人的大型場館,令得唐憶驚訝不已,這世界上貴族竟然如此之多!原本他們也可以去到上方凱瑟琳夫人的專用觀看平台上去,那裡有著最佳的視角,只是南茜和文森特都比較喜歡在這樣猥瑣的角落中蹲著看戲,唐憶也只能拉著小雪和克莉絲汀娜陪他們一塊了,待到表演開始將小雪送上去就好。

    「小的時候經常這樣偷看人家的表演,現在沒必要這樣看,但倒是習慣了……陋習改不掉啊。」文森特無奈地笑道。

    「而且凱瑟琳夫人的身份那麼高貴,在她身邊會沒心情看的。」這是南茜的理由。

    「可是她對誰都很平易的樣子啊。」

    「那當然是凱瑟琳夫人的修養,可是你難道沒有注意到她自然流露出來的那股高貴嗎?能夠不在她面前自慚形穢的人可不多……反正我是沒辦法……」南茜頗有些苦惱地聳了聳肩。

    「是嗎……」唐憶點了點頭,原本的世界裡他本身也是接受那樣教育的人,類似的形象見過太過,因此便沒有什麼壓迫的感覺,卻想不到南茜這樣經歷過世面的人都會在凱瑟琳夫人面前感到不自在。克莉絲汀娜在一旁為自己的母親辯護著,小雪望著台上的表演,隨後回頭說了一句:「阿憶,好難看啊。」

    這樣的表演,前三場基本上都是引導人進入氣氛的熱身,但總的來說也算是在水準以上。只是小雪喜歡的是自然的東西,貴族般的表演根本無法引起她的興趣。時間在這樣的表演中漸漸過去,上方的門外陸續有人進來,在僅剩的空位上就坐,不一會兒,前排的貴賓們也已經陸續坐滿,一身水藍色長裙的海茵。夏烏佳坐在前方席位的最中央,旁邊全是些白髮老頭。第三場表演結束之後,場館中浮躁的氣氛已經安靜了下來,魔法的燈光聚為一束,隨後有人上台進行演講,那是唐憶曾經見過一面的貴族學院唐納德校長。

    「在辛洛斯至高榮光的照耀下,在阿特羅卡偉大王者的領導下,我們迎來了這個偉大國度第四百一十四次的春日盛典……」

    演說以這樣的語句為開頭,類似的事情在哪個世界都是一樣的模式。大約五分鐘的演講完畢之後,他介紹著前排擔任評委的十餘人,照例是鼓掌、鼓掌……接著,整個比賽終於開始。

    第一場的演出是鋼琴的獨奏,第二場同樣也是,第三唱是一隊貴族的合唱,第四場仍舊是鋼琴。這樣之多的鋼琴演奏,聽得唐憶等人著實有些鬱悶,誠然以個人技巧來說這些人也算得了上佳,然而做為表演,就委實缺乏某中足夠帶起人們情緒的激情與互動,南茜似乎是習慣了這樣的東西,一面冷笑一面為指點著台上某些表演者。

    「啊,看到那位小姐了嗎?長得很高的那個,身材又好腿又漂亮,可是近看起來好恐怖哦,臉上全是難看的黑點來著……」

    「看到上面那個人了嗎?表面上說是博萊特子爵,其實根本不是,這是替身呢。這人到處跟人宣揚博萊特子爵加大他的工作,卻不付給相應的薪金,弄得整個貴族圈都沸沸揚揚啦,想不到博萊特子爵還敢讓他代替自己上場……」

    演出在沉悶的氣氛裡進行到第五場,第六場是珍妮特等人的表演。幕布方一展開,如雷般的高音陡然拉出,那一瞬間,奪目的光影交錯在寬大的舞台之上,數十名貴族服裝的少女從空中降下,彷彿整個世界都被春雷炸開一般,劃開了彷彿籠罩整片天地的沉悶。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經過了精心策劃的高水準演出,只是這個開頭,便給了人眼前陡然一亮的巨大震撼。整個場館中幾乎要睡下的人陸續坐直了身子。音樂聲彷彿從無限遠方直推而來,隨後,舞蹈展開!

    大概是受到了唐憶的刺激或者啟發吧,眼前展開的舞蹈,與那日所間華麗卻毫無新意的陣勢完全不同。依舊是以沉穩為主的貴族舞,但在那磅礡的氣勢之中,卻又穿插了不少輕鬆與靈活的小細節,舞蹈在充滿朝氣與活力的氛圍中拉開廣闊的意境。望著在台上縱情舞蹈的珍妮特,唐憶不由得微微有些佩服,能夠在短短幾天時間內將整個舞蹈進行這樣的修改,對於仍舊受這個時代觀念束縛的人來說,是何其巨大的進步與跨越!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舞出開場以來第一個巨大的高潮,當那表演進入尾聲,整個場地都爆出如雷的掌聲。與之前敷衍般的掌聲完全不同,這是真正發自內心的讚賞,便連南茜都面色悵然地低語了一句:「這些大小姐很不錯啊。」

    由於他們的表演定在第八場,上方在謝幕的時候,唐憶將小雪送上凱瑟琳夫人所在的看臺。走下樓梯,繞過長長的迴廊,他便遇見了正陸續走出的那群大小姐,望見他的身影,珍妮特停下了腳步,帶著得意的笑容望向他。

    「跳得很好,恭喜。」唐憶笑著向他點了點頭。

    「就算你請來了南茜助陣,也一定不會輸給你。」她自信地說著。

    卸下厚重的舞蹈服,換上輕鬆的長裙裝,她從休息室裡走了出去。耳畔傳來的是台上單調的鋼琴聲,難聽死了,她心中想著。

    回想著方纔的舞蹈,她在心中一步步地做著檢討,在以往是不會做得這麼仔細的,今天不同,今天她不希望留下瑕疵。一次回想過後又是一次,這裡那裡的錯誤都被減到了最低點。還好。她想。

    可惜依琳娜沒能過來,今天的舞蹈大都是她的功勞,要是由她來表演絕對能做到完美,可是那不可能,她們的朋友關係只能放在私下的位置……這樣想著,耳邊難聽的鋼琴聲終於停了下來。報幕者宣佈下一場表演即將開始。加快了腳步,從側門進入場館的同時,幕布正緩緩拉起……

    「叮咚叮咚」的深邃輕音響起,猶如陷入最為黑暗的神秘隧道之中一般,一束淡淡的魔法燈光在黑暗的舞台上無序地移動著,然而什麼也沒有,光芒所到之處都是虛空,琴音單調而詭異,第一遍、第二遍……到得那光芒第三遍在舞台上巡弋,觀眾席上幾乎便要有人發出不滿的牢騷,陡然間,蒼白的鬼面在光芒之中一閃既沒……



第46章


    那張鬼魅般的蒼白面具只是在黑暗中一閃既沒,卻恰巧出現在最驚人的時段上,縱然只是短短瞬間,卻讓每個人都看得清楚。魔法的光芒繼續巡弋,那張鬼面卻彷彿沉入了深海之中,片刻之後,無數淡淡的光點在舞台上顯現,景物開始變得清晰。琴音變幻為《歌劇魅影》那繾綣的旋律,彷彿在眾人面前展開一副老舊的記憶畫卷,光影之間,開始了南茜那緩慢而優雅的獨舞。

    類似於貴族舞蹈的高雅,卻又沒有模式化的凝重,那舞蹈彷彿以其自身的語言在訴說著一個落寞而古老的故事,南茜的舞蹈技巧毫無疑問稱不上高超,但那緩慢而近乎生澀的肢體語言卻散發著無比的感染力。那是孤單而落寞的貴族女子,在生命盛開的季節裡卻只能於無人欣賞的閉守天地中,無奈而孤寂之中展示著自身的華美。在這樣的社會之中,幾乎每一個貴族的生命都有過這樣的階段,在渴求交流的年紀裡囿於小小的天地之中,或顧影自憐,或孤芳自賞,無論男女。幾乎是在片刻之間,這述說故事的舞蹈與經典的樂聲便勾起了在座無數人的心事,便連初見南茜出場時腹誹於她暴露服裝的珍妮特也不由得身心繾綣地倚靠在椅背上,陷入淡淡的回憶之中。

    音樂持續短短兩分鐘的時間,開始由高轉低,漸至渺不可聞,南茜的身姿以落寞的形象凝立不動,光芒從天空聚為一束,籠罩著她曼妙的身體。音樂停止片刻之後,巨大的黑色斗篷陡然在那光芒之中展開,蒼白的鬼面浮動在南茜身後的虛空間,光芒映照出南茜驚駭表情的瞬間,斗篷將她吞沒下去,所有的燈光刷的消失,一切歸於黑暗。

    這霎那間的變故令得人們一齊坐起了身子,又過得片刻,詭異的樂聲漸漸響起,渲染出黑暗而深邃的氛圍,猶如被惡魔佔據的荒原古堡,燈光響起之後,南茜與戴著蒼白面具的男子出現在舞台之上。

    竟然……能用這樣的形式來講述故事嗎……

    望著台上開始的舞蹈,珍妮特沉浸於一片震撼之中,這年代的舞蹈並沒有具體的故事,貴族舞更熱衷於表現抽像的意境,便算有所指,也大都局限於讚美天神一類的模糊故事概念。但眼前出現的表演,卻毫無疑問顛覆了這個時代的所有的舞蹈形式,同樣擁有著貴族化的優雅,甚至具有更深內涵的同時,它也清晰地表露出具體的故事與內容。可以想像,這樣的表演一旦出現會引起多大的轟動,一時間所有人都沉浸於那舞蹈的意境之間。

    舞台的形象是深幽的古堡,將公主般美麗的女子虜劫而來的鬼面人一遍一遍祈求著對方的愛情,以舞蹈訴說著他狂熱的心情,然而女子並不為他所動。這大抵是所有流傳的故事中應有的橋段,終於,鬼面的男人被她所激怒,掙扎、咆哮、憤怒。一番追逐之後,他抓住柔弱的女子,將她鎖進一旁的一隻長方形箱子內,那箱子的大小剛剛能夠容納下南茜的身體,從上方的開口處,眾人可以看見她的面部。鬼面人以鐵鎖將箱子一遍遍的鎖緊,接著開始了反覆的威脅,然而每一次,眾人都能看見南茜在箱子裡緩慢而堅定的搖頭。

    威脅無果,鬼面陡然操起了一旁的一把鋒利巨劍,猙獰地進行最後一次勸說,音樂開始變得激烈,當女子在箱中最後一次搖頭,那鬼面奮力舉起劍,向著箱子直刺下去。

    在那巨劍舉起之時下方的觀眾還沒有多少震動,舞蹈而已,象徵性的技巧多不勝數,這一劍必定是刺在空處,當是刺中了對方。然而下一刻,場內陡然傳出陣陣的驚呼,不少人甚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舞台之上,那巨劍卻是真實地刺了下去,由於箱子擺放的是眾人視點最全面的一側,劍刺下去的瞬間,音樂陡然停止,箱子甚至發出難言的刺耳聲音,劍尖於箱子的另一面刺穿出來,血液在兩側狂湧而出。

    南茜的面容在箱中露出難以言喻的痛苦神情,喪心病狂的鬼面拿起另一把長劍,照著箱子毫不猶豫地又插了下去,鮮血飛濺間,又是地三把、第四把……片刻間,那箱子已經從不同角度插上了六七把長劍,鮮血噴湧越來越弱,箱中的女子已經沒有了動彈,想來已經是死了。

    「開什麼玩笑,這……這是謀殺……」

    「是幻術嗎?這麼可能有這麼強大的幻術……」

    「到底怎麼回事?難道要表演禁忌的復活法術嗎……」

    無數震驚與議論接踵而來,在場的大都是有身份地位的貴族,擁有熟練的武技和魔法。幻術在這個社會普及並不廣,當初屬於精神魔法的範疇,後來的大清洗中,雖然未被遭到禁止,但懂得的人卻變得少之又少。而且所有人都明白,幻術這種東西對於有防備的人或者精神能力高超者不會產生任何大的作用,或者可以用來對平民做一些小的表演,但要騙過在場如此之多的人,便算精神修為堪比最強大的魔神,恐怕也是無法做到。而能夠做到復活死者的法術,那是即便遠古煉金術巔峰時代都只存在於幻想中的術法,絕不會有做到的可能。

    除非……那是神的力量……

    眼見著台上的景象,不少人心中都產生了這樣的聲音,但台上的表演者顯然無意回答下方騷動中的疑問。殺死了箱中的女子,他的精神也明顯趨於癲狂,一番錯亂的舞蹈之後,他一把把地拔出那些長劍,血液沾染了劍身,一滴滴地落在舞台之上,他從一旁拿來與箱子同大的幾塊鐵板,對準箱子的中部,直接插了下去,將箱子整個腰斬。

    假如箱子中有人,這一下絕對已將那人的身體斬為兩段,然而那箱子中確實是有人的,在觀眾驚愕持續升高的眼神中,箱子被三塊閘板等分為四段,望著箱中被等分的女子,在神經質的大笑中踉蹌後退,音樂聲響起,一切景象變得老舊昏黃,一如歲月模糊了回憶,風沙掩蓋住過往……黑暗降臨。

    當光芒再次亮起時,音樂已經變得輕靈起來,舞台的光芒猶如月夜星空,銀輝灑下,再度照亮那古堡的場景,箱子依舊樹立在那兒,地上是染血的刀劍,一旁是掛著亂七八糟東西的柱子,就在這樣的氣氛中,戴著翅膀的小女孩揮舞著小小的魔杖,歪歪扭扭地飛行而來。

    「舞台設計!」

    那小女孩做著天使的打扮,精靈般可愛的面容,穿著的是猶如大布袋一般的可愛衣物,上面卻寫了這幾個滑稽的單詞。下方的觀眾還未從驚愕中醒過來只是呆呆地望著舞台上的情景。擔任舞台設計的小天使在箱子前停下,可愛地望了一望,隨後準備離開,卻又在那跟一人高的柱子前停了下來,對著它用力揮舞了魔杖。

    沒有反應。

    一點反應都沒有,那小精靈有些沮喪,隨後再一次地揮動魔杖,「呼」的一聲,一塊紅布從一旁飛了過來,將柱子整個地蓋住。

    「哈哈……」

    彷彿琥珀般透明的笑聲響過之後,她再一次地揮動了魔杖,那紅布朝著另一個方向飛走,然而在那之後,原本的柱子赫然消失,出現在那裡的,是由文森特扮演的一名金甲傀儡武士。

    場下一片嘩然,小精靈「嘻嘻」一笑,跑向舞台另一側,中途「啪」地摔撲在地上,隨後方才爬起來,「普踏普踏」地跑掉了。

    燈光再次變暗,等到光芒再次亮出,英俊的王子與他的同伴——依舊是克莉絲汀娜裝扮的小精靈——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之內。

    一如諸多傳說史話中那樣,英俊的王子領著同伴發現了邪惡的城堡,隨後與守護城堡的金甲傀儡大戰起來,大概是預料到了觀眾的好奇心此時必定都停留在那箱子上,戰鬥的節奏異常激烈,文森特扮演的金甲戰士表演的是傀儡舞,唐憶所扮演的王子則是大動作的街舞,表現戰鬥的場景舒爽而流暢。整體實力上來說,金甲傀儡無疑高於兩位冒險者,但苦於他只有單獨一人,由王子牽制住他,小精靈則去把箱子上的閘板,每每拔出一塊,又被傀儡重新安裝了進去,待到轉頭應付王子的進攻,閘板又被拔了出來,這般兩頭奔命的表演中,他將傀儡舞那種錯亂逆反的感覺表現得淋漓盡致,而克莉絲汀娜則只是抱著閘板到處跑,無數光影從不同角度照射出入,在精靈歡愉的笑聲中,彷彿有無數的人影在交錯奔跑,形成光怪陸離的景象。

    終於,當小精靈終於拔下最後一塊閘板,戰鬥傀儡也到達了極限,逐漸癱瘓下去,他們將箱子放倒在地上,小精靈揮舞著魔棒,念起古怪的咒語,隨後閃起奪目的白光。接著王子緩緩打開箱子,低頭在箱中人的臉上象徵性的一吻。美麗的女子從箱中坐起身來。

    場下陡然轟動了!

    王子救下公主,一切步入大圓滿的結局,當燈光照耀在三人身上時,扮做傀儡的文森特趁著黑暗回到鋼琴旁,祥和的音樂聲中,王子與公主迎來幸福的生活,手牽手走向一旁滿是鮮花的宮殿大門,就在燈光黯淡下來,音樂也開始減弱的一瞬,王子向著台下轉過了臉……那是無比猙獰的鬼面!

    轟的一聲,兩旁巨大的幕布陡然合了下來,所有的星光湮沒了,舞台陷入黑暗之中。

    片刻之後,那簾幕又漸漸的向兩旁拉開,音樂是開頭的《歌劇魅影》,那淡淡的,帶著回憶氣息的旋律中,依然是南茜的獨舞,這次給人的感覺是無比的甜蜜與幸福,當初落寞的少女終於等待到自己的幸福了,但那真是幸福嗎?又或者不是嗎?帶著這樣的思考與疑問,光也滅了,鋼琴聲在黑暗中漸漸停止。台下的人們沉浸在難以言喻的震撼與感悟當中,隨著光芒的再次亮起,四名表演者出現在舞台中央,對著下方鞠躬謝幕。

    會場中依舊持續著巨大而熱烈的掌聲的時候,文森特與克莉絲汀娜在整理著方才用過的道具,說起來這場表演真夠累的,唐憶、文森特、南茜三個人輪流演奏鋼琴,在舞台上跑來又跑去,簡直要把一個人分成好幾份的樣子。文森特對於任何事物都有著無比驚人的模仿能力,否則也不可能擔任下大部分鋼琴的演奏。至於克莉絲汀娜,則一直用煉金術控制著那華麗的光影效果。無論如何,表演終於圓滿成功。繞過迴廊,踏上僻靜的小路之時,唐憶與南茜聽到了對話的聲音。

    「臉上難看的十字疤怎麼搞的?」

    「哎呀,別打了,沒看正腫著嗎?說來話長,在帝都被人埋伏了,靠,那次差點掛掉……」

    「誰幹的?」

    「算啦算啦,老媽你就別生氣啦,那人也被我打成豬頭了……哎呦,好吧好吧,就像我現在這顆豬頭一樣,真有愛……」

    「……這幾年去哪了?」

    毫無形象地坐在樹林邊草地上的,是久別重逢後打得幾乎如仇人一般的那對母子,菲利克斯好看的臉上明顯有著一塊塊的青紅淤腫,正呲牙咧齒地用手揉動著,芭芭拉靠著樹幹坐在一旁,手中夾著點燃的細雪茄。眼見兩人過來,芭芭拉挑了挑眉毛:「表演完了?」

    「是啊,南茜還有一場表演要去,我送送她。」芭芭拉老師是知道康妮的身份的。但聽得「南茜」這兩個字,菲利克斯突然就從地上跳了起來。

    「啊啊啊……是南茜小姐嗎?我聽說過你的名字哦,我叫菲利克斯,你好啊。」

    佈滿淤腫的臉上綻出無比燦爛地笑意,瞬間出現在兩人面前,南茜望了望芭芭拉老師,也笑著答道:「呃,你好。」

    「啊,初次見面,送什麼禮物好呢,送什麼禮物好呢……」很明顯他對於南茜相當喜歡,苦惱著解下背後的包袱,從裡面找出一樣樣亂七八糟的物件來,南茜正說著:「不用啦……」那張臉忽然又閃了過來。

    「……用我的初吻怎麼樣?南茜小姐,你可是……」

    「去死……」砰的一聲,芭芭拉身影如電,鐵拳狠狠地砸在了菲利克斯的頭上,冷冷地扔下一句:「你們先走!」拉著菲利克斯的脖子消失在了小路的另一頭,唐憶與南茜一時間四目相對,隨後都笑了起來。

    穿過燈影迷離的樹林,南茜低著頭,忽然說道:「不一定是第一名哦。」

    「什麼?」

    「貴族***是很髒的……」她將目光轉到唐憶的身上,那經過精心打扮的眼波也如同***一般的迷離虛渺,「總之你就算有第一名的實力,人家也不一定會承認你,任何的事情都會跟厲害關係牽扯上,所以我說不一定是第一名,藝術依舊得附庸於力量,只有力量第一,你的藝術也才會變得第一……」

    「就好像你一向堅持的那樣,男人要有力量?」

    南茜輕輕地一笑:「我知道你是有你的力量的,你很能感染人,和你在一起,一切都會變得很平和,這或許就是你身上的力量吧,雖然並不止是如此……但我還是堅持有力量會更好——我說的那種力量。你在這裡是要做很危險的事情的吧,你不用說出來,但我總有那樣的感覺。」

    點了點頭:「應該算是很危險吧,可是目前我也只能靠其他的力量來對付,你所說的那種力量,我也想要爭取啊,可是在目前的情況下,不管怎麼爭取,得到的成果也不會在這件事裡起到任何成效吧。你覺得如果我從現在開始學習劍技,能夠很快打敗巴克那羅夏嗎?」

    此刻已經到了停放馬車的地方,貞女之誓的御者在不遠處的馬車上等著,南茜噗哧一笑:「你吶……」

    她聳了聳肩,回過身子,輕輕地揮手:「再見啦,雖然有凱瑟琳夫人的保護,你也要好好的保護自己啊,回到丹瑪的時候,我可是還想好好的見你一面的呢。」

    「見了一面會怎麼樣呢?」

    「如果能再見,我們就是朋友了。」她踏上馬車,最後回過頭來嫵媚地一笑:「我相信能再見的才算是朋友。」

    笑著揮了揮手,唐憶點頭道:「那你也要多保重啊。」

    「都保重——」

    不遠處傳來那醇醇的中性嗓音,馬車「踏踏」的走上學院的大道,夜風吹起從車窗中探出頭來的女子飄逸的長髮,旋即,車輛在道路的轉角處消失不見。遠遠近近的魔法燈光有如霓虹輝閃,他仰起頭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什麼地方傳來熱烈卻飄渺的歡呼聲,空氣清涼如水,好個怡人的晚春之夜啊……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1 11:29 PM

本帖最後由 et69anzqb 於 2009-10-13 01:19 AM 編輯

第47章


    午夜時分,巨大的華彩在學院廣場的上空亮起,魔法的力量將整個貴族學院渲染得奼紫嫣紅。四場比賽都已經完結,拿著獲獎名單的評委走上巨大的祭祀台時,唐憶與小雪、克麗絲汀娜、文森特等人正坐在草地上吃東西,蛋糕糊滿了克麗絲汀娜的小嘴,凱瑟琳夫人拿出手絹溫柔地為她擦拭著。

    「我們一定是第一名啦!」自信滿滿地揚著手,凱瑟琳夫人卻是笑著沒有答話,文森特道:「不一定哦。」

    「為什麼啊,我們表演得那麼好,明擺在那裡的啊,大家的鼓掌多大聲。媽媽,你說是嗎?」

    「克娜的表演在我的眼中永遠是最棒的。」

    「媽媽不能這麼取巧啦。」

    揮著手表示抗議,台上卻已經念出了藝術類的獲獎名單。果然,唐憶等人的節目屈居第二,第一的則是參與的貴族最多的屬於珍妮特等人的那支舞蹈,所有的人都熱烈地鼓掌表示祝賀,除了大吵大嚷的克麗絲汀娜,居然沒有人喝倒彩,這倒令唐憶微有些不習慣。在以前的世界中,一旦這樣實力與結果相差懸殊的場面出現,喝倒彩的情形也絕對壯觀無已,然而這畢竟是屬於貴族的天地,結果一出,原因便彼此心照,無論如何算不上震驚。由於心情怨懟的關係,生氣的小女孩拉著唐憶不許他上台去領獎,並且也發動著文森特表示抗議。

    此刻頒獎的祭祀高台上滿是法陣的光芒,空氣中隱隱現出春之女神與農神的虛渺巨影,魔法四溢的情況下,唐憶自然不敢上台。這樣的局面中,文森特笑著起身,無論如何,畢竟不能表現得太過小氣。片刻之後,某位據說是預先安排好的「神秘頒獎嘉賓」緩緩踏上祭壇。

    身著挺拔的貴族裝,那是身材高大,隱帶皇者氣息的青年男子。腓烈特。阿特羅卡,帝國第一順位繼承人。盛大的排場與隆重的介紹中,唐憶也認出了他是那天在克娜的生日宴上向自己遙遙舉杯的男人,接著,更多的信息從旁人的交談中傳入腦海。

    作為帝國的第一王子,同時也是老皇帝三名兒子中最為出色的一人,從小便有著驚人的頭腦與武學天賦,不僅於兵法、煉金上有著深厚造詣,前不久更是以二十三歲的年紀通過了劍士公會上位八階武者的考核,去年夏天的時候接受老皇帝的冊封,成為光神宮正式承認的阿特羅卡皇太子。在諸如此類信息進入唐憶認知的同時,他自然無法知道對方曾對小雪興起的覬覦想法,而在那台上,腓烈特也開始了為獲獎者們授予昂貴的獎品。

    鑲嵌珍貴魔晶的鋒利寶劍、製造精密的煉金產物、流傳久遠的遠古圖卷……能夠在這個頒獎台上出現的,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珍稀寶物。維持著莊嚴的氣度,身份高貴的男子依次將獎品交到台上眾人的手上,然而在頒發至文森特的時候,他卻有意地跳了過去,這一小小的反常頓時引起了下方的竊竊私語,站在一旁的學院院長明顯的提醒了發生疏漏的皇太子,然而對方並未予以理會。

    「其實,或許我是沒有資格來頒發這個獎品的,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或者這也是最合適的一件事情……」頒發完其餘十一位獲獎者的獎品,皇太子殿下轉過頭來,將手放在最後一件寶物之上,緩緩地說出了這段話,那聲音低緩沉厚,隨著擴音法陣散射而出,頃刻間,下方變得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知道,要發生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淡淡地向台下一笑,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隨後解下懸於腰間的佩劍,轉身恭敬地遞到文森特的面前。頓時,整個廣場之上一片嘩然。解劍禮,這是貴族間的最高禮節!除非是面對著足以將生命交付之人,這樣的禮節是絕對不會在公共場合出現的。如今一國太子竟然對一名平民打扮的人作出這樣的禮節,這人是到底是怎樣的身份?

    下一刻,他們的疑問有了答案。

    「我從父親那裡聽說了你的事情,無論他人的態度是怎樣,腓烈特為你感到自豪……哥哥。」

    無論那一夜有著多麼絢爛的星光,到最後都被「帝國第一皇子」的真正露面所掩蓋下去,貴族誠然欣賞藝術,但在有關權勢的事情面前,所謂藝術也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 文森特的母親,與我的哥哥相戀之前,曾經是一位精神法師,後來有了哥哥的孩子,卻遇上了光神宮的大清洗,被定為異端。當時正處於父親垂危,帝都權力傾軋最為激烈之時,哥哥自保尚且不及,根本無心它顧。不過後來文森特的母親想盡辦法逃出了光神宮的追捕,但一身魔力也被廢除得一乾二淨,比普通人更為脆弱。在當時整個大陸都在追捕精神法師的情況之下,她在逃亡途中生下文森特,三年之後被光神宮的人再次發現,在那一次追捕中確定死去。無法知道文森特後來是怎樣活下來的,只是年前他去到帝都,哥哥確認了他的身份。光神宮現在雖然對這樣的事情多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要真正正式承認他,卻仍然不可能,想不到腓烈特竟然有勇氣做這樣的事情……」

    這是事後在凱瑟琳夫人那裡聽來的信息。不過,自春日祭禮之後,除了偶爾見面打聲招呼,他與文森特之間也沒了多少來往,這倒並非因為受到欺騙而感到憤怒。原因在於身份被揭穿之後,芭芭拉老師直接將他趕出了魔藥班,況且有了王子的身份,偶爾在學院中見到,他也是被一大群貴族男女所包圍,彼此打個招呼唐憶都感覺自己大受矚目,至於克麗絲汀娜則對被欺騙這件事相當生氣,詛咒發誓地說不要再理他。

    從春日祭禮的第二天開始,每天下午唐憶會去教授克麗絲汀娜鋼琴,只是由於小姑娘的樂感實在太差,而與唐憶的關係又太過親暱,偶爾便會在聊天間走向另一種奇怪的方向……

    「阿爾,你看外面天氣好好哦,雲好白,天好寬啊,快夏天了吧。阿爾,雲的那邊,大海的盡頭是什麼呢?」

    「我怎麼知道……」

    「你可以想像一下啊。」

    「唔,沒有盡頭吧。」

    「怎麼會有沒有盡頭的東西,不許這樣取巧啦!」

    「因為大地是圓的啊,沿著大海一直往前的話,會又繞回來的。」

    「怎麼可能!」

    「好吧,克娜你看過航船出海吧,當船隻進入地平線下的時候,首先消失的是哪一部分呢……」

    「可是,如果大地是圓的,那為什麼我在什麼地方都感覺到大地在下面,你說得不對啦。」

    「因為大地是有引力的啊。」

    「引力是什麼?」

    「引力是……」

    就這樣,每天裡以開玩笑一般的說法告訴她一些物理方面的常識,偶爾凱瑟琳夫人會端著熱茶過來給兩人,聽得有趣之時,也在旁邊插上幾句嘴,時間就在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中過去,這樣的老師當得倒也悠閒。

    回到家後,晚上照例與伊芙合作表演。事實上以現在的情況倒不必再靠街頭表演賺錢,之所以繼續下去,主要倒是為了照顧伊芙的演出。春日祭禮之後,雖然他的身份只在某些貴族之間流傳,魔術這樣的表演卻因而傳開,每日裡收入也多了不少。但在這裡觀看演出的人自然不會將他的身份與傳說中貴族學院的表演者聯繫起來。

    三月裡發生了好幾件事情,首先是再次見到那位名叫巴庫斯的老人。某一天晚上他忽然出現在唐憶所在的這條街上進行表演,同樣是七弦的豎琴,比伊芙的造詣顯然要高超許多,以他那滄桑語音唱出簡單的歌頌英雄的詩歌,隨後便是通俗的故事。游吟詩人向來受到平民們的喜愛,在這裡情況雖然比不上唐憶這邊熱烈,但總的來說還算過得去。據他所說,要來辦的事情目前還沒什麼眉目,因此只得在這邊表演賺些旅費。因為喜歡他的故事,偶爾唐憶會請他到家裡來吃晚飯,不多的時間,巴庫斯與同樣彈奏豎琴的伊芙也熟捻起來,偶爾閒暇之時教授伊芙一些豎琴的彈奏手法。伊芙要拜他為老師時,卻被他慌忙的拒絕了。

    「哪裡哪裡,一些小小的手法而已,伊芙小姐的豎琴在某些地方很有新意,老頭子我也是受益良多,互相交流而已,哪稱得上師徒,當不得的、當不得的……」

    話雖如此,但從哪以後,老人便成了伊芙實際上的老師,豎琴的教授也開始變得系統化起來,伊芙對於豎琴的演奏有天分也有熱情,不多幾天,唐憶便從她的琴聲中聽到了明顯的進步,雖然依舊稱不上好聽,但比起之前來,卻無疑要好得許多了。

    第二件事則是有關蘭得爾的離開,那是伊芙家中唯一正常的一名孩子,原本是有病的,治療好之後便被伊芙送去上學,成為這一家唯一的希望,年初之時名為薩米的男孩也是因為他的學費而被人活活打死。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個學期裡那孩子結識了另一幫貴族少年,因為他本身也聰明,便被許諾收為扈從,但條件則是他必須與一家子病人殘廢劃清界限,於是在那一天的清晨,男孩對伊芙等人一番吵鬧與奚落之後離開了家門,從此再也不見。

    知道這件事情是在那天的傍晚,回到家的時候,唐憶聽見伊芙叫門外的幾個孩子回來吃飯:「……記得去找找蘭得爾,他一定在學校不敢回來呢,你們告訴他,回來就好,沒人說他的……」

    「伊芙姐姐,他都說了那樣的話了……」

    「別胡說,蘭得爾說的只是一時氣話,想清楚了他就會回來的,去找找他,啊?」

    「什麼一時氣話,伊芙姐姐,他是嫌我們累贅,一定會拖累他,姐姐你為了他付出那麼多,就連薩米……薩米也死了……」門外的孩子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但在下一刻,那話語便被伊芙打斷。

    「不許這樣說!蘭得爾他……他、他……」房間裡漸漸沒了聲音,片刻之後,穿這皂色斗篷的女子從木屋中走了出來,對幾名孩子說道:「你們……你們先進去吃晚飯吧,我、我去找找他……」

    在幾名孩子流著眼淚的注視之下,那單薄的身影就那樣消失在傍晚來往的人流當中,到了太陽漸漸落下,準備表演的時候仍未回來。夜間涼風開始吹起,唐憶披上一件長衣去往蘭得爾的學校,途中經過一處海灘,他被輕聲的哭泣所吸引。海灘邊一根亮著淡淡魔法光芒的燈柱之下,伊芙蜷縮著身子泣不成聲。

    一名巡邏的士兵同時也發現了伊芙,唐憶向他揮了揮手,示意那是自己的朋友,士兵遂從旁走開。靜靜地走上前去,他脫下大衣批在伊芙的背上,伊芙抬起頭來望了他一眼,雙手抱住膝頭哭泣不停。那手足之間滿是緊緊纏繞的繃帶。

    聽著那哭泣之聲,唐憶在她身邊靜靜坐下。天邊的雲線間湮沒了最後一縷灰白的光芒,藍黑色的波濤在前方無聲的起伏,偶爾有折射的銀鱗般的星光微亮而出,轉瞬又消失在波濤的縫隙之間。不多時,伊芙的哭聲漸漸減弱,僅化為身體的不斷顫動。

    「……雷撒督克先生,你說,貴族中會有好人嗎?」

    「嗯……我想有吧……」

    「蘭得爾他……」

    那聲音在喉間消失成無聲,唐憶回過頭去看她。那身體大部分都蜷縮成一團,繃帶、斗篷緊緊籠罩住一切可以籠罩的地方,就連那微微露出的小半張臉都被斗篷的陰影吞食進去,在其中,唯有那雙眼眸望向海的盡頭,閃爍出猶如星空一般的光芒……



第48章


    與海茵。夏烏佳的再次見面,事實上只在春日祭禮的幾日之後。三月春意怒放成濤,走進奼紫嫣紅的花店大門,裡面一個客人也沒有,由於是正午時分,無法適應明亮的變化,一時間眼前只是一片灰黑,隨後便聽得一個輕盈的聲音說道:「阿爾?」

    輕輕地揉了揉眼睛,畫面清晰之時,只見一身樸素平民裝束的海茵正坐在花店裡側的一張小凳上,長髮在腦後挽出個輕便而隨意的頭型,併攏著雙腿,正在縫補一間水藍色的外套。見到唐憶進來,她側身咬斷線頭,露出一個柔和的笑意。

    「海茵小姐?又幫朋友看店嗎?」

    「嗯,奈麗她為男朋友送午飯去了,我正好在這兒,就幫她看一會啦。叫我海茵就好。」她放下手中的外套走過來,「阿爾剛下課?」

    「是啊,正準備回家呢。」

    「其實……」微微一頓,海茵輕聲說道,「其實那天阿爾你們的表演真的很不錯哦,老實說起來,要比珍妮特那些人的表演好得多,只是……」

    眼見她面上露出抱歉的神情,唐憶聳了聳肩:「其實我知道其中的原因啦,倒是海茵小姐你……」

    「叫海茵。」對方輕笑著糾正。

    「呵,倒是海茵你會是評委之一倒真的嚇了我一跳啊。」

    「什麼評委……」嘴角微微一扁,好看的翻了個白眼,「其實評判根本不用我這個外行人來嘛,而且節目的名次早就內定了,我們這些人也不過湊個數而已,早知道就不會答應下來啦。不過說起來,當你們那位叫文森特的搭檔身份公佈時,那幫內定名單的傢伙臉色真的很有趣呢。」

    「哈哈……大概可以想到,那個時候我們的表情也很精彩啊……」

    話題也就從此展開,不一會兒聊到有關花語的問題上。唐憶與小雪常常在傍晚時分到這一帶散步,偶爾進入這家花店,隨口說起一些花的花語,名為奈麗的店主感到有趣,想來也說給了海茵這個朋友聽。這個世界只有少數的花朵被人加上了涵義,因此聽唐憶說起來,海茵也是大感興趣。

    「……對了,這樣說起來,阿爾你喜歡的是什麼花呢?」

    「我啊。」仔細地想了一想,「好像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啊……不過,如果真說有什麼印象,大概是鳶尾吧。」

    「鳶尾的花語是什麼呢?」

    微微地怔了一怔,唐憶歎了口氣,輕聲一笑:「優雅。」

    「很適合阿爾你啊。」

    「呵……大概是吧,其實原本是沒有什麼喜歡的花的,只是從小便被人這樣教導,當學習花語的時候,老師也說這樣的花很適合。很適合你很適合你很適合你……」他聳了聳肩,「就這樣一遍一遍的念,念到後來連我也覺得大概是喜歡這樣的花吧,但其實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呵……」聽他說得有趣,海茵在一旁抿著嘴輕笑起來,「不過阿爾你真的很適合這個花語沒錯啊。」

    「那海茵你呢?你喜歡什麼花?」

    「我啊,我喜歡的花在丹瑪沒有哦,以前在奇蘭山脈曾經看過一種花,叫薄雪草的,銀白的花朵,跟紫羅蘭搭配起來很漂亮啊,從那時候開始就決定要喜歡它了,阿爾你知道那種花語嗎?」

    「薄雪草啊,好像是……重要的回憶吧。」想了一想,唐憶點頭說道。

    「重要的回憶啊……」海茵點了點頭,想了一下方才說道,「說起來,看到阿爾你倒也真的想起一件重要的回憶了啊。小的時候曾經掉過一次河裡,後來被人救了上來,那人比阿爾你的水性更差啊,而且天生害怕水,不過在當時卻想也沒想就跳進了河裡,結果兩個人都差點死掉。那曾經是我最感激的一個人了……」

    唐憶想要申訴自己的水性並非那麼差,卻終於沒有說話。海茵頓了一頓,悵然道:「但現在想起來,那人的面貌卻模糊得看不清楚了啊。記憶這種東西,或許會把以往的一切都變得美好吧,實際上應該沒有那麼美好才對……」

    她的話語落下之後,唐憶沒有接口,兩人蹲在那片花架前方,店中陷入一片沉默。片刻之後,有人進來買花,海茵起身迎接,唐憶也拿了幾束花付錢告辭,再見面又是幾天之後了。

    兩人的交集大抵都發生在這間小小的花店之中,事實上,一開始唐憶是抱有相當的警惕心來應對這番接觸的。不過一來就算沃爾家發現了自己,也未必需要一位超階強者來應對,二來海茵也從未問過什麼敏感的問題,這警惕心也就漸漸放下,偶爾也想從對方口中問出一些有關沃爾家的消息來,卻總是不知道該從何入口。在花店之中的海茵。夏烏佳極其文雅柔和,毫無偽飾的小家碧玉氣質,能開玩笑,能做瑣碎雜物,沒有魔法,如此一來二去幾次交流,心中承認兩人是某種意義上的朋友,大概是在三月底的時候。

    這期間唐憶跟芭芭拉老師去了三次平民區為人治病,沒有了南茜,兩隻大箱子其中之一便落到了芭芭拉老師的肩上,只是她拿著看來輕若無物,唐憶卻是累得夠嗆。菲利克斯多半是不在家的,據芭芭拉老師所說,這忤逆子自回來以後便在丹瑪城裡混黑道,整天出去跟人打架,每天晚上才會回來。但無論如何,因為他的回家,做為母親的中年女人心情顯然也舒展了許多,三次上門,家裡的擺設整齊起來,原本堆積成災的酒瓶也不見了蹤跡,就連那額角上的皺紋也似乎少了許多。月中的時候,唐憶請她去為伊芙看病。聽了伊芙的事情,面冷心熱的中年女人沒有說什麼,第二天下午在伊芙家裡呆了半天,黃昏時分方才出來,一臉難看的疲累。

    「……大概弄好了,明天在學校帶些藥回來給她吧……」

    靜靜地望了唐憶片刻,片刻後方才說出這句話。那治療第二天晚上便見到了成效,原本會在伊芙身上發出的需要用大量香水掩蓋的奇怪氣味已然消失無蹤,雖然身上依舊需要纏滿繃帶,但眾人卻看到了恢復的希望,一時間幾名殘疾孩子載歌載舞的慶祝,蘭得爾走後這一家人還是第一次這般沉浸在喜悅的氣氛當中,唐憶看了也不禁為他們感到高興。

    月底之時,凱瑟琳夫人那裡也傳來了有關巨神兵的消息。

    「……那東西已經被挖掘出來,目前研究已經展開,雖然沒什麼成果,但看起來下個月圓便有可能嘗試催生,也不知道會有什麼不良的後果。人手還沒有準備好,而在艾德裡安的親自監督下,真要將巨神兵從小天狼堡裡弄出來,也基本上屬於不可能的事情。當然假如在阿爾你背後的那人出手,情況自然不同。呵,這一點不必回答我。只是一旦真將巨神兵弄了出來,做為國家來說,我們的立場很尷尬,這一點我不想隱瞞你,但想必阿爾你也有想過了吧?」

    依然是那個公式化的房間裡,淡淡的花茶香氣縈繞在唐憶周圍。輕輕歎了口氣,他抬頭說道:「我想過的,無法將它再放回自由的天地裡,我希望至少是由斯坦利老師來研究它,給它相對自由的環境,別讓其他人知道就好了……」

    點了點頭,面紗後的凱瑟琳夫人顯然也露出了悵然的笑意:「至於需要調查的芙爾娜小姐,目前仍舊沒有消息,只能確定她還在丹瑪,恐怕是被軟禁在某處秘密的場所吧,至少生命方面不會有任何危險,你放心……不過說起來,最近的情況恐怕真的有些奇怪,光神宮的精靈大量進入了丹瑪,我估計他們也是知道了巨神兵的消息,正在暗中與沃爾家接觸,希望將這件事的影響壓到最小。另外,最近派去守望森林的人已經有消息傳回來,那個格魯安娜的廢墟,不久前已經完全垮塌掉了。」

    「啊?」

    「初步確定是出於人為,因為有好幾處地方都能看出明顯的切割痕跡,應該是一名力量出眾的超階強者蓄意破壞了地宮。不知道是不是沃爾家也派出了調查的人,因為得到了想要的訊息,因此才將地宮一次性毀掉,如果是這樣,情況恐怕會變得很麻煩……」

    從公爵府中走出來的時候,唐憶真覺得腦中一團亂麻,這個時候,要是真的能有更強的力量就好了,然而力量不可能憑空得來,目前也只能按照這樣的步驟進行,他所能起到的作用只是尋找與沃爾家對等的力量。然而在他背後的那人是誰呢?他長長地歎了口氣。

    轉過幾個街區,他看見了正在忙碌的芭芭拉老師。

    偏僻街道的路邊,一輛破舊馬車明顯是出了故障,木輪脫落了主軸,斜斜地靠在一邊。看起來像是一家子的三人在那裡忙上忙下,希望將馬車進行修復,大概因為這輛舊馬車是一家人唯一的生活依靠吧,其中衣服襤褸的孩子還急得哭了起來,芭芭拉老師也就在那裡幫著忙。舒了一口氣,他走上前去:「芭芭拉老師,有什麼我可以做的嗎?」

    「嗯?哦,阿爾啊,你來得正好,那孩子不用動手了,你力氣太小,只會幫倒忙,站在一邊看吧。來,阿爾,幫忙撐住這裡,我還沒弄清楚倒底怎樣才能把輪子裝得更好……」

    明顯也沒接觸過這些事情,想來也知道她只是因為心熱而上來幫忙,只是修煉過武技的她力氣實在大得驚人,一把拉起車轅,將傾斜的一側撐了起來,隨後便讓唐憶蹲了下去。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剛一蹲下,半輛車的重量便陡然壓到他的肩膀上,頓時整個肩頭都彷彿要碎裂一般的疼痛。兩名大人眼見著要扔下手上的事情要過來幫忙,卻被芭芭拉老師揮手阻止了。

    「沒關係、沒關係,別看他長成這樣,力氣大著呢,平時都跟我拿一樣重的東西……」

    這是幹什麼,故意整自己嗎……

    跟著芭芭拉老師上了兩個月的學,唐憶也知道在某些方面這名老師很有些惡劣的習慣,喜歡看人尷尬,看人出醜。只是既然要幫忙的話語已然出口,依照唐憶的性格也不可能再示弱收回。眉頭一擰,他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肩膀幾乎碎裂的痛感,然而那疼痛來得實在太過巨大,不到片刻,他的整個身體都已經被汗水浸濕,額角上、臉上全是汗珠,身體也微微地顫抖起來。

    彷彿完全看不到他的不適一般,芭芭拉老師一邊裝著木輪一邊在他身邊顯擺般的走來走去。大車的重量高山一般壓下,他緊咬住牙關,然而巨大的沉重拉長了時間,不到片刻,暈眩感怒濤般的襲來,肩上、脊背上、腿上、膝上都被壓得發出唯有他能夠聽到的骨骼聲響。唐憶只覺得下一刻自己便有可能就此倒下,但人的忍耐力有時候的確高到難以置信的程度,陷入泥沼的時間蝸速但確切地向前爬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芭芭拉老師滿意地說句:「好了。」無比沉重的壓力終於從他的肩上移開。

    不知道自己維持了坐倒的姿勢多久,也不知道什麼人在自己耳邊說了些什麼話,那幾乎片片離散的身體才重又生出絲絲的力量,芭芭拉老師坐在路邊的石墩上,神情悠閒地抽著一根細雪茄。待到唐憶搖晃著從地上爬起來,她才點了點頭,示意唐憶過來坐會。片刻後,她將一根雪茄遞了過來。

    「要嗎?」

    「抱歉,不抽。」

    「可惜吶,這東西叫香煙,我在塞林格那邊發現的。絕對是能夠開創一個時代的物品啊,只是目前丹瑪還沒人敢抽……」

    唐憶喘息著沒有答話,過得一陣,芭芭拉站起身來:「幹得不錯,我沒想過你會堅持下來,說起來你樣子柔弱,性格可真倔強得厲害啊……來吧,我請你喝東西。」

    眼見著不由分說就向前走去的中年女人,唐憶痛苦得幾乎呻吟起來:還沒折騰夠啊!勉強拖起搖搖晃晃的身體,他跟在後面艱難地向前走去,大概半個小時之後,他們已經坐在了一間飲品店中,芭芭拉面前擺著咖啡,唐憶近乎貪婪的往肚子裡灌花茶。一名看來是老闆的女人走過來恭敬地對芭芭拉行了一禮:「主人,您過來了。」

    「喝個東西而已。」望了那女人一眼,「還有些事情,盡早關門,不許趕客人。」

    「是。」

    那女人再次恭敬行禮後退了下去,隨後要進店的客人都被侍者們攔了下來,就這樣,當原本的客人一名名結帳出門,店中漸漸的就剩下了芭芭拉與唐憶兩人,待到侍者與那女老闆整理了茶具和桌椅,關上了店門後,芭芭拉彈去了手上的煙頭:「休息夠了?」

    「啊。」望了望安靜無人的飲品店,唐憶點了點頭,她倒底要幹些什麼呢?

    瀟灑地彈了一個響指:「沒休息夠可以繼續沒關係,不過既然已經夠了,再走一段路不介意吧。」

    事實上就算介意,唐憶也不認為自己的意見會被對方納入耳中。這次的路程只是在店內,穿過大堂、內堂、小小的庭院,他們走進裡面的一間小房,隨後是一個藏在酒櫃後的暗道,魔法燈光在壓抑的石壁通道中閃爍出詭秘的光芒,繼續向下走去,他們到達了一間石室當中。

    那是一間並不很大的房間,但通風相當順暢,接近房頂部分有一個小小的窗戶,似乎連接著外面的庭院草坪。房間裡僅有三件傢俱,一桌一椅外加一張大床,床上睡了一個人。

    那一瞬間,時間似乎停滯了下來,唐憶感覺到鼻頭陡然一酸。隨後芭芭拉的手拍上肩膀,他聽見她說:「等她醒來吧,我先出去了。」

    後方傳來越來越小的腳步聲,片刻後終於再次安靜下來。他走到床邊,在那張粗糙的凳子上坐下,久久地凝望床上熟睡的女子。

    她穿著輕柔的白色睡袍,身體微微地曲起,眼睛安靜地微閉起來,側對著床邊的男子。金黃色的長髮披散下來,蓋住了消瘦的半張臉頰以及柔和的下巴,在那張鋪蓋溫暖的大床之上,那具軀體顯得是那般柔弱嬌小,她的臉上微微的、自然地舒展著笑容,那是嬰孩從未受到傷害之前的表情。

    芙爾娜。沃爾。

    他就那樣靜靜地坐在那兒,靜靜地望著她,腦中想起與她之間發生的那些事情。在這之前,他可以壓抑住自己心中對她遭遇的猜測,不去想她有可能受到的傷害,不去想她有可能置身的處境,是為了不讓那些思緒來擾亂自己的心神。在這般強力的自我意識之下,甚至連他自己都覺得他與她的曾經彷彿是一層幻影,那些記憶都消散模糊得如同染水後的畫卷。但此刻他知道,那擔憂與思念並未消失,並未被掩蓋和壓抑,它只是靜靜地處於適當的角落,靜靜地積累成那股無法承受的力量,到了此刻,方纔如怒濤般的席捲而來,將他的一切思緒淹沒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小的窗戶裡傾瀉進來水銀色的柔和光芒,猶如月光一般灑進這個房間,灑在男子與女子的身影之上。微微的,芙爾娜的身體動了一下,然後,她輕柔地坐了起來。

    然後,她醒了過來。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2 12:57 PM

本帖最後由 et69anzqb 於 2009-10-13 01:21 AM 編輯

第49章



    靜靜的,那虛弱的身體從床上坐了起來,帶著透明質感的金黃髮絲在虛空之中輕盈地飛散,目光陷入迷離之中。

    「啊……」

    從喉間吐出的氣流在房間裡微微顫抖,呼、吸……她顫抖著伸出了手來,張開嘴,不知道想說什麼。但那手掌終於觸上了他的臉頰,冰冷的、柔和的觸感。

    「阿……阿……憶……」

    「……是我啊。」微微的露出一個笑容,他將臉上的手掌輕輕握住,纖長的手指間僅有那令人戰慄的冰冷觸感,三個多月不見,此刻的芙爾娜瘦弱得彷彿僅僅剩下皮與骨頭,那手掌間沒有任何力量,隨著他的力量在臉上輕柔地摩擦。

    「我……抱歉……我一直沒能找到……我……」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耳聽得芙爾娜那虛弱的聲音說道:「阿憶……終於來接我了嗎……」

    「我……」他長舒了一口氣,抬起頭來,對面芙爾娜的眼眶中漸漸地湧出眼淚來,「我來接你了……」

    「呵,阿憶你……你沒有忘記我,我好高興,真的……好高興……」聽到他肯定的話,芙爾娜的臉上不可抑制地湧起笑容,眼淚也如同決堤一般隨著虛弱的面頰簌簌滑落,然而無論那笑容、那眼淚,都如同她的虛弱身軀一般顯得迷離無比,整個空間中都有種毫無重量的虛幻氣息,彷彿在下一刻一切便有可能煙消雲散。不過那當然是幻覺,片刻之後,芙爾娜掙扎著移進唐憶的懷裡,單薄的睡裙圍住那具修長的身軀,在森林之中她曾經無數次如此蜷縮在唐憶的懷中,但此刻的她比那時的任何時刻都要孱弱輕盈,輕盈得一如飄飛的羽毛。

    她窩在唐憶懷中,不斷的哭泣。

    一切彷彿又重回到那個空間之中,那漆黑的地宮大廳,嗶啵燃燒的篝火,風細緻地吹來,她赤裸著身子,嬰孩般的蜷縮在他的懷裡,大大的雨布將兩人的溫暖圍成一體。她的身材修長健美,若是將兩人分開來看,或許大多數人甚至會覺得芙爾娜比唐憶更為高挑,那般的依偎原本該是極為不相稱的,然而倒底是怎樣的原因將它變的自然的呢。她就那般自然地擠進了唐憶的懷裡,懷抱住他的胸口,修長的雙腿緊緊地縮起來,由唐憶一手環住她的肩頭,一手抱緊她的細緻的小腿,幾乎成為了條件反射一般的動作。他將她如嬰兒一般的輕輕抱緊。

    「阿憶……阿憶……」

    顫抖的聲線隨著哭泣從唐憶的懷裡斷斷續續地發出,他抱著她,空間反而因那哭聲而變得更為寂靜,他就在那片寂靜當中聆聽著更為深邃的聲音。

    「阿憶……你為什麼不早些來接我呢,你……」她哽咽著哭出聲音來,彷彿使得整個空間都為之一顫。

    「你……你為什麼會死掉了呢……」

    「唔……」

    怔了一怔,唐憶的心中微感錯愕,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沒能說得出來。金黃色的髮絲傾瀉在他的胸口之上,淚水已經打濕了他的衣襟。

    「你怎麼……怎麼死掉了呢……」

    那金髮的女子在他的胸前脆弱的痛哭聲中,他深深地閉上了眼睛,發出有如哭泣的一聲低語……

    「芙爾娜啊……」

    我的小時候,吵鬧任性的時侯

    我的外婆,總會唱歌哄我

    夏天的午後,老老的歌安慰我

    那首歌好像這樣唱的……

    銀色的光芒從窗戶中灑落進來,安靜的房間裡傳來男子柔和的低唱。床邊的小凳上,唐憶將麵包撕成小片,一面輕聲唱歌一面和著清水將簡單的食物餵進芙爾娜的嘴裡。也不知道她維持這樣虛弱的情況已經多久,身體輕盈瘦弱得已經不成樣子,縱使一小口麵包一小口清水,許多時候她仍然會被噎住,唐憶的手在她光滑的頸部下方輕輕地按摩著,不時會觸碰到柔軟的乳房。

    然而這一切之於芙爾娜似乎並沒有什麼意義,她似乎對自己的一切都不再在意,之所以張口吞嚥彷彿也只是因為唐憶的要求。她只是在他的懷裡靜靜地說話,在那旋律中偶爾不自覺的流出晶瑩的淚水,若是被噎到了便些許的停頓,凳子並不高,只是稍稍舒展身體便能觸碰到地面,然而她卻不時更加緊密地縮起了身軀,將她修長的肢體緊緊地縮在唐憶算不上寬闊的懷抱當中,除了他她什麼都不想接觸,除了他一切都不存在意義。

    「……好像在森林裡的樣子啊,房間溫溫暖暖的,天黑了,外面下起雪來。你唱歌給我們聽,雪兒坐在你懷裡,我坐在你的旁邊……那時候阿憶的心裡其實也不安靜吧,在我的面前抱著雪兒。阿憶你是最負責任的男人了,你那時總是不經意地望著我,其實是在看我的反應吧,我明白的…… 明白你的感情,明白你的想法,明白你對小雪的愛,明白我自己……」

    「……可是無論如何,好想啊……阿憶你知道嗎?我好想那時的你能再抱抱我,像在地宮裡的那樣,能像個什麼都不想的孩子一樣躺在你的懷裡,讓你抱我,餵我吃東西,讓你脫光我的衣服,讓你打我,因為我身體的每一寸都是你的……就算身體上好痛、好冷、好餓,我都能感到好幸福好溫暖,我屬於你,就算你並不屬於我,至少我是屬於你的……」

    「……雖然我知道那些不可能,但心中還是那樣非分的想了……阿憶,你別惱我啊,我一點也沒想過取代雪兒,她那麼純潔,和你的感情那麼深。我只是希望你能在抱著小雪的時候能夠順手抱抱我。看看我、拍拍我也好……嘻,像隻狗兒對不對……可那就是我的心情啊,讓我能夠感覺到你,然後再感覺到自己。但我當然知道你不可能過來抱我,如果你在那時抱了我,你就不是你了……」

    「……可就算你並沒有過來抱我,那還是我覺得最幸福的一段時間了,無論是在那個黑暗的地宮還是在那間小樓裡,都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間。我們像一家人一樣的生活在一起,一家人吶,阿憶……阿憶……」

    「…… 但我是個蠢女人對不對,當初看見毛球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事情的嚴重的,那兩個人來的時候,我為什麼沒有殺了他們呢?殺了他們不就好了嗎?我竟然還傻傻的以為可以威脅到他們不說出任何事情,只要殺了他們,我不是可以留在小樓多些時間了嗎?哪怕多一天、多兩天,那也是我原因用生命去換的東西啊……阿憶,我走的時候那樣威脅你,我甚至還想要向你使用魔法,對不起啊,要是我能夠早些走,早些離開那個還不屬於我的地方,不就可以避免所有的事情了嗎?或許現在便是神明對我的懲罰,可為什麼要將阿憶你也牽涉進來呢……」

    「……阿憶,對不起啊,可你為什麼會死掉了呢……為什麼要死掉了呢……」

    那哭泣嘶啞聲聲,淚水轉眼間便流滿臉頰,唐憶放下手中的水和食物,為她擦拭去不斷湧出的淚水,輕輕低歎道:「不行啊,芙爾娜……你做的其實很對呢,不對的是我啊,我做了事情,卻沒辦法負起責任,那本該是我去承擔的東西,我應當抱你可又不能抱你,應當接受你卻又不能接受你,應當留下你卻又不能留下你,這一切其實都該歸結在我的身上……不得不死啊,非得有死去的東西,一切事情才能得到解決……」

    「可我不要……咳、咳……」她驀地大聲起來,然而換來的是不斷的咳嗽,蜷在懷裡,她好不容易方才在唐憶的撫摸下平息了顫抖,「我不要你死,怎麼樣都好,我不想你死啊,對也好、錯也好,傷害到我也好,誰都好,我都不希望你受到傷害,可為什麼……為什麼啊……」

    那沙啞的哭泣聲繼續傳開,過得許久方才漸漸安靜,芙爾娜顫抖著身體。再過得一陣,她轉過身來,迷離的目光望向阿憶,身體變得火燒一般滾燙,漸漸的在他懷裡張開了雙腿。

    當初在格魯安娜地宮之時,這樣的目光曾經是某種無聲的暗示,然而那只是在當初芙爾娜精神相當混亂之時才有的情況。到得這時,唐憶卻不由得一怔,望著懷中的芙爾娜,呼吸微微變的急促起來。

    「芙爾娜……」

    然而她沒有答話,情況與當時如出一轍,唐憶又叫了她一聲,那目光卻未有絲毫改變,只是懷中的身體也開始變得呼吸急促起來。猶豫了許久,他伸出手來,探入那兩條光滑的大腿之間,為她褪下了白色的底褲,芙爾娜在那小小的空間中蠕動著,不一會兒已從單薄的睡裙間鑽了出來,就在他的身體上,展露出一絲不掛的胴體。唐憶曾經數十次在如此距離下看過這具完美的身體,每一次都只有強自壓抑住那幾乎怒濤般的慾望,但唯有這一次,那性慾彷彿被什麼沖淡了一般,並非沒有,那慾望依舊強烈,但是卻彷彿多了些別的什麼區別於肉慾的感覺在其中。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他輕輕握住女子那光滑的膝彎,將那誘人的身體抱了起來,走入一旁做為廁所的小小隔間……

    走出地下室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麼時間,芙爾娜終於在夢幻與現實的交錯中沉沉睡去。水銀色的魔法燈光在庭院中輕柔灑開,可以看到草叢遮蓋中的地下室小窗。芭芭拉老師躺坐在一張長椅上,正神情愜意地往嘴裡灌著酒。

    「聊完了?」

    點了點頭:「她暫時睡下了,芭芭拉老師……」

    「難得這麼早睡啊……」中年女人在躺椅上打了個酒嗝,「你想知道多少?」

    「您知道的全部。」

    「唔,真貪心啊……」笑著望了他一眼,她又望嘴裡灌了一口酒,「真好喝啊,這才是人生嘛,自從那小子回來之後,家裡都不許喝酒了,真不知道是我兒子還是我爸……」

    也不知算是自言自語的嘟囔還是與唐憶說話,當無論如何,他這時都沒有笑的心情,片刻後,芭芭拉舒了口氣,面帶冷笑地講述起來……

    「…… 年前之所以會去到小天狼堡,完全是應本傑明的請求。我和那個男人以前有些交情,但說不上多有好感,不過從我的丈夫死去之後,他總算還是顧念舊情,時而來到丹瑪,總得來與我見上一面,倒算是償還了以前的人情債。作為我來說,倒是不希望太麻煩,不過那個人是典型小時候欠虐待而養成嬌縱習慣的大家子弟,不去就又會很麻煩,所以我也就懶得在這方面給他臉色看。見過了他之後,聽他言語之間說起一件很興奮的事情,大概是沃爾家最近得到了什麼好東西吧,不過他當時自然不肯說明白,我那時也不知道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巨神兵。」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憶,她道,「不過出來的時候,便遇到了艾德裡安從望海回來的車隊。」

    聽她說得輕描淡寫,唐憶卻是心中吃驚不小。這沃爾家到底想要幹什麼,看這樣的情況,居然把巨神兵的消息弄得人盡皆知嗎?

    「當然,車隊裡當時並沒有巨神兵。那東西已經先一步由埃爾維斯運了回來。我倒是因為車隊的關係見到了芙爾娜。說起來,她那時可真是厲害啊,聽說不過是六級生命法師的力量,卻硬生生掙脫了兩名八級武者的束縛,跑出來簡直是要大開殺戒的樣子。事情來得倉促,旁邊幾名沒什麼力量的僕人當場就被她的魔法打了個半死。老實說,她那時是真的想要殺人,那種眼神我以前見到過很多,但總的來說,她基本上已經瘋了,從見到她第一眼我便明白了過來。」

    喝了一口酒,中年女人輕輕笑了笑:「我和這個女孩子以前談不上什麼交情,但在學校時她的性格還不錯,她是生命法師,而我是魔藥師,好幾次還主動地幫我料理了幾樣草藥。但關於她的事情我是知道不少的,並且從以前起就知道她的母親。那個女人也和本傑明的性格差不多,蠻橫嬌縱不知天高地厚,作為她的女兒能有這樣的性格,我想多半是因為小時候的經歷的緣故,所以說啊,小孩子嘛,就應該多多虐待。像我家那死小子,小時候就是對他太好……雖然在當時說起來,那真有愛啊……」

    悵然一歎,卻聽不出那真有什麼遺憾的意味在內,芭芭拉接著說了下去:「嗯,說起來吧,這女孩會變瘋,並不是什麼出奇的事情,她們整個家族似乎都有這樣的毛病,過於偏執,對真正喜歡的東西又受不了什麼挫折,她的母親就是很明顯的一個例子,說起來,那個女人在幾年前似乎就在一點點失憶,到了現在,恐怕就連她的親生女兒也認不出來了吧。芙爾娜看起來雖然很正常,但那只是她用於保護自己的色彩,不過在她真正重視的東西面前,這樣的保護不堪一擊。總的來說,性格的缺陷本來就注定了她的將來,或者可以說是宿命也可以,到她真正找到重視的東西時,悲劇也由此展開,能夠得到幸福的可能微乎其微,是宿命吶……」她目光尖銳地望了唐憶一眼,「當然,如果我沒猜錯,這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了……」

    輕輕點了點頭,芭芭拉頓了一頓,又笑了起來:「人年紀一大,果然廢話就開始多了啊……說起來,芙爾娜要在沃爾家搗亂也好,殺人也好,其實都是不關我的事情的,不過她已經失去理智,要對我動手,我當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斃。將她制服之後,順便也為她做了幾個清醒神智的治療術法。她當時便醒過來,哭喊著便說起巨神兵的事情。在某種意義上,那可是足以將沃爾家推入萬劫不復地步的消息啊,當本傑明和艾德裡安隨後趕過來時,那表情可真夠瞧的……」

    「縱觀沃爾家這一代的幾兄弟,排行第四的艾德裡安恐怕要算最厲害和難纏的一人,一向由他負責沃爾家的黑暗事務,做事不擇手段,說得上算無遺策。能夠看見他臉上的精彩表情,不管是怎樣的後果也總算是值回回票了。但在當時,我也知道他已經動了滅口的殺機。嘿,雖然當時是在沃爾家的地盤上,不過他如果覺得就那樣就可以隨便留下我,恐怕他也要付出一輩子都會深刻銘記的代價啊……總的來說我已經做好了豁出力量全力一戰的準備,但好在他並沒有做出那樣的傻事……」

    中年女人說得輕描淡寫,唐憶卻能夠想像得到那時的危險氛圍,單身一人陷於那巨大的堡壘之中,在強手環伺的情況下準備放手一戰,縱然芭芭拉老師的力量強橫無比,能夠成功殺出的可能恐怕也是微乎其微。

    「決定放我離開的應該是本傑明,一來他欠了我那死去的丈夫很大的人情,二來他也知道我的性格,與我無關的事情我向來是不會破壞遊戲規則的。由於芙爾娜當時的情況,他也不知道該找怎樣的醫生來處理,既然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他也就順水推舟地請求我為她進行治療。對於這個女兒,我想他終究也是有些感情的吧。不過他當然沒能猜到,現在我竟然會真的牽扯到這件事裡來……」

    微微一頓,她下了結論:「芙爾娜在我這治療的時候,亂七八糟的話說了很多,雖然大都是揭發沃爾家的言語,但總的來說,可以知道令她發瘋的原因並不是為此,而是因為某位對她來說異常重要的人被沃爾家殺死了。她在學校的時候固然被人追捧,但卻沒有真正的朋友,這些天來尋找她的又只有你一個,我想這件事多半和你有關係吧?」

    「嗯。」點了點頭,唐憶說道,「雖然不知道具體的過程,但我想,她應該是因為一些理由而誤會我已經死了吧……這事……」

    「要造成這樣的錯覺,可用的手法很多啊……這件事既然是艾德裡安插手,我想多半就是他所做的證實了,說起來,那個人雖然手段狠毒,卻從不對自己文過飾非,即便是對著自己的敵人,也從來不讓假話從自己嘴裡吐出,會影響到芙爾娜的你既然活了下來,我猜想他恐怕也是真的以為你死了才對……」

    輕輕地歎了口氣,兩人都沒有說話。院子裡靜悄悄的,遠方巨大的魔法塔頂尖上,溫暖柔和的白色魔法光芒微微蕩漾,代替著月光照耀整個丹瑪。望著那魔法光芒,芭芭拉突然想起了什麼事。

    「說起來,你最近似乎跟海茵。夏烏佳有接觸是吧?」

    「啊……」

    「啊什麼啊?在想我是怎麼知道的嗎?」芭芭拉冷笑一聲,「別幼稚啊,能夠在貴族圈裡生存下來的,一個兩個都不會簡單,我自然也有我的消息來源。說起來,那個女人可不簡單吶,表面上在各個貴族勢力間遊走,實際上卻是沃爾家的秘密武器之一,以私人立場與她成為朋友當然是很好的事情,但若是讓她知道了你的事情,我保證第一個對你下手的就是她。」

    「呃……嗯……」

    眼見了唐憶的反應,芭芭拉不由得瞇起了眼睛:「看你的樣子,像是知道了這件事了?不對啊,這件事的真相埋得極深,你沒理由知道才對啊。」說著卻不由得自嘲地一笑,「嘿,這樣的話倒是我雞婆了,你也不簡單吶……這樣說來,與她的來往算是你的謀劃之一嘍?」

    搖了搖頭,唐憶露出個為難的神情:「沒有啊,和她來往只能算是意外吧,呃……不管怎麼樣,在別人沒有想要傷害我之前,我不願意用感情來當作對付人的武器,大概就是這樣……」

    「真是可貴的堅持啊。」芭芭拉不無嘲諷地說了句,但其中卻顯然還是欣賞居多,「不過如果讓她先動手,你可就真的一點反抗的機會都不會有的哦,這點可別說沒提醒過你。」

    做完了提醒,芭芭拉舉著酒瓶又大喝起來,唐憶點了點頭,氣氛又沉默下來。隨後低沉的哭泣聲壓抑著隱隱傳來,芭芭拉捏了捏眉頭:「真傷腦筋吶。」往房間裡走了過去,唐憶也緊跟其後。

    穿過酒櫃後的暗門,迅速地進入地下室中,芭芭拉走在前面,率先一步跨入房間,扶起了蜷縮著身子滾倒在地上的芙爾娜。她全身緊縮起來,雙手握在胸前,牙關緊要,渾身都因為哭泣而顫抖著,但沒有哭聲,只能看見她滿面的淚水與不斷打顫的牙關,真正的慟哭是沒有聲音的!

    由於芭芭拉的身影擋住了視線,她並沒有望見隨後進來的唐憶。或許望見了也會視而不見也說不定,唐憶有這樣的預感。一個寧靜的魔法施下,哭泣聲開始斷斷續續地發出來,她揪緊了芭芭拉的衣襟。

    「……阿憶……阿憶你在哪裡……你說了要帶我走的,說了的啊……阿憶……帶我走啊……求求你不要……不要扔下我……」

    慟哭的聲音從那喉間、從那心靈之中發出,迴盪在房間之中,久久的徘徊不息……

    當唐憶在小小的地下室中凝視芙爾娜沉睡的身影時,她踏上高高的神台。

    素衣、白裙、長髮、赤足……祭壇之上,巨大的方尖魔法塔高聳入雲,數不清的階梯從塔側環繞而上,她就踏著這階梯一步步地往上,雪白的赤足踏著冰冷的石梯,遠遠望去,整片天地間僅有那纖塵不染的素白身影微微搖曳在夜風之中。

    位於城市的中心,足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魔法高塔,唯有修為無比出眾的魔法師方有可能獲得踏足的資格,而今天晚上乃至以後的一個月裡,這座魔法塔都歸她掌管。

    踏上高塔的過程之中,她想起與那名男子的來往,是個很特別的男人吶,擁有著貴族般的氣質與修養,卻完全沒有半點貴族的高傲與驕矜。他並非貴族,卻彷彿無所不知,有著出色的外表與才能又未曾流於炫耀,與這樣卻又不涉及貴族圈,沒有利益衝突的人,或許可以成為私人上的朋友吧。她淡淡地想著。

    重要的記憶?

    不由得又想起那段有關花語的談話,對她來說重要的記憶是什麼呢?他那天不顧自身地跳入水中救人的樣子還清晰地留在腦海之中,不過後果可真是夠狼狽的啊。另一場類似的記憶早已在腦海深處變得模糊,那同樣是一個跳入水中救人的男人,是什麼樣的心情使得那個無比害怕水的男人毫不猶豫地跳入他最害怕的東西之中的呢?這次又見到他了,這麼多年來的接觸,自己早已清楚那人不是個隨便發善心的濫好人,或者更可以說善心這一概念恐怕根本未曾存在於他的意識之中。那到底是怎樣的理由使他做出那樣的事情來呢?多年以來自己一直在追尋著這個問題的答案,然而一如既往的沒有收穫。

    多年以來,自己的一切行為都是緣由那段記憶,忍住罪惡感,忍住脆弱與哭泣,自己已經做了多少連自己都無法忍受的事情啊。一切事情並非已經麻木,可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停止,人生需要的不是顧及所有人的善惡道德,而是屬於自己的偏執,任何人都是在個人的偏執下行事過活。這是當初他所說的話吧,總而言之,既然能夠讓所有人都認同的行為是不存在的,那麼人就只要顧及自己就好。在她受到傷害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沒有任何關心她的人出現在身邊,死去的父母沒有醒來,尋找她的人不曾出現,彷彿無所不能的爺爺奶奶也同樣在她的生命之外,唯有那段記憶幫助了她。她輕輕閉上眼睛,再一次提醒自己。

    無論如何,人首先能夠把握的唯有自己而已。

    愈發接近高台頂端小小的平台,那夜風便越是淒冷。呼嘯的風聲吹過她單薄的衣裙,在這離地數百米高的方寸石階上,那柔弱的身軀彷彿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吹飛下去。但這當然是錯覺,這些年來,這平台之上她已經登上過不止百次。平台的正中央還有個小小的大約兩人高的燈柱,柔和的魔法光芒正在上面閃耀出來,籠罩這方寸的石台。望著那燈柱,她緩緩地伸出了左手,隨後,光的精靈在她的指尖聚集起來。

    那一瞬間,即便是風聲都彷彿停止下來,光從黑暗中剝離而出,在她的手上聚成一顆銀白的球體,那光球看來僅有手掌大小,但就算是剛剛入門的法師,也可以輕易感受到其中洶湧澎湃猶如汪洋大海般的魔法潮汐,踮起足尖,她將光球緩緩送上燈柱的頂端,轉眼間,光芒百倍的激發出來,柔和地望四周發散開去,有如水光浸濕紙張一般,沒有半點霸道的痕跡,代替月光渲染了整個丹瑪的夜空。

    呼吸著微涼的夜色,她盤起腿坐到了石台之上,在這丹瑪最高的地方,她的目光俯瞰整座城市鱗次櫛比的輪廓,魔法或自然的光芒在其中游弋,西北的高處顯出了小天狼堡的巨影。

    他在那裡,自己在這裡,爺爺,你也已經到了吧,你在什麼地方呢?不要出現啊,否則的話……

    阿爾。雷撒督克……你又屬於哪一片光芒……

    片刻後,她的思緒陷入最深的冥想當中。

    深夜時分,馬車的步子在寂靜的街道上踏出清脆的節奏。

    「既然你能夠暫時抑制她發瘋,由你帶回來當然是最好,沃爾家那邊不必擔心,平日裡低調一點,別讓艾德裡安查到你的身份。不過查如果查到了也沒關係,本傑明雖然不在這邊,但艾德裡安也不敢對我怎麼樣,這事情我既然插手了,他不管幹什麼也得先考慮清楚後果……」

    「讓老師你也牽扯進來,真是抱歉……」

    「少廢話了,幫你也不是因為你長得好看。」無論何時,中年女人都維持著她不變的毒蛇,「說起來,最近有見過那老頭嗎?」

    「呃,前些天在凱瑟琳夫人那裡見過一次……」她說的那老頭自然便是斯坦利,只是這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呢,唐憶一直都沒能弄得清楚。

    「我們家人的關係,一直以來都相當疏離……」歎了口氣,芭芭拉說道,「巨神兵的事情解決之後,讓他來見我一面吧,切,躲在一邊就以為我不知道他來了嗎,要道歉就得說出來才有用……多大的人了……」

    不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七絃琴聲,馬車在木屋的門前停下,唐憶扶著芙爾娜從馬車上下來,連日的消瘦使得她渾身都沒有力量,腳步虛浮,才剛下車,渾身一顫便要倒在地上,唐憶連忙摟緊了她,一頭金色的長髮在昏暗的光芒下披散開來。

    「喔,這位姑娘的狀態不太好啊。呵呵,這不是威佛爾家的小姑娘麼?」

    不知何時,巴庫斯的身影從黑暗中顯現出來,「威佛爾家的小姑娘」卻是對著芭芭拉老師而發,瞥見那懷抱七絃琴的身影,芭芭拉眼睛瞇了起來,露出凌厲的光芒,隨後道:「您老果然已經到了。」

    「呵呵,當初的警訊那麼激烈,不得不來啊。不過老頭子我已經是個過氣的游吟詩人,可當不起敬稱的。這小姑娘……唔,好像見過啊,是沃爾家的孩子吧,精神好亂,看起來受了不小的刺激啊。」

    「巴庫斯老伯……」當初聽他自我介紹曾經當過伊夫利特家的管家之時,唐憶便明白這老人不簡單,現在看芭芭拉對他的態度,顯然也是這樣。望了芙爾娜幾眼,巴庫斯露出慈祥的笑容:「這小姑娘的狀態看來可不好啊,需要老頭子我幫幫忙麼?」

    「啊?巴庫斯老伯你有辦法嗎?」唐憶驚喜地說道,隨後轉望向芭芭拉,卻見她無可無不可地聳了聳肩,「有他在這裡,我算是白擔心了……先走了,他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吧。」她說這一勒韁繩,馬車一個漂亮的轉身,片刻後便消失在黑暗的街角。巴庫斯道:「稱不上多厲害,可是在精神魔法上我可是微有涉獵啊,如果阿爾你信得過的話,我倒可以幫她平復一下心神,就算這些日子受阿爾你照顧的回報好了……」

    「那就麻煩老伯你了。請進來吧。」他說著,上前敲了敲木門。小雪從門裡衝了出來,投入唐憶的懷裡,顯然他今天回來得太晚,小雪已經等了很久,不過在下一刻,她便注意到了在唐憶身邊的女子,笑著說了一聲「芙爾娜。」過去扶住了虛弱的她,隨後仰頭問道:「阿憶,終於找到她啦。她怎麼了?」

    「進去說吧……」面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唐憶與小雪扶著芙爾娜進入房中,隨後跟進的是抱著七絃琴的巴庫斯。門關上了,淡淡的魔法燈光從縫隙之中微露出來,街道又陷入一片昏暗之中,夜色寧靜而深邃。

    遠遠的,騷亂之聲傳來,最近一段時間,詭秘的暗流在城市中浮動著,幾乎每天晚上都有不明的勢力在城市中碰撞,第二天便到處發現死屍。只是對於平凡的百姓來說,一切依舊安寧平靜,世界和平,一如往常。沒有人多少人知道,一個巨大的陰謀已經在暗中漸漸佈局完成,在有心人的操作之下,運作至尾聲……

    作者:買了電腦了,應該可以恢復更新狀態,不過不保證什麼一天一更,網絡作者對讀者的承諾就好像對著錢以外的東西說「我愛你」一樣不可信。

    另外第五卷用錯了名字,冷澈應該是第六卷,第五卷改成「律動」,唉,原本打算第五卷就把這鬱悶的一集結束,可是計劃總是敢不上變化……



第50章


    「來來來,小雪你沒有吃過吧?這東西叫西瓜,剛剛買回來的,還讓人用魔法冰塊凍了一下,味道不錯哦……」

    手中刷刷地揮舞著大馬士革刀,像個賣藝人一般轉出許多花樣,隨後「噗」地斬開桌上那綠皮黃紋的瓜果,露出鮮艷的紅瓤與汁液。他笑著將西瓜分成小瓣,遞給桌邊的兩名女子。

    春天過去之後,雖然倒感覺不到什麼明確的氣候變化,但在人們的認知裡,四月份,夏天終究是到了。

    無法分得清楚到底該歸功於芭芭拉的治療還是巴庫斯的那些小手法,抑或唐憶本身便是治療心病的良藥,幾天過後,芙爾娜的情緒開始穩定下來,接著頗有些奇怪的三人同居生活又開始繼續了起來。

    那是年前在森林之中便曾有過的嘗試,在當時無論如何都有些不得其法,表面上三人融洽和睦,但實際上能夠真正感受到愜意氣氛的恐怕就只有小雪一個人吧,當時的唐憶無法在芙爾娜問題上找到最好的解決方法,而芙爾娜同樣對所在的處境感到憂慮和患得患失。不過到了此刻,說起來,心懷憂慮的人總算少了一名,算不算是一種好轉或者進步呢?這問題委實是令人好生難解。

    放下了心理重擔的是芙爾娜。或者是因為已經差點失去了一次幸福,眼前的情景才令她感到格外珍貴。經歷了將近半年如同噩夢一般的掙扎與煎熬,她的神經已經變得無比的脆弱,剛被接來的那天夜晚,經過了巴庫斯一些小魔法的治療之後,她漸漸的變得清醒,眼見著唐憶與小雪,一面說著離開森林後的事情一面哭成了淚人。她的思緒極為混亂,但由於事情簡單,唐憶總算是弄得清楚,先是艾德裡安向她證實了兩人的死訊,匯合埃爾維斯的隊伍之後,見到了凝結為石塊的毛球,她知道兩人多半已經遭遇毒手,在當時便陷入了瘋狂之中,她也曾想過要死,可無論如何,死都該是報仇之後再做的事情,由此以來,才有了芭芭拉老師在小天狼堡所見的一幕。

    在芭芭拉老師那裡的時間裡,治療其實並未起到多大的作用,絕望、混亂、怨恨交織的心境無法得到發洩的情況下,她終於開始一步步的絕食,事實上她的心中並不想就此死去,然而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動力與心情,無論如何吃不下東西,每天只是在強迫下吃喝一點食物,然後便是以芭芭拉老師的煉金術力量來維持生機。唐憶趕到之時,她已經到了完全崩潰的邊緣,無論身體狀況和求生意志都降到了最低點,若是再晚去一段時間,恐怕她也就那樣陷入了死亡的深淵之中,誠然身體在芭芭拉的努力之下仍舊能夠拖住最後的氣息,但精神卻無疑將就此消亡。

    將她接回來的那天晚上,芙爾娜在那番大哭之後終於睡著,唐憶將她安頓在裡間的床上,隨後對小雪詳細說了她目前的情況,也不知她聽懂了多少,沉默許久之後,小雪在他的懷裡抬起頭來:「那……芙爾娜姐姐現在一定很希望阿憶你陪在她身邊吧?」

    「小雪……」

    「為什麼阿憶你不希望抱著芙爾娜姐姐睡呢?小雪很傷心、很害怕的時候都希望阿憶你能抱這我呢。」

    這一點唐憶自然是知道的,回想起剛剛踏出森林的那段時間裡,小雪無論何時都要呆在他的身邊,每夜每夜緊擁著他睡去,那是與現在不同的擁抱,有時候她甚至會在睡夢中叫著他的名字哭出聲音來,然後四肢交纏在唐憶的身體上,纏得他隱隱發痛。

    「因為……因為那是不公平的啊,在抱著小雪你的時候又抱著芙爾娜……」

    「可是我和芙爾娜姐姐都希望被阿憶你抱著啊。」無法理解公平兩個字的涵義,小雪頗為苦惱地想了想,隨後可愛地笑了起來,「而且阿憶你又兩隻手,這隻手抱著我,這隻手抱著芙爾娜姐姐,不是很好嗎?」

    「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番話,唐憶只能在小雪額頭上親了親之後吹滅***,「睡吧……」

    然而那樣的睡眠並未持續多久,半夜時分,他們被芙爾娜低低的啜泣聲驚醒。黑暗之中,那哭泣聲隱約斷續,可以明白她是努力地壓抑著動靜,但聲音依舊清晰地傳了過來。唐憶起身之時,小雪正睜開眼睛望著她,目光在黑暗中閃耀著光芒。

    「抱抱芙爾娜姐姐,阿憶……」

    「……你先睡吧。」

    輕輕地推開裡間的木門,隱約中芙爾娜裹著被子緊緊蜷縮成一團,身體隨著那哭泣微微的顫抖。他在床邊坐下,撫摸著那柔順的金髮,將她摟進懷裡。在顫抖之下,她整個身體都被汗水浸透,儼如剛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唐憶隔著睡袍撫摸她的脊背,待到她漸漸平復下來,方才輕聲說道:「先洗個澡吧,好嗎……」

    「嗯……」

    芙爾娜在他的懷裡點了點頭。唐憶走進廚房燒水,芙爾娜也搖搖晃晃地下了床,裹這睡袍坐在廚房門口的小凳上望著他,搖動的火光之中,男子有條不紊地加水、添柴、撥大火光,時而回過頭來,溫和地一笑。溫暖啊,本以為失去了的溫暖感覺……她就那樣靜靜地望著,感受著暖流絲絲浸入心裡,不覺間又是滿面的淚水。

    燒好了熱水,拿來作為替換的睡衣,唐憶將她送入浴室,回頭關門之時,芙爾娜正將濕透的睡衣從身上褪下,露出細膩光滑的裸背。

    他在臥室裡取下被汗水弄濕的鋪蓋被褥,拿來新的換上。又在浴室之外等了一會兒,已經過了不短的一段時間,然而芙爾娜依舊未有出來,他不禁擔心對方是否因為體力不支睡到或者暈倒在裡面了,正想叫小雪進去看看情況,浴室門緩緩地打開了。桔黃的***與蒸騰的水汽間,穿上新睡袍的芙爾娜扶這門框走了出來。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抱歉呵……差點睡著了呢……」

    唐憶笑了笑,過去扶住了她,清馨的香氣淡淡地瀰漫在空氣之中。進入房間,他讓她在床上躺下,自己也坐到了床邊。芙爾娜輕輕地靠了過來,抱住他的腿,將頭倚在上面閉上眼睛,片刻之後,那身軀完全放鬆下來。唐憶回到另一間房裡,摟這小雪沉沉睡去。

    經過了這番折騰,後半個晚上他睡得格外踏實,晨光微熹之時睜開眼睛,小雪卻已經不在身邊,廚房裡也沒有忙碌的聲音。小雪去哪裡了呢?他穿好了衣服從床上下來,門外隱隱傳來商販們清晨的叫賣聲,廚房、廁所,哪裡都不見小雪的蹤影,經過芙爾娜所在的臥室之時,他方才停了下來。

    目光望進房裡,在那張床上,金髮與銀髮的女子相對擁抱在一起,小雪以保護的姿態抱住了芙爾娜,而身材相對高挑的金髮女子卻依舊是蜷縮的姿勢,額頭輕輕地抵住小雪的胸口。大概是感受到唐憶的目光吧,小雪迷糊地睜開了眼睛,露出一個慵懶的笑意……

    從那天開始,每天晚上小雪陪著唐憶睡覺的時間大大的減少,跟多的反而是與芙爾娜睡在了一起。從在森林中開始,唐憶便明白她一直有照顧人的習慣,以前是毫無保留地照顧著自己,而因為自己的關係,此刻她已經將芙爾娜視為了一家人,於是又照顧起精神不穩定的芙爾娜來。

    前幾天的時間裡芙爾娜常常在睡夢中驚醒過來,渾身都是汗水,無助地哭泣,每到這時,小雪必定首先過來抱著她,唐憶則在一旁低聲地安慰。接著兩名女子一同進入浴室洗澡,再一同相擁睡下。有一次芙爾娜在浴室中便睡了過去,小雪就那樣將她抱了出來,打開浴室門時,唐憶正好在外面,望見小雪抱著有如嬰孩一般的芙爾娜從裡面走出來,兩人都同樣的一絲不掛。在唐憶面前這般赤身裸體,對小雪來說從來不存在障礙,她將赤裸著沉睡過去的芙爾娜獻寶似的抱到唐憶身前。

    「芙爾娜姐姐好漂亮哦,阿憶你說是不是……」

    那天晚上,唐憶一個人睡得格外難受。

    為什麼非要堅持不碰芙爾娜呢,三個人抱在一起多快樂啊,和芙爾娜、和小雪……他心中混亂地想著。

    然而這當然只是心中意淫時的胡想,無論如何唐憶都並非那種做事完全不顧後果的人。巴庫斯每天晚上過來吃晚飯,同時為芙爾娜做一番診治,多半都是念起古怪的魔法咒語,將綠色的光芒籠罩住她的額頭,白日裡則在芭芭拉老師那拿回寧神安心的藥物,在眾人的努力下,芙爾娜的精神症狀很快好轉過來,晚上不再被噩夢驚得渾身冷汗,不再會被時而興起的悲傷情緒而導致壓抑不住的哭泣,食物也逐漸從流食變為普通食物,身體逐漸好轉。

    此刻的芙爾娜是不能出門的,每日裡唐憶出去之後兩名女子便在一塊說話、玩鬧。相對於初見時的語言不通,到了現在已經好了許多,小雪漸漸的能夠聽懂一些這邊的語言,在芙爾娜的教導之下,更是大有進步。

    傍晚時分唐憶帶回來一些小吃或者奇怪事物,當然芙爾娜早已司空見慣,但在這之前她並未對這些東西有所在意,而到了這裡,每一天都彷彿是全新的一天,每一刻都彷彿生命初始的第一刻,每一項事物對她來說都是幸福的所在。她與小雪一塊從房間裡觀看唐憶在外面的魔術表演,一塊品嚐那些新奇的小吃,一塊在深夜裡玩鬧,講故事,聆聽唐憶的歌聲,學習著哼唱。

    晚上她熄燈睡覺,到了深夜小雪必定會過來陪她,有時候她的精神不好,小雪便從一開始便與她睡在一塊。這是很有些奇怪的三人生活,然而卻如此自然地持續了下來。

    或許唯一感到不習慣的就只有阿憶一個人了吧。她有些好笑地心想。

    她是明白他的,明白他的堅持與原則,對小雪的責任感。然而自己也不可能再離開他了,如果他想清楚了,做了決定,要怎樣對自己自己都會默默接受,在這之前,她願意這般陪在他的身邊,哪怕只是看著他,而他卻尷尬地不敢要她也好。眼前只要能夠每天看到他,她便會感到幸福了。

    還有那天真可愛的小雪,如今在她的心中也已經佔了相當重要的位置,她明白了唐憶為何會這般的喜歡她,那樣善良純潔的女孩子啊,每天晚上被她抱著的時候她都能感到對方發自內心的撫慰,即使是對著自己這個想要與她分享愛人的人,她也能毫無保留地付出關心。如今兩人已經成為了朋友,偶爾她會在銀髮的女子面前脆弱地哭泣,在她的面前,一切都可以毫無保留地舒展開來。

    「小雪……你不知道,我好羨慕你,好羨慕好羨慕你呵……」

    那是在唐憶出門以後的時間裡,她在床上抱著小雪,無可抑制的哽咽哭泣。

    「芙……爾……娜……」撫著那一頭金色長髮,小雪頗有些疑惑地喚著她的名字。

    「不過沒關係,我可以等的……而且還有小雪你安慰我不是嗎,要是阿憶不要我,小雪你要我好不好,小雪,你好漂亮哦……」

    「呃……」

    眼望著那疑惑的神情,臉上仍然帶著淚水的芙爾娜頑皮地將嘴唇湊了過去,印在小雪柔軟的唇畔,弄得小雪笑著跳了起來。

    「呵……癢……」

    「不許跑,呵呵,抓住你了……」

    嬉笑聲中,兩具美麗的身體在床上交纏成一團,肆意地打鬧起來。

    要是三個人這樣在一塊該多好啊,阿憶……

    時間便在這般的三人生活中漸漸流逝,到了四月中旬的時候,傳出了貞女之誓將回到丹瑪的消息,然而就在車隊進城的當天,巨大的騷亂便沸騰開來。

    首先是沃爾家的人指揮著城內守軍圍捕截殺貞女之誓的成員,在城門處遭到拒捕,於是立刻邊展開了一場混亂的廝殺,整個貞女之誓上千人眾,時常遊歷大陸各處,其中好手眾多,一場混戰之下,城門附近留下了數百具的屍體,而貞女之誓的成員也化整為零分散藏匿在了丹瑪城內。隨後光神宮方面宣佈貞女之誓這一組織乃是暗中研究詛咒魔法的異端,規模巨大的搜捕便在城內鋪展開來,隨處可見緊張巡邏的士兵與搜查隊,不時有小規模的混亂在城內各處興起。搜捕的畫像貼滿了整個城市。

    望著那些不倫不類的手繪像,唐憶便不由得想起了南茜。伊瑟汶。

    「等我回來時,要是能夠再見,那我們就是朋友了哦。」

    能再見的才算朋友,你現在還好嗎……

    這樣淡淡地想著,四月的天空晴朗明媚,朵朵細雲浮動在蔚藍的高空之上。時間是下午,他向著凱瑟琳夫人的別墅走去,途中與好幾撥搜查的士兵擦身而過。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3 12:13 PM

第51章


    每天去到凱瑟琳夫人的家裡,主要目的自然是教導克莉絲汀娜鋼琴,偶爾他也會在凱瑟琳夫人那裡聽來有關巨神兵的進展,令唐憶感到安心的是,縱然集合了大量出色的煉金術師,沃爾家對於巨神兵依舊束手無策。偶爾斯坦利傳來消息,也不得不承認「那東西太難搞了。」

    在教導小姑娘鋼琴之餘,跟她說起的一些知識卻在丹瑪城內掀起了軒然大波。

    「大地是圓的,我們站在一顆球上……」

    掛著這樣的口頭禪,唯恐天下不亂的克莉絲汀娜在丹瑪城內的博學家協會中殺了好幾個來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博學論興起不久,並未受太多人的重視,但研究這些東西的卻多半是些擁有著相當社會地位的貴族學者。在這個影響說大不大卻絕對居於社會尖端的小***裡掀起的波瀾於平民社會很難見到端倪,但間接的影響卻難以估量,偶爾唐憶經過據說是博學者協會的偏僻地址,往往可以看到「學術異端,想像力與真實社會的碰撞--我們何時會從球上掉下去」之類令他忍俊不禁的辯論佈告。

    「克娜昨天把一位老伯爵氣得暈過去了,這孩子……」

    好幾次凱瑟琳夫人在閒聊的時間內笑著說起有關那些辯論的事情,看得出來,克莉絲汀娜往往居於上風,只是對於這樣的事情,唐憶心中卻有著不同的憂慮。

    「這樣一來,以後不會給克娜惹什麼麻煩嗎?」

    「會有什麼樣的麻煩?」

    「在我們那個世界裡,第一個提出這樣觀點的人可是會被扔上火刑架的啊……」唐憶心中想著,嘴上卻道:「不會觸犯到主精靈或者其他一些權力組織嗎?譬如說,辛洛斯有沒有說過,太陽也好月亮也好,都是繞著大地旋轉的,我們才是世界中心……」對於光神宮的學說並不清除,唐憶微有些遲疑著問道。

    凱瑟琳夫人卻是悠然一笑:「呵,應該沒有吧,辛洛斯哪有空管那麼無聊的事情……」

    貞女之誓的變亂發生之後,南茜通過凱瑟琳夫人向他傳過一句話,大抵是說「抱歉啊,原本想再見一面的,可是現在沒辦法了,期待以後有機會吧。」

    確定南茜如今仍舊沒事,唐憶不由得踏實了不少,從凱瑟琳夫人那裡,唐憶也確定了南茜真正複雜的身份。她首先是貞女之誓準備接近凱瑟琳夫人身邊的一枚棋子,後來被凱瑟琳夫人說服,於是將計就計反而監視貞女之誓。

    「因為那個組織這幾年來勢力發展太過迅速了,暗地裡進行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這次沃爾家雷霆般的出手,說他們暗中研究詛咒魔法的事情也未必沒有可能,能令艾德裡安這麼生氣的調動全部力量圍剿他們,也不知道到底是觸犯了沃爾家怎樣的利益……但總而言之,南茜這次的處境可是險象環生啊……」

    沒有這件事情的第一手資料,凱瑟琳夫人也無法對這次的事情做出確實判斷。想起那個沒有半點力量的女孩子竟然能夠在這樣複雜的環境中生存下來,唐憶就不由得感到一陣佩服,相對而言,自己這邊實在難看太多。也曾想過通過海茵進入到小天狼堡的內部,可是一來就算進入了,自己也沒辦法將毛球救出來,二來芙爾娜已經跟他說過艾德裡安在守望森林曾經見過他一面,再見時絕對能夠認得出來,無論如何,自己的樣貌實在是太過引人注目了。這樣的情況下,也只能等凱瑟琳夫人慢慢地進行佈局和滲透,別無他法。

    另一方面,再見到海茵之時,已經是四月下旬了。

    那應該算是不折不扣的偶遇,因為既非是在學院也非在花店。下午從凱瑟琳夫人那兒準備回家,途中散步過海邊的一個貴族區時,便望見了同樣散步而來的海茵。夏烏佳。她穿著一身湖綠色的長裙,藍色的束帶村托出纖細驚人的腰肢,足下是清涼的中等高跟的鞋子,頭上是一個簡單的白色發卡,海風將一頭發絲吹得微亂,她慵懶地用手捋順著不聽話的髮絲,那光景真如同從唯美的漫畫中走出來的女主角一般。

    當然,假如沒有那名一直跟在身邊聒噪的男人,一切會變得更完美一些。

    那是一名衣著華麗的中年貴族,平心而論,這人算不上難看,氣質方面也相當出眾,很有魄力的一副面孔,在海茵身邊不斷地揚手說著什麼,儼有指點江山、運籌帷幄的形象。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身為女主角的海茵卻似乎並不想理會他,目光不時投向旁邊的海灘,偶爾「嗯、哦」地接上一句話。接近傍晚,陽光溫暖適宜,沙灘之上有不少孩子在那兒玩耍,穿著短褲,打著赤膊,堆沙堡、互相潑水,玩得不亦樂乎,好一副生機蓬勃的景象。望著那玩耍的情景,海茵的嘴角不時漾出微微的笑意。

    唐憶是在街道的轉角處就望見這兩人了,畢竟是相當出色的男女,一路上的行人七成都會投以注視的目光。海茵則是到了近處才轉頭望見了迎面走來的他,停下了腳步,嘴角上揚起微笑的弧線:「阿爾,好久不見啦。」

    「呃,好久不見。」

    那是真正心情愉悅的笑容,與她先前敷衍身邊中年貴族的笑容完全不同。而由於她忽然的停下腳步,身邊那位中年男人仍舊揮著手,慷慨激昂地向前走出了好幾步,隨後方才轉身過來,那樣子真是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阿爾,我來介紹,這位是雷斯特伯爵先生……阿爾。雷撒督克,我的朋友。」

    表面上是很有禮貌的介紹,但一邊是生疏的「伯爵先生」,一方面卻是親暱的「我的朋友」,其中的差異不言自明,那雷斯特伯爵一時間愕立當場,好半晌方才反應過來,頗有些不自然地伸出手來。

    「呃,你好,雷撒督克……是哪個雷撒督克家族呢?」

    「抱歉,我不是貴族。」

    隨著唐憶的這句話,那雷斯特伯爵的神情陡然變得倨傲起來,正要說些什麼,卻聽得海茵道:「抱歉,雷斯特先生,我和阿爾還有些話要說,您的那處莊園,海茵改日再去拜訪啦,這樣可以嗎?」

    「呃……」唐憶不由得大感佩服,這樣毫不留情面的逐客令在貴族圈中還是第一次看到。中年男人的神情則在一瞬間變得僵硬無比,望了海茵好一會兒,終於掙扎出一個笑容:「嗯嗯,沒關係、沒關係,只要海茵小姐樂意,哪一天都可以,我還有些事情,先告辭了……」

    「抱歉啊……」海茵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不斷的躬身道歉,著實諷刺無比。待到那雷斯特伯爵一臉大便的消失在街道轉角,她才將笑容轉向唐憶,「撲哧」一聲捂著嘴笑了起來。

    「那位雷斯特伯爵他……」唐憶帶著笑容謹慎地擇詞,「……很特別嗎?」

    以往遠遠地見過幾次海茵周旋於多名貴族間的情景,都是落落大方,舉止得體,卻想不到她竟然會如此毫無顧忌地傷人面子。海茵笑得一陣:「呵呵……這人很煩的啊,本來就不想理他,既沒好處又傷心情,要不是看見阿爾你,我恐怕還下不了決心給他臉色看呢。」

    在唐憶面前,她從來就不掩飾自己與貴族的來往是為了在對方那裡獲得好處,唐憶卻不由得苦笑:「但我可慘了,他一定會把怒氣全發在我身上,估計沒多久又會有人來找我決鬥啦。」

    「放心吧,這個人不會的。」海茵篤定地說道,露出一個微有些神秘的笑容。兩人在路邊的欄桿旁停下,望著海灘上玩耍的大人與孩子,波光破碎成一片金鱗。唐憶道:「二十多天沒見,瘦了很多啊。」

    「沒辦法吶,有重要的事情在做準備,最近這些天都在積攢力氣呢。」海茵一笑,隨後往欄桿上一撐,身體輕盈地跳了起來,坐在了石欄之上,面對這大海,「阿爾你有看到這些天晚上魔法塔的光芒嗎?都是我放的哦。」

    「啊?真的?」唐憶心中咀嚼這「有重要事情在做準備」這句話,回想起那整晚籠罩丹瑪的光芒,可真夠了得的。該怎麼從她這裡套出話來呢?

    「當然是真的。」海茵燦爛地一笑,「我可是最年輕的超階魔法師啊,阿爾你可不要小看人!」

    「呵,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是無論如何沒辦法將你本人從那個名字聯繫起來啊。」唐憶說道,「認識你這麼久了,還沒見你用過一次魔法。老實說我原本可是抱著很大期待的呢。」

    「隨便顯擺魔法的可不是好魔法師。」海茵捋順被風吹到臉上的髮絲,隨後轉頭望了過來,「不過,阿爾你真的很想看?」

    「當然啦。老實說除了魔法禮花,我可還從來沒看過什麼厲害的魔法表演啊。本來也想過要是能夠學習幾個魔法該多好,可是我這人……呃,一沒人教,二來又沒什麼毅力,連冥想都弄不懂是怎麼回事……」

    「哪有那麼笨的人……」海茵眨了眨眼睛,「要是有機會,過段時間我教你好啦。不過你要是真想看,嗯,我想想啊……等到這次事情做完之後,你可得請我大吃一頓才好,把瘦下去的都補回來。」

    「那有什麼問題!不過到底是什麼重大的事情呢?拯救世界?」唐憶爽朗地點了點頭。

    「哪有拯救世界那麼偉大,不過是些勾心鬥角的骯髒玩意罷了,阿爾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她說著從欄桿上跳了下去,穩穩站在了下方的沙灘上,「你看著啊。」

    她在下面揮了揮手,隨後脫下鞋子放到一邊,纖秀的裸足踩著細滑的沙粒跑出幾步。雙手微微的張開,站定,深呼吸。

    可惜啊……望著那站在不遠處的秀麗女子,唐憶的心中也不知道是怎樣的感覺,但隨即,孩子們巨大的歡呼聲響徹了整個海灘,只見海茵。夏烏佳雙手微微上舉,遠處的海面之上,兩條直徑兩米,長達十餘米的靛藍水龍在「嘩」的聲響中沖天飛起,映著金黃的落日光芒,直上雲天。

    這樣規模巨大的魔法表演,頓時將大人孩子們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海茵回過頭來向唐憶一笑,俯身在欄桿上,唐憶笑道:「好大的兩隻蚯蚓啊。」那邊頓時傳來海茵頗有些無奈的嘻笑聲。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隨著海茵的手勢一變,兩條水龍飛到高出,陡然轉折而下,隨著她的手勢變化,水龍在空中各自環繞、追逐、拚鬥,不斷變幻出各種花樣。這兩條魔法生物是通過海茵的手勢為指揮,它們在空中旋轉,海茵也就在沙灘上旋轉起來,雙手的舞動,腰肢的輕擺,足下不時滑出漂亮的***,看起來真如一場精彩的舞蹈。

    望著舞動的海茵與魔法,唐憶不由得想起了現實世界的絲帶體操表演,隨著表演者手臂的揮動,彩色的絲帶便在空中做出華麗的變化。眼前的情景也是如此,那水龍圍繞著海茵的身體轉著***,不時低空竄入玩耍的孩子當中,巨大的身軀靈活地尋找著空隙飛翔,引來一陣陣的笑聲。陡然間,海茵一隻手猛的一揮,其中一條水龍陡然分開無數的細線,變幻為無數細小的水龍,在整個沙灘上游弋起來,其中兩條還在唐憶身邊輕盈地環繞,頓時間隨處都是游動的水藍,喝彩與驚歎聲隨處可聞。

    這樣的景象持續了一段時間,海茵的手輕盈一指,所有的大小水龍一齊飛往海面上的高空之中,「碰」的一聲,爆散成漫天的水霧,日光透過那水汽,投下一條絢麗的彩虹,久久不息。

    就在彩虹的照耀下,海茵在旁邊穿上鞋子,從一旁的階梯走上道路,到了唐憶身邊。四處都是注視的目光與驚歎的聲音,不少人大概將兩人看做了情侶,大都在說這兩人真是相配之類的話。海茵絲毫不受這些目光與議論的影響,笑道:「怎麼樣?」

    「真是……沒話說,太漂亮了。」

    「那麼我的一頓飯可是落實啦!」

    「落實啦,一言為定,不過什麼時候呢?」

    「暫時還難說吧,不過看起來應該就在最近了,如果順利的話,或許就在下個月圓之後哦。」

    「呵,這樣啊……」唐憶點了點頭,「到時候你可不能失約啊。」

    「當然不失約,那可是一頓飯吶……我要上最貴的地方吃,哈哈……」

    兩人一面聊著,一面走到旁邊的長凳上坐下,過得一陣,飛散在空中的水汽漸漸降下,彩虹也終於褪色熄滅。正說笑間,海茵的身體陡然一怔,望著走到近處的一名中年男子,目光中閃過古怪的光芒,旋即恢復了正常。這片刻的失態落入了唐憶的眼中,抬頭望去,那中年男子已經走到了身邊。

    那是一名戴這圓形眼睛的貴族男人,身上的衣服稱不上炫耀的華麗,只是整潔得體,短髮,目光柔和卻深沉,下巴上留著粗亂的胡茬,很有一股滄桑的魅力在其中。若是在漫畫之中,這多半會被設定成一名久歷世事的游吟詩人吧。他的一隻手上拿了本古舊的羊皮卷,另一隻手上卻是朵紅玫瑰,走到身前,他笑著將那鮮艷的花朵送到了海茵的身前。

    「這位小姐方纔的魔法真是漂亮,為表示在下的仰慕之情,這朵玫瑰請小姐務必收下。」

    貴族之中,送花也並非一定代表著追求,許多自詡風流的貴族常常對漂亮的女子送上花朵,以示欣賞,卻未必會更進一步。眼前的男人看來就是這樣,海茵輕輕地一笑,接過了玫瑰:「謝謝了。」

    那中年男人點了點頭,走到唐憶身前:「恭喜你,你有位美麗出眾的女友。」

    「呃,謝謝,可是……」

    他想要說海茵並非他的女朋友,可終究沒有出口,這名很能給人好感的中年男人微笑著離開,海茵的目光卻跟隨了他好久方才停下來。唐憶問道:「你認識剛才那位先生嗎?」

    「哪裡……」將玫瑰隨手擱在一邊,海茵笑了笑,「只是覺得這樣被人送花很奇怪而已。」

    「是嗎……」

    兩人在椅子上又坐了一陣,但海茵的情緒卻很顯然沒了方纔那樣高,沉默一陣後,她沒頭沒腦地說道:「雙發深海藍龍,有效範圍三百五十二米,無差別覆蓋,最佳殺傷三十平米。對方密集整形,完美傷害二十五人,重傷、輕傷以倍數遞增。水霧爆散,可阻擋遠程魔法狙擊精確定位,一千米,修正一點五米,五百米,修正一點二米……」

    「什麼?」

    「呵……」海茵悵然一笑,「魔法數據啊,戰場上會用到的東西,每次使用魔法,這些東西必定會在我的腦海裡閃出來,怎麼都壓抑不下。你能相信嗎?剛才海灘上那麼多孩子,我竟然在考慮如果展開大面積殺傷,最多有多少人會死在我的那兩式魔法之下,結論是無一倖免,我……呵,阿爾現在明白我為什麼平時都不用魔法了嗎……」

    唐憶一陣沉默,開口道:「抱歉……」

    「沒什麼的啊。」海茵抬起頭來,露出燦爛的笑容,在好長的一段時間裡,那都是她對著唐憶展露出的最後一個真實笑容了,即便在許多年後,一切歸於平靜時想起,當事的兩人都是無比唏噓悵惘。

    「不過……那頓飯可得特別豐盛才行啊。」

    「嗯,保證豐盛可口!」

    時間在那裡遭遇了分水的脊樑。第二天中午唐憶又遇到了她,在貴族學院的門口,她站在華麗的馬車前,情緒顯然相當低落,望見走出來的唐憶,她露出一個生澀的笑,迎了上來。

    「可以陪我走走嗎?」

    在他的面前,海茵輕聲提出了要求。為著與他見面而專程過來找他,這還是第一次。



第52章



    「怎麼了,看起來一夜之間比昨天又瘦了好多啊。」兩人在安靜的咖啡廳裡坐下,途中海茵的情緒顯然相當低落,一直都沒有說話。聽得唐憶問起,她深深地望來一眼,隨後低下了頭,輕輕地攪動咖啡。

    「有些事情,昨天晚上發生了一些事情……」她苦澀地笑了笑,「很不舒服啊,一個晚上都沒能睡好。」

    「嗯?」

    「呵呵,不說這個,有件事情一直都想問阿爾你呢。」抬起了頭,「其實阿爾你在幫凱瑟琳夫人做事吧?」

    聽得她這樣問起,唐憶不由得微微一怔:「呃,算是吧,你怎麼知道的?」

    「克莉絲汀娜生日的那天我在呢,你在上面彈琴,雖然沒有出來過,但我可是魔法師啊,可以感覺到人的氣息的。」她笑著聳了聳肩,「好厲害的假面X啊。說實在話,阿爾你的鋼琴彈得真不錯。」

    念頭轉了幾轉,唐憶沒有說話。海茵像是想通了什麼,如釋重負地放下了攪拌咖啡的小勺:「其實也沒什麼事情,就是想見見阿爾你,不知道為什麼,昨晚就一直想到你呢。我的朋友太少啦,被騙之後都不知道該找誰說說。如今既然見到你了,心情就好多啦。有個朋友的感覺真好,你知道,不是像奈麗那樣的朋友,而是……」

    她側起頭尋找著話語,但終究沒能找到合適的形容:「算啦,想不到該怎麼說,但總之心情……嗯,我下午還有事,先得離開了。」

    「哦。」唐憶點了點頭,「那麼再見了。」

    「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法再見了啊。不過阿爾你可不要忘記啦,你還欠我一頓飯呢。」那張清麗的臉上露出個嫵媚的笑容,旋即轉身消失在店門外,唐憶默默地喝完了身前的咖啡,隨後起身付賬,一路來到凱瑟琳夫人的家中。

    「呵,終於穿幫了嗎……」克莉絲汀娜午睡的時間裡,兩人在側廳裡說起海茵的事情,聽得唐憶講完,凱瑟琳笑了起來。

    歎了一口氣,唐憶說道:「我現在只好奇是怎麼穿幫的……她不可能感覺得到我,那麼昨天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另外,她說下個月圓時事情就會完,到底因為什麼……」

    恐怕說不上是無意,但縱使是有意探尋,從海茵那裡得來的有用訊息也只有這一個而已。先前還得到過對巨神兵完全沒轍的消息,這下又說下個月圓事情就會結束,是因為他們有了新的解決方法,還是說他們的目標根本就不是巨神兵呢?

    「艾德裡安那個人的性格相當奇怪,旁人一般都無法把握到他做事的思路,但總的來說,他不會拘泥於單純力量層面的利益,如果說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巨神兵,那也沒什麼可驚奇的。」得到了新的信息,反而陷入更深的迷局,沉默一陣,凱瑟琳夫人說道,「如果沒什麼不便的話,在事情解決之前,阿爾你先搬到這邊來住吧。」

    「啊?」

    面紗之後的凱瑟琳夫人微露出笑意:「既然事情是艾德裡安主持,會發生怎樣的意外就很難說了。表面上看起來目前的你沒什麼重要,但實際上巨神兵的蹤跡卻是因你而起,你家裡還有兩個女孩子吧,如果不希望出現什麼意外,我想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我這邊空房可是很多哦,克娜也會希望你過來住一段時間吧。」

    「那……那就打攪了。」

    於是,第二天,他們便住到凱瑟琳的別墅中來了。

    彷彿是暴風雨到達前的寧靜,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各方面有關巨神兵的消息都沉靜了下來,沃爾家的力量幾乎全部投入了緝捕貞女之誓的行動之中。伊夫利特家應該已經得到了有關巨神兵的消息,但卻出奇的半點動靜都不曾有過,小天狼堡沉寂得有如死去,海茵不見蹤影,只是每晚每晚地見到魔法塔上亮起遍照全城的銀色光芒。就在這樣半點訊息都琢磨不到的氣氛當中,屬於阿特羅卡家的力量也在全城鋪展開來。

    對於這股力量,唐憶只能在暗中感覺到一絲端倪,因為自從住到這座別墅裡來,他便偶爾能見到一些奇怪的人在其中進進出出,有時是儼然精幹冷漠的美麗女性,有時是滿臉嬉笑的神秘少年,有時也有神情嚴肅的中年大漢。這些人不知從哪裡出現,也不知何時會消失,只是偶爾在走廊上遇見,對方會投以審視的目光,能夠看得出來,這都是在某方面有著出色才能的人物,直接受命於凱瑟琳夫人。克娜對這些人顯然已經司空見慣,但對著唐憶她也會在閒聊時無意說起,某某鐵板臉的叔叔或者姐姐最近出現的次數好多啊。

    自從與小雪、芙爾娜住進別墅中來,基本的生活其實並沒有什麼變化。相對於其他奢華的貴族來說,別墅說大不大,但由於住的人少了,隨處都是安靜的空間。克莉絲汀娜常常會找小雪一塊玩,芙爾娜卻對凱瑟琳夫人的身份有所敬畏。大家每天只在吃飯的時候才會坐在一塊,隨口聊聊天氣、趣聞之類的話題,儼如關係比較親密的兩個家庭。唐憶偶爾會回到已經搬離的貧民區,隨手為伊芙帶去藥品及一些簡單的食品,對於這個女孩子,他的心中有著深深的敬意。

    沒有了唐憶魔術的搭配,伊芙每晚的收入少了很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但一來巴庫斯在教導她彈琴,二來身上的病症似乎也在逐漸好轉,這一家人的心境已經開朗了許多。遇上巴庫斯時,他們會聊聊最近的一些瑣事,聽得唐憶說起最近的住所,巴庫斯也會點頭表示明白。

    「哦,凱瑟琳公主的家裡啊,嗯,那個小姑娘的性格很是不錯,阿爾你交了個很好的朋友啊……」

    曾經是伊夫利特的管家,對於凱瑟琳、沃爾乃至許多貴族的情況都有所瞭解,唐憶愈發確定這位老人的不簡單,回想他出現在這裡的時間,唐憶不由得猜測他或許便是為了處理巨神兵的事情而來到丹瑪,不過大家來往的範圍只在私人的事情間,這些疑問唐憶自然無法說出。只是有一次向凱瑟琳夫人說起,才得到了對方的大致訊息。

    「伊夫利特家的巴庫斯麼……嗯,的確有這麼一個人,目前的資料雖然仍舊不完全,但是在十多年前,那可真是個貴族圈內談之色變的人物啊,當時我的父親還在,兄長們為了地位爭得不可開交,這位先生突然出現在伊夫利特家擔任大管家的位置。以鐵血雷霆的手段處理了許多棘手的事務,直接或者間接死在這位先生手下的人簡直不計其數,不過當帝位確定下來之後,這位先生的名聲傳開,被人認為是巴克那羅夏老爺子之下的第二號人物時,卻也陡然消失在了貴族圈中,從此沒了蹤影。他竟然會再次出現,伊夫利特家對於巨神兵恐怕並不像他們表現出來的那般漠視啊……」

    怎麼也想不到那位看來慈祥和善的老人竟然曾經是如此辣手的人物,當凱瑟琳對巴庫斯展開調查之後,唐憶也試著又與他有了幾次接觸,但什麼也感覺不到,殺氣也好,鐵血也好,這樣那樣的骯髒氣味在巴庫斯老人的身上嗅不到半點,那彷彿就真的是一名洗淨血腥之後專心於當一名游吟詩人的普通老人罷了。

    五月初的時候,倒是再次與文森特有了交集。自從他是帝國大皇子的身份公佈之後,每次無意中遇上他必定是被一大群貴族男女包圍,那次的見面也不例外,一群貴族女子唧唧喳喳地圍在他的身邊,這樣那樣的說著什麼。唐憶從旁邊走過的時候,他彷彿看到了救星一般的叫出了聲來。

    「啊……阿爾、阿爾,你剛才不是說芭芭拉老師在叫我嗎?我馬上就來,你等等、等等……」

    從那慌張的語氣中便能聽出其中的狼狽來,無視於一大群貴族女子的抗議,他自顧自地說完了告辭的話語,便與唐憶以「落荒而逃」的姿態跑出老遠。到了僻靜處,他才喘著氣露出心有餘悸的神情。

    「好險好險,還好阿爾你正好經過,否則就死定了……」

    望著那高大的男子露出這樣的神情,唐憶不由得感到好笑。最近他自然是知道了文森特的大致情況,由於身世問題,雖然被腓烈特當眾說出身份,但這位名義上的大皇子並不會被光神宮所承認,也就是說,他絕對不會有繼承皇位的資格。但也是因為對諸位皇子都沒有威脅,卻可以肯定無論是誰繼位,他都會擁有相當高的地位,可以說是毫無懸念的帝國親王。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行情反而高過了隨時有可能倒台的各位皇子,成為無數的貴族都想要攀附的對象。

    「……可說起來,那並不是我想要的東西啊,說起來你或者不信,這次來丹瑪,處理過要處理的事情後,我想要遠遠地離開阿特羅卡,找個心愛的女孩子,一塊遊歷大陸四方。貴族身份也好,未來親王也好,對我來說還不如一塊大餅來得重要……」

    「哪裡,當然信的。」

    「真的相信?」

    「嗯,因為你看起來就像是那麼胸無大志的樣子啊……」

    先前大家一塊排練表演的時候,兩人就是以這樣隨意的語氣彼此交談,如今雖然明白了對方的身份,但唐憶仍舊顯得隨意。聽了他的調侃,文森特不由得大笑起來。

    「所以說我才會跟你交朋友啊,阿爾你是我見過的最地道的傢伙了。排練的那段時間真開心,克娜那小姑娘還在生我的氣麼?」

    「她也只是小孩子脾氣而已,這麼久了,恐怕氣也消了吧。」聳了聳肩,「不過,說起來如果有機會,遊歷大陸的話大家或者可以結個伴啊,我也想去四處看看呢。和小雪,嗯……或許還有另一個人……」

    「哈哈,那可就一言為定了!」

    「一言為定啊。」

    此後在學院中的幾次見面,大抵都是遠遠地打個招呼。

    十五月圓的日子便在沉寂的氣氛下一天天的逼近。那天在教導克莉絲汀娜鋼琴的時候,唐憶回想起有關海茵。夏烏佳的事情。她到底因何對自己產生懷疑的呢?在與她來往的那些時間裡,她基本上都保持著最私人的情緒,如果自己對她的分析瞭解沒錯,這樣的來往中,她不會對自己進行調查和探究。那麼,唯一蹊蹺的情況是……

    回想起那天在海邊中年男人送她玫瑰花時的表情,唐憶心中就有種異常的情緒,拿起羽毛筆,他在羊皮紙上隨意畫出那男子的樣貌。形象很特別,好記。正派的臉型,滄桑的氣息,睿智的眼神以及柔和的笑容,對了,還有那副圓形眼睛……

    「咦?不要啦,阿爾你幹嘛把這個傢伙畫得這麼好看……」

    耳畔不覺間響起克莉絲汀娜抗議的語氣,羊皮紙上已經出現了那中年男子漫畫一般的模樣,看起來格外的滄桑成熟。望見那張臉,克莉絲汀娜不由分說地搶過了羽毛筆,在其中加上吸血鬼一般的獠牙,將雙眼塗成惡魔般的黑色,耳朵加尖,隨後是蝙蝠般的小小身體與翅膀,下方再加上箭頭狀的邪惡尾巴。完工之後,她滿意地拿起了圖畫:「這樣才像他嘛。」

    「克娜你認識他?」

    「當然認識。這個壞人!」

    「那……他是誰?」

    「怎麼阿爾你還不知道嗎?不知道你還能畫出來?一看這副眼睛我就認出來啦,是沃爾家那條叫做艾德裡安的眼鏡蛇嘛!我和媽媽都好討厭他的。」

    「啊……」

    這下子,他終於明白過來事情的原委了……

    事情的終於爆發,是在月圓的前一天,五月十四。雖然之前凱瑟琳夫人提出了艾德裡安首先對付他的可能性,但當事情終於出現,他還是頗有些錯愕的感覺。

    不過,只在片刻之後,他便已經沉靜了下來,不遠處的街道之上,站著孤身一人的海茵。夏烏佳,半月時間不見,她變得更加消瘦孱弱了,唐憶聽凱瑟琳和芙爾娜說過,魔法師準備大戰之前,通常會以不斷的冥想來積蓄魔力,同時也會使身體的狀況下降到最低。越是將自己逼到絕境,那魔力便越是高漲和澎湃。雖然只是看來隨意地散步,瀏覽著周圍的建築,但唐憶明白,對方是在等他。

    深吸了一口氣,他平穩地走過去,微笑著向她打了招呼:「嗨,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對面傳來那柔柔的聲音,街道上行人不多,他們就那樣平靜地說起話來。

    「午飯吃過了嗎?」

    「呵……還沒吶……」

    「欠你一頓飯,我請你啊。」

    天空之中,正午明媚的陽光直直地照射下來。時間的泥沼淹沒了這裡,一切都變得緩慢而凝重起來……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4 12:25 PM

第53章


    「……已經聯繫上南茜小姐,根據報告,預計貞女之誓將在明天大規模撤離丹瑪。另一方面,沃爾家的艾德裡安先生也已經注意到了這個情況,力量已經在動員,預計會在明天同時展開最大規模的圍捕行動……」

    擺設華麗卻公式化的房間裡,面容冷峻的高挑女子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報告,在她身前的長桌後方,戴著面紗的貴族女子一面沉思,一面用手輕揉著額頭上的穴位。厚厚的窗簾一動不動地展開在房間的一側,將正午的陽光完全遮擋下來。

    「這樣一來,小天狼堡的守衛力量在明天將會出現幾個月來最為鬆懈的情況,好明顯的誘餌啊,艾德裡安想幹嘛……」

    「根據另外一條剛剛截獲的情報,我想這個問題可以得到解答。」冷面的女子展開手中的羊皮卷,「從今天早上開始,大量主精靈陸續進入小天狼堡,領隊的是從聖伊洛直接趕來的一名白衣主祭,名字是凱德。羅伊,遠古祈神魔法與煉金術的研究有著相當高的造詣,而在隨行的物件中,不僅有相當大量的魔法物件,甚至……甚至可以推測,其中有一塊祈願之石……」

    「啊……」並不是什麼特別驚奇的聲音,貴族女子只是淡淡地發出一聲感歎,輕揉額頭的動作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原來是這樣……艾德裡安真是神通廣大啊,這幫貪得無厭的主精靈……」

    「另外,剛剛接到的報告,還有一件事……」

    「說吧。」

    「半個小時前,負責暗中保護雷撒督克先生的護衛與這邊失去了聯繫,應急人員趕到時,兩名七級劍士都已殉職。如今這邊已經失去雷撒督克先生的蹤跡,初步推斷,出手的是海茵。夏烏佳……」

    「什麼……」貴族夫人抬起頭來,似乎專為確定地望了眼前女子一眼,得到肯定目光後方才恢復平靜,好半晌,她歎了口氣:「他們果然還是對阿爾下手了,到底為什麼……」

    沉思片刻之後,她柔聲下了命令:「叫附近的人員繼續尋找追蹤,那個男人看起來柔弱,其實並不是沒有絲毫保護自己力量的人,而且對上的是海茵。夏烏佳。恐怕還會有轉機也說不定。另一方面,預備調動城外藍龍軍團常駐部隊,最高戰備狀態,一接到通知,立刻入城!」

    「是。」冷面女子點了點頭,旋即有些遲疑地說道,「可是,夫人丹瑪從未有過最高戰備警戒,如今這樣一鬧,恐怕會令民心……」

    「我只是要圍住小天狼堡而已,沒關係的……」戴面紗的女子淡淡地一笑,「輿論終究掌握在我們這方手上,只要編個美麗點的謊話,要平息下來並不難。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並非正式上的調動,而純粹是我一個人的私事罷了。另外,阿特羅卡是王權至上的國家,也該讓那幫灰頭髮的精靈知道,這片土地上……」

    她的手向下輕輕一按:「……到底誰說了算。」

    別墅中兩名女子進行安排的時候,唐憶正與海茵。夏烏佳坐在一家稱不上豪華的小吃店裡。雖然說是要請對方去大吃一頓,但到得最後,兩人仍然只是隨便走進路邊的這間小店之中,在座位的兩旁相對坐下。

    「不覺得這樣太便宜我了嗎?大餐就吃這樣的?」

    「呵……這次不算的,欠我的下次再說……」

    盡量尋常地進行著對話,但在片刻之後仍舊是陷入了沉默,唐憶點來花茶,海茵則要了一杯咖啡,桌上的幾樣小點心卻沒怎麼動過,午後,小吃店裡靜悄悄的,門外偶爾傳來風鈴的輕響,待到手中的咖啡將要喝完,海茵才抬頭說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清楚,但我這次來的目的是為了帶你去小天狼堡,艾德裡安要見你……」

    對於她的說話,唐憶自然不會感到驚奇。目前要裝無辜也已經沒有意義,望著茶水上浮動的花瓣,他輕輕地吹了口氣,茶杯中頓時泛起小小的漣漪:「為什麼呢?」

    「因為他認為你可能有辦法孵化巨神兵。」

    「要是我能……」他嘲諷似的的一笑,點了點頭,「要是我能,在守望森林的時候,我就能夠直接幹掉你們……不,抱歉,或者不能把你算在內,但在當時我或者就可以直接幹掉那幫搶走我朋友,燒掉我房子的強盜,何必還要跑到這裡來……」

    「我很抱歉,可無論如何,你得跟我去一趟……」

    唐憶淡淡一笑,沒有說話。過得一陣,風鈴聲陡然響起,三名客人從門外走了進來,店內的侍者熱情地迎上去,但在片刻之後,幾名侍者卻在新進來的三人一番勸說下紛紛離開了小店,店內頓時四下一空。唐憶與海茵轉過頭去,領頭的卻是那雷斯特伯爵,兩名身材高大的護衛跟在他的身邊,向著兩人這邊走了過來。

    「本以為你是來請人,誰知道卻是敘舊來了,海茵,需要我幫忙嗎?」雷斯特伯爵的聲音沉穩沙啞,但其中的內容卻絕對不善,拉了一張椅子在兩人中間的位置坐下,海茵的臉色陡然變得冷然起來。

    「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插嘴,從這裡站起來離開,我會當成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假如什麼事情都不發生,海茵你要怎麼向艾德裡安交待呢?」

    目光望向雷斯特伯爵,海茵問道:「艾德裡安叫你來的?他不放心我?」

    「呵,沒有……只是這個男人對你來說很特別吧,我們誰都不希望海茵你由請人變為私奔啊……」

    聽了他的話,海茵一陣沉默,隨後問道:「你到底想幹嘛?」

    「沒什麼……」拿起一塊糕點在手上把玩,中年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苦澀的意味,「你要說監視也行,有些事情我想你一直都知道,我對你很有好感,但看得出來,你對我向來都不耐煩對吧?我的原則是這樣,假如你無法喜歡上我,那麼至少討厭我也行……海茵,我在你的生命裡絕對不會是可有可無的人,若不是情人,那麼必定是仇人!」

    聽著他沉穩堅定的語氣,若不是在這樣的氣氛之下,唐憶真要對這段強勢的示愛宣言大加讚歎一番,但海茵的臉色卻變得愈發冰冷起來,好半晌方才淡淡說道:「我明白了,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我倒想看看你怎麼死……」

    雷斯特的臉色變了幾變:「這個男人真的對你是特殊的,對嗎?以往你不會將這樣的話語說出口的……阿爾。雷撒督克是吧?你還想坐到什麼時候?走吧。」

    輕輕地笑了笑,唐憶一直放在口袋中的左手動了一動,海茵卻已經先一步說了出來:「別做傻事,阿爾。我知道的。你的口袋裡有兩顆爆裂魔晶,觸發裝置完全,一旦動手立即便會爆炸。可這樣的小規模爆炸傷不了我們任何人,你只會弄傷自己,這樣的反抗沒有意義……」

    「是嗎……」

    「周圍屬於凱瑟琳夫人的人手也都已經被我清理乾淨,阿爾,只是請你回去一趟,我保證不會傷害到你,別讓我難做好嗎?」

    望著對面那誠懇的面容,唐憶知道對方仍舊顧念這段「友誼」,雷斯特卻已經笑了起來:「還猶豫什麼?海茵,或許他是想自殺呢?」

    「閉上你的嘴!」隨手一揮,杯中剩餘的咖啡悉數潑到了那中年男人的臉上,他身邊那兩名大漢想要行動,卻被雷斯特揮手制止下來。事實上便算動手恐怕也難傷海茵分毫,回過頭來,還想繼續勸說,卻見唐憶的手已經從口袋裡移到了桌子上,手中握了一顆淡黃色的半透明晶石。

    「阿爾……」

    「可是……不反抗的話,不符合我的美學啊……」

    有如低喃的語音在空中迴盪,望著對面男子抬頭露出的一個柔和微笑,海茵的心中陡然升起巨大的不安感覺,下一刻,魔法的光芒從那魔晶之中陡然綻放而出,巨大的轟鳴聲響徹整條長街!

    「阿爾!」

    巨大的魔法屏障將整個店舖分割成兩個區域,海茵與雷斯特所坐的這邊毫髮未傷,甚至連風力都未引起半點,但就在他們的對面,煙塵與灰燼瀰漫開來,能見度頓時陷入零點。望著那飛揚的煙塵,海茵原本就有些蒼白的臉色陡然變化為更為難看的慘白,雷斯特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中未曾想過,竟然有人會這個樣子,在事情未到絕境之時第一刻便與人拚命。不,這或者連拚命也稱不上,頂多算是自殺罷了。

    微一凝神,海茵立刻閉上眼睛,感知著灰燼之中的波動,然而什麼也無法察覺得到。待到雙眼再次睜開,那雙眸之間卻陡然閃出驚悸的神色,一個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灰燼中疾衝而來,然後,她看見了唐憶無比冷澈的雙眼。

    也不知道心中是喜悅還是怎樣的情緒,但望見對方的衝勢,她只是在一瞬間便布下了三層作為防禦的光屏,這樣的屏障足以抵擋九級武者的攻擊。但就在下一刻,沒有附加任何力量的鐵棒呼嘯揮來,唐憶的身體首先接觸到那屏障,隨後,鐵棒直擊向海茵的額頭!

    那一刻看到的情景,一旁看著的雷斯特以及兩名護衛都被驚得呆立在了當場,他們都是有著不弱力量的人,自然能夠認出唐憶的這一擊根本不會對這裡的任何人造成威脅,可以預見,只在下一刻,鐵棒與唐憶便都會被光屏直接反彈出去。然而這樣常識性的一幕卻沒有發生,那一瞬間,三道由超階強者布下的魔法盾有如幻覺般的潰散開去,在海茵驚悸下加補的一面光盾也在成形的瞬間消亡,鐵棒毫不留情地猛揮上女子的頭部。「碰」的一聲響,那身材單薄的女子整個身體都飛了起來,翠綠的裙擺蝴蝶般的在空中舞動,強大的瞬發魔法流,也以她的身體為中心,霎時間擴展開去。

    時值午後,在街上行走的人並不多,但當時的目擊者卻都能清晰地看到,一股有如波浪般的透明漣漪在空中閃過之後,以那間方才發生過爆炸的小吃店為中心,周圍的五六棟房屋都轟的化作了無數木石碎片,向著四面八方飛掃過去,巨大的煙塵揚起,好半晌都未曾停歇。

    這般巨大的魔法潮汐,卻是無差別地向四方奔突,由於方纔那次小規模的爆炸,路上的行人大都已經遠遠避開這一塊。但原本就在魔法中央的幾人卻首當其中地承受了這次魔爆。站在雷斯特身後的兩名大漢在第一時間便口吐鮮血地直接飛了出去,雷斯特本人則是豁起了所有的鬥氣來應對,但金黃的光芒未能完全抵消這次傷害,他被氣流衝出了好幾米遠方才狼狽地坐倒在地上,隨後胸口一甜,吐出了好幾口鮮血,渾身有如被千軍萬馬碾壓過一般的疼。在驚駭中抬起頭來,他便望見了方才一滾擊飛海茵的少年。

    沒有絲毫的退後,他仍舊是站在剛才揮棒的位置,雖然身上的衣服被魔法氣流撕得幾乎完全碎裂,手上看來也流著血,鐵棒已經不見蹤影,但卻可以看出,他所受的傷絕對算不上重。煙霧朦朧之中,那少年順手抄起一樣東西,向著他衝了過來。

    這下死定了……

    腦海裡陡然閃過這個念頭。在艾德裡安手下辦事時,他雖然一向認為人的智慧比單純的力量更重要,卻無論如何都得承認,海茵。夏烏佳著實是他們這群人中數一數二的強者,在許多時候,這樣的強足以無視智慧與花俏的存在。但就是存了這樣的念頭,眼前海茵被一擊而倒的一幕才令他格外震驚。那到底是為什麼呢?毫無力量的一棍,卻能夠撕裂四道魔法屏障,那少年方纔的眼神太可怕了……

    巨大的恐懼感在他的心中升起,但縱使受傷嚴重,接受過的訓練卻不允許他坐以待斃,忍住恐懼與傷勢,他陡然拔出腰間的長劍,對著猛擊而來的物件用力一揮,他絕望地大喝一聲:「去死!」

    同樣出乎意料的情況發生了,隨著他這一劍,方才將海茵擊倒的少年竟被他一劍劈飛了出去,消失在漫天的煙塵之中,他在驚疑中站起身來,片刻之後,腳步聲再次被他捕捉清楚。

    「去死!」

    彷彿是要用這句話來驅走心中的恐懼感,一劍再次刺出,血花飛濺間,長劍直接刺穿了少年的左肩,同時也拉近了兩人的距離。肩頭爆裂的痛楚足以令一般人喪失行動能力,但出現在眼前的,卻是那俊美少年緊咬住牙關的一張笑臉,隨後,他的右手陡然伸了過來,直撐上中年男人的臉頰。

    再次湧上的驚悸之中,臉上傳來魔法晶石冰冷的觸感。

    「你死!」

    下一刻,魔法的洪流在他的臉上直接爆發開來……



第54章憑依的血祭(一)



    「呼、呼、呼、呼……」

    急促的喘息,煙塵瀰漫了小吃店的廢墟,望著那男人被炸出幾米之外血肉混雜的身體,唐憶踉蹌後退幾步,搖搖晃晃地站穩了身體,長劍卻依舊穿刺入左邊的肩頭,鮮血如泉湧出。

    殺人了……這樣的明悟湧上心頭,然而大概是事發太過迅速,連他自己都無法對這樣的情況做出半點後續反應,因此,在心頭縈繞更多的,除了肩頭傳來的劇烈疼痛,便只有複雜交織的喜悅感。

    這樣的戰果,委實太幸運了……

    在唐憶來說,面對著降臨的危險,他從來就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雖然之前定下的策略是以阿特羅卡或者伊夫利特的力量來制約沃爾家,但當明白了有可能與沃爾家發生直接衝突,縱使力量相差懸殊,他也在第一時間便開始考慮自己可以一拼的途徑。對於什麼武功魔法都不會的自己來說,要從現在開始修煉,絕對不會起到任何的作用,這樣的情況下,噬魔體恐怕是自己唯一區別於他人的東西,也是自己唯一能夠利用的籌碼。

    這樣特殊的體質,絕大多數的人一輩子都不可能遇上一個,因此自己以魔法晶石造成貼身的爆炸就有著絕對出人意料的效果,然而魔法晶石的爆炸誠然震懾非常,一旦有了準備,除非是如同方纔那般貼身直接炸開,只是中階以上的武者便能夠輕鬆躲過傷害,自己能夠做的,恐怕只有趁機逃跑一途。不過,這樣的推想,是對著自己並不清楚的其他武者,面對著身為超階強者的海茵。夏烏佳,能夠造成眼前這樣的戰績,除了非同一般的幸運,還有精確的計算在其中。

    因為從一開始,唐憶就是將海茵。夏烏佳作為假想敵來思考戰略。

    從海茵與他攤牌的那一天開始,他便在腦中推敲著如果與她對上會發生的一切情況,推敲她的性格與心理。她是超階的強者,如果真的以全力以赴的態度來對待自己,要發現自己的噬魔體質並不困難,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在她面前恐怕半點反抗的機會都不可能有。然而在她對自己仍有朋友感覺的情況下,事情就大為不同。她在平時並不願意使用魔法,她心內已經認定自己並沒有任何力量……這兩點認知的交匯,腦內無數次的推敲與計算,再加上那莫大的幸運,便造成了今天這般懸殊的戰果。

    可是……還有什麼計算之外的呢……

    他並沒有接受過專門的訓練,方才忍住肩頭的傷害將魔晶按在雷斯特的臉上爆發,其力量源自心中那無比陰冷的一側,但到了此刻,隨著大量的失血,暈眩的感覺也就一陣陣的傳來,身體無法站穩,連帶著思維也有些斷斷續續起來。

    肩部受傷,大概不會死吧,好痛啊……

    獲勝了,可是為什麼……

    不安的感覺……

    無數的畫面在腦內重複,縱然認知上所有敵人都已經倒下,但不安的感覺卻依舊存在。方才戰鬥的重複、以前所做推算的重複、那瀰漫的煙塵、蒼白的日光……某一刻,思緒才在腦海中陡然接續,那是在以前所做的無數次推算之中,一旦擊倒海茵,他應該繼續……

    身體搖晃著回轉,也在那同時,無數物件如同有生命一般的湧上,破爛的桌椅、土石甚至空氣都化作了敵人,巨大的痛感興起在腦後,暈眩的感覺降臨而來,轉眼間身體已經被牢牢鉗制,再也無法動彈。

    面對著過於強大的敵人,就算抓住其弱點一擊而倒,也不可能確定對方會就此失去戰鬥能力,這樣的情況下,必須抓住已有的優勢,將其不斷擴大,直到確定勝利……

    晚了……

    彷彿是為了報復方纔的一棍,無數的物件不斷打擊在自己的腦後,要將他推向暈厥的深淵。眼前的畫面在顫動,日光蒼白耀眼,籠罩的煙塵之間,那擁有著無比纖秀身肢的女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左手摀住流滿鮮血的額頭,右手卻已經輕輕握上了插在他肩頭的劍柄,驀地向後拔出,帶出揮灑成圓的血線。

    最後停留在腦海中的,是那迷離而冰冷的眼神。

    「好痛啊,阿爾……」

    那天晚上,唐憶沒有回去……

    「小雪姐姐,回去啦,阿爾他不會有事的啦,回去嘛……」

    深夜的時分,公爵夫人府的燈光依舊通明,在那算不上豪華的大門處,穿著公主服的克莉絲汀娜使勁勸說著依舊守候在門邊的銀髮女子,小姑娘眼中隱然有淚,幾乎便要哭了出來。然而這一次,銀髮女子並沒有理會任何人,無論旁人如何去說,她自己都只是雙手抱膝坐在門邊的草地上,一動不動地望著遠處的街角。或許可以記得,當初在森林裡的時候,每次她出門,唐憶也曾這樣的守望過她歸來的方向……

    不遠處的燈影之下,芙爾娜望著坐在大門處的小雪,強忍住心中的酸楚調頭走開。這個時候她不能哭,她必須在這個時候看顧好小雪。會發生今天這樣的情況,唐憶在幾天之前便已開玩笑的口吻說過,小雪大概明白他已經發生了意外,而自己則知道得更多,因為只在今天下午,凱瑟琳夫人便已經告訴了她發生的事情。

    「……今天中午的時候,海濱那邊的一條街上發生了一起衝突,我們的人沒能及時趕到,但根據目擊者的說法和事後的調查,阿爾在那裡重傷了海茵。夏烏佳,兩名屬於沃爾家的六級武者在其中喪生,另一名擁有七級劍士稱號的伯爵被阿爾直接殺死……嗯,或許暫時還是用生死未卜比較好,因為沃爾家已經清理了戰場,暫時得不到更進一步的消息……阿爾應該只是被抓去了小天狼堡,問題不大,我們的人會展開救援,你別擔心……」

    能夠以毫無力量的身體造成這樣的戰果,與其說是輝煌不如說是奇跡。然而無論如何都沒有開香檳慶祝的心情,誰受傷也好,誰死了也罷,自己只希望他能夠平安地回來,只要他能夠回來,能夠回來……

    這樣的想法令得她的心裡一陣陣的絞痛,父親已經去了帝都,大伯從不管事,目前在這裡主事的,是那個從來都算無遺策的四叔啊……

    那個可怕的男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在完美的計劃完成之後再開始行動,往往只在佈局中便完成了所有的戰略,至於最終的行動,則往往只是對勝利成果的收割而已。在他的面前,不會有任何的勝算……這樣的想法早已根深蒂固地植入了腦海,然而這一次,卻無論如何不能退縮啊……

    進入別墅之中,她再次去往了凱瑟琳夫人的書房。在以前的生命當中,她也是知道這位前帝國長公主、現在的公爵遺孀的存在的,在她當初的認知裡,這是一位溫柔嫻靜、氣質高貴卻不涉於任何俗世的女人而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位夫人在貴族圈中恐怕連半點力量都沒有。然而直到半月以前,她才在唐憶的講述下明白了之前的想法有多麼可笑。總攬整個帝國的地下事務,阿特羅卡的黑暗女王,竟然就是這樣一個表象柔弱,平日只是剪花泡茶的嫻雅女人……她能夠鬥得過四叔麼?雖然心中存的希望並不大,但目前來說,能夠拜託也只有她而已了……

    「還沒睡嗎?」

    敲門進去,房間裡沒有掌燈,靜悄悄的,淡淡的星光從窗口傾瀉進來,氣質高雅的貴族夫人就坐在窗邊的長椅上,待到她進來,方才從椅子上下來,手指輕揮間,點亮了一旁的魔法燈燭。

    「凱瑟琳夫人,阿爾他……還沒有消息嗎?」

    從那個巨大的窗口望出去,可以清晰地看見克莉絲汀娜勸說小雪回來的情景。方才凱瑟琳夫人便是在望著這一幕吧。對於這位無論何時都柔和淡雅的夫人,芙爾娜心中其實頗有幾分敬畏在其中。卻見那面紗下似是露出了一絲笑意。

    「芙爾娜小姐,生命法師對於天地間的氣息應該很敏感吧?」

    「呃……」

    凱瑟琳夫人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感受一下……感受一下丹瑪此刻的氣息,如果我沒有猜錯……」

    她的語音頓了一頓,待到芙爾娜閉上眼睛片刻之後再次驚疑地睜開,方才淡淡地一笑:「……如果沒有猜錯,藍龍軍團的殺氣已經傳過來了吧……」

    「藍龍軍團,可他們不是應該一直在丹瑪城外的嗎……」

    自阿特羅卡建國四百年來,藍龍軍團就稱得上是整個帝國戰力最強的部隊之一,常駐丹瑪城外的這支部隊雖然居於帝國內地,卻擁有著全國最為精良的裝備,經受著全國最為殘酷的訓練,其中的士兵大多是在邊境處立下戰功方才有可能被招募進來,由此以來,也彰顯出丹瑪在帝國最為重要的地位。可無論如何,四百年來丹瑪一直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便算皇位更替,太子奪嫡,藍龍軍團都始終未曾踏足丹瑪城門一步,實在難以置信,就為了一個阿憶,眼前的女子竟要開這種影響巨大的先例麼!?

    無法清楚更深一步的利害牽扯,芙爾娜不禁對這件事情感到震驚萬分,凱瑟琳夫人微微一笑:「官方的解答不會有,但是私下裡的,也可以說是正式的解答會有一個,芙爾娜小姐聽了之後請不要生氣好麼?」

    「啊,怎麼會……不知道夫人的理由是……」

    「古往今來,在貴族圈中所注重的往往只有兩件事,一是賭上生死的決鬥中的榮譽,二是感人的愛情故事……真實的情況姑且不論,但是像那樣美麗的少年住到這裡來,外界或詆毀或嫉妒的流言恐怕已經氾濫開了吧,雖然在貴族圈裡,但女人可是最不能得罪的生物啊,既然艾德裡安有抓走阿爾的膽量,那麼我直接派兵踏平沃爾家,恐怕也不是什麼難以瞭解的事情吧……」

    呆立了半晌,芙爾娜方才明白了對方話語中的含義,一直以來這位夫人在外界的風評都是貞潔典雅,此刻卻以這樣的理由派兵入城,雖然在某種程度上有可能被美化成纏綿悱惻的愛情傳說,但在另一方面,她所要經受的壓力也是毋庸置疑的巨大。過了好久方才說道:「夫人對阿憶的恩情,芙爾娜銘記在心,往後若有什麼事情……」

    「這樣說可就見外了哦。」她感激的話語還未說完,凱瑟琳夫人卻已經笑著打斷下來,「這所大宅子太冷清啦,住在這裡這麼久,芙爾娜難道還沒將大家看成一家人麼?退一步說,阿爾是克娜的老師和好朋友,小雪在克娜的心中更是像姐姐一樣,我這可也是盡家人和朋友的義務罷啦……」

    在柔和的表象之下,凱瑟琳夫人的行動絕對的雷霆萬鈞,第二天清晨,藍龍軍團的士兵開始進城,雖然沒有任何擾民的行動,但整個城市頓時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肅殺當中,即便是光神宮的祭司們來與軍隊交涉也未能得到任何明確答覆。沃爾家則依照原計劃展開了對貞女之誓的最大規模圍捕,一整天中,混亂的情況在城內不斷興起而又平復。路上的行人幾乎完全絕跡,偶爾只能看見軍隊肅殺地行進在每一條街道之上。

    整整一天,小雪都是那般坐在門邊的草地之上,沒有聲音,沒有反應,目光望向西南的天空,那是小天狼堡所在的方向。芙爾娜就坐在她的旁邊,靜靜地摟著那繃緊的小小肩頭,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小雪隨時處於爆發的邊緣,而她一旦爆發開來,誰也無法預計會發生怎樣的事情。克莉絲汀娜對於唐憶沒有回來雖然也頗為擔心,但在母親那得到了「不會有事」的答案之後,她便在旁邊不斷地勸說著小雪放心,中午的時候,卻直接趴在小雪身邊的草地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

    三名女子在門口失魂落魄地發呆的情景,令得旁邊幾所別墅中的人們頗為驚奇。到的夕陽西下之時,東方的天空中,漸漸顯出巨大皎潔的月盤,片刻之後,喧鬧驚奇聲在城內各處響起,草地之上,隨著小雪的起身,三名女子先後站了起來。

    西南的方向,巨大的淡銀色光芒從天空之中接引而下,不同於一般祭典時由魔法師們祈禱產生的聖潔銀白,這是屬於毛球特有的柔和光線。

    「小雪!」

    驀地轉身,銀髮的女子身形閃電般的望別墅衝去,雖然不知道她到底要幹嘛,芙爾娜還是一面呼喊一面追了上去,輔助魔法片刻後發揮了作用,穿過大廳、轉樓、迴廊,在小雪與唐憶所住的房間中,她望見銀髮女子正坐在床邊,一隻被他們隨身帶來丹瑪的小包袱展開在被褥之上,幾樣小物件被翻得四散開去,在銀髮女子的唇邊,殘留著詭異的紅色汁液……

    「這是……」

    只是片刻遲疑,她已經認了出來,那是在守望森林中的足以數倍激發人體潛能的粉紅色果實,然而在這之後,果實的副作用也是大得可怕。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小雪用這裡的語言生澀地說道:「芙……爾……娜……姐姐,你…… 留下來……」旋即,那身影呼嘯而走,直竄出後方的窗台,在夕陽籠罩的天空中留下了淡淡的殘影。

    那一刻,城市化作了叢林,在這裡,銀髮的女孩再次回歸凶狠的狼女,迎向她的戰鬥……

    慌忙地翻動了床上的物件,然而卻沒有更多一顆的粉紅果實存在,片刻之後,芙爾娜也駕馭起魔法,迅速飛出了窗台,向著小天狼堡的方向追趕而去。

    不遠處的另一個窗台上,戴著面紗的貴族女子望著相繼而去的兩人,飲盡了杯中的紅酒。

    「時間也已經到了,那麼……這兩個女孩子便拜託你啦……」

    她在微笑中走入房間的同時,另一道身影以更快的速度飆飛上天空,最後的日光當中,映出波紋流轉的黃金面具……

    從昏迷中醒來,也不知道已經是什麼時候,房間很黑,四周都被封閉起來,腦後、肩胛上傳來微微的痛楚,卻很顯然已經被包紮完好。隱隱的,外界有著喧鬧的聲響,冥冥中,一個聲音清晰地從腦海裡浮現出來。

    「你……想要力量嗎……」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5 11:16 AM

本帖最後由 et69anzqb 於 2009-10-16 12:50 PM 編輯

第55章憑依的血祭(二)



    「呀……」的一聲細響,門被推開了,幾個人輕輕地走了進來。

    「噓,小聲些,可別吵醒了他……」

    「嘿,不過是個一點力量都沒有的人,你怕什麼?」

    「雖然沒力量,可是連海茵都被他重傷了,你怎麼知道他還有沒有其他的花樣……」

    「……那是因為他是噬魔體。」

    「少廢話了,趕快把人抬過去,凱德。羅伊主祭等著呢!」

    幾人說著,將他抬上一架擔架。走出門外,他們穿過一道道壓抑的石門與小路,天空星芒閃爍,銀白色的光柱在西南不遠的地方被接引下來。不知道為什麼,即使閉著眼睛,他也能感覺出外界的一切,無論鉅細,都在腦海之中活躍起來。

    目的地是西南方位於臨海懸崖上的巨大平台,才接近那裡,他便感受到了無數股力量體的存在,灰髮蒼瞳,尖耳細長的俊美男女,一名名的潛伏在行進的路途周圍,塔樓、高牆、居室各處無不潛藏著他們的身影。光神宮的主精靈,他曾經好幾次遠遠地看見過他們,但沒有一次像這次一般清晰,縱然閉著眼睛,但潛伏在周圍的所有精靈無論身形樣貌,即便是各自的力量強弱,都在他的腦海中清楚浮現出來,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好好感受,從這感覺中找出最根本的東西,通過你,感受我……」

    通過你,感受我……

    那個存在在他的腦海中如此說道。

    平台之上,海風如潮。高大的塔樓就聳立在平台不遠處的地方,顯出巨大巍峨的輪廓,那清涼的海風當中,主精靈的神秘詠唱一陣陣地傳導開去,無數的發光魔法陣就交織在這片平台之上,因為顧及到他是噬魔體的緣故,幾人小心翼翼地繞過法陣所覆蓋的範圍,隨後將他放在靠近牆邊的一處角落之中。

    思感隨著空氣不斷延展開去,這裡聚集著數量更多的灰髮精靈,數十名魔法師圍成巨大的陣勢,催動法陣的運行,不時有法師被撤換下來,隨後又換上精力充沛的詠唱者。平台中央,光柱籠罩的地方有毛球的身影存在,他被魔法的屏障圍困其中,焦躁不安地四處蹦跳,然而沒有任何用處,每一次都只是徒勞地被光的壁障所反彈回來。主精靈的法陣並非無功,到得此刻,毛球原本散發出半透明純潔光芒的身體之上竟然已經隱隱有了無數血線的游動,顯出其中的詭異與緊急。在這個束縛光壁的前方,立著一隻白玉石台,一顆乳白色的小小石塊就被盛放在上面,隨著精靈的詠唱,石塊上不斷發出龐大而神秘的訊息,如同海潮般的向四周的空間擴散出震懾人心的漣漪。

    祈願之石!

    通過腦海中的那個神秘存在,他找出了有關這顆石塊的資料。通過祈願之石可以連接神明,然後將無法完成的事情扔給神明去解決,萬能的物件。

    大概是為了守護那祈願之石吧,在那白玉石台的旁邊,一隻兩人多高的巨大鋼鐵傀儡一動不動地矗立在那。

    思維延展向更遠處的地方,塔樓中部的一個平台之上,十餘名主精靈正從那裡俯瞰著法陣的進行,其中幾人唱起咒語,通過空氣中傳來的訊息,不斷收集著有關法陣進行的資料。站在最前方的是一名身材頎長的白袍精靈,他的手中拿著一根乳白色的法杖,眼神深邃難測,大概是害怕窺探會驚動這個相對強大的存在,思緒與他輕輕一觸便模糊開去,他僅能聽見這名精靈與其餘人的對話聲。

    「那就是噬魔體嗎?」

    「是的,羅伊主祭,需要立刻用他來引動祈願之石嗎?」

    「不忙,祈願之石真正被發動時,誰也不知道會產生怎樣的變化,聽說這只有智慧的巨神兵與他是認識的,看到了嗎?它變得焦躁了……」

    思感回到法陣中央,果然,大概是見到了唐憶的身影,毛球的掙扎變得更為激烈,然而隨著這越來越激烈的跳動,它身體之中的血紅細線也流竄得越發迅速起來。

    「噬魔體只要活著,就有效用的存在,先砍下他的一隻手臂,看看巨神兵的反應吧。」

    「是的,羅伊主祭。」

    彷彿是在進行「今晚吃牛肉麵包」之類的尋常對話,兩人在淡然間便決定了唐憶將要失去一隻手臂的命運,不片刻,一名持劍的精靈從高塔上走下,繞過魔法陣,來到擔架的旁邊。

    沒有猶豫,他拔出了腰間的長劍,高高舉起。

    也在那同時,原本在擔架上緊閉的雙眼也陡然睜開,露出淡然冷澈的光芒,下一刻,修長的手指穩穩地接住了疾劈而下的劍鋒。

    「嗨,問候辛洛斯好……」

    騷亂的聲音,透過風聲遠遠地傳了過來。

    在祭祀儀式舉行的同時,小天狼堡中也並不平靜,魔狼嚎吼的聲音響起在巨大堡壘的各處,每月月圓必定會來搗亂的兩隻魔狼再次出現。而由於大多數精銳都被派出去圍捕貞女之誓的成員,原本就對這兩隻魔狼束手無策的城堡之中,如今被引起的騷亂便顯得更為巨大了。

    魔狼肆虐的同時,兩名女子也從堡壘的側面衝了進來,芙爾娜不過是六級法師的修為,小雪的戰力則未經過測評,此刻竟然能力一層層地突破守衛的防衛,想起來,芙爾娜自己都感到不可置信。

    說起來,其實大多數的守衛都是被小雪打到,在森林中居住的那一個月裡,在這裡相處的一個多月裡,小雪給她的觀感一直都相當的溫柔可愛,卻怎也想不到,一旦戰鬥起來,她竟然是如此凶狠,甚至稱得上恐怖的程度。

    不像這些武者一樣,會修煉出護身的鬥氣或者劍氣,小雪的進攻只能說是絕對的冷酷和精確,吃了那粉紅色果實後的她行動之間便如一團無法琢磨的幽影,即使是上階武者,都很難精確地把握到她的動作。她不在意死亡,不介意受傷,每次與護衛間的戰鬥,往往都只是在一招間便決出勝負,許多時候是小雪直接一刀便將對方的頭顱如同西瓜般的劈開,而若是對上修為相對較高的武者,她便都是與人博命。就在方纔,她們才遇見了一名修為達到第八級的劍士,芙爾娜心叫不好才想叫小雪擔心,誰知道一見到前方有人攔路,她便直接衝了出去。

    帶著凌厲的劍氣,那柄長劍化作金芒直刺而來,然而小雪連躲避也不曾有過,竟然直接以手臂格擋那柄長劍。待到長劍刺穿手臂,她也成功拉近了兩人的距離,身形暴起間,一口咬斷了那武者的咽喉,另一隻手揮動著軍刀順便劈開了旁邊一名劍士的頭顱。八級的武者,甚至連護身的鬥氣都來不及發出就這樣在驚愕中死去,這樣無論對誰都是冷酷無情的戰法,即使在那些吹噓見識過世界殘酷的老兵的形容中都從未有過。

    然而無論如何,縱然成功地突破了好幾撥的防線,此時的小雪身上也已經滿是傷痕,鮮血可怖染紅了大半個身子,但望著遠處發出銀光的地方,她依舊沒有半點遲疑,熟練的止血、包紮之後,她繼續迅速地向前疾奔而去。芙爾娜所能做的也只是趁著這點時間以生命魔法為她做著最大限度的治療,同時為她加上幾個提升狀態的輔助魔法。

    但這樣一來,身體的負荷依然存在啊……芙爾娜心中深深地明白這一點,雖然眼前硬生生地將傷害壓下去,可這樣下去的話,不到救出阿憶與毛球,恐怕小雪已經趨於崩潰,更深一步的後果,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若是那果實的後遺症在不適當的時候爆發出來……

    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她緊跟在小雪的身後,事到如今,她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拼了命的將自己能夠發出的力量完全施放出來。就這樣,再穿過幾道石門,天空中陡然傳來驚人的巨爆,強大得恐怖的魔法與武技力量在空中碰撞開來,在這個時候,竟然有兩名修為已達超階的強者在這裡展開了戰鬥!

    來不及細想戰鬥的雙方會是怎樣的兩人,再轉過一處窄巷,小雪卻在前方停了下來,不遠處的小小石門下,站著一名身形矍鑠的老人,她並不認識那人,但小雪卻顯然明白對方的身份,因為她並沒有展開攻擊。

    「阿憶……阿……爾……斯坦……利……」幾乎是帶著哭腔,小雪用這個社會的語言生澀地說著話,還未待她說完,對面那老者卻揮了揮手:「我大概知道阿爾在什麼地方,小雪小姐跟我來吧。唔,這位是芙爾娜小姐吧。」

    「呃,你好,我是……」

    連忙過去扶住身體已經搖搖欲墜的小雪,她以審視的目光望向對方,那老者笑了一笑,轉身走在了前方:「我叫斯坦利,斯坦利。威佛爾。」

    「啊,斯坦利先生……」

    對於整個阿特羅卡煉金工會的會長,芙爾娜自然是聽過對方的名字,回想起來,這些日子與唐憶相處的時候,聽他說起來丹瑪的過程,也曾經提到過這位老人是站在凱瑟琳夫人一邊。當下心中沒了疑問,跟隨著他往有可能囚禁著唐憶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個滿是石屋的小小院落,推開其中一道石門之後,斯坦利卻歎了口氣:「看來晚來了一步……」

    「斯坦利先生,阿爾他……」

    「放心吧,噬魔體有可能成為催發祈願之石的關鍵,他們不會真的傷害阿爾,應該只是將他轉移到催化法陣那兒去了。」他手指了指遠處光芒降下的地方,「我們走。」

    斯坦利的步子看來緩慢,實際上卻委實迅捷非常,一晃身已經超過了兩人,正要緊跟而上,卻見老人驀地在前方停下了身體,側頭望向一旁的高聳石牆。

    「什麼人!?」

    低喝聲出口的瞬間,隨著「轟」的巨響,整座青石砌成的巨牆都在那一刻被轟散飛崩,巨大的石塊向著三人呼嘯而來。這下變起倉促,斯坦利寬大的袍袖間輕輕一舞,雙手在袍內交握,隨著些微光芒的亮起一堵土牆卻也在瞬間從地下聳立起來,巨石撞上土牆,頓時一陣天搖地動的震顫。

    那堵陡然立起的土牆傾斜向天,在三人所處的地方籠罩下一大團陰影,待到土石落下聲漸漸消失,騷亂的聲音遠遠傳來,卻顯得這裡愈發寂靜了。原本由芙爾娜攙扶住的小雪此刻已經繃緊了身體,再次握緊大馬士革軍刀,凝望向那一片黑暗,芙爾娜也在暗中積蓄著魔力。斯坦利輕輕揮了揮手:「你們先過去……」

    這話出口,芙爾娜與小雪還沒有什麼動作。黑暗之中,卻聽見一個人聲回應道:「呵呵,過得去麼……」

    那話語從週遭低響迴盪,聽不出到底從何發出。斯坦利謹慎地遊目四顧,陡然間,小雪掙脫了芙爾娜的攙扶,急竄而出,在此同時,一道黑影擊破了土牆,挾著漫天土石轟然而至。

    在森林危機四伏的環境當中長大,小雪的感覺在當場的三人中最為敏銳,因此也是第一個發現了敵人潛伏的位置。斯坦利與芙爾娜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小雪的身形已經陡然跳起半空,朝著那黑衣人一刀劈下,銳利刀光如月輪舞,刷的一聲撕開黑暗。

    竟然是小雪第一個做出反應,那黑衣人似乎也有些驚奇,但是實力的差距終究懸殊,交錯的瞬間,小雪的身體被擊得高高飛起,劃過以繁星明月為背景的夜空,那一瞬間,芙爾娜的心陡然收縮起來。

    所有的一切都變慢了一瞬,芙爾娜豁盡全力趕在小雪落地前接住了那墜落的身子,由於爭取了時間,斯坦利的煉金術法在此時終於發出,頃刻間,整片天地都震動咆哮起來,無數的傀儡生命陡然凝聚成型,向著那黑衣人圍攻而去。

    「哇」的一聲,小雪在芙爾娜的懷裡吐出一口鮮血。

    身體隨著芙爾娜哭泣跪坐的姿勢而不斷下滑,大馬士革軍刀幾次撐在地面上,想要再次站起來,然而都沒有成功,先前經受的傷害連同那黑衣人的拳勁在身體內一齊爆發開來,所有的傷口都再次迸裂出血液。

    拼了命的想要將生命的魔力輸入小雪的體內,然而魔法並非神法,無法做到諸事萬能,這片刻間的努力收效甚微。

    「芙爾娜……姐姐……阿憶……小雪……回家……」雙唇微啟,隨後又吐出一口鮮血,銀髮的女子咬緊了牙關,眼望著遠處的銀白光柱,斷斷續續地說著幾人的名字。芙爾娜幾乎便要哭出來,然而這不是哭的時候,望向一旁的戰鬥,那黑衣人陡然向這邊衝了過來。

    煉金術中並不是沒有戰鬥的技巧,操縱天地萬物凝聚成形,做出激烈的攻擊,在群戰之中的效果非常好,但是在單體傷害上,煉金術就遠遠比不上專為戰鬥而生的魔法與武技。縱然斯坦利具有幾乎阿特羅卡最強的煉金修為,遇上了這名恐怕已是超階武者的黑衣男人,一時間也被逼得屈居下風,剛猛霸道的拳勁,幽靈般遊走的身影,縱然各種巨大的傀儡不斷從地下冒出,也無法對他造成任何確切傷害,落敗恐怕只是時間的問題。

    不過,大概是不願意等待太久的時間,戰鬥片刻,那黑衣人的目光陡然轉向此時抱在一旁的兩人,向著這邊疾衝而來,察覺到了他的想法,無數傀儡護在了兩人身前的路上,然而沒有用處,隨著那黑衣人的拳勁連擊而出,大多數的傀儡巨人就被硬生生的擊破,偶爾有幾個斯坦利花了大力氣凝造而出的強力傀儡,但速度終究是跟不上他的躲閃。眼見那身影不斷靠近而來,無數籐蔓蛛網般的交織而出,芙爾娜抱起小雪的身體便要逃開。

    「走得了麼……」

    那身影再次發出笑聲,手臂揮抓間,原本由芙爾娜召喚而出的無數籐蔓被他連根拔出了地面,靈蛇一般飛竄而來。說時遲、那時快,隨著「鏘」的一聲刀鳴,小雪的身體陡然衝出,抓住了一條揮舞的籐鞭,整個身體都飛上了天空。刀上的花紋承接著月光,向著中央的黑衣人直落而下。

    那柔弱的身影消失在亂舞的籐蔓之後的瞬間,芙爾娜也被無數的籐蔓吞沒進去。籐影交錯的縫隙之間,黑衣人冷靜的雙瞳陡然收縮了起來……

    彷彿是陡然間炸開的宇宙原點,籐蔓籠罩芙爾娜的同時,某種無可抗拒的巨大力量被迫發、引動起來,那冰冷的、銳利的蒼白劍芒前奏化作璀璨的流光從每一處縫隙噴薄而出。在整個阿特羅卡,會發出如此懾人蒼白的武學,只有那一種;在整個阿特羅卡,能夠發出如此磅礡劍氣的武者,似乎也僅有那一人。

    --王蛇之晴!巴克那羅夏!

    挾著最為驚人的氣勢,開戰以來的最強氣流,在下一刻,撕裂了蒼穹……



第56章憑依的血祭(三)


    小雪與芙爾娜突破層層防線進入小天狼堡內圍之時,海茵。夏烏佳正坐在最高的城牆上冷冷地俯瞰著這一切。

    冷風呼嘯著湖綠的裙擺,長髮在空中絲絲亂舞。可笑的繃帶卻纏滿了她的額頭,其中幾道更是完完全全地遮蓋住左眼,使得她僅留一隻眼眸散出冷漠的光芒。她無意攔截這闖入的兩人,因為那並非她出現在此的目的。

    不過,這兩個人她都認識,一人是這個家族的小姐,另一名銀髮的女子她也見過。那是……

    阿爾的妻子……

    閉起眼睛,頭上傳來隱隱的疼痛感,縱然經過了治療,但那一棒帶來的傷害到此時仍然未能免除,那個男人,與下方的銀髮女子有著一樣的眼神呢……他騙了自己……

    心中浮現淡淡的悵惘,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想要與人成為朋友的心情了,卻想不到最終帶來的,仍舊是傷害。這樣的心情沒能持續下去,因為下一刻,她便感受到了一股呼嘯而來的氣流。

    超階強者,這是她的目標了……

    「轟」的一聲,撞上她布下的防線,那身影在不遠處的塔尖上穩穩停住,魔法感應裡傳回來黃金面具的畫面。

    「好久不見了,假面怪盜,你也要在今天的事情裡插上一手嗎?」

    「喲,受傷啦,手下敗將小姑娘,看起來挺嚴重哦,這麼晚還不回家睡覺,你是在等我嗎?」那身影哈哈地搖了搖手,「不要這個樣子啦,崇拜我就可以了,愛上我的話你會很痛苦的……雖然像我這麼拉風的男人你愛上也很正常啦……」

    聽著那男人絮絮叨叨的說話,海茵微微的一笑:「你難道還不知道現在的處境?」

    「處境?」那男人在塔尖上很沒形象地蹲下身子,「唔,我知道啊,這是很厲害的高段魔法,叫『四時間之風』是吧?『春之囚籠』截斷出路,『夏之束縛』剝奪行動, 『秋之惘唱』減低反抗和迷亂心神,『冬之離葬』抹殺一切。現在已經開始第二階段了是吧?你看,我很厲害吧很厲害吧……」

    風無聲無息地化作堅韌的束縛,籠罩住假面怪盜的全身,見對方猶然是一副「來吧,毫不保留地誇獎我吧」的樣子,海茵心中陡然升起巨大的怒意,這人以為自己是什麼!自恃居然這樣高麼!轉眼間,「夏之束縛」已經完成,那假面怪盜在塔尖上微有些困難地站其了身子,似乎察覺到什麼一般「咦」了一聲。

    「啊啊,抱歉抱歉,今天的事情就到這裡好嗎?你何必攔著我呢,我還有重要事情去做呢,大家兩相罷手,我不打你你也不打我,讓我進去吧……」

    看似求情的話語,實際上卻透露著絕對的蔑視,海茵並不說話,操縱魔法完成著第三階段的「秋之惘唱」,那黃金面具吃力地搖了搖頭:「算啦,你既然一定要打,反正我也做好準備了……海茵。夏烏佳手下敗將小姐,你知道你有多弱麼?」

    「能夠殺了你就不弱了!」

    「是啊,可是……」那黃金面具後陡然升起無比的氣勢,「你弱到我一眨眼就能幹掉你啊!」

    末日戰天術!下段!一式!邊緣!

    陡然間,無比龐大的立場從那人身上綻放開來,在這之前,她從未見過能夠在四時間之風的束縛下如此快速的做出反抗的人,不,那或者並不是反抗,而只是純粹的進攻。在那無比強橫的排它氣場撐開魔法束縛範圍的同時,一股驚人的能量陡然升起在海茵的腦海之中,那男人身上積蓄的力量在一瞬間彷彿滔天洪水般的節節攀升,只是反應到海茵腦中的氣勢,都彷彿在霎時間要將她的腦海生生擠破!

    這是什麼力量……

    末日戰天術!下段!六式!臨界!

    末日戰天術!下段!二式!降臨!

    那是屬於遠古禁忌的武學力量,剎那間攀升到極點的力場在下一刻全力轟出,一瞬間,由於仍舊受著四時間之風的圍困,整片天空都彷彿被他帶動拉扯起來,剛猛的拳勁撕裂了春風柔韌的壁障,在海茵還未有任何反應之前,挾著無比的氣勢轟上海茵的腦門。

    黑暗如怒潮般襲來,一瞬間產生的變化,一瞬間降臨的死亡恐懼,令得海茵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實在沒有想過的,第一次照面時這人發出的力量比自己差了許多,只是用詭計一擊即走,對眾人造成自己輸給他的假想。卻怎也想不到,待到他全力發揮之時,力量竟然會在一瞬間恐怖到這種程度,這力量……甚至已經接近了在自己心中無敵的那位老人……

    那般剛猛無情的拳勁,卻在自己的腦門上生生停住,轉眼不見。微一定神,海茵方才感覺到了不遠處的黑暗中一放即收的那股驚人氣勢,他果然還是來了……若不是他在背後做出威脅和牽制,這一拳絕對會毫不留情地轟放過來吧。這樣心有餘悸地想著,卻聽得那黃金假面微微一笑:「老頭,你的家事自己解決了,我先做事去啦!」

    「謝謝……手下留情。」

    黑暗中傳來老人的淡淡回答,落在海茵耳中的聲音卻自動隱沒了對那人的稱呼,只聽到那黃金假面鬱悶地說了一句「干!」在自己身邊飛掠而走,轉瞬不見。

    站在原地,劇烈地呼吸著,空氣之中一片寂靜,過得一陣,熟悉的七絃琴聲悠然傳來,彷彿是在安慰著她的心神。

    「很難看啊,海茵……」

    「爺爺……」

    「呵呵,虧得你還認我這個爺爺,你奶奶她很想念你呢,下次到帝都時,去看看她吧……」

    幾人之間的瓜葛,很難說得清楚,只是聽到老人安慰的話語,海茵在一瞬間濕了眼眶,片刻後,方才搖了搖頭:「爺爺……我回不去了,我做了那樣的事情……」

    「做什麼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仍舊將你當成親人啊,只要覺得自己是對的,你盡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而我們只想看看被我們虧欠的孫女而已,就這麼說定啦,下次到帝都,可別耍小孩子脾氣啦……」

    「爺爺……」

    「呵呵,別那麼傷感,夏烏佳一族的女孩子可都是堅強的人哪,被你奶奶看到了,她會罵你沒出息的……」

    老人的笑聲在黑暗中流轉,海茵擦去眼淚,過了半晌方才說道:「爺爺,你不該來……」

    「海茵,那是你要進行的事情,不要說出來。」彷彿知道了她要說的話,老人一口打斷了下來,「只要覺得自己做得對,就要把它做到底。將感情和要辦的事業分開來,知道嗎?在這個意義上,沒有誰是不能被傷害的,情弩之外,才是世界之巔,明白嗎……」

    「爺爺……」哽咽的聲音再次響起,但就在下一刻,一道巨大的劍氣在不遠處陡然亮起,裂地崩石,將一座青石造成的堡壘硬生生的劈成兩半。

    「爺爺,那是你的……」

    「是我給一個女孩子防身的東西,呵呵,厲害嗎?」

    「這下子……一旦被捕捉到,就沒有餘地了……」

    海茵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哭泣道:「他們是為了對付你啊,爺爺……」

    整整的一天時間裡,凱德。羅伊白衣主祭的都沉浸在興奮、跳躍的心情當中--當然,表面上看不出來。

    與艾德裡安那個毒蛇般的男人有交情,從來都難以確定是幸運還是不幸,不過,似乎在這次,他總算給自己帶來了點好處。

    有關巨神兵的事情,實際上只在五個月前艾德裡安便與自己有了第一次接觸,從自己掌握的線索上來說,幾乎只在得到巨神兵的當時,他便已經與自己取得了聯繫,明白地告知了一切。這樣坦誠的態度令自己很是欣賞,但是出於謹慎,為了考慮其中的利害關係,仍是花了足足三個月的時間,而後來動員手上的力量,做出必要的準備,待到一切停當,開始行動之時,仍然已經到了五月的現在。

    純粹的力量從來就不是決定事物的關鍵。在某種程度上,至少自己從來都很欣賞艾德裡安常掛在嘴上的這句話。也因此,對於四千年來巨神兵的第一次出現世間,他並沒有做出過於震驚的反應,單單的一隻巨神兵無法對這個世界產生傷害,而如何從這一單純事物間取得自己想要的更多利益,才是自己應該思考的事情。當然,如果能夠主宰一隻巨神兵,那自然也是能夠使自己在光神宮的地位大大提升的事情。

    「巨神兵,我可以不要,所有的線索我都可以交給你們,或許通過對祈願儀式資料的收集,你可以找到大量製造巨神兵的方法也說不定,我想要的達成的,只是另一個目的……」

    艾德裡安想要去做的那件事情,的確需要極大的力量幫助,或許還要通過整個光神宮高層的首肯,自己在光神宮的地位雖高,但也沒有足以隻手遮天的獨裁地位。不過,在這種意義上,自己所要做的,其實也只是將提議於高層會議遞出,並且盡量促成這一「舉手之勞」而已。反正大家都很閒,即使無聊的提議也不至於沒人附和,通過了想必可以大大提高自己的影響力,而即便不成功,艾德裡安也承諾了會將巨神兵送交自己。仔細地、謹慎地權衡了利弊,他最終決定答應下來對方的要求。

    儀式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收集祈願之石發揮作用時的魔法資料,而孵化出來的巨神兵,按照原定的目的,則會憑依在他花了最大力氣製造出來的一隻戰鬥傀儡的身上,做為傀儡的主腦,二者達成完美的協調與融合,根據古代的文獻資料,到時候自己的這只戰鬥傀儡恐怕連巴克那羅夏都能夠毫不畏懼吧。

    根據自己與大量魔法煉金士的推測,一旦祈願之石發揮作用,這樣的目的有七成可能達成,而到目前為止,一切的進行可以說出相當的順利。更令他驚喜的是那名被抓來的據說是巨神兵的朋友、同時擁有著噬魔體質的人類。在遠古傳說中,作為深藍一族的侏儒全都是噬魔體質,也是這種體質最容易激發出祈願之石的力量,這樣一輩子都難以遇上一名的特殊人種也會被他遇上,可見是辛洛斯誠心要讓他得到巨神兵這一巨大助力了。

    不過,縱使再完美的計劃,也會有出現紕漏的時候。這一點凱德。羅伊向來便清楚明白,而小小的失誤也並非他無法接受的事情。噬魔體是一記絕招,但由於並不清楚噬魔體與祈願之石相遇時到底會產生怎樣的效果,他決定暫時不使用這記絕招,既然那只巨神兵有思維,對於這個人類也似乎存在反應,砍下這個人類的一隻手臂觀察一下它更多的動態,算是正確的選擇。而在這之後,當那名人類在長劍斬下的同時暴起傷人,奪劍反而斬斷了行刑的主精靈的手臂,也並沒有引起凱德。羅伊的太大情緒波動。

    「資料上不是說這人不會武技嗎?」

    「這個,收集的情報的確是這樣……可是,在被抓來之前,這人甚至重傷了海茵。夏烏佳小姐……會不會是他故意掩藏……」

    「傷了海茵小姐那是因為他憑借噬魔體質使用奇略的緣故,與實力無關……算了,就算他是故意被抓進來的也無妨,告訴下面的人,別殺死了他,要活的噬魔體才有作用……」他看了一會兒,又說道,「唔,以人類的標準來評判大概是上階武者的實力,不過招式的運用的確很巧妙啊,……唔,這樣的劍技,縱橫之間很奇怪啊,看起來他並不擅長用劍……」

    下方的戰鬥稱不上緊急,幾名力量不弱的主精靈劍士圍住了那名人類,雖然在那人類精巧的劍招下不斷被迫退,但那人類看來也佔不了什麼便宜。在周圍圍觀的主精靈強者多之又多,想要若真想將他抓住,也並非什麼難事。就在這戰鬥進行了不久之後,不遠處的堡壘之中陡然綻放出一道令人震驚的強大氣流,熾白的劍芒陡然劃破夜空,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那劍光只是乍放乍收,星光之下,只見一座巨大的兩層石堡正從中間轟裂崩塌開來。

    「天哪……」

    以單人的力量做到這種程度的破壞,委實已經是傳說中接近生命極限的境界,凱德羅伊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艾德裡安早已跟他說過今晚大概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卻無論如何沒能想到一旦出現竟然會這般驚人。就在他驚疑的時間裡,身後幾名以魔法採集資料的主精靈也在不斷運作著進行的魔力,捕捉大氣中傳來的震動。片刻之後,其中一人說道:「主祭大人,已經成功捕捉下那道力量,根據其特性和運行軌跡來判斷,可以初步確定是伊夫利特家的王蛇之晴,只是其中恐怕還有些奇怪的地方……」

    「什麼奇怪?」

    「呃,王蛇之晴在精髓在於找準對手的弱點,達到一擊必殺的效果,但眼前這股力量雖然強大無匹,但是以這樣的形式爆發,就不得不說是對於力量的濫用和浪費,況且眼前也只有單純的劍氣,而王蛇之晴的最大特點--傳說中的領域,王蛇的晴空卻沒有半點出現……」

    「不要再說了,你只需要告訴我,在整個阿特羅卡,能夠發出這樣劍氣的人除了伊夫利特家的巴克那羅夏還有其他的人嗎?」

    「這個……恐怕沒有了……」

    「那就是巴克那羅夏了,這老人自恃強橫,在我光神宮執行神聖任務的時候準備挑釁和破壞,這是對光神宮威嚴的褻瀆與公然蔑視。長老會議上,你知道該怎麼說了?」

    「……是的,主祭大人。」

    「那好,把資料輸入記錄水晶吧。」

    「……是。」

    這樣一來,艾德裡安,我也算沒欠你什麼了吧。望著那仍然在持續崩塌的石堡,凱德羅伊眼角浮現出微笑的神色,轉眼卻見那負責記錄的法師仍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還以為他對自己的行為有意見,神色不悅地說道:「還有什麼事嗎?」

    「大人,捕捉資料的魔法一直在進行,而我們……呃,似乎也捕捉到了另外一股力量,是有關下面那名噬魔體的……」

    「有關噬魔體?噬魔體不是不會被魔法捕捉到嗎?」

    「呃,這個……我們其實也不確定,那股力量隱藏極深,將那人類與另外的某處連接起來,恐怕也是因為這樣,那名人類才會擁有現在這樣的戰力……」

    凱德羅伊皺了皺眉頭:「到底是什麼力量?」

    「這個……老實說我們也不確定,只是有些線索,如果要真的確定,恐怕得回聖伊洛研究過後……呃,那力量太過飄忽,或許是我們的錯覺也說不定,但如果不是錯覺,應該就是一股屬於遠古的力量波動……」

    「少廢話了,你們的推測到底是什麼!?」

    「恐怕是……」那主精靈望了白衣主祭一眼,終於說道,「……是黑夜妖精的逆位變遷……」

    「哈哈……開什麼玩笑,黑夜妖精的逆位變遷怎麼會用在人類身上,況且……」他的目光落回在下方戰鬥的那名人類身上,忽然止住了話語,臉上的神色明暗難辨。

    黑夜妖精與主精靈的嫌隙由來已久,但是在近幾百年以來,卻已經在某種程度上達到了和平共處的默契,況且以黑夜妖精的高傲心性,怎麼肯將逆位變遷這樣一輩子專對一人使用的准夫妻技巧用在人類身上……可是,那人類的戰鬥方式的確有些奇怪啊,這一切、還有這一劃……有可能是上段持鐮者的戰法嗎……

    持鐮者在黑夜妖精中的地位向來頗高,雖然其中最強級別的行刑者已經千年未有出現,但這背後若真是持鐮者級別的黑夜妖精在搗亂,恐怕就意味著主精靈與黑夜妖精的戰鬥又已經迫在眉睫……凱德羅伊謹慎地望著下方的戰鬥,心中搜集著快要湮沒的遠古資料,做出推測,臉色卻也愈發難看起來。

    「恐怕……」鄭重地揚起了手,他的聲音變得微有些沙啞,然而彷彿是察覺到了他的心思,下面的話語還未出現,空氣中但聽「叮」的一聲響動,清幽折轉的神秘樂聲漸漸從未知的夜空中流淌出來。頓時間,所有的主精靈都被驚動起來,警惕地望向四周黑暗的空間。

    那樂聲空靈深邃,也不知道是以怎樣的樂器彈奏出來,但根據遠古的資料,凱德羅伊的腦海中卻彷彿浮現出了這樣的一幕:清冷的月下,一名優雅的黑夜妖精用纖秀的手指撥弄著巨大鐮刀的冰冷鋒刃,發出叮咚深邃的樂曲,而隨著那樂聲的進行,黑夜妖精張口低聲吟唱起來……

    隨後,一個女聲發出輕靈的「哈哈……」笑聲,緩緩低唱起來。

    「那時篝火還未燃盡草原……

    那時喧囂還未佔據心靈……

    那時貪婪還未污染大地……

    那時鮮血還未浸紅眼簾……

    我們看見春之女神帶來的希望……

    那時我們仍舊懵懂純淨……」

    空氣中隱隱流淌的,是一首屬於遠古的詩篇,隨著那憂傷唱詠的旋律,整片夜空都彷彿陷入了寧靜,但四周的身影,平台上的法陣光芒都彷彿被什麼隱形物體擊打一般泛出漣漪,景物都變得有些不真實起來。下方戰鬥的人類劍上卻忽然綻起寒芒,連續傷了周圍的幾名主精靈武士,隨後,更多的主精靈圍了過來。

    下方的戰鬥凱德羅伊無暇顧及,他望著四周深邃的夜空,不斷感知著潛伏者所在的位置。空氣中流轉的詩歌他隱約有些印象,但無論如何都搜集不出更多的資料。一直到詩歌的最後幾句出現……

    「……我們在無法得到救贖的深淵匍匐和吟唱……

    正如那月之女神為我們帶來的幸福,而我們將幸福一片片的親手剝離……

    陷入沒有明天、沒有未來的世界……

    待到黎明將盡的時候……

    我們一同沉睡……

    我們永不醒來……」

    頃刻間,凱德羅伊的目光中閃過驚悸憤怒的神色,這樣的歌聲結尾,他有印象,那是黑夜妖精毫無轉圜餘地宣戰的聲音。

    「是暗夜鎮魂曲,所有人小心--」

    下一刻,巨大的死鐮終於出現在眾人的視線當中……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6 12:52 PM

第57章憑依的血祭(四)


    幾乎在「暗夜鎮魂曲」降下的瞬間,大規模的殺戮便以毫不留情的方式揭開了序曲。

    有如在黑暗最深處陡然剝離出來出的影子,凱德羅伊話音未落,正與十餘名主精靈展開對敵並且處於下風的唐憶身形一退,在低頭間將手中的劍刃輪斬向後方的敵人,而身前的的空間裡,巨大的鐮刃從虛空之中撕裂而出,劃出凜冽的銀白光弧。如同劃破紙片般的將幾名主精靈的身體變做了碎片。

    彷彿在冰冷的利刃上所做出的完美舞蹈,片刻之間,兩人的身影不斷的前後交錯,鋒芒綻放,血線交疊。黑夜之中紅色的、白色的線條交織出花瓣一般美麗而昂貴的圖案,只在眨眼間,這一處圍繞的十餘名擁有高階身手的武者就悉數化為了飛散的血肉碎片。

    也在此刻,所有主精靈的反應才終於被調動了起來。

    此時能夠被調來這裡的,大都不是只吃乾飯不做事的神棍和弱者,儘管變起倉促,當望見了那無比華麗的殺戮景象,所有的人還是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反應了過來。飛散的血肉尚未落地,半空中數十名武者便已經從四面八方的隱秘處飛撲過來,在此同時,無數在倉促間發出的小魔法也交織渲染了整片空間,接著是地動山搖的巨響,一隻巨大的土石傀儡升起在兩人的身前,揮舞著重拳便向兩人打砸下去。

    他們的反應快,黑夜妖精的反應卻更為迅捷,完成了乾淨利落的殺戮,身材看似嬌弱的女子一把將唐憶扔向了法陣的中央,拖著死神的鐮刃,身形則向著天空之中疾掠飛起,隨著那鋒刃與空氣的摩擦,尖銳的鳴響也向著四面八方傳播開去。

    月神。鶴唳哀!

    飛舞的凶牙撲啄進土石傀儡的巨大身軀,隨著轟的一聲爆碎,無數魔法的光芒也在空間之中綻放渲染開來,無數的小型魔法,卻都被飛散的土石擋在空中,綻放的同時也擋住了諸名劍士前進的道路,嗤笑聲中,那身影再度竄高,升上明朗的夜空。

    另一側,噬魔的體質撞上作為守護魔法運行的巨大光屏,整個法陣在瞬間黯淡下去!

    然而大量魔法師的力量畢竟強橫,當唐憶的身體落入法陣的內側,蛋殼狀的魔法光屏也在下一刻又顯出了輪廓,但也在此刻,從天空中降下的死鐮猛啄上光屏的頂端,流光飛散間,光屏再一次迸裂飛碎!

    這一次卻不同於單純的魔法驅散,而是兩種力量以最極端的形式發出的碰撞,原本集合了近百名主精靈魔法師力量的魔法屏障,即便是行刑者最強的一擊也無法真正撼動,然而此刻卻正處於法陣力量的最低點,頓時,隨著魔法的破碎,十餘名修為不弱的法師便陡然吐出了鮮血,慘白倒地,其餘的法師也多多少少地受到了傷害。在這樣慘重的代價下,裡側外側的上百名武者也終於完成了緻密的包圍,與此同時,更多的主精靈出現在四周的塔樓與堡壘之上。

    這次前來的主精靈足有數百名,到得此刻,基本上已經全部現身出來。

    巨鐮劃出無形的氣刃,在地面上轟出弧形的邊界,一名主精靈劍士當先衝來,卻見那黑夜妖精向前伸出了左手,口中冷冷念出一句咒語,「轟」的一聲,彷彿有顆種子從他的體內迸散,詭異的食人植物在瞬間長滿了他的身體,隨後向著後方的同伴飛去。

    「呼」的聲響,聖潔的法杖從空中降下,那詭異蠕動的食人花樹就在下一刻與人體一同燃燒起來,凱德羅伊在弧線的邊緣站定,上百名強者圍住了其中的兩人,一時間卻都不敢上前進攻。

    剛才的戰鬥只在呼吸之間,然而給眾人的感覺實在太過震撼了!

    「黑夜妖精已經墮落至此了麼?竟然對人類使用逆位變遷!?」在咬牙切齒的情緒中,凱德羅伊首先說話了。

    「墮落……」死鐮斜斜地撐在一旁,美麗而神秘的黑夜妖精發出了銀鈴般的輕笑,「誰墮落了呢……一群自詡高貴的主精靈,竟然在這裡秘密孵化巨神兵,作為月神與黑戰神的地上行刑者,我有責任在這裡對你們這群敗類進行裁決……」

    「行刑者」這個詞語一出口,周圍頓時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只見對方的目光冷冷地掃過眾人,以睥睨的姿態抬起了雪白的下巴,一字一頓地說道:「貪婪……是死罪啊!」

    對於行刑者的裁決,凱德羅伊的臉上陰晴不定,沉聲說道:「行刑者早已千年未曾出現,你到底屬於哪一個家族?想挑起兩大精靈間的戰爭嗎?」

    「呵呵,戰爭……月神的血裔從不畏懼任何戰爭……」女子輕輕地一笑,「我叫露西妮。神。月。見到辛洛斯時,別忘了告訴他我的名字,造出你們這幫貪婪的生物,我對他很不滿意啊……」

    「暗夜公爵……」凱德羅伊低喃出聲,四千年前這一系黑夜妖精名震天下,在人類中或者並不清楚,但是由於這個家族在戰爭後期已經完全覆滅,於主精靈中,卻是一直流傳下等同於救世主的名聲,片刻之後,只見他咆哮著將手中的法杖重重地錘在了地上,隨著土龍的飛竄而出,也再一次點燃了戰鬥的烽火。

    「你當我們主精靈都是傻子嗎!?」

    「呵……」輕笑聲中,鐮刀擊破土龍的飛舞,同時也將最先攻來的兩名主精靈迫退開去,「我只當你們是可憐的爬蟲吶……」

    鮮血飛舞而起,兩人便在上百名主精靈的圍攻下毫不退讓地展開了戰鬥,露西妮的身影有如鬼魅一般的在唐憶身旁流動,死鐮不時以最殘酷的方式撕裂著精靈們的身體。然而即便有著這樣的保護,唐憶的感覺卻仍舊有些左支右拙,逆位變遷是黑夜妖精的秘技,卻無法將施術者本身的修為完全複製到對方的體內。以他此時得到的力量,與大多數的主精靈武士都相差不遠,縱然憑借露西妮的保護和靈動鬼魅的應對,不時仍有鋒刃降臨他的身體,不過,每當傷害降臨,對方也必得付出更為沉重的代價來交換。

    身體彷彿被催眠一般,漸漸的已經趨於麻痺,痛感剝離了身體之外而存在著,他知道哪一處是傷口,也知道那一種感覺是疼痛,但就是無法感覺到應有的難受。身體內最大的不適其實是那在空中飛濺的血肉,縱使行刑者的意志在某一程度上感染了他的心神,這樣鮮血淋漓的場面仍是使他整個胃部都翻江倒海一般的蠕動著。而隨著上百名主精靈戰士的圍攻,魔法的詠唱仍舊在持續進行,祈願之石散射著越發劇烈的波動,毛球的行動也是愈發焦躁,血線彷彿纏繞住了它的整個身體,有生命一般的流竄。

    縱使以行刑者的力量,面對著如此之多的強者進攻,一時間也無法輕鬆下來,只是令唐憶奇怪的是,在某種程度上連接一氣的思維中無法感受到任何對方想要阻止儀式進行的意念,四千多年未曾沾染到強者的血液,她只是一心沉浸於揮灑飛揚的戰鬥當中,沸騰的流血,生命的消失,都使得她無比的興奮。

    這樣一來,才是真正的人生啊……

    模糊地感受到對方的心情,唐憶卻無法興起半點共鳴,兩人的身體交錯合作無間,而在許多時候,他會被對方當成盾牌一般的使用,直接擋下飛來的巨大魔法,隨後便大呼過癮。便在這戰鬥的進行中,另一側的騷亂也終於臨近。

    原本為了防禦有可能出現的巴克那羅夏的進攻,仍有上百名主精靈強者埋伏在不遠的城樓間,然而到得此刻,動亂也終於傳了過來,這一邊無法探知被堡壘、塔樓遮擋的對面的情景,只是偶爾感受到剛猛無匹的氣勁綻放,不時有主精靈的身體被轟上高空,爆散成漫天血霧。混戰之中,幾名負責搜集資料的法師接近了正全力運作傀儡術的凱德羅伊。

    「怎麼了?是巴克那羅夏殺來了嗎?」

    「不、不是……不是王蛇之晴……」

    「我當然知道不是王蛇之晴,巴克那羅夏也未必會一直用王蛇之晴吧,他用什麼不是殺人!」對於這幾個學究般謹慎拖拉的人物,凱德羅伊心中委實有些反感,不過,對方下一刻報來的訊息,卻在一瞬間攥取了他全部的心神。

    「什麼!?你在說什麼?再說一遍,你確定!?」

    轉身揪住法師的衣襟,凱德羅伊失態地大吼,那法師在他的緊攥下說不出話來,旁邊的一名法師連忙代為說了出來:「老師……老師的意思是,現在出現的這人使用的力量,很有可能是傳說中的『末日戰天術』,當然……我們也不很肯定……」

    「去你的不肯定,調集人手殺了他!就算真正是末日戰天術,也不過是一個人而已,只在下段的末日戰天術不足為懼……」

    也只能說主精靈的教育實在太過到位,「末日戰天術」這一遠古禁忌武學在光神宮的禁忌排名中居於前三,其理由已無從可考,但每一次的出現,持有者必定是光神宮緝殺的首要對象,而每次要殺死對方,光神宮都必定會付出無比慘重驚人的代價。混亂之中,唐憶努力地一步步向毛球靠近過去。

    無法清楚露西妮的意願,當望見紅芒愈發嚴重的毛球,唐憶卻不能就這樣袖手旁觀,籍著逆位變遷的力量,他不斷地向著前方的法陣前進。而察覺到了他的心思,露西妮則是輕輕一笑:「呵,想過去嗎?我幫你吧……」隨著那聲音在心中響起,死鐮揮舞出巨大的弧線,在一瞬間破開前進的道路。

    「攔住他們!」

    凱德羅伊焦急的命令傳播開來,然而由於擁有著無匹鋒芒與噬魔體質,幾乎前進到任何地方,兩人都不可能切實的被阻擋,眾人拚命的阻攔中,兩人首先接近那盛放祈願之石的白玉石台。

    罪魁禍首是這個……

    能夠感受到祈願之石散發的巨大力量,唐憶伸手便要向祈願之石抓過去,然而也在此刻,石台旁的巨大鋼鐵傀儡陡然行動起來,雙目之中散發著紅光,一拳猛擊而出,唐憶下意識地退後間,巨鐮的刃面架住了轟來的巨拳,一時間竟是不相上下。

    在單純的力量比拚上,鋼鐵傀儡的拳勁剛猛無匹,一時間鐵拳連出,但之後的幾次攻擊,卻半點也無法沾到露西妮的身體,她的身形輕盈一繞,巨大的鐮柄狠狠地砸在傀儡的後腦之上,頓時將那傀儡打到在地。與此同時,唐憶的手終於抓到了那顆祈願之石!

    隨手抓來,便要下意識地望懸崖外的海上扔出,然而手方才揚到身後,巨大的波動通過他的身體,陡然共鳴而出!

    一時間唐憶只覺得週遭的一切都靜止了下來,靈魂脫離了身體,不斷的四處張望,周圍是凝固的戰鬥身影,然而他望的並非這些,而是在那無盡虛空的另一側展開的畫面。那被祈願之石記錄下的無數故事與經歷,彷彿是生命的起源,天地的初開,草原上無數綠影的舞動,有人,有生命,有神邸,聲音破碎交疊成幽靈般的虛像,這些東西即有其意義,唐憶卻又無法察覺和理解,其中似乎還有與他心神連接的露西妮,他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唯一清晰的,似乎是從對方心底發出的一聲祈求:

    「不要看……」

    這樣的畫面彷彿進行了千萬年,但卻又在下一刻消失而去,他能夠清晰地看到祈願之石的波動漣漪不斷擴展,隨後,靈魂深處傳來「嗷--」的一聲顫鳴,紅光、白光陡然在所有人的面前飛散射出,渲染了整片視線。

    終於,時隔四千餘年,就在眾人的身前,遠古煉金術的最大禁忌,據說曾經毀滅了整個世界文明的巨神兵再次綻放而出……



第58章憑依的血祭(五)


    「轟」的一聲響,彷彿突然噴薄而出的萬丈雲霞,月光之下,紅白的光線以最為璀璨的形式鋪展開來,在那範圍之內,頓時便有幾名主精靈魔法師的身體被高高捲舞上天,「刷」的一聲爆成滿天的血肉!

    唐憶就站在那物體的前方,抬頭眼望著在一瞬間便得有如巨大海膽的毛球,那是原本在它身上短小的潔白絨線,此刻卻陡然向著四面八方飛散開去,籠罩了方圓五六米的範圍,擇人而噬。帶著迫人的血紅光芒,那半透明的長長觸手舞動如潮,片刻間,便有更多的主精靈被刺穿了身體,帶向高離懸崖數米的空中,隨後整個人都被吸納,乾癟下去,終於爆散成煙花一般的紅霧。

    巨神兵開始孵化了,然而憑依的目的並未照原計劃進行下來,因為在毛球爆開的瞬間,那散發著晶瑩光芒的祈願之石便被唐憶一把扔出,直飛往懸崖外的海面,縱然有主精靈見勢不妙想要跟著跳出,卻也被已然變做太古凶獸般的毛球攔截下來,成為血肉的祭品。

    下方是激烈的戰鬥,死鐮翻飛間,不斷奪走生命與鮮血,就在近處,無數的觸鬚捲起周圍的人體,血霧爆散間,那只巨大絨線團一般的血紅怪物開始向著四周蠕動起來。

    觸鬚攻擊著周圍的主精靈,卻並未傷害同樣站在近處的唐憶,此刻的他便被籠罩在那片暗紅色的光芒之中,帶著幽芒的半透明觸鬚不斷地從他的身邊游過,喊殺聲、吟唱聲、呼救聲混亂如潮,眼見著沒有了祈願之石,無法控制住巨神兵的主精靈們開始攻擊起這高達七八米,全是絨線觸手的巨大怪物起來,大大小小的魔法不斷從它的身上爆開。在這樣的攻擊下,那觸鬚不斷的斷裂和飛碎,顯示著剛剛展露端倪,仍未憑依的巨神兵也並不強悍這一事實。

    在此同時,遠處巨大堅固的圍牆轟然倒塌,煙塵之中,幾條身影從中急衝而出。

    唐憶在混亂中回頭望去,奔跑在前方的,是久違的兩匹巨狼,趴伏在暴風的背上,小雪的頭臉、半個身子都沾滿了鮮血,但即使隔了這麼遠的距離,唐憶仍舊可以清晰地望見她在看見自己的瞬間陡然流露出的興奮與依戀的眼神。下一刻,唐憶陡然大喊道:「不要來過!」

    儘管已經能夠互相望見,但兩人之間相隔的,仍然有上百名之多的主精靈,兩名巨狼就算強悍,能夠單挑其中一人已是僥倖,怎麼可能到得了這邊!不過,只在下一刻,便有人用行動解除了他的擔心,緊跟在兩狼一人的身後,陡然從煙塵中衝出的,是黃金假面的高大身影,一拳轟出,首當其中的兩名主精靈半個身體頓時便爆散成血肉橫飛,接著,巨大的氣牆有如屏障般的將前方更多的主精靈迫退開去。

    末日戰天術。下段。一式。邊緣!

    「你們這些無能的神棍,別擋道啊!」

    「是異端!末日戰天術!所有人攔住他!」

    小雪與兩條巨狼在拳勁開闢的道路中急行前進,不遠處凱德羅伊則已經大喊了起來,指揮著主精靈進行戰鬥,而在那煙塵滾滾的後方,更多的主精靈灰頭土臉的衝了出來,顯然是方才進行攔截卻被甩掉的戰士們。

    上百名主精靈前後展開合圍的姿態,然而也在衝近的那一瞬間,黃金假面後方的雙眼中綻放出無比奇異的光芒,接著,綻放的氣勁陡然收縮而回,力量在那具身體之中不斷拔升,升向旁人難以想像的可怖高峰。

    風聲在一瞬間靜止下來。

    末日戰天術。下段。六式。臨界!

    末日戰天術。下段。五式。洪流!

    下一刻,積蓄到臨界點的巨大力量怒濤般的洶湧而出,將前方首當其衝的幾名主精靈轟飛半空,黃金假面的身影炮彈般的衝向不遠處指揮的凱德羅伊。

    「就是你對我不滿嗎!?」

    拳勁轟出的同時,兩人高的鋼鐵傀儡也已經擋在了白衣主祭的身前,雙拳呼嘯互擊,發出震天的鳴響。然而這一次,方才與黑夜妖精的行刑者在力量上拼了個旗鼓相當的鋼鐵傀儡卻並沒有再次造成同樣的戰果,只在下一刻,它的身體便被沛然的拳勁硬生生的轟爆,化作無數零件飛散而出,巨拳未有停止,在穿過鋼鐵傀儡的同時也轟斷了白衣主祭作為抵擋的聖潔法杖,將他整個人猛烈擊飛了出去。

    鮮血在空中綻開!

    毛球無數血紅觸手的肆意翻舞中,小雪飛躍起來,帶著笑容撲向了唐憶。

    雙手攬上唐憶的頸項,巨大的衝力也帶著他不由自主地旋轉了幾個圈,小雪的笑臉上有著滿足的歎息。

    「阿憶……好想你、好……」

    迷亂的光影中,唐憶陡然的怔住了。

    那擁抱著自己的柔軟身軀劇烈地動了一下,隨後,他的目光不可置信地移向那熟悉的胸腹間,血紅的觸手從那裡伸展了出來,毛球在那一刻攻擊了小雪,隨後,將她的身體拉向半空……

    有如在電影中不斷推收回放的情節片段,那一刻他看見那猶然帶著滿足笑意的笑臉不斷的被抽離身邊,她的雙手依舊形成戀戀不捨的擁抱姿態,周圍的一切都在瞬間消失,有什麼東西在出離現實之外的地方獨白與低唱,不斷地、不斷地回溯往記憶的深處……

    那是初見她時草叢中陡然綻出的滿頭銀髮……

    那是在黃昏的日光中懵懂升起的純真笑臉……

    那是在寒冷的夜間緊密相擁的柔軟身軀……

    那是在清瑩的溪邊對他毫無保留的赤裸胴體……

    那是在無數個夜裡給他帶來溫暖的另一側的靈魂與生命啊……

    「不啊--」

    下一刻,他衝向那肆意捲舞的無數觸手之中……

    無法知道毛球為何要攻擊小雪,但這一次它卻並沒有吸納她身體的血肉,而是如漩渦般的將那身體吞噬了進去。血光、銀芒在唐憶的眼前不斷交錯變幻,猶如陷入了海底的最深處,他不斷地在那蠕動的觸鬚間往更深處前進。也不知過了多久,在最深處不帶任何血光的銀輝當中,他看見了那彷彿變得透明的臉龐與身子,銀白的光線從無數的地方貫穿了她的身體,然而望見了近在眼前的唐憶,那張小臉上仍舊是依戀地綻放出了笑容,柔軟的手臂環繞過來,兩人緊緊地抱住。

    「阿憶……不要哭、不要哭……」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到了最後……毛球它為什麼要攻擊你啊……」

    舌尖溫柔地為他舔舐去臉上的淚珠,小雪滿足地依偎進他的懷裡。

    「阿憶,別怪毛球好嗎……別怪他,他也不知道的啊……大家是好朋友呢……」

    大家是好朋友呢……

    無數的觸鬚環繞著相擁的兩人不斷的游動,似在思考與遲疑,片刻之後,那觸鬚轟然刺下,陡然穿過了唐憶的身體,將兩具相擁的身軀緊緊地連在了一起……

    懸崖之上,無數的觸手已經如同漩渦一般的捲舞而回,無數的魔法與攻擊不斷的轟擊而來,兩道身影陷入數百人的包圍,不斷遊走戰鬥。

    「嘿,末日戰天術……想不到現在竟然還有人會這套東西啊,不過,你敢在主精靈面前用它,下半輩子就等著被他們追殺到底吧……」

    「哈,看我現在游刃有餘的樣子,就知道根本不會把這些傢伙放在眼裡啦。真想不到世界上竟然還會有這麼強大的美女存在……喂,美女你不覺得我們很相配嗎?打完這一架之後,我們就結婚吧……」

    「結婚?只要你受的了我這一招,沒問題啊……我叫你三天之內就變成乾屍……」

    「唔,很漂亮的招術啊,不過我還有更華麗的東西,你看著啊……」

    「哈,那算什麼,華而不實,我用這招就能破你,看著吧……」

    「我這招很厲害了吧,叫做軍刀哦,單體攻擊絕對無敵……」

    「末日戰天術專走力量的路子,白癡才跟你拚命呢,下段的末日戰天術不足為懼……」

    或許說不上是並肩作戰,因為目前的難度還不夠到要讓兩人並肩的程度,他們就在這樣的激烈殺戮中聊天交談起來,而每一次不甘示弱的對話,都造成了主精靈中大量鮮血的流失。兩匹巨狼則躲在毛球巨大身體的後方,緊張地望向毛球的中央,不時低吼出聲。

    魔法爆開在毛球的軀體之上,猶如最為燦爛的禮花,然而當時間過去,血紅光芒漸漸的望中央收斂,無數觸手的運動也形成了規律,展開在眾人眼前的,便是一隻直徑達到五米的巨大白色漩渦。後方作為資料記錄的幾名魔法師不斷報出數據。

    「能量、魔法能量在不斷拔升……天哪,快殺掉它啊,要不然的話……」

    「殺你老母啊!那是老子的東西,再叫嚷老子立刻過去做了你……」聽著幾人大叫著殺死巨神兵,黃金假面的聲音中有著極大的不悅,立刻回吼過去。那聲音沉靜片刻,隨後又緊張地大喊起來。

    「快啊快啊,不行了,太高了,這樣下去大家都會死的,天哪天哪……」

    其實不用他說,大家也都知道了危險即將降臨,不少的主精靈都已經在下意識的後退,就連假面怪盜與行刑者的戰鬥節奏都在逐漸減緩,因為在那巨大的漩渦間,銀白的光芒已經匯成一體,漸漸的就只能看見一隻無比巨大的銀色光球,由於被魔法的攻擊,那光球在懸崖的近處緩緩地旋轉。隨後,光球的中央綻出一條縫隙,緩緩張開。

    傳說之中巨神兵滅世的邪惡之眼,在此刻的懸崖之上,發出了有如天地初開時的鴻蒙一瞥……

    巨眼的中央顯示出兩具擁抱的身體,隨後被更為巨大的白芒淹沒下去。乍然間,黑夜妖精的身形有如疾箭一般飛射上天:「不賠你們玩啦……」隨後,黃金假面也跟隨而上:「我也走。」

    「大家快逃!」

    在呼喊聲中,灰髮的精靈們背後陡然出現與黑夜妖精類似的蟬翼,紛紛飛舞上天。那緩緩旋轉的巨眼中,耀眼的白光也終於到達爆發的臨界點。

    「嘿,這是我的地盤哦……」

    天空之上,黃金假面聽見那輕靈的聲音戲謔般的說道。

    「唔,借我躲躲不行……哇,你這臭女人……」

    同樣以開玩笑的口吻抬起頭,沒想到對方卻沒有玩笑的意思,眼簾之中,那修長健美的長腿驀地踩下,正中他的黃金面具,力量沛然而至,黑夜妖精飛望更高的空中,而他則被一腳蹬了下去。

    這下子……

    末日戰天術。下段。六式。臨界!

    末日戰天術。下段。二式。降臨!

    眼見著他自空中落下,飛舞的精靈們不忘多發出幾個魔法迎了過來。他在空中一擰身形,憤怒的兩式齊發。那沛然的力量便如怒濤般的從空中直降而下,整片空間的氣息都往下一沉,無數的精靈被他的雙拳按了下去……

    耀眼的光芒之中,邪眼的力量終於爆發出來。

    隨著那緩緩的旋轉,一瞬間,直徑達五米的熾白光流從巨眼之中噴薄吐出,對著小天狼堡的方向由側下方橫掃上天。白光怒濤般的呼嘯洶湧,面對著這般彷彿積聚了天地之威的力量,無數被壓下的主精靈還未來得及發出呼喊便被吞沒進去,瞬間汽化。轟然聲響中,那巨大的光柱掃蕩過巍峨矗立的建築,最終衝過巨大塔樓的上方,在規模巨大的倒塌之中,整個懸崖都在震動塌陷,土石不斷移動剝離,能量的洪流直轟上月明星稀的夜空!

    那一夜,上萬的軍隊圍困了小天狼堡,殺戮在城中進行,整個城市都陷入不眠的狀況,無數睡不著的人們在窗口或者院子裡玩耍走動。無數的目光都望見了陡然橫亙於大地與天空間的沛然光柱,那力量驚天動地,慘白的光芒幾乎照亮整個丹瑪,久久不息……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17 07:43 AM

本帖最後由 et69anzqb 於 2009-10-19 02:24 AM 編輯

第59章憑依的血祭(六)



    無數石塊的倒塌聲中,凱德羅伊在黑暗中疾行而出。

    口中念著回復狀態的禱文,鮮血卻也不斷的從中湧出。末日戰天術的力量一如記載的那般剛猛強霸,但還好自己的修為仍舊支撐得住。橫掠進一條昏暗的巷子,終於漸離了破壞的範圍,驀地,他以戒備的姿態站住了身形,待到望清楚對面走出來的黑衣人,他才放下了防備,氣急敗壞地說道:「你來了就好,快跟我出去,我要和城外的軍隊交涉,一定要剿滅這幫邪惡的異端!」

    「唔,恐怕沒辦法啊……軍隊已經進城了,不過是對著我們來的,目前正將小天狼堡團團圍住,威脅我們要交出被抓的噬魔體和巨神兵吶……」

    「什、什麼……是什麼人竟敢這麼幹的!他們不知道辦事的是主精靈嗎!?咳、咳咳……」心頭火起,隨後卻被口中湧出的鮮血所打斷,「咳……我、等到事情弄清楚之後我要讓他身敗名裂,這幫異端……」

    劇烈的喘息聲中,對面那黑衣人輕輕搖了搖頭:「如果我猜得沒錯,對方恐怕對主精靈來的事情再清楚不過了……人也不可能輕易說出來啊,本傑明對那個人可有著相當的好感呢……主祭大人,我很為難啊……」

    「什麼……你、咦?你受傷了?」目光望見對方胸腹間那道傷口,心念微轉間,一時間便引起了更大的疑問與興趣,「是你正面對上了王蛇之晴?你竟然只受了這麼一點傷嗎?」

    「整個身體都穿了,還算一點點傷麼……」黑衣人低頭喃喃說著,「而且發劍的也不是巴克那羅夏本人,是我沃爾家一位爭氣的小侄女。能夠做到這樣的戰績,雖然不是她本身的力量,但我仍然有些驕傲吶……」

    「不、不是巴克那羅夏……那是怎麼回事?不過沒關係,劍氣已經被記錄下來,只要我到長老會議上提出,再加上這些異端的事情,相信一定可以達到預定的效果的……」

    「唔,我相信你是對的……」黑衣人點了點頭,「不過以主祭大人您現在的狀態,恐怕沒辦法到長老會議上說話了吧。」

    「沒多大關係,雖然……」搖了搖頭,心中卻在下一刻升起了巨大的不安,他驀地伸手向前,然而防禦的光盾還未發出,眼前閃過對方那冷漠的眼神,蒼白熾烈的氣流已在瞬間綻放而出,模擬著王蛇之晴的力量,銳利的光芒橫揮而下,將他的身體齊齊腰斬。

    「為、為什麼……」眼中帶著驚悸、痛苦、不甘等複雜的神情,那半具身體倒在地面之上,內臟與鮮血翻湧而出的時候,他的手仍舊在虛空中無力地活動,對著眼前的黑衣人做出了最後的質問。

    「沒什麼啊,只是有個主祭級的祭品,我更能確定目的會達到而已……死在巴克那羅夏的手上是多少武者求之不得的榮譽啊,作為多年的知交好友,我真為你感到高興,你的葬禮會很盛大的……」

    平靜的低喃聲中,黑衣人收回了發出劍氣的右手,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副圓形眼睛,他用乾淨的綢布緩緩地擦拭著。

    「黑夜妖精的行刑者、末日戰天術、阿特羅卡的最強劍聖……敵人比想像的要厲害得多,該怎麼辦呢?辛洛斯的子民們,真為你們感到頭疼吶……不過說起來,明知道我的想法卻還要過來,不出我所料,你也只是個被無聊的驕傲束縛著的純粹武士而已啊……」

    戴上那副眼睛,他回頭望向後方***通明的城市,絹布被隨手扔在空中,隨後抽離變幻做絲絲細線,最終湮滅不見。

    「這樣一來,也就不足為俱了……」

    從黑暗中甦醒過來,身處的是公爵夫人府的臥室,窗外天光暝朦,也不知道是清晨還是傍晚。疲倦的金髮趴伏在床邊,另一側是沉睡的銀髮女子。他花了將近半分鐘之久來回憶之前的事情,隨後伸出手來,撫摸了身邊的銀髮女子,還好,心跳、體溫都很正常,再回頭望去,金髮女子呼吸均勻流暢。他輕輕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已經過了多久了呢……

    他淡淡地想著,不覺間,一個小小的物體從薄薄的被單裡蠕動而出,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個皮球大小的奇異生物,看起來便似縮小一號的毛球。只是這只毛球的身體上有小小的爪子,捲曲絨毛下睜開一雙有如黃豆般的小眼睛。那毛球從被單裡爬出來,搖搖晃晃地望了他一陣,隨後又閉上眼睛,在小雪的身邊沉睡過去。唐憶感到身體虛弱不堪,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後,金髮的女子被驚醒了過來。

    「阿憶,你醒過來啦。」

    那美麗的面容上露出驚喜的神情,伸手過來探摸著他額頭上的溫度,隨後竟然流下了眼淚來:「醒來就好、醒來就好……阿憶,感覺沒什麼不好吧?」

    「還行……」大概是很久沒吃過東西了,話語間相當的虛弱,「……我睡多久了?」

    「七天了,你是噬魔體質,一般的魔法治療師沒辦法為你診斷,就連斯坦利先生、芭芭拉夫人這些人也無法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還好,你終於醒過來了……」她任由唐憶為她擦去了臉頰上的淚水,隨後起身去向門外,「我去告訴其他人,你想吃些什麼嗎?」

    「能喝下去的東西就好,肚子很餓,謝謝……」

    「我馬上去拿……」

    「對了。」想起一件事,他叫住了即將出門的芙爾娜,「我這幾天……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吧?譬如說全身發臭、大量出汗什麼的……」

    「哪裡。」聽他說出「全身發臭」這樣的話語,芙爾娜笑了起來,「這幾天你和小雪都是這樣睡著,幹嘛要出汗發臭,怎麼了?」

    「唔,沒什麼……」

    接下來,便是一大堆手忙腳亂的檢查與詢問,這樣的事情大抵是斯坦利來進行。對於巨神兵憑依人體後的反應他有著狂熱的好奇,可以想見,假如被憑依的不是博學知識豐富的唐憶,斯坦利恐怕已經要將那人直接解剖檢查一番了。然而沒有什麼反應,什麼都沒有。唐憶明明記得巨神兵的那麼多觸鬚貫穿了自己的身體,為什麼會什麼反應都沒有呢?他委實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沒有力量吧……至少我感覺不出自己多了什麼力量……」

    眾人的注視之下,他用力一拳砸向床頭的牆壁,隨後是可以預期的疼痛與破皮,鮮血就那樣湧了出來。芙爾娜放下手中的粥碗,略帶嗔怪地拿出藥物和繃帶來為他包紮。望見他的反應,斯坦利有著明顯的遺憾,凱瑟琳夫人面紗後的目光卻彷彿放下了什麼一般輕鬆下來,克莉絲汀娜對於巨神兵的威力也是大為失望,不過,她更感興趣的是那個小一號的毛球。

    「好可愛啊,睜開眼睛,叫我一聲姐姐好不好?」

    不厭其煩地將那可愛的小小生物環抱在胸前,隨後小毛球掙扎著張開了眼睛,眨了幾眨,整個身體都飛了起來,回到小雪枕便繼續沉睡。惡魔一般的小姑娘便張牙舞爪地撲上了床,弄得一陣雞飛狗跳。

    「啊啊,看你跑,看你跑得掉……」

    「克娜,別上床打擾小雪姐姐休息,阿爾他們都很虛弱哦。」

    凱瑟琳夫人將趴在床上肆意翻滾的小雪叫下床,無論如何,小女孩的身體看來只是瘦小得有如十一二歲,卻畢竟已經是十五歲的半成熟少女,這樣在一位男人的床上滾來滾去終究不好。

    「對了,斯坦利老師,小雪的狀況怎麼樣了?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小雪姑娘的身體比你的狀況還要好,你既然已經醒來了,相信她過不了多久也會醒過來吧。好好休息,有事情隨時叫我過來。」

    一群人陸續出了房門,唐憶問起有關那天的後續事情,原來巨神兵爆發之後,那名黑夜妖精便從巨神兵中救出了他和小雪,一直送到公爵夫人的院子裡方才消失不見,假面怪盜則在剩餘主精靈的目光之中搶走了憑依之後巨神兵的龐大殘骸,從海面上消失不見,她和斯坦利老師則是由凱瑟琳夫人的交涉下被帶了出來。

    「原本我是沃爾家的人,恐怕不可能被帶出來的,但是凱瑟琳夫人的態度很堅決,四叔就只好不斷地讓步了。凱瑟琳夫人做出的犧牲很大呢,她甚至在外界宣揚你是她的入幕之賓,現在外界恐怕都已經傳開了吧,隨之而來的壓力恐怕就更大了,這次的事情裡,光神宮的主精靈死傷幾百,連一名白衣主祭都被殺了,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唔,是嗎……」

    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第二天平靜地過去,他恢復了一些體力,但小雪沒有醒來。夜半的時候他走出露台,天空之中冷月如眉,遠遠近近***渺茫,丹瑪一如既往地處於寧靜之中。

    「和我預期的差不多,醒過來了呢……」

    輕靈淡雅的嗓音陡然想起在露台一側,他回頭望去,只見露台之外的虛空之中,巨大的刀鐮橫亙空浮,美麗的黑髮精靈就坐在長長的鐮柄之上,淡淡地打量著她。

    「你……」

    從那平台上開始便有熟悉的感覺,此時望見了她的樣子,心底的回憶更是陡然被勾動起來。那精靈女子揚起下巴,不滿地一笑:「怎麼?就認不出我了?在格魯安娜裡,你可是對我做了很多不禮貌的行為啊!」

    「呃……」想起那些日子裡好奇地不斷觀察那石像的隱私部位,他的臉上微微一熱。對方卻「撲哧」笑出了聲來:「隨便啦,我們黑夜妖精有情必償,你如果真的希望,現在給你也可以啊。」

    「呃,哪裡……」唐憶慌忙搖手。

    「開玩笑的,假如你現在還有那樣的想法並且打算付諸實際,我立刻把你切成兩半啊。」那黑夜妖精笑著陷入了沉默,微微打量了他一陣,方才說道,「不過說起來,雖然是為了報恩,但是事情的發展仍舊有些出乎我計算之外了,你要有心理準備啊。」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那個喜歡你你也喜歡的女孩子。」她伸手指了指在裡面沉睡的小雪,「暫時恐怕醒不過來了……」

    「你說……什麼?」陡然間幾乎要大叫出聲,卻被女子將手指豎起唇邊的動作所打斷,只見她微微一笑「這事情恐怕說起來有些長了……」

    她舒了一口氣,輕輕一歎:「四千年前最後的那場戰鬥中,我被深藍魔神像的力量石化,就那樣在地宮裡沉睡下來。每個月圓時間醒過來一次,但算起來,清醒的時間也已經有一百三四十年了吧。詛咒的力量隨著時間的流逝有所衰減,但無論如何無法真正被解除。四千年來格魯安娜彷彿被某種神秘的力量隔絕,直到最近才因為力量衰弱而解除。真是漫長難挨的一百多年啊……不過或許是命運的力量吧,前後進來的兩個人中便有一人是噬魔體,詛咒的力量因為你的那些行為而消除不少,而我也憑藉著你弄在我身上的那些花草,找出了重生的方法。」

    望著迷惑不解的唐憶,她搖了搖頭:「當然這是技術上的問題,沒必要細說了。但總之在發現你之後,我是想將巨神兵的力量全數給你,作為報答。不過看起來,任何事情都會有預料之外的情況出現,儘管經過了四千年來的不斷自我調整與進化,這只巨神兵看來仍然具有缺陷,不過,應該也不多了……」

    「那小雪,到底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

    「看見那隻小毛球了嗎?它便是巨神兵未曾蛻變掉的東西,理論上來說要真正達到完美的平衡,它便不會再出現。但是既然出現了,並且在某種程度上能夠自由甦醒,通過一段時間的繼續調整,相信它可以與那女孩產生應急性的共同生存,到時候她便能醒來。這個過程,應該是以年記,我不敢保證,但是根據當初深藍一族的生命長短,應該是在幾年之內就可以醒過來。」

    「幾年之內……」唐憶喃喃地重複著,「可為什麼我醒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可說來話長了……」黑髮精靈輕輕一笑,「說起來或許命運的捉弄吧,深藍一族擁有著無與倫比的智慧,卻同時也擁有著矮小的身材以及噬魔的孱弱體質--那些侏儒可全都是噬魔體哦--據說是在遠古之前,主神們創造天地的時候,他們原本是最為完美的一族,身材高大、智慧過人並且力量強橫,是協助眾神的創世生物,然而或許是因為過分的完美帶來了悲劇,當所有的生命被分割開來,他們卻又準備涉足真正屬於神明的領域,創造出遠古的最大禁忌接天之塔,企圖將所有的生命再次統合成一體,從此再無分歧與戰爭。這樣的理想是很好啦,但是卻因此觸怒了諸神,從此將他們詛咒成侏儒與噬魔體。從那之後,無論魔法與武技的高端都沒有他們參與的餘地,唯一遺留下來的,只是無比超群的智慧。」

    似有些同情地輕歎了一口氣:「可那是悲劇啊,不折不扣的悲劇……從遠古以來,深藍一族創造了無數神奇的事物,他們創造出魔法師的樂園『黑暗蝶宮』,通過與神明連接推導出屬於諸神的滅世武學『末日戰天術』,創造神器『真實之眼』,計算出連接天地奧義的『冥界法則』,最終造出煉金術高端的『巨神兵』。可是除了最後一項多少有些作用,其餘的事物都需要魔法或者武學的基礎,竟然完全不是他們可以涉足的領域,可以說,他們的偉大創造,完全是給別人使用的雞肋。在這樣的前提下,屬於每個侏儒內心最深處的東西,便是真正得到屬於自己的魔法武學力量。」

    「四千年前的戰爭進行到最後,可供捕捉憑依的泰坦幾乎已經全部撤入無法尋找的空間縫隙中去了,然而縱然以剩餘巨神兵的強橫,在各個種族的大聯合之下,他們仍舊是往退敗的方向而去,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最終展開研究的,是另一種巨神兵……」

    說到這裡,唐憶大概也想到了一些東西,接口道:「他們……想要憑依自己……」

    點了點頭:「嗯,憑依噬魔體的巨神兵……如你所知,這樣的研究最終沒有結果,在戰爭後期,我們橫掃了格魯安娜以及其他的侏儒之城。知道研究沒辦法繼續進行了下去,但他們仍然不甘心,於是通過『七日審判錄』的力量希望這些巨神兵能夠在漫長的時間裡繼續自行進化,最終達到完美。到那個時候,假如仍有深藍一族在種族的大清洗下僥倖存活,他們就有可能再次成為足以挑戰眾神的最完美族群。你們的毛球,或者便是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隻巨神兵了。」

    「可是……他們仍舊是失敗了,對吧?」

    「不,他們成功了。」眼望向天空的月色,她悵惘地一歎,「那個女孩,她得到了力量,而你,得到了可能……」

    低喃聲中,黑髮的女子驀地回頭出手,一隻幽芒閃動的魔法光球閃電般的轟出,直衝向唐憶的身體,隨後如同被吸入海綿一般的消失不見。片刻之後,唐憶無比驚奇地伸出手來,「呼」的一聲,魔法光球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保持噬魔體的同時、通向更高點的可能……」



第60章憑依的血祭(終)


    那天之後,小雪沒有醒過來。

    初次交談過後的第二天晚上,名為露西妮的黑夜妖精來向他道別,已經大致結束了有關巨神兵的事情。而前後相隔四千餘年,她再也找不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唯一有前往價值的,就只有黑夜妖精如今聚居生活的艾德台地。

    「……其實你這人挺有趣的,還有那個囂張的黃金假面,據說厲害到不行的王蛇之晴。這個世界也不是沒有停留的價值啊。如果沒什麼意外,暫時我應該會和族群生活在一起,有什麼困難的話不妨過去玩玩。對了,還有這個……」

    她從懷裡掏出一本薄薄的羊皮小抄,扔到唐憶的手中:「針對你現在的體質所做的一些意見,感興趣的話不妨看看啊,都是些殺人的小法子而已。」

    接過了冊子,唐憶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過了一會兒方才笑道:「鐮刀很漂亮啊,哪買的?」

    「呵呵……它叫遊牧,來,遊牧,給人打個招呼。」

    半空之中,隨著露西妮的說話,巨大的死鐮發出嗡的震響聲,唐憶也舉起手來:「嗨,你好啊。」

    「哈哈……」

    「嗯……那個……謝謝……」

    「沒什麼啊,我說過了是報恩而已……走啦,再見……」

    揮手一笑,那黑髮的精靈轉身躍進寥廓的夜空,帶著巨鐮的身影漸漸不見。

    又過了將近十天的時間,唐憶決定搬出公爵府。一方面是為了不至於因為自己破壞凱瑟琳夫人的名譽,另一方面自己就這樣總是住在這裡也不方便,不過這個要求一提出,便被凱瑟琳夫人拒絕了下來。

    「那個……消息才剛傳出去,我就被美少年拋棄掉了,不管怎麼說也是第一次有這樣的緋聞吶,這樣我會很丟臉的。」

    夏末的午後,戴著面紗的貴族夫人以戲謔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時,唐憶很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不過,似乎是察覺到了他心中的某種情緒,凱瑟琳夫人仍舊是做了讓步。

    「……這樣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在現在的環境裡,很難預料沃爾家會對你們做出什麼事來,況且雪兒姑娘還未醒來,你們去得遠了,對治療也沒什麼好處。喏,隔壁每人住的那個小別墅看到了嗎?暫時租給你們住好啦,租金可得從你教導克娜的傭金裡扣除……」

    於是事情便這樣決定下來,那是一個規模相對較小的兩層樓房,擺設華貴卻不失大方,客廳起居室廁所浴室一應俱全,院子大得出奇,讓人感覺簡直到了草原之上,別墅旁有一棵樹齡久遠的巨大長青植物,華蓋庭庭,巨傘一般的張開在草地上方。這別具一格的庭院也是凱瑟琳夫人的產業,實際上只與那邊的大院落相隔一層籬笆,一推小門便能自由來去。這與住在凱瑟琳夫人家裡沒什麼大的差異,無非也就是早一點的午餐與晚一點的早餐般的區別。但唐憶最終答應下來,是因為他明白,自己與小雪終究是被巨神兵憑依後的人,作為凱瑟琳夫人的立場,是不可能在現在將自己放得太遠的。

    六月中旬的時候貴族學院開始放假,除了與克娜、文森特來往,幾天去一次伊芙那兒,唐憶基本上便沒了其他的社交範圍。說起文森特來,這個男人對於身份曝光後造成的影響也終於漸漸適應下來,常常見到他被貴族圍困其中,也沒了當初的那種窘迫,偶爾唐憶可以看見他與那位腓烈特殿下進出學院,對於這位兼具手腕魄力又對自己尊敬的弟弟,文森特明顯非常滿意,知道他的一些功績之後,與唐憶說起時甚至有一種自豪的感覺在其中。在文森特的介紹下兩人曾有過一次接觸,但無論如何都稱不上朋友。

    據說是解決了這裡的事情,巴庫斯也準備離開丹瑪,在他啟程的前一天,唐憶去到了貧民區,也曾有過一次交談,這位老人交給他一塊看來相當老舊的木製名牌。

    「…… 雖然現在不在伊夫利特家管事了,但仍舊是住在那兒的。如果有機會來帝都,去到王蛇之城側面的第八個小門那,將這塊牌子交給一名叫卡魯的門房先生,他就會領你們進來找我。可一定要來啊,小院子裡稱不上熱鬧,只有我和老婆子兩個人住,太冷清啦,有些孩子進來玩玩可就能添不少的活力呢。我家那老婆子可也是好客的人,只是一直以來值得接待的人太少啦……」

    「嗯……謝謝,有機會的話一定去……」

    「哪裡的話,你們肯過來是我該說謝謝才對啊,呵呵……伊芙是個好姑娘吶,七絃琴也教得差不多了,我離開以後,還得拜託阿爾你多來照顧一下了。如果有可能的話,來帝都也帶她過來玩玩吧,估計那孩子從小到大還沒真正玩過呢,想起來就令人心酸吶……」

    「一定。」

    對於這位老人的身份,唐憶現在也有了個大概的猜測。據芙爾娜所說,當初在小天狼堡對上那名黑衣人,自己與小雪都陷入危險之中時,在她身體內陡然爆發出來一股沛然無匹的屬於王蛇之晴的劍氣,這才將那人一擊而退。這樣的劍氣到底是何人深埋在她體內的呢?自守望森林回來後她基本上只接觸過兩個陌生人,一位是為她治療的芭芭拉老師,另一名便是連續幾天晚上用小法子為她穩定了精神的巴庫斯,如此一來,雖然未能完全確定,但巴庫斯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

    不久之後,在一個離開丹瑪的商會出城的隊伍裡,唐憶遠遠地望見了海茵,她的頭上仍舊纏著繃帶,長髮披散在前額,遮蓋住大半張臉頰。她坐在一輛馬車前方,形容落寞,面色冷然,然而當目光無意地游過周圍的行人時,她仍舊準確地把握到了混在人群中唐憶的位置。兩人隔著攢動的身影遙相對望,片刻後,海茵側了側頭,伸起纖秀的手臂在胸前揮了一揮,馬車在街道的轉角處消失不見。

    回到住處,他知道這次在丹瑪混亂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

    小雪依舊沉睡,有心跳有體溫,偶爾甚至會側側身子,發出一聲囈語,看起來與單純的睡眠沒什麼兩樣。但那身子既沒有進食也沒有分泌,唐憶與芙爾娜每隔幾天為她洗一個澡,擦去身上的灰塵,照顧小雪的事情大都由兩人分攤下來,但實際也沒有很多要做的東西。

    「我不好的時候,小雪那樣照顧過我,現在由我來照顧她啦。」芙爾娜這樣說道。

    依舊是三人的同居生活,對於芙爾娜,唐憶依舊不知道該如何做出決定。但芙爾娜也並沒有催促和要求他什麼。在某種意義上已經與家族決裂,轉而投往了凱瑟琳夫人的派系,當處境稍稍穩定下來,芙爾娜便時常去往貴族學院,試圖將魔法修為推往更高的層次。

    傍晚的時候他會將沉睡的銀髮女子抱出房間,在庭院的大樹下乘涼,陪伴夕陽最後的光芒消散在西方的天際,大多數時候旁邊還有芙爾娜。他會自顧自地對她說起一天的故事,說起繾綣的心情,偶爾輕聲地唱起《蟲兒飛》時,周圍螢光的蟲兒便閃爍了整個庭院,偶爾是笛子,偶爾吹起葉片,那聲音幽咽婉轉,遠處有人看見了,便又有了各種各樣神秘美麗的傳聞。

    那個夏末的時候克莉絲汀娜吃了很多甜食,左邊的臉頰上腫起一個小包,有時候會疼得連話也說不出來。唐憶在樹下吹奏起樂曲時,她便在一旁氣鼓鼓地與小毛球滾來滾去,隨後會毫無顧忌地爬在唐憶的懷裡,將小毛球貼在疼痛的臉頰上沉睡過去。偶爾凱瑟琳夫人過來找她回家,也會帶來了大大的托盤,托盤上有花茶與精巧的小點心,就在大樹下的草地上擺開,這時候唐憶知道原來始終優雅的凱瑟琳夫人也是會毫無顧忌地坐到草地上的。

    「想些什麼呢?」

    凱瑟琳夫人很喜歡和他談起一些類似於哲學或者心靈深層的問題,唐憶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某種不無諷刺的言論,說是這樣的毛病多半是那些不務正業的貴族的通病,他們生活悠閒,處境舒適,便往往會興起那些無聊的與自己無關的感歎,試圖提升自己的內涵與層次。但凱瑟琳夫人並不是這樣,表面上悠閒的她實際上做著很多的事情,說話的時候她偶爾會用力地按摩額頭,大概是因為工作的關係,她有著劇烈的偏頭痛。

    「我偶爾在想……或許當初沒有半點力量的情況下就趕來丹瑪的確很傻吧,假如我們仍舊留在守望森林,另外尋找個地方生活在沒有任何人找得到的天地……」

    「你沒有力量嗎?」

    「呃……無論如何說不上有力量吧,在人們普遍的認知情況下,說出來會被人笑的……」

    「南茜與我們失去聯繫了……」片刻的沉默後,凱瑟琳夫人輕聲說道。

    「啊?」

    「她跟隨著貞女之誓的撤離隊伍,離開阿特羅卡之後,與我們的人失去了聯繫。」凱瑟琳夫人說著,「那個女孩子啊,她原本是創造出鋼琴這一樂器的音樂鬼才維撒。科爾的直系子孫,在維撒生命的後期,因為某些事情觸怒了光神宮,於是被流放往南方的蠻荒之地,子孫也在那些茹毛飲血的部落蠻人中生存下來。雖然是蠻人部落,但是以生活來說,只要從小適應下來,作為孩子依舊算得上是無憂無慮啊……南茜就這樣過到八歲的時候,蠻人部落被剿滅了,她的父母親人全都死在了其中,八歲的她淪為了奴隸,幾次輾轉,由於音樂的天分和基礎被貞女之誓看中,於是便漸漸的被培養為現在的樣子……」

    輕輕吹動了花茶的水面,凱瑟琳夫人歎了口氣:「事實上,在音樂之外,她也是被作為間諜來做訓練的,儘管不會武技和魔法,她依舊是被派來刻意地接近我。但是貞女之誓的人們絕對想不到的是,在接觸到這邊之後,她向我做出了坦白,並且願意同時監視貞女之誓,換取……復仇的力量……」

    「無論如何是稱不上有力量的人吶,她甚至還是個孩子,偶爾閒聊,她跟我說起她對於力量的崇拜,說起她將來若是要嫁人,必定會找一個比巴克那羅夏更強的男人……她從未曾意識到,她本身便是最為強有力的人!我相信有一天她會再次回到阿特羅卡,到了那個時候,無論如何我也會兌現當初對她的承諾。」

    輕輕地笑了笑,凱瑟琳夫人說道:「你也是一樣啊,阿爾……你的力量在於你明白自己需要些什麼,明白自己應該怎樣去達到自己的目標,你來到了丹瑪,尋找與沃爾家對等的力量,隨後達到了現在的這個結果,雖然小雪沉睡了過去,但是醒來的時候,她會得到更好的東西。更進一步說,你的身上還有著令人信服和交託的力量。當然,如果要舉出什麼例子,你甚至差點將海茵。夏烏佳殺死……你還需要更多的說法嗎?」

    「呵……」唐憶不好意思地低頭喝茶。

    「有時候我想呢,到底是誰將你培養成現在這樣的一個人呢?是怎樣的培養為你造成了這樣的特質,無論如何都有些神奇的感覺啊。所以我請你當克娜的老師,因為我也希望她與你有著類似的心性與氣質,無論如何,應該能夠最大程度地接近幸福吧……」

    一陣沉默之後,唐憶歎了口氣:「現在想起來,如果這真的是很好的東西,我想應該歸功與我的父母吧……」

    「呵……聽起來你似乎有些不情不願吶?」

    「我期待的是另外的東西……或許我的父母其實也在某種程度上關心著我,現在想來,他們或許也在以他們愛人的方式在愛著我、給予我,這樣那樣的培養也的確使我在人生之中大受助益,許許多多的地方得到了幫助。但是如果有得選擇,我想我寧願放棄這些,換取另一些或許很無聊但在我看來更彌足珍貴的東西,這樣的想法,或許是太不知足了吧……」

    「也是正常的心理啊,想起來,我也曾經有過啊……」凱瑟琳夫人輕輕一笑,「八年之前已經確定了皇子地位的兄長並不知足,於是父親死去了,葬禮之後是皇位相授的儀式,兄長決定將一些東西交付給我,但是在當時無論如何覺得黑暗,父親曾經對我的教導,兄長要對我做的交付,無論如何都覺得難以忍受,那樣的力量到底有何值得珍惜的地方呢?怎樣都難以忍受下來,於是在某一天我離開了眾人庇護下的那片地方,決定像一個平凡的人那樣生活下來……」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其中所包含的意味卻著實深沉厚重,父子奪嫡相弒這樣的事情她竟然毫無顧忌地自己面前說起,倒令得唐憶頗有些感動。

    「然而怎樣也沒辦法啊,不使用父親教導給我的東西,對於那時的我來說,想要在這個世界生存下來居然如此艱難。可那時十七八歲的年紀,終究也有些倔強,不花帶出來的一分錢,我到處尋找工作,然而除了那些做不乾淨勾當的東西,誰也不肯要我這個看來柔弱的貴族小姐……幾天之後,我餓得奄奄一息,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那時真的狼狽到了極點,可不管怎樣,就算餓死了也沒關係,我不能向那些東西屈服下去,當時就是這樣想的。就在那樣的情況下,我遇到了克娜……」

    「那天下起大雨,我躲在一個扔垃圾的破棚下,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雨嘩啦啦地從天空中下來,破棚到處都漏,但就是沒有水滴進到我的嘴裡來,四處都是難以忍受的惡臭,我想將頭移到大雨的範圍裡去,可是怎樣都沒有辦法,可能會那樣死去了吧,我那樣想著。街道的對面是一個小貴族的家庭,兩條身材巨大的狗兒在那裡吃著豐盛的狗糧,那時候我竟然連狗都不如……不多時一個哭聲從我的耳邊響起,從破棚的更深處爬出一個小姑娘來,那裡面竟然也能住人嗎?更髒更臭的地方,我就算死了也不願意進去一步……那小姑娘一面哭泣,一面叫著『媽媽媽媽』,我看得出來她恐怕也餓得夠戧了,身上到處都有傷痕,搖搖晃晃的隨時都有可能倒下,精神也有些失常,哭著哭著竟然坐倒在我的身邊,靠在我的身上繼續哭……」

    「她在我的身上說『媽媽我餓,想吃東西……』,可我也沒辦法啊,我比她更加虛弱……哭了一陣之後她開始輕輕地搖晃我,她想要我動,可是無論如何都沒有動的力量,她繼續啞啞地哭了起來,說『媽媽你也餓嗎?媽媽你別死,克娜幫你找東西吃……』然後她就搖晃著站了起來,出去幾步卻又停下了,在雨中呆呆地望著那正在吃著狗糧的兩條大狗,我隱隱約約聽見她說『媽媽我怕…… 克娜不怕、不怕……』可她還是怕的,全身都在顫抖,最後終於衝了出去。回來的時候她搶到了小小的幾片狗糧,但整條手臂都是血,幾乎被那兩條狗撕下了一整塊肉來,就為了那一點狗糧啊……」

    「小女孩一面哭著一面將那些狗糧餵給了我吃,用受傷的手為我捧來混濁的雨水,裡面更多的或許是血……漸漸的她就不哭了,手臂上的流血使她逐漸昏迷過去,她就那樣倚靠在我的身上,小聲地叫著『媽媽……』我知道死神正在漸漸地將她拖過去,但吃下去的東西也逐漸發揮了作用,我終於可以起來,我抱著她尋找醫生,沒有醫生願意為那時的我們就診,於是在那一天,我第一次殺了人……一點罪惡的感覺都沒有……後來我回到那個小小的棚屋,在裡面發現了克娜真正的母親,她早已死了,就在那棚屋裡,屍體發出巨大的臭氣,克娜就是在那樣的環境下與她的母親一同呆了許多天,最終發現了我……」

    「或許是那時候受過太多的苦難吧,忍饑挨餓、受傷挨打,後來縱使得到了更好的照顧,她的體質一直比其他女孩子弱,現在雖然已經十五歲,可還是這樣矮小瘦弱……」

    「但那時候我知道,我生命的意義就是為了讓這個小女孩得到幸福,只要我還在,就再不會讓任何東西傷害到她……幾天之後我回去找到了兄長,繼承了那股力量,運用我能夠運用的一切,善也好惡也好,我必得守護住這個小女孩不受到任何傷害。到了那時候我才發現,原來父親和兄長給我的東西至少可以讓我保護住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凱瑟琳夫人掀開面紗的下方,小小的喝了一口茶,露出晶瑩的下巴,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掀起面紗。四周寂靜無比,凱瑟琳夫人的手撫摸了沉睡的小女孩的額頭,抱著小小的毛球,克娜在唐憶懷裡「唔」地發出一聲囈語。過了許久,凱瑟琳夫人低沉地發出了聲音。

    「如果不嫌煩的話,可還願意再聽我說一句話麼?」

    「當然不煩,請說。」

    「無論力量的大小與否,當受到傷害,人必得反抗,否則惡必將更惡,施加傷害者必將更肆無忌憚地傷害他人。受傷、反抗,是人生於這個世界的責任和義務,與力量的大小、與任何外在的條件無關……這就是我的理解……」

    片刻之後,凱瑟琳夫人從唐憶懷裡抱過沉睡的小女孩:「克娜,我們回家嘍……」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21 03:11 PM

第61章伊始


    阿特羅卡歷414年秋,小鎮碧安卡娜。

    位於卡桑德拉皇后公路旁的這個小鎮,起源於一百五十年前阿特羅卡對蠻族戰爭時的軍用驛站。當時的帝國皇帝雷納德三世是個不折不扣的庸才,但作為皇后的夏洛特。卡桑德拉卻有著驚人的軍政手腕與魄力,皇朝後期幾乎成為整個帝國的實際領導者。在那次對蠻族的戰爭之中,相應光神宮的號召,帝國一共出兵七十五萬之眾,為了運送輜重物資向前方,在皇后卡桑德拉的指示下,甚至傾舉國之力建造了這條帝國第二長的巨大公路。

    令人感到諷刺的是,對蠻族戰爭最後以失敗告終,而由於這條公路的建成,雖然在當時國力大為下降,但自那之後,整個國家的經濟卻都因為這條公路的關係蓬勃發展起來,後世有記載說,在當時卡桑德拉便明白對蠻族戰爭不可能成功,而純粹是想籍戰爭之機壓下國內所有的反對勢力,為了國家的將來,獨斷專行地建造出這條公路。可以說,戰爭只是次要,唯有公路才是真正目的。這到底是真實的歷史,抑或是史學家倒果為因式的臆測,我們畢竟無法穿過時間的壁障回溯往初始的地方一探究竟。當然,探究歷史,也並非這本書的真實目的,我們只需要看到眼前的故事便好。

    如今,一場騷亂正在小鎮之中潛伏醞釀著,即將爆發而出。

    正是黎明到來前夜最深的時刻,從我們所處的視角向外望出,遠遠近近是山嶺的起伏黑影,將至深秋,落葉也加快了腳步,小鎮錯落的房屋間偶爾閃動幾點***,狗的聲音遠遠傳來,鎮上的幾個小店漸漸的已經點起了燈,早起的廚師開門潑水的聲音,「呼、哈……」運氣的聲音,大概是某位經過的武者習慣性的清晨鍛煉了。

    乍然間,近處的狗吠聲陡然響起,激烈而躁動,因劇烈的掙扎而拖動鐵鏈發出驚人的巨響,但時當我們的目光移向近處的幾間簡陋房屋時,什麼異常也沒有,狗在一間房屋下跳躍、嘶吠,房間裡有人在說貝蒂不要鬧了,但狗的躁動未有停下。哦,有了,有了,在它面對著的那間房屋的破爛窗口間,隱隱有幽紅的光芒閃射而出,那光芒並不明顯,只如同潛伏在深潭底部的魚群,血色的光芒幽幽的蕩漾,不一會兒,一名醉漢踏著凌亂的腳步從遠處走了過來,叫道:「馬修……管好你家的狗吧!」

    木門「撲」的一聲打開了,狗的主人從房內走了出來,那是一名披著衣服的壯漢,睡眠在這個時候被打斷,顯然使得他相當的不悅:「嗨,裡奇,又喝到這個時候嗎……貝蒂,不許再鬧了!」

    然而狗沒有理會主人的叱喝,依舊狂躁地咆哮著。那醉漢到了近處,「呵呵……」笑了幾聲,終於望見了窗內發出的幽紅光芒,搖搖晃晃地站定了身子,好奇地靠近了那窗戶。平民人家沒有錢裝琉璃的窗戶片,此時又還未到冬天,一般人家用羊皮紙糊的窗戶多半都有些破爛了。醉漢從破口向裡窺視的時間裡,名叫馬修的大漢不悅地拉緊衣服。

    「嗨,那裡面住的是生病的老約瑟,好多年了,你這樣偷看可不禮貌……」

    「噓、噓……」醉漢不斷貼近那破口,並且晃悠著向後方揮手,「過來……過來……我好像看到了、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麼?」馬修皺起了眉頭。

    「呵呵……」醉漢轉過頭來,這時,窗內的紅芒也變得更加明顯,從破口處照射在那醉漢的側臉之上,血紅的半張笑臉。

    「呵呵……惡魔啊……」

    低沉帶笑的醉語方才出口,就在馬修的眼前,一隻紅色的猙獰巨掌「嘩--」的突破了脆弱的窗戶,將醉漢的頸項一把捏在了手中,隨後,長著彎曲羊角的可怖面孔從窗內擠了出來,一口咬下了那醉漢的半張面孔。羊角、獠牙、紅鱗、惡魔面孔上不斷流出的膿血以及那巨掌間腦漿、鮮血橫飛的半張臉孔,霎時間充斥了整個畫面!

    狗吠聲噶然而止!

    片刻之後,巨大的呼救聲響徹了整個小鎮。

    火光、騷動、恐懼……

    破壞與吶喊的聲音持續響起在小鎮之中,惡魔在發狂地破壞著房屋,數十隻火把的聚集間,是各自拿著農具作為自衛武器的居民,在兩名旅行而來的劍士的領導下,小心翼翼地接近惡魔肆虐的範圍。

    其實那兩名劍士也未必是什麼可靠的人物,據說只是剛剛通過三級武者考核,結伴遊歷到了這裡,與居民的區別大抵只是多了兩把鋒利點的長劍而已,如今知道面對的是太古頂端的邪惡生命,任何人都不會認為他們會有勝算。但沒有辦法,面對著居民們的請求,武者有其尊嚴,居民們也要捍衛自己的財產,於是就在戰戰兢兢的氣氛下,二十餘人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

    「吼--」

    「轟--」

    惡魔的咆哮聲就響起在附近的房屋之中,顯示著它正在做著發狂的破壞。不過這只惡魔的行為似乎有些奇怪,根據傳說中的記載,長著彎曲羊角的惡魔擁有著遠超人類的強悍體質,它們邪惡嗜血,力大無窮,每一隻上位惡魔都足以抵得上一支上百人的部隊。此刻出現在小鎮中的惡魔羊角彎曲,明顯是上位的標誌,然而除了最初被殺的老約瑟一家以及名為裡奇的醉漢,從馬修示警之後,死亡的人數便再沒有了增加。當人們遠遠的逃離,惡魔就只是肆意地破壞著周圍的房舍及一切人工的建築。

    不知是哪裡倉促間打翻了燭火,如今幾間房屋都已經燃燒了起來,轟然聲響間,隨著一面牆壁的倒塌,那肆虐的惡魔也陡然出現在了眾人眼前,火光的照射下,這只惡魔的狀態明顯有些不好。

    身後張開的蝠翼斷裂而殘破,不少的創口處都在流著膿血,渾身覆蓋的是鮮紅的鱗甲,但不少肌肉糾結的地方都相當怪異,儼如天生畸形的怪物,膿血不時從它身體的各處流淌而出,發出驚人的臭氣。面對著聚集的眾人,那惡魔張開雙手咆哮起來。

    「啊--」

    「呵……」

    那聲音似在怒吼,卻又似低沉的哭泣。但眼見著惡魔的出現,眾人都在驚懼與混亂中不斷哭喊後退。不過隔了許久,那惡魔都沒有上前,而只是揮動著怪異而強壯的手臂擊倒了旁邊的一根房梁,造成巨大的垮塌。

    「你、你們看,那張惡魔的臉……」

    混亂之中,有人這樣喊出聲來,頓時便有人去觀察那惡魔的面孔,大多數人都疑惑地喊:「那臉怎麼了?」卻有一少部分年級稍大的人驚異地叫道:「那張臉……那張臉……好像老約瑟啊……」

    「真的……開什麼玩笑……」

    「老約瑟十幾年前就病了,但那張臉,真的像是他的啊……」

    鎮子中的老居民都知道,老約瑟是十多年前染上的重病,從那以後便一直臥病在家。平民家沒有多餘的積蓄,生了重病沒有去看醫生或者神官的條件,往往呆在家裡等死,但老約瑟據雖說病情嚴重,卻在床上一直時好時壞地呆了十多年,鎮上年輕的人們只知道哪裡住著一個等死的病人,老一輩的人們也逐漸地將這人淡忘下來,但此刻陡然發覺他的面容出現在惡魔的身上,察覺到人變為惡魔的可能性,陡然降臨的,便是更為巨大的恐懼感。

    「怎麼可能……他他他……是人變的嗎?」

    「人怎麼可能變成惡魔……」

    在眾人面前,那惡魔不斷地發著凶性,卻始終沒有衝上前來,轉身咆哮,轟擊房屋,偶爾竟還用那尖利的巨爪抓過自己身上,無數膿疱不斷破裂,惡臭與膿血持續散發出來。過得一陣,「叮--」的一聲琴響突然出現,隨後,寧靜的七絃琴聲降臨了這裡。

    隨著那七絃琴聲,出現在眾人眼簾之中的,是在道路的另一側出現的一名灰袍女子,她不知何時坐在了路邊的一塊大石之上,懷中抱著小巧的樂器輕盈地彈奏。灰髮蒼瞳、蟬翼尖耳,顯示著來人的身份正是這片大陸上最為高貴的種族--主精靈。火光搖動間,隨著那琴聲,惡魔的行動漸漸平靜下來,它不再破壞,而是逐漸跪在了地上,不斷地捶打地面與自己的身體,口中發出「呵呵……」的聲音,仿似哭泣一般。片刻之後,惡魔抬起了頭,發出一聲嘶啞的人聲。

    「科林……」

    隨著哭泣聲,那惡魔逐次地叫著面前不少人的名字,頓時人們叫了起來。

    「他、他認識我……真的是老約瑟……」

    「到底怎麼了……」

    「老約瑟怎麼會變成惡魔的……他、他殺死了自己的一家啊……」

    方才惡魔發狂的行動中,首先便是殺死了自己所有的家人。據馬修所說,那倒塌的房舍間,赫然是幾具殘缺的屍塊,顯示著老約瑟一家被惡魔吞噬了之後還被吃掉了大半的屍身。彷彿意識到自己吃掉了家人的事實,惡魔陡然間再次發起狂來。隨後,一個人聲蓋過了惡魔的聲音,響起在小鎮的上空。

    「哈哈,看起來就算驚夢之弦也救不了他嘛……大家不要害怕,我們是從聖伊洛而來的使者,大家得救了!歡呼吧!」

    聖伊洛,光神宮所在的聖城之名,耳聽得這人的說話,結合那惡魔的身份,眾人也不知道到底應不應該歡呼,但兩名劍士倒是在第一時間叫了起來,隨後,卻是在一旁彈琴那女子的聲音。

    「愛德華不要!」

    「晚啦!」

    那桀傲的聲音再次響起的瞬間,靛藍色的光芒陡然撕裂夜空,就在眾人面前,一道雷光轟飛流瀉,剎那間橫劃而過。當那光芒消失,惡魔的身體陡然間爆裂開來,揮散成滿地血肉,無數的電光在地面之上跳躍。在街道的那頭,一名身著華麗武士裝的少年緩步而來,形狀奇特的長刀在他的手上緩緩旋轉,電光不時在半透明的琉璃狀刀身上遊走而過。

    「拜見兩位聖使大人……」

    既然對方已經表明了身份,無論心中有著怎樣的想法,眾人都在第一時間按照規矩跪下了,那主精靈女子揮了揮手:「我們只是路過而已,大家起來吧。」

    人類少年則將長刀放回背後奇異的刀鞘:「一路過來,這還是第一個竟然能在變異後堅持這麼久的人呢。」

    主精靈女子卻不答話,收起七絃琴,對眾人說道:「大家先整理一下殘局,然後向附近的神殿報告情況吧,因為是惡魔的緣故,相信大家可以得到一筆賠償金,只是有關那位老約瑟的事情,希望在光神宮有更進一步指示下來之前,各位能夠盡量保守秘密,我們還有事,再見了。」

    話一說完,她向著西方出鎮的道路走去,那少年瀟灑地揮了揮手,也連忙跟了上去,到了沒人的地方,那主精靈的女子方才說道:「從聖伊洛過來,已經是第八起了吧?」

    那少年點了點頭:「不過真正參與進來的,還是第二次哦。前面那些人甚至在還未變異之前就死了。」

    他笑了笑:「力量算不上強大啊,不過按照目前的情況看來,二十年前清理精神法師殘留的後果終於開始顯現出來了嗎,艾倫妮塔,不是說你們聖托亞對這方面最有研究嗎?對了,聖托亞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

    「那不是我涉足的領域,我只負責遠古禁忌。」名為艾倫妮塔的精靈望了他一眼,「至於聖托亞,我們從不支持二十年前的大清洗,多少無辜的人死在了裡面,而事實上應當阻止的仍舊沒有阻止住……」

    「我才不管那些……」少年揚起了下巴,「我只知道異端必定得被清除,在這個意義上,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對了,那巨神兵與行刑者到底強到怎樣的程度呢?還有末日戰天術,這次去丹瑪一定要好好地打上一場……」

    「我們這次去只是為了調查,愛德華。」艾倫妮塔停下了腳步,「我希望這次我們兩個人都可以安全回去,所以無論遇上怎樣的事情,請你盡量收斂,可以嗎?」

    「但是艾倫妮塔,我也希望你清楚,在戰神之刀面前,從沒有畏懼的東西,我絕不會逃避任何對異端的戰鬥。」少年半步不讓。

    「末日戰天術是屬於諸神的武技,愛德華,希望你能明白。有時候,很多東西並非人力能及……」

    「紫琉璃也是戰神的神器,我在十七歲便掌握了它,與傳說中的聖子天一是同樣的年齡。我不認為我會輸給那什麼末日戰天術!」

    灰色的眸子淡淡地望了他一會兒,終於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的閃過一絲歎息。望著那前行的身影,少年嘴角漾出一個自信的笑容。

    「艾倫妮塔,聖伊洛絕對不會輸給聖托亞,而縱然我是人類,也不會輸給任何精靈……我也不會輸給你,遲早有一天,我也會征服你……聖托亞年輕一代最出色的傳承者……」

    心中這樣想著,他大步跟了上去,天邊微露起微微的白色,方向是西面,丹瑪。

    天邊微露出灰白的晨曦之時,她坐在門前的階梯上做著短暫的休息。

    房屋已經整理完畢,早餐也都已經準備好,待會孩子便會起床了。準備去貴族老爺家打掃用的工具也都擦洗乾淨,說起來今天的運氣很好呢,那個貴族老爺家的執事沒有挑剔她身體的狀況,做一份事情不會扣自己的工錢,要像是以前,自己做的事情再多,能拿到的錢也只有旁人的三分之一不到。當然自己也不可能全拿,最好是留一半給那位執事大人,這樣他下次才會再請自己幹活。

    她心中淡淡地想著,伸手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不自覺地,伸入斗篷中的手觸碰到深處的傷疤,觸電般的收了回來。過得一陣,她忘情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嗅了幾口。

    沒有那樣難聞的氣味了呢,被治療之後便消失了,自己不用再噴灑那樣庸俗而廉價的香水,偶爾甚至可以幻想自己從未有過那樣的病症,真好啊……

    蘭德爾雖然走了,可是幾個孩子看起來都能夠自理,這半年來,自己已經攢了一些錢,想來就算自己有什麼意外,他們也能夠堅持下去了吧。是了,今天晚上雷撒督克先生要來表演呢,七絃琴在昨晚便已經調試了一遍又一遍,在巴庫斯爺爺教了自己一段時間之後,自己的琴聲總算好了許多,雷撒督克先生每次來都誇獎自己了,雖然他來的次數已經漸漸減少,但每一次過來,對於自己都如同盛宴一般的隆重雀躍啊。

    謝謝你,辛洛斯;謝謝你,雷撒督克先生……阿爾;謝謝你,芭芭拉夫人……哦,當然還有那位菲利克斯少爺……謝謝你們,在我生命最後的這段時間裡……



第62章晨光


    「喝、哈……」

    天邊微露出青色暝朦的晨光,巨大的練武場中,傳來兩人對打的聲音。

    以這個世界的標準來說,稱不上是多麼高明的武技,唯一亮眼的,或許只是兩人互博中的流暢感與偶爾爆發出來的與這個世界完全不同的新穎手法。側身旋踢、二段擊、小巧的擒拿以及類似太極的借力手法,這些手法當然也稱不上有多麼嫻熟和有技巧,大多數時間裡更類似於一種嘗試,並且大都因為失敗而弄得出招之人一陣左支右拙,但想來,若是假以時日,在戰鬥中突然使出這樣的招數,也必定會給對手一些小小的意外吧。

    對練的是兩名二十歲左右的男性,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力量相對強橫,戰鬥中總是佔了上風,但人看來卻相當和善,屬於那種脾氣不大的好好先生,另一人則是相對樣貌俊美異常的短髮男子,神情專注而冷澈,最為引人注目的大概要數他左耳上的那只寶藍色耳墜,隨著一次次的出招,耳墜在空中劃出一道道閃亮的軌跡,映襯著揮灑的汗水,自有一股迫人的氣勢在其中。

    目前來說,能有的或許也只是氣勢而已。

    「砰」的聲音中,直拳重重地擊上俊美少年倉促間轉為防禦的雙手,隨後是如同狂風驟雨般的打擊,不過,隨著少年一個漂亮的側身,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被一個過肩摔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喘息聲中,少年也擦著臉上的汗珠,癱坐在地上休息起來。

    「呼……呼……謝謝啦,文森特,最後那一下是讓我的吧?」

    「哪裡,很漂亮的一招啊,用來做今天的句號不是很好嗎?話說我小時候有一個夢想,死了以後要以唯美詩篇主人公的形象流傳於後世,現在就得隨時做努力了。」高大的青年從地上坐起來,額頭上沒有汗水,只是呼吸微有些急促,說著並不符合自身條件的笑話,他露出一個平實的笑意。

    「喔,我倒希望出現在剽悍的野蠻人傳說中哪……」俊美少年輕輕揚起了嘴唇。

    高大青年轉過頭來:「……當配角?」

    「當然是當主角,借用某人的話來說,像我這麼拉風的男人,很難不被人當成主角啊,哈哈……」少年露出陽光開朗的笑容。

    「呵呵,每個人都在期待自己沒有的東西啊。時間不早了吧,也該走了,明天我要試試你今天用過的那個漂亮的旋踢,真的……」

    「真的很有愛啊……」文森特的話還未說完,一個憊懶的聲音已經從旁邊響了起來,那是一名原本在練武場邊的長椅上睡著的少年,身上的衣服稱不上破爛,卻絕對有些新潮,頭上髮絲蓬亂如同鳥窩,一張看來有些幼稚的娃娃臉上有道十字形的刀疤,打了個哈欠搖搖晃晃地走過來,臉上帶著的是絕對欠扁的表情。

    「話說像我這麼拉風的男人,一早上就來看你們兩個無聊的武學白癡對練,現在居然還在我面前互相吹捧起來了。什麼漂亮的旋踢,雖然我是第一次玩,但是無論如何要踢成這樣……才稱得上漂亮啊……」

    他懶洋洋地說著話,眼中的神情在某一刻卻陡然變得凌厲,旋身之間一腳踢出,呼嘯的風壓割動清晨的霧靄,轟的一聲,兩米開外巨大的練習用石人就那樣直直向後飛了出去,摔在十餘米外的地上,發出了巨大的震動。

    「拜託。」身材高大的青年走了過來,「別拿怪物的標準來跟正常人比好不好。」

    俊美少年卻笑著摸了摸他蓬亂的頭髮:「哈哈,維護世界和平的重任就交託在菲利克斯你的肩膀上了,請為了打到阿米巴星球來的怪獸而繼續努力吧,哈哈……」

    「要不是你們太遜,早就要扁你們一頓了……」漂亮的示範被人無視,娃娃臉的少年聳聳肩嘟囔了幾句,隨後跟在兩人身後出了練武場,經過長椅的時候,他拿起了原本放在上面的兩把長刀,交叉的負在了背後。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三人便坐在了附近街區的一個普通的早點鋪前,閒聊著接下來一天裡要做的事情。

    「還是要去學校混日子啊,痛苦的一天。」文森特整張臉都塌了下來。

    「東四區那邊有場架要打,有人在那裡收保護費……不知道那裡是我罩的嗎,真有愛……」娃娃臉一副不良少年的桀驁神情。

    「唔,今天還是要去挑生字啊……」俊美少年吃著簡單的早點,聳了聳肩。

    「替凱瑟琳姑姑處理那些事情嗎。」文森特問道,「聽說最近東方的情況還有些不對哦,嗯,有人變成惡魔的傳聞呢。」

    「雖然光神宮盡量想掩蓋,但還是傳開了吧。」俊美少年點了點頭,「最近我也看到情報了,不過因為光神宮全面插手,凱瑟琳夫人這邊也就沒有多加留意,真難想像啊,人變成惡魔是什麼樣的概念呢?」

    「精神法師的詛咒。」娃娃臉不屑地說道,「原本是在研究的增強人體質的一種方法,說穿了還不是國家在背後支持的東西,可是在沒完成之前便引起了軒然大波,於是就有了二十年前光神宮對精神法師的大清洗,可是潛伏下的大範圍詛咒還是在現在爆發了出來……簡單來說,兩邊都是笨蛋,誰也沒有真正獲得勝利……」

    過得一陣,三人在路口分道揚鑣,文森特對俊美少年說道:「阿爾,老規矩啊,漂亮同居人借我用用。」

    「呵呵,這事情你自己跟她商量去。」

    「那可是你的女人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樣的態度是不對的。」

    俊美少年笑著聳了聳肩。

    很難說清楚這三人到底是怎樣混到一塊來的,夏末的時候,三人因為一些瑣碎的小事發生了幾次接觸,於是在那之後便自然而然地變成了目前這種死黨的模樣。人與人之間的交情往往就是這樣,起決定作用的往往並非大事,而是因為某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節。至於三人的這種交情對整片大陸以後的歷史造成了多大的影響,無論是之前或之後,都難以一一細述了。

    明媚的晨光之中,房間裡蕩漾著一種淡淡的灰塵氣味,桌子亂七八糟地陳列在房裡,桌上是隨處堆放的羊皮卷宗,吃剩的小點心,帶著污跡的咖啡杯。紮著清爽馬尾的僕傭女孩前後忙碌地收拾著這些東西,其餘的人則各自走動。此刻的房間裡聚集了形容各異的五個人,做清理的僕傭女孩,看來外形輕浮的少年,表情嚴肅的中年人,白髮老者以及面容冰冷的高挑女子。

    「這樣淒涼的秋天總是令我興起莫名的感歎啊。」輕浮少年坐在窗邊,望著庭院中葉片金黃的樹木,裝模作樣的感歎著。沒人理他。因為這樣的景色實際上沒有半點淒涼的意味。

    「我昨天晚上跟人表白,結果被拒絕了。」少年轉過頭來,然而仍舊沒人理會他白髮老者和嚴肅中年在整理桌上的卷宗,冷面女子在一旁的側廳中沖泡著咖啡,只有那僕傭少女驚奇地轉過頭來,露出了一個笑容。眼見有人感興趣,少年趴在了桌上:「艾米……」

    「菜鳥的第一次是可以原諒的。」中年男人面無表情的陡然出聲,差點將趴在桌上的少年嚇了一跳,片刻之後方才抗議道:「哪有,在這方面我可是身經百戰,非我自吹,跟我交往的女孩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還有,老大,拜託你下次要說話有點前奏好不好,這樣會嚇死人的啊。」

    「會在艾米面前炫耀交往的女孩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就知道你一定沒有經驗了,恐怕是被甩的經驗吧。」男人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名叫艾米的小姑娘笑了起來,少年的臉則在瞬間塌了下去,縮回桌子後面劃圈圈。過得一陣,中年男人出聲道:「我昨天看了一本書。」

    嚴肅的中年男人首先提起工作外的話題是相當少見的事情,聽得他說起,房內的幾個人登時都豎起了耳朵,少年感興趣地問道:「是禁書吧?」

    「嗯。」中年男人點了點頭,「書的內容不是特別新穎,文筆其實也算不上非常出色,屬於百多年前一位非常另類的作者,昨天去禁書庫裡無意間翻了出來,花了一個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看完,突然對那位作者的筆名很感興趣。」

    「作者叫什麼?」

    「憤怒的……」中年男人瞇起了眼睛,「……香蕉。」

    「憤怒的香蕉……這名字很怪嗎?」

    「也不是很怪,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放在心裡總有種特別的感覺,你們說……香蕉為什麼會憤怒呢?」

    「那個作者我知道。」白髮老者說了一句,「百多年前一直有書傳出來,但是社會上卻從沒有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聽說是個女的吧。」

    「唔。」點了點頭,中年男人對那做清潔的少女問道,「艾米,以你們女性的角度來說,香蕉為什麼會憤怒呢?」

    「呃……想不出來啊……」少女皺了眉頭好一會兒,「大概只是因為作者喜歡香蕉,才取這個名字的吧。」

    「大概是因為作者便秘。」輕浮少年插嘴道,少女艾米抿著嘴笑了一會兒,中年男人卻不理他,轉頭問裡間泡咖啡的冷面女子:「安,你覺得呢?」

    隨即,裡間傳出了女子不假思索的聲音:

    「大概……是因為被用的次數太多了吧。」……烏鴉飛過!!!

    明明是怡人的秋天,但卻彷彿有寒風撫進房間,一時間所有人都凝成了冰雕。過了好半晌,中年男人面無表情地拿起咖啡杯擋在嘴邊,白髮老者咳嗽了幾聲,埋頭看卷宗,輕浮少年則打了好幾個哆嗦。

    「安吉麗娜姐姐,你的笑話真的越來越冷了……」

    「那是因為我沒有想過要說笑話。」女人從裡間走出來,淡淡一笑。坐到自己的桌邊,拿起一捆卷宗:「說起來,那個人今天會過來吧?」

    「是喔。」少年點了點頭,「他每隔三天都得過來挑些生詞向大家請教的……不過我老覺得他在玩我……」

    中年男人投以詢問的目光,女子舉了舉卷宗,說道:「西南區的動亂雖然已經安定下來,但後續的事情又上來了,幾個家族破產之後留下來的勢力雖然已經做了劃分安排,但是運行下去總有些滯礙,雖然他早就留下了應對辦法,可是細節上還是得請教清楚才好,這畢竟關係一個行省人的生計……」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唔,這個還是問清楚最好,最理想的情況當然是由雷撒督克先生來直接操作運行,不過他既然已經撤手出去,暫時就先詢問,然後學著處理一下細節吧。說起來,他的那些方法聽起來當然容易,真正操作起來可真麻煩。」

    「不過效果也真是好得出奇。」冷面女子補充了一句。

    「雷撒督克先生……那是誰啊?」從桌下掃出一堆垃圾,名為艾米的少女一面清理著其中仍舊要的東西,一面詢問道。

    聽得少女詢問,那少年立即俯身過來,慇勤地說道:「喔,艾米你年初時就回家,所以不知道啦,前兩個月利普行省因為饑荒差點發生暴亂的事情你知道吧?」

    「聽說了啊,但是傳聞不是不怎麼嚴重嗎?」

    「哪有不嚴重,差點都造反了。」少年大聲說道,「其實饑荒倒並不嚴重,嚴重的是有一大批商人明裡暗裡的聯合起來壟斷市場,原本也只是小規模的而已,誰知道後來在一大群有心人的操作下,情況就變得格外厲害起來,不僅是小商人,甚至世襲的貴族、幾個影響巨大的商會都牽涉了進去,到了後來,雖然有大量的食物,但是市面上卻沒有半點在流通,因為牽涉太廣,而且暴亂一觸即發,軍隊都不可能進行明顯的行動,我們這邊都準備大規模的斬首行動啦!」

    「斬首行動」在這裡多半是指在危急的時候展開的在暗中進行的大規模狙殺行動,殺掉一些動亂的謀劃者,主腦人物,以期待在某種程度上緩解緊急的狀況,少女在這裡打掃也做好很長時間,多少也有所耳聞。吐了吐舌頭說道:「那可要死不少人啦。」

    「是啊是啊,可是就在最緊急的關頭,凱瑟琳夫人帶了一個人來。嘖嘖……說起來艾米你都不信哦,那個男人長得真漂亮……沒錯沒錯,就是漂亮,如果只是看到他的畫像,你恐怕都會覺得他是女孩子呢。不過一旦說話做事,就沒有這種感覺了,老大說那是什麼有擔當的男人的氣質。切,艾米,我也很有擔當的……」

    「說那個人啦。」艾米微紅了小臉。

    「好吧,那個人叫做阿爾。雷撒督克,說起來前段時間我們也調查過他的,不過也是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人沒有半點魔法和武功,但在最危急的時候卻將海茵。夏烏佳打了個半死……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過來為我們說了好些緩解暴亂情況的辦法,說什麼經濟制約經濟之類的東西。然後凱瑟琳夫人就讓他來實際操作應付的細節啦。一開始他大概也沒什麼自信,不過漸漸的就熟練起來了,怎麼說呢……」

    少年想了一會兒,隨後打了個響指:「說起來我還真是有些佩服他啊,那事情說穿了很簡單,無非就是在周邊地區調動糧食,做出要運入利普行省的假像,然後卻只在行省內部投入極少量的物資,卻造成饑荒已經完全過去的虛假氣氛,接下來我們甚至都沒有直接接觸過那些囤積糧食的商人和貴族,整個奸商聯盟就開始一點點的崩盤,所有的糧食就以最低的價格源源不斷地流通出來,那些商人和貴族倒是破產好多……嗯,說起來就是這麼簡單,但在實際操作上,對於細節的推敲和操作就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聞所未聞的觀點,見所未見的手法,整個利普的勢力就開始了新一次的洗盤,目前我們的人已經將整個行省的經濟力量都抓在了手上,前後不過兩個月的時間……真是太讚了,簡直就是神!」

    「哇,這麼厲害……」

    察覺不到艾米崇拜的神情,少年自顧自地說著:「當然啦!不過對他我還是有些不滿意的,後來凱瑟琳夫人讓他來這裡當個顧問之類的職位,每三天來一次,他提出的意見少不要緊,每次來只是給人泡咖啡也沒關係,雖然他泡咖啡的功夫真的不錯。可問題是他每次都在看完卷宗後劃出一大堆的生字,居然說自己不認識,要一個一個的弄清楚……怎麼看都怎麼覺得他在玩我們……」

    「真想見見這麼厲害的人呵……」艾米眼中閃動著小星星,期待地望著門外。少年這才注意到她的神情,頓時張口結舌,整張臉都垮了下來,一旁名為安吉麗娜的冷美人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優美的側臉,隨後向著少年無奈地聳了聳肩。

    「那個……那個……艾米,當我沒說好不好……」

    話音未落,敲門聲「篤篤」的響起,坐在門邊的老者伸手拉開,明媚的晨光之中,一隻寶藍色的墜子折射著光芒,隨後是那張我們熟悉的淡然笑臉。

    唐憶--阿爾。雷撒督克。

    「嗨,大家早上好啊。」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21 03:13 PM

第63章虔誠


    夜市間***開始迷亂的時候,七絃琴聲悠揚地響起來。

    沒有人知道我喜歡他……

    魔術表演開始成為這條街的特色之後,演出的少年卻漸漸來得少了,大多數時間人們只是看見那位身穿斗篷的姑娘在街邊孤獨地彈奏。慕名而來的人們落得失望之後大抵會猜測這姑娘的身份,她漂亮嗎?為什麼要戴斗篷呢?與那少年是什麼關係等等,不一而足。有關於夫妻的議論是最常見的一種,聽了之後,她的心中就會有小小的滿足。

    任何人的心中都會有關於王子與公主的幻想,她也不例外,縱然那絕非是她可以要得起的。她的生命在一身病弱之中成長到七歲,還算富裕的家庭破產,父母因為關係著金錢的仇殺而失去了性命,她則失去了除卻性命以外的一切。在咬緊牙關,收緊心靈的緊張中度過了最艱難的歲月,然後她遇見了那個人,阿爾。雷撒督克,那是在她之前的生命中唯一一個不介意她的病情而願意幫助她的人。幸福似乎漸漸的接近了,他甚至為她請來了最好的魔藥師進行治療。然而當光芒到來,她才發現那或許只是惡魔的火焰。

    「大概你自己也有所察覺了吧,不是會傳染的東西……這樣的事情,我能起到的幫助恐怕很少……根據情況來看,近期有可能爆發了,我暫時幫你壓制一下,然後再想辦法找個可以治療的人來……」

    「芭芭拉夫人,這其實是無法治療的病症吧……我是說,根本就不是病對不對?」

    「你果然知道?」

    「小的時候不怎麼明白,但是父母說起過在我出生前發生的事情,後來……後來我也暗中打聽了一些消息,似乎……似乎沒辦法治癒吧……」

    「沒有不可能治癒的疾病,沒有不可能消除的詛咒,至少我就知道有兩樣東西大概可以治好它……不過老實說,那不是普通人可以拿到的。但除了這兩樣東西之外,也並非沒有解決的方法,只要有時間,任何事情都會有可能的,交給我吧。」

    「芭芭拉夫人,如果是這樣,可不可以替我瞞著雷撒督克先生……」

    「……唔,我明白,會替你瞞著他的。」她記得那位夫人當時注視她的眼神,隨後臉上漾起淡淡的笑意,「……對了,治療一段時間的話,臉上那些難看的疤有可能為你去掉,老實說,你這張臉,我感覺還挺不錯的……」

    「那就拜託芭芭拉夫人您了,就算只有一次,我……我也希望可以在太陽底下真正走一次……」

    從那以後,瞞著阿爾,名叫菲利克斯的少年就每隔一段時間便為她送來一次藥物,偶爾也會以生疏的煉金術為她進行簡單的維持治療。那也是個好人啊,縱然說話的語氣有些惡劣,可內裡卻也是如同芭芭拉夫人、雷撒督克先生那樣的熱心人,每一次都順手帶來一些生活需要的東西,或許是水果、或許是布匹、或許是肉和大米,都是一臉嫌惡地扔到自己房裡的地上。

    「干,這幫窮鬼,去收個保護費,竟然拿這些東西來糊弄我,看了就煩,給你啦,幫我隨便扔到個看不到的地方去!」

    不知道扔到胃裡、扔到幾個孩子的身上算不算……

    其實菲利克斯少爺是不收保護費的,他更多的是與那些收保護費的幫派打架,隨後將別人的錢財一掃而光,因此他不可能會搶到這些對他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的東西。

    生命到底是對她公平還是不公呢?她時常想起這個問題,命運之神給予了她如此之多的苦難,在她看見渺茫希望的同時又將她推入無底的深淵之中,但在深淵到來之前,卻又讓自己認識了如此好的人,人世間充滿絕望又充滿了希望,可神的意志到底為何呢?辛洛斯呵,我曾經無數次虔誠地向您禱告,我不曾向您祈求過自己的命運,但我希望至少我所喜歡的所有人都能幸福,我希望至少能夠有那樣一個答案,告訴我命運這般安排的用意到底為何?

    或許那答案很快就要來了……

    「阿……阿爾……」表演結束的時候,他們一塊整理著表演的用具,低著頭,她怯生生地發出了聲音,隨後又用另一個稱呼重複了一遍,「阿……雷撒督克先生……阿爾……」

    「唔?怎麼了?有不舒服嗎?」身側的少年微笑著轉過了頭來,「不舒服先休息吧,這些東西我來搬就好了。」

    「不、不是……」穩定了一下情緒,她終於說道,「我……後天是我父母的祭日,我、我打算去城外看看他們……」

    「唔。」點了點頭,少年繼續以詢問的目光望著她,深吸了一口氣,她才將話一次性說完:「我、芭芭拉夫人對我的治療有些效果了……我臉上的疤已經沒有啦,可是這麼多年來,我沒試過打開斗篷出門,我……在這裡沒什麼朋友……」對不起,菲利克斯少爺……

    「這樣啊,真是太好啦。」聽到她的說話,少年臉上綻放出高興的笑容,「恭喜你啦,伊芙,我就說過芭芭拉老師是最好的魔藥師了,朋友你面前不就有一個嗎?後天的話……我有空啊,早晨我到這裡來接你?」

    「真的可以嗎?」

    「一言為定了!」

    雙手交握在胸前,壓抑不住巨大的起伏,那一刻,她似乎忽然有些明白辛洛斯的意志了。原來幸福與開心從不以外在條件為衡量的標準。

    望著少年的身影,她搬起一張表演用的桌子向房內走去,阿爾時常笑她是個大力士呢。長期的勞累與辛苦使得她小巧身軀中蘊含的力氣遠超同齡女子,最近一段時間,這力氣越來越大了……

    沒有人知道我喜歡他。

    永遠不會有……
   
    寬闊的貴族庭院間,是霓虹輝映的宴會場所,淡淡的音樂聲流淌出來。身著洗練白色禮服的女子拿著一杯紅酒,與高大的男人站在草地角落裡的一棵樹下。禮服在纖秀的腰肢下方展開不對稱的分叉,露出修長而筆直的美腿,她的金色長髮在頭頂上高高的挽起,流露出高貴優雅的氣息,如果要用一個詞語來給她作形容,那想來必定是「冷艷」,在她一舉一動間流露出來的那種高貴與落寞的氣質足以吸引在場九成男士的目光。然而沒有人敢過來與她搭訕,這多半是因為她身邊那位高大男人的緣故。

    平心而論,只看外表與氣質,至少以貴族的眼光做評價,高大男人是配不上這位冷艷美人的。他的身上並沒有流露出多麼高貴的氣息,如果說有什麼可貴的,或者只是那股從容與淡定的神情,相對來說,他的氣質要平易近人得多。但人們往往第一眼看見的,只是男人身上所籠罩的那層華麗光環。

    被皇儲腓烈特殿下承認的、帝國的大皇子。

    「唔,說起來找芙爾娜老師過來真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啊,這樣一來,那些蝴蝶們都自慚形穢地逃跑了呢。」站在一旁,文森特開心地笑著。

    「第一,請別在這樣的情況下叫我老師,第二,你不覺得那些可愛的姑娘們其實很不錯嗎?以你的年紀和身份來說,無論如何都該挑上幾個了吧?」

    優雅地將紅酒放到唇便,芙爾娜輕輕地笑了笑。

    「沒辦法,這樣嬌慣的大小姐們並不適合我啊。相對來說,那些在街邊吃力地叫賣著青菜、或者故意與人相撞之後偷人錢包的姑娘們更合我的胃口也說不定呢……」無奈地聳了聳肩,文森特問道,「阿爾晚上會過來接你嗎?」

    「他今天要去伊芙那裡做魔術表演,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散……」臉上流露出落寞的神情,但隨後那張臉上又微微流露出了一個笑容,「我該回去陪陪小雪了。」

    「你們兩個的相處方式真令人感到頭痛啊。」攤了攤手,文森特皺起了眉頭,「到底算是戀人還是什麼呢?住在一塊,可還是分房睡的吧?他仍然沒碰過你?」

    「問這個問題不禮貌吧?」芙爾娜微嗔地望了他一眼。

    「喔,抱歉……」

    「……他或者永遠不會是我的,可我永遠都是他的。」沉吟片刻,芙爾娜輕聲說道,「無論何時,他只要給我個信號就好……如果沒有,我會永遠等下去。」

    「真是貴族式的愛戀啊。」文森特感歎道,「如果阿爾不是我的朋友,我真想追求你呢。」

    「貴族小姐不適合你的。」兩人沉默了一陣,芙爾娜忽然說道:「文森特殿下,有個忠告,或者說是請求,你願意聽麼?」

    「當然啊……」

    「無論何時,請不要讓你心中的惡魔傷害到阿爾,你心中那股帶有毀滅性的、絕望的東西。如果阿爾遭到了波及……」她抬起頭來,以冷然的目光注視著面前的高大男人,「……無論如何,就算付出我的性命,我也會不惜一切的阻止你!」

    帶著淡淡的驚訝,屬於文森特的平易目光望定了她,就那樣對視了片刻,文森特忽然大笑起來,頓時間周圍的不少人都驚奇地望了過來。片刻之後,他小聲地說道:「難怪這些天來你都願意當我的擋箭牌呢……」

    「就算是阿爾的朋友,但如果不是他確切要求,我也絕對不希望別的男人接近我,可是老實說,你令我感到不安,你接近阿爾的目的……雖然阿爾或者並沒有你必需要算計的地方……」

    「沃爾家教出了一個厲害的女人呢,你就這樣離開了家族,本傑明先生一定會捶胸頓足吧……」喃喃地說著,隨後他露出一個坦然的笑容,「放心吧,至少接近阿爾不是因為什麼不堪的原因,與他做朋友,我都保持著盡量坦誠的態度,這是私人意義上的朋友,往後你就會知道……當然,如果你是真的不放心,我想等待我的就會直接是暗處的刀子,而並非你今天這樣的警告了吧?」

    「並非警告,我知道這或許不禮貌。」芙爾娜低下頭來,「但是請諒解作為一個女人的心情。」

    「嗯,我收到了。」文森特笑著點了點頭,「不過你們可得小心另一把真正處於暗處的刀子啊,注意到那道眼光了嗎?」

    察覺到文森特的目光,宴會人群中一個肥胖的身軀不動聲色地轉了方向,那是懷特伯爵。原本這人與芙爾娜的婚約一個多月前便要履行,然而當他想要將芙爾娜娶過去時,卻遭到了無比冷硬的拒絕,到最後凱瑟琳夫人出面,事情終於不了了之。這個結果使得懷特伯爵顏面掃地,貴族圈中的議論紛紜,影響頗大,幾乎可以預見,一向心胸狹隘,睚皉必報的懷特伯爵必定不會對這件事善罷甘休的。

    眼中流露出嫌惡的神情,芙爾娜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隨後笑了起來:「這人不敢的,阿爾目前掌握的實力已經超過他很多了,他會保護我。」

    望著那笑容中的甜蜜與溫暖,文森特不由得搖了搖頭,戀愛的女人哪……

    不多時,宴會漸漸地接近尾聲,貴族們陸續地走出大門,與主人道別後登上了馬車。文森特卻被幾人截住,不得已寒暄幾句。不知道是深秋帶來的寒意還是想起懷特伯爵那毒蛇般的目光的緣故,芙爾娜輕輕攏了攏禮服的外衣,逕自向前走去。抬起頭來,在***闌珊之間,她望見了站在不遠處,身上仍舊穿著表演禮服的俊美少年。

    「阿憶!」

    臉上的冰雪與冷漠在一瞬間融化了,路邊無數貴族驚異的目光中,她小跑幾步迎了上去:「表演完了嗎?」

    少年還未說話,她微有些興奮地說道:「……沒想到你會來接我。」

    「有空,想著宴會一般沒什麼一絲,你應該還沒吃過什麼東西,所以就趕過來了。不過穿著這樣不倫不類的衣服,那些人不許我進去啊。」遞過手中的一隻小小的袋子,他舉手向著不遠處的文森特打過了招呼,「路上買的,你喜歡吃的青棗糕,就快涼啦,將就一下吧。」

    「不、我……我很喜歡……」忙亂地打開袋子,她從中拿出一塊糕點塞進嘴裡,同時卻將另一塊帶了出來,摔到地面之上,下意識地蹲下身子,似乎想要撿起那已經髒了的糕點,下一刻才意識到不對。就那樣蹲在地上,她低頭擦了擦眼睛,隨後站了起來,習慣了小口進食的貴族吃法的女子此刻看來腮幫鼓起,很是滑稽,眼中卻是有些晶瑩,努力地綻放出一個笑容:「很……很好吃……」

    兩人身旁不斷有經過的馬車,車內的人都以驚奇的目光從車窗望出來。

    「好好一個大美人就這樣毀了啊……」輕輕地笑了笑,唐憶一面轉身一面說道:「走吧,我是窮人,沒有馬車,反正也不遠,散步回去可好?」

    「唔……好。」努力地嚥下了口中的糕點,她再次揉了揉眼眶,小跑著跟在了男子的身後。夜風微涼而起,星芒閃爍中,隱隱有著誰的低喃歎息……



第64章碰撞


    那天早上,有很好的天氣。

    日光明媚地從東方升起之時,貧民區裡已經到了早晨最為熱鬧的時候。一輛雖然稱不上太高級也絕對不是平民們能夠擁有的馬車停在路邊,馬兒在原地輕聲打著突。唐憶拿著鞭子坐在車頭,偶爾與來往的幾個人打聲招呼,心中想起以前那個老師所說過的話。

    「……無論是誰,每個女孩子都絕對有著她的虛榮心,所以不管你是不是在乎,在能夠滿足對方虛榮心的時候適當地這樣去做,絕對會讓她在心中暗暗地給你加分……」

    其實原本約的就是早晨,若是沒有這段話他也必定會這樣駕著馬車在這個時段來到伊芙家門前等待,只是眼前,在他心中對於這件事就有些稍微不同的感覺。許多事情都不由自主地對照著那老師的話去做,作為事情的衡量標準,作為生活的準則,到底在何時開始,那位老師已經影響自己如此之多了呢?

    第一次意識到這一點是在兩個多月之前,當時凱瑟琳夫人第一次對他提起利普行省暴亂的局勢,那時候的他也並不明確,只是心中總有個模糊的概念在浮動,隨口說出有關經濟操作上的一些概念,誰知道凱瑟琳夫人聽了之後竟然如獲至寶,最後在一番交談之下,竟然在做著斬首行動準備的同時將所有事情交給自己來操作。

    一開始自己也是為了償還凱瑟琳夫人以前對自己的幫助,懷著試試的心情在做著這些事,然而當程序一步步地發展下去,每一次似乎都有那位老師當初為自己做好的解答等在前方。貫穿於音樂、舞蹈、書畫等藝術教程之中,有關於經濟、生活、交流方面的答案早已在潛移默化中深蘊其中,並且在不知不覺間浸染了自己的身心。當然這也可以歸結於事後的引申與舉一反三。但無論如何,縱然自己當初因為父母的原因而討厭著那老師、那課程,但它仍然在極大程度上影響了自己的人生,造就了貫穿自己始終的行為準則。如今他的心裡已經沒有了厭惡,可一旦想起來,怎樣都難以逃脫「被操縱」的心情,就彷彿人生被人橫蠻地插了一槓子。

    這樣的想法之中,他下了馬車,過去敲了敲伊芙家的木門,隨即裡面傳出來伊芙那微帶沙啞的聲音:「阿、阿爾嗎?等一下……在等一下就好了……啊,嗚……」

    內裡的動靜一陣忙亂,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唐憶站在門外大叫道:「怎麼啦?」

    「沒、沒什麼,我……我就來啦……」

    息息索索的響動中,木門被打開了一條縫,所後他便看見了一張有些熟悉又過於陌生的小臉。少女低著頭,並不是非常健康的長髮在腦後整齊地梳成馬尾,她今天穿了一件看來樣式老舊的高領長裙,臉頰後方有些明顯的白斑痕跡,眼圈太粉,臉頰太紅,嘴唇太厚,很顯然她在笨拙地做打扮,並且還沒有做完。

    「阿、阿爾……」她探頭向門外的四周望了望,發現他在注視著她,這才紅了臉頰低下頭去,「你、你別這麼大聲啦……會有人……有人說閒話的……我在打扮,可是怎麼都弄不好,以前沒試過……」

    說到打扮的事時,她的表情看來簡直就要哭出來了。唐憶笑了起來:「管他們怎麼說呢,可以讓我進去嗎?」

    「嗯……」少女打開們,待到唐憶進到房裡,方才緊張地將門關上。唐憶心道就好像在偷情一樣,但這樣的話是不能說的。房內光線昏暗,他看了看一張簡易梳妝台上的胭脂等物,笑道:「如果不介意,我來幫你弄好嗎?照你這樣恐怕下午都出不了門了。」

    「可、可以嗎!?」少女興奮地抬起頭來,隨即吶吶地低了下去,「對不起,我笨得很……」

    「沒關係,第一次誰都這樣的。我來做,你慢慢學吧,有機會的話我讓芙爾娜教你,她對這些事情可在行。」待到她在梳妝台前坐下,唐憶拿起那些打扮的東西,同樣有些生疏地擺弄起來。

    這樣的事情他同樣稱不上拿手,但至少審美比伊芙要強得多,以前也為小雪做過許多次的打扮,為了緩解伊芙的緊張,他一直都在盡量隨意地引起話題。

    「…… 芙爾娜今天有課,其實等到你病情好轉之後倒可以請她幫你介紹到學院裡去讀書。克莉絲汀娜原本想來,可一旦有了那個搗蛋鬼,可就什麼事情都做不好啦,還記得那個小女孩麼?很有趣的,以前常常來這裡,你也跟她說過話吧……倒是暴風和怒加我想帶他們出去完一次,可是怕嚇到你,馬也會被嚇到,你沒見過他們……」

    「暴風和怒加……是住在阿爾你現在家裡的那兩隻大狗麼?」

    「啊?你見過?」

    「見過呵。」少女臉上漾起淡淡的笑意,「前段時間有貴族老爺請我做打掃,我在街邊遠遠看過你住的房子,你以前跟我說過住址啦,所以我知道那是你的……我還看到你了呢,那兩條狗好大啊……」

    「看到了怎麼不進去坐呢?」

    「呃,因為……因為那時有工作啊……」少女頓了一頓,「而且那兩條狗好大,我有些怕……呃,中途可跑不開啊……對了,那次有個阿姨沒有嫌我有病,跟我說起過你那裡呢,她說那間房子裡住著一位很高貴很優雅的貴族少爺,因為戀人患了病,所以每晚每晚都會彈奏起淒美的音樂……對不起……小雪姑娘她還好嗎?」

    聽她的語音有些凌亂,唐憶明白她是因為覺得雙方地位已經開始懸殊,因此才不敢進去,口中答道:「呵……哪有那麼誇張,小雪的狀況還好吧,現在就等她醒過來啦……過段時間有機會的話我帶你過去玩啊,暴風和怒加很好的,只要第一次將你認為是朋友,往後就不會有任何可怕了……」

    「嗯,好啊……」

    不一會兒,打扮已經大致完成,粗糙而且有些褪色的魔法水鏡中顯現出一張清麗的少女面容,臉頰兩側的白斑被薄粉遮蓋了過去,然後又用兩束頭髮不動聲色地擋住,伊芙望著鏡子裡的自己,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這……這是我……阿爾,真的是我嗎……」

    「當然啦,走吧,伊芙很漂亮呢。」

    收拾了東西,兩人出門上車,伊芙也不待唐憶過來攙扶,三兩步便爬上馬車去,到了車廂裡方纔如釋重負地拍了拍心口,想來她這是許多年來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放下斗篷,因此很不習慣。

    輕輕地揮動鞭子,朝陽之中,馬車平穩地向著丹瑪北面的城門駛去。

    「阿爾,這輛馬車不怎麼顛簸呢,我以前也坐過馬車啊,總是顛簸得不得了。」不一會兒,只在車簾夾縫裡露出小半張臉的少女驚奇地向他說著自己的發現。

    「呵,當然不顛啦,我和克娜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做出來的那些彈簧裝在車下,現在的煉金術還是不夠發達啊,要做出真正高彈性的鋼鐵來真是挺費事的……」

    「阿爾,你在說什麼啊,我都聽不懂……」

    「唔,聽不懂沒關係啊,我給你說個笑話吧。」

    馬車靈活地繞過前方的行人,唐憶向後方笑了笑:「伊芙你見過暈車嗎?就是坐馬車顛簸得太厲害,所以一直吐啊吐的……」

    「見過啊,有幾次我去沃納鎮時坐的大馬車,每次都有人吐啊。記得有一次人好擠,有人吐得實在太厲害,於是大家覺得恐怕是因為我有病的緣故,於是中途就讓我下車了,後來路上也沒有肯載我的大馬車,走得好辛苦呢……」

    在丹瑪這樣的大城市與周邊的小鎮間往往會有如同公共汽車一般的馬車來往,沃納是距離丹瑪大約五十里外的一個大鎮子,可以想見,在中途被趕下車去的伊芙要繼續走到鎮子裡有著怎樣的艱難。她笑著說得輕描淡寫,唐憶卻在其中感受到了巨大的不平與憤怒,面色變了幾變,隨後盡量笑了出來。

    「呵,別說那些不開心的事情……話說有一次啊,許多有急事的人都坐大馬車趕往同一個地方,途中的時候有一個人吐了,因為坐在窗戶旁邊的人不肯讓座,所以他就用隨身帶著的一隻袋子裝著吐出來的東西,呼嚕呼嚕呼嚕……早上吃的東西太多啦,這時候吐出來袋子很快就要滿了,可是在場的人都沒有了第二個袋子,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大家又都不願意停下來,沒辦法,他的一個朋友武技很厲害,跑得很快,所以就先一步望前面的一家人家借袋子。老實說,那真的是很快的速度哦,可是當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時,卻發現一整車的人都在路邊吐了,你猜猜那是為什麼呢?」

    「大家都吐了……為什麼呢……」車簾後的那張小臉皺起了眉頭,想了許久後終於搖了搖頭,「想不出來啊,阿爾,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呵呵,這個啊……話說那袋子吐啊吐啊的就要滿出來了,看著朋友一直都沒有回來,因為害怕被趕下車,他就呼嚕呼嚕呼嚕的……」唐憶做了個低頭進食的動作,「……把滿出來的東西又吃下去了……」

    最後那句話才說到一半,車裡已經傳出來了伊芙的大笑聲:「別說了啦,好噁心哦。阿爾……阿爾……」

    人流之中,馬車裡不斷傳出笑聲來,那委實是太過激烈的笑意了,到了後來,竟然笑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唐憶回頭看去時,只見伊芙雙手抱膝坐在車內,整張臉都在抽動中埋進雙腿之間。開心就好……他愉悅地想著。

    「呵呵……阿爾……阿爾你……呵呵……」

    笑聲在許久之後方才轉細,卻仍是久久不息。然而到得某一刻,唐憶才忽然明白過來,那究竟是何等淒涼的、令人心痛的笑聲啊!在這之前他從未經歷過那般令人心碎的歡笑,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經歷了無數的變亂與故事,然而讓他感受到那般深沉悲涼的笑,前前後後也僅有過那麼一次……但這是後話了。

    半個小時後,在唐憶幾個輕鬆的小笑話裡,他們從丹瑪北門出了城,馬車經過已經收割的田野與黃紅相間的山道。伊芙父母的墳墓位於一處開遍細小黃花的山崗上,偶爾聳出的亂石、枯黃的野草以及細碎的黃色花朵起伏在這片山崗之間,山下是鱗次櫛比路徑分明的田地與莊園,房屋、柵欄、孤獨立在日光下的稻草人以及遠遠的城市,巨大的伊倫河從丹瑪城中倒退而出,再次匯成一股,延伸往東方的天際。

    「……其實根本就找不到父母的屍身,這塊小小的石頭是我十二歲時來立起的,我知道他們在這裡,可不知道在哪兒……」

    這一處山崗原本是十多年前的一處亂葬崗,後來漸漸的不再埋人,於是黃花與蒿草都長得茂盛,在那處石塊之前伊芙說了很多話,有時是自言自語,有時也對唐憶說起。

    「往後治好了病,獲得幸福,應該就是對他們的最大安慰了吧……」唐憶這樣安慰她。

    「是啊……治好了病,獲得幸福……阿爾,我從前有個心願呢……」

    「是彈琴嗎?」

    「不是……」伊芙笑著搖了搖頭,「傳說在南方風媚原野的邊緣上有一道黃金海岸,那裡有大片大片的鑲金玫瑰花海,美得跟夢幻一樣,只要能夠看到那樣的花海,據說就能獲得幸福……忘記是誰跟我說的這個傳說了,可是小的時候無論如何都想去看看,既想彈好七絃琴,又想去看鑲金玫瑰,阿爾,我的願望是不是太多了?」

    「哪裡,我的願望更多,對人類……至少對伊芙你來說,擁有怎樣多的願望都不是一件過分的事情……」因為老天真是給了你太多的苦難啊……

    「如果有能力的話,可以幫你實現那個願望就好了,鑲金玫瑰沒得賣嗎?」

    「沒有的,那或許只是傳說中的花朵吧……」

    「真可惜……」

    「謝謝你,阿爾,謝謝你……」

    中午他們在那座山崗附近的一顆樹下吃了午飯,伊芙原本以為會直接回去,唐憶拿出帶來的食物時她高興得快要哭出來。他們在樹下聊了很多東西,這一天裡伊芙都很健談,記憶中,她這樣興奮地說話還是第一次,大概是因為病快好的緣故吧。

    下午天空中有著大朵大朵的白雲,很好的天氣。馬車在雲影的保護之下回到丹瑪,經過一個小碼頭的時候路邊有賣茶水的小攤。唐憶將馬車在路邊停下,兩人在茶水攤旁休息,不時有船隻開過來,當一些衣著華麗的人下船之時,碼頭兩側的乞丐們便會擁擠上去,祈求這些貴族老爺們的施捨。

    「我以前在這裡搬運過東西呢……」

    望著在碼頭上不斷將貨物搬運上下的壯漢,伊芙輕笑著說道。

    「哦?你搬得起來?」

    「哪裡……」伊芙聳了聳肩,「那時候因為少人了,我死求活求地才讓那位執事大人答應讓我試試,可是力氣真的是太小啦,咬緊牙搬貨下了船,然後就連貨物都摔在地上了……我知道那些東西要是摔壞我可怎麼都賠不了的,所以將身子墊在下面了……」

    吐了吐舌頭,伊芙露出個頑皮的笑意:「那時候還好反應快哦,可是接下來當然不會讓我再干了,腳上也被壓得好疼……不過有一位貴族老爺下來的時候,我撿到了兩枚銅板……」

    聽她說起往事,唐憶低頭喝茶,無法回答任何一句。過得片刻,他們喝完了茶水,彷彿是為了回憶當初的情景,伊芙下到了碼頭下方,搬運貨物的苦力不時與她擦肩而過,兩旁的乞丐中有老有少,這時一艘船開過來靠了岸,大群乞丐頓時都圍了上去。

    「有很多似乎沒什麼病痛嘛,也來當乞丐……」望著前方的擁擠,跟在伊芙身邊的唐憶皺了皺眉頭,伊芙說道:「是啊,那些人力氣又大,好多真正需要錢的老人家都沒辦法擠進去呢……」

    正說著話,陡然聽見前方傳來一聲大喝:「你們這些下等生物!滾開!」

    隨著那個聲音,巨大的力量陡然在前方爆裂開來,頓時間內外十餘名乞丐都往外橫飛了出去,幾人當場就掉進了水裡,只見在前方出手的,是一名身背奇怪兵器的少年,目光睥睨,滿臉的桀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倒與菲利克斯有些相似。跟在他身邊的卻是一名灰髮蒼瞳的主精靈女子,穿著並不華麗的皂色長袍,冷漠地看著這一切。

    「有手有腳的不去幹活,卻在這裡裝可憐,人類之中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敗類,因此才會被其他種族瞧不起!」

    那少年狠狠地說著話,唐憶還未反應過來,身邊的伊芙已經噗通一聲跳下了水,片刻之後,在唐憶的幫助下救上來一名落入水中的老人。

    「你……怎麼可以這樣……」

    依唐憶對伊芙的理解,若是在往常,即便受了欺負她恐怕也不敢對於強勢的階層說出這樣的話來,此時扶著那老者,渾身濕透的她卻忍不住衝著走過的少年低聲說了一句。但隨即,那少年側過了頭來。

    或許也只是下意識地側身查看說話的人到底是誰,不過就在這一看之下,那少年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凝視片刻,在伊芙微有怯意的時候,他低低地俯下了身子,以審視的目光靠近了她。

    「女人,你的身上……似乎有邪惡的氣息啊……」此刻伊芙臉頰上的妝已經完全被水沖散,經過了水的浸濕,臉上的白斑顯得更加明顯,那少年的語氣似乎也不是很確定。眼見這樣的情況,唐憶橫移一步,擋在了伊芙的身前。見有人出頭,那少年站直了身子,望著唐憶正要說話,旁邊卻陡然響起了唐憶熟悉的一句口頭禪。

    「真有……愛啊--」

    少年的陡然轉身間,巨大的力量猛襲而來,「轟--」的一聲在唐憶身前爆散,待到那力量漸漸平息,身背古怪武器的少年已經退出了好幾步外,站在唐憶身邊的男人一頭亂髮,對著前方做出一個猥褻的中指。

    「說什麼人類是下等生物的,是你本人心中在自卑吧,有什麼傷心的往事嗎?我開導開導你啊……」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21 03:15 PM

第65章詛咒


    淡淡的雲影緩緩的變幻流過,碼頭之上,兩名少年靜靜地對峙著。感受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原本還在船上的乘客都不敢再下來,原本來往搬運貨物的苦力們也都不再靠近。在菲利克斯與唐憶身前不遠處,身著皂色長袍的主精靈女子微微歎了口氣,低下頭沒有說話,那少年則漸漸笑了起來。

    「呵呵……好啊,一到丹瑪就有這樣大的收穫,也就不算白來一趟了。剛才的那一拳就是所謂的吞天魔狼殺吧?我是聖伊洛戰神殿新任守護者愛德華。格蘭納斯,報上你的名字,與我一戰吧!」

    見對方戰意昂然,見獵心喜的激動神情,菲利克斯卻是憊懶地笑起來,手卻在背後揮了一揮,示意唐憶帶著伊芙離開。

    「阿爾,我們……我們快走吧……」聽到對方顯赫的身份,渾身是水的伊芙臉上流露出恐懼的神色,唐憶點了點頭,對著伊芙說道:「我們先走……你當心了。」後半句自然是衝著菲利克斯而發。兩人走上碼頭上方的階梯,菲利克斯的聲音才緩緩傳來。

    「大家都是男人,拜託你剽悍點。打個架而已都要報名字,你當是訂婚嗎!?」

    話音剛落,白光便如同閃電一般的從背後亮起,回頭看時,只見那名為愛德華的少年手持一把琉璃般的長刀,週身上下電芒流轉,猶如天神一般。而菲利克斯的身體則在王甲龍身的金芒保護下狼狽地飛起,這一擊竟然是他佔了下風。

    不過,以這一招間的比拚難以判斷實力的強弱,那少年的刀看來相當厲害,而菲利克斯今天甚至沒有帶著武器在身上。下一刻,菲利克斯在空中硬生生地煞住了身形,挾著蒼白的光芒再次衝上前去,頓時間碼頭上便被噼噼碰碰的打鬥聲籠罩起來。間菲利克斯一時半刻不像有事的樣子,唐憶與渾身濕透了的伊芙擠出人群上了馬車,往中二區的住處趕去。

    車上並沒有可以替換的衣物,伊芙的樣子看起來就很不好,躲在車內蜷縮著身子,唐憶問了她幾句,她也是息息索索的做出些不可信的簡短回答。馬車駛過幾條街區後,一道身影從天而降,坐到了唐憶身邊的位置上,正是開戰不久的菲利克斯。

    從他此刻的神情上看不出什麼異樣來,只是左手的衣袖卻似乎被什麼炸了一般的焦黑破爛,搖了搖頭,他掀開車簾望向裡面的伊芙,隨後喃喃說道:「真有愛哪,居然碰上神器了,下次一定要好好地跟他打一場……喂,女人,你沒事吧?」

    「沒事……」車內傳出伊芙細弱蚊蠅的回答。唐憶疑惑道:「神器?」

    「戰神殿的上位神器『聖刀紫琉璃』,嘿,當初戰神宮可是與光神宮平起平坐的神殿啊,傳說在一千多年前聖子天一的時代甚至能夠隱隱凌駕於光神宮之上。可是後來還是漸漸衰弱,最終並入光神宮了……」不屑地吐了吐口水,他揉了揉頭上的亂髮,「但無論如何,這把刀還是很厲害啊。」

    「所以你打敗了?」唐憶笑著說道。

    「切,像我這麼拉風的男人有可能被那樣心裡自卑的傢伙打敗嗎!?」菲利克斯大聲地抗議起來,「只是今天有其他事情,沒功夫跟他玩而已,況且我的傢伙也沒帶出來,唔,空手的話,的確是有些困難……」

    在那少年張狂的外表之下,實際上有著相當細膩的內在,從他此刻承認打敗對方很困難便可以看出這一點。唐憶心中想起一件事,轉移開話題隨口問道:「菲利克斯你怎麼也認識伊芙嗎?」

    這問題一出,頓時馬車內外的兩人都有些張口結舌,過了好一會兒,菲利克斯方才說道:「干,你不知道我收保護費都是從學院那邊收來的嗎?中二區離學院那麼近,我每次去收保護費時就她不交,我當然認識她了!這女人可欠我很多錢呢!」

    明白菲利克斯的性格,唐憶自然不會相信這個解釋,但是既然他不願意說,自己也就不再問下去。不一會兒馬車抵達目的地,伊芙下車回家,兩人等著她洗過澡換上新的穿著方才離開。原本算是開心的郊遊以這樣的形式收場,望著伊芙又穿回身上的破舊斗篷,唐憶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與菲利克斯在中途分手。駕著馬車回到住處,下午的時間還算早,暴風與怒加躺在林蔭之下打瞌睡,兩層小樓裡靜悄悄的,他推開臥室的房門,銀髮的女子安詳地沉睡在那張大床之上。他走到床邊坐下,久久靜默。

    「……小雪,世界要只是我們的那片森林該多好啊……」

    「…… 文明源於人類的碰撞,帶來交流和舒適,人們在妨害和被妨害中獲得生存的意義,同時也產生如此之多的牽絆與傷口……我知道是因為我心中的躁動最初打破了那片安寧的天地,從你沉睡的那天起我便明白了,你快醒來吧,你一向都在遷就著我,所以,就當是任性的要求也好……」

    柔和的日光穿過窗戶,空氣中有金黃色的微塵輕盈浮動,房間裡低回著少年的喃喃輕歎。

    「你快醒來吧……」

    不一會兒,克莉絲汀娜清脆的嗓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晚飯的時候,唐憶跟芙爾娜說起伊芙的故事。

    在貴族學院之中,芙爾娜一向以冷艷而聞名,但回到家裡之後,她便沒有了半點冷漠的氣質,披散開靚麗的長髮,穿上潔白的紗裙,自有一股嫻雅居家的柔順氣質。對著唐憶她一向是溫柔而近乎討好的,若是讓學院中的其他人看到,必定會驚得掉落一地的下巴吧。煮飯洗衣等家庭瑣事往往是兩人各佔一半,晚上他們會聊起一天內發生的事情,隔壁公爵府的小姑娘大抵都會介入其中。克莉絲汀娜的煉金術天分著實了得,常常與唐憶在一塊商量新的構思,或者與芙爾娜合作奇特的法陣,不過無論如何,貴族教育中除非受到邀請,打攪別人吃飯是很大的忌諱,因此用餐時間大抵都是兩人的二人世界。聽了唐憶的敘述,餐桌那頭的芙爾娜沉默良久,終於輕聲一歎:「伊芙小姐好可憐啊……雖然她或許並不需要憐憫這樣的東西……」

    「嗯,她很勇敢,只希望她往後能夠幸福吧,否則這世界就太沒道理了……」

    這樣的對話進行後不久,深夜時分,草地上傳來暴風與怒加的低吼聲,隨後有個孩子的哭聲夾雜著恐懼遠遠傳來。

    「雷撒督克先生……阿爾。雷撒督克先生……你是在這裡嗎,雷撒督克先生,嗚……伊芙姐姐她不見啦,雷撒督克先生……」

    來的是伊芙家的一位殘疾孩子,帶來了一張羊皮信箋,上面有伊芙歪歪扭扭的留言:「抱歉啊,姐姐不得不離開了,大家要好好的,不要找我……」

    「嗚…… 伊芙姐姐今天下午變得好怪,跟我們說了好多話,還做了好多好吃的……吃完晚飯她就出去了,一直到晚上都沒回來,我們才發現這張字條,找隔壁的叔叔念了…… 大家找了一晚上都沒有找到,嗚……她什麼吃的東西都沒帶,存錢罐裡的錢也沒少,我們想著想著就只能來求你了……雷撒督克先生,請你一定要幫我們找到伊芙姐姐啊,她今天傍晚的時候病情發作了一會兒,好痛好痛的樣子……」

    在孩子的哭聲中,唐憶漸漸明白了大概的事情。可伊芙為什麼會走呢?她的病已經得到了控制,一切都在好轉……可為什麼還會發作……

    那個晚上他們在一切伊芙有可能去到的地方尋找著她的蹤跡,帶著暴風和怒加,少女的氣息消失在夜風呼嘯的懸崖之上,下方是無數的礁石與洶湧的海潮。一切的訊息顯示,伊芙從這裡跳了下去。

    沒有屍體,這也許是唯一的安慰。

    第二天清晨,日光在雲間顯得模糊而陰鬱,唐憶來到芭芭拉老師的家裡,問起伊芙的事情時,坐在椅子上抽著雪茄的中年女人沒有半點的意外。

    「昨晚就在想,你也該過來一趟了……」

    「伊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她的病情已經好轉了嗎!?」

    「騙你的,那是。」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中年女人瞇起了眼睛,「那個女孩子不希望你知道,畢竟你是為了幫她,她希望你能高興。那並不是病啊,是無可救藥的詛咒,至少暫時來說還沒有一例解除的事實出現……」

    「詛咒……」

    「我想你應該也聽說過的。」芭芭拉夫人淡淡地開口,「惡魔的詛咒啊。」

    「什麼……」回想起昨天被那愛德華說出身上有邪惡氣息時伊芙的反應,唐憶陡然間明白過來,喉嚨有些乾澀地問道,「她的詛咒……發作了?」

    「我想已經漸漸開始發作了吧,目前應該只是開端,可她自己應該也意識到了,首先應該是力量的加強,身上一部分地方開始出現鱗甲,產生巨大的痛苦,然後人開始嗜血,對肉類的渴望,殺性增加。之後便會產生最終的變異,迷失本性後因為詛咒本身的不完整而死去。」彈了彈指間的煙灰,芭芭拉夫人繼續說道,「知道你接著會問什麼。已知的解決辦法應該有兩種,最直接的是找到黑夜妖精的聖物月之石,可以用來破除一切詛咒。第二種則是據說足以實現任何願望的終極神器八星蛻,不過目前來說找到兩樣東西的可能都等於零。」

    「八星蛻……月之石我恐怕有辦法啊……」聽得她說完,唐憶陡然抬起頭來。那八星蛻是什麼東西他弄不清楚,至於月之石,假如去找露西妮幫忙……

    「拉倒吧,知道你有個行刑者的朋友,可月之石現在連黑夜妖精都不知道在哪裡。你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當初的精神法師,目前對這個詛咒研究最深的人是誰嗎?」

    「是……芭芭拉老師你嗎?」唐憶試探著問道。

    「切,我才沒功夫研究那種東西。」芭芭拉搖了搖頭,「是那個教伊芙彈琴的老頭,他的朋友被這個詛咒折磨足足有二十多年,他也一直研究了二十多年,據我所知,十多年前他曾經親自闖入艾德台地,事後被黑夜妖精一族視為莫大的仇敵,可仍舊一無所獲。」

    一陣難言的沉默,過得片刻,唐憶艱難地問道:「沒有……辦法了嗎?」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你們找到伊芙了嗎?」

    芭芭拉曾經說過她也有她的情報來源,想來這一晚尋找伊芙的事情也已經穿入了她的耳中,唐憶搖了搖頭:「……但沒看見她的屍體,我想找找那片懸崖下的幾個大溶洞,或許……」

    「嘿,整片丹瑪的地下都是海水侵蝕的溶洞,就算能夠發動凱瑟琳丫頭手下所有的力量進去找,估計你也找不到伊芙的半片衣角吧。」她的眼中浮現出一絲笑意,隨後問道:「不過……你真那麼想幫她嗎?就算事後得到的仍舊是無法改變的結果?」

    察覺到她表現出來的神情,唐憶心中陡然一陣狂喜,問道:「芭芭拉老師難道你……」

    「罷啦罷啦,不逗你了……」揮了揮手,中年女人說出一片海灘的地址,「去那裡可以找到菲利克斯。說起來你兩次要找人都是我幫你找到,往後該要怎麼報答我呢……以身相許嗎?哎呀呀,真傷腦筋哪……」



第66章禁術



    時間是上午,雲蔭遮蔽了日光,來到那處海灘之時,菲利克斯正看來百無聊賴地坐在最大的一塊礁石之上,不遠處有間簡單的小木屋,四周空無人跡。

    「噼碰--」水花在礁石上飛濺而開的時候,唐憶走到了少年身邊坐下。

    「她還好嗎?」

    「嗯啊。」口中叼了一片牛肉條,少年側身一指那木屋,「下手太重啦,恐怕還得一段時間才能醒來。」

    「怎麼了?」

    聳了聳肩,菲利克斯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那女人太堅決啦,沒見過想死想得那麼乾脆的。走到懸崖邊就那樣噗通一跳,害我也跟著跳下去了。幸好在半空中打暈了她,估計她現在已經以為自己死掉了吧。我說……我們待會扮成亡靈嚇嚇她怎麼樣?」

    「呵……」唐憶笑了笑,好半晌方才說道,「你說……惡魔到底是種什麼東西呢……」

    「我怎麼知道……」揮了揮手,菲利克斯露出嫌惡的神情,「總之世界上有比人類更邪惡的東西嗎?」

    「有啊。」

    「唔?」

    「你不是嗎?」

    「被你這樣說,我可真夠高興的。」

    兩人的眼睛瞪在一起,片刻後一齊笑了起來。海浪翻湧而起,一波波地拍打在礁石之上,飛散成千萬水珠,過得許久,菲利克斯說道:「幾年之前常常一個人來這片海灘,一直思考一個問題來著。」

    唐憶以驚奇地目光望著他,片刻後說道:「你也思考問題的嗎?」

    「當然,我又不是蟑螂!」出奇的,對方此時並沒有鬥嘴的興趣,「那時一直在想,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感覺呢?假如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怎麼樣?很有命運的感覺吧?」

    「那時你幾歲?」

    「十二歲到十四歲之間都在想這個問題。」

    「……」

    「但總之想不出來,所以十四歲的生日一過,我就背著兩把刀離開這裡了。」

    「現在想出來了嗎?」

    搖了搖頭:「還是沒有,可是沒辦法啊,無論如何我不希望連思考這個問題的機會都失去,所以我又背著兩把刀回到了這裡,但是刀已經不是離開時的刀……說起來我擁有了兩把更加鋒利的刀,拿著它們,即使面對著巴克那羅夏我也不會感到畏懼,可在那個問題上,無能為力的感覺仍然沒有任何的改變,力量毫無作用。」

    菲利克斯無奈地笑了笑:「所以說啊,假如世界上真有命運之神這個傢伙,我想一定是一個長久得不到愛而終於抓狂到心理扭曲的變態糟老頭吧。」

    「把我們的愛分一點給他如何?」

    「假如他對我好點,我是不介意啊。」揉了揉頭上的亂髮,菲利克斯站了起來,「既然你已經來了,待會去開導一下那女孩子吧,說起來我還一直在苦惱假如她醒來是不是該再把她打暈一次呢。忙了一晚,我可得回家睡覺了。」

    「嗯。」唐憶點了點頭,望著菲利克斯跳下礁石,在沙灘上轉過頭來:「有什麼問題的話隨時過來找我,說起來那兩把刀雖然解決不了命運,但是對著其他的東西可一點都不含糊……另外可別忘了幫我問候伊芙好,我對她有救命之恩了。」

    「呵,一定……」

    菲利克斯走後不久,木門吱呀一聲,輕輕地打開了,身著斗篷的女子見到坐在礁石上的唐憶,不由得怔住了。片刻之後,方才在唐憶的注視下緩緩走了上來。

    「阿爾……為什麼要救我呢?」蜷縮著身子在唐憶身邊坐下,伊芙雙手抱膝,發出低泣之聲。

    「是菲利克斯救的你,我雖然很想幫忙,可終究沒能幫上什麼……」唐憶歎了口氣,「說起來,剛聽到事情真相的時候。我真有被雷劈上腦門的感覺,可無論如何,我覺得死解決不了問題啊,伊芙。」

    「可不死又能怎麼樣呢?反正到了最後……」伊芙哽咽道,「我盡力了啊,阿爾……」

    「我明白的。」唐憶點了點頭,「假如把我自己放在相同的位置,我想我甚至做不到你現在這樣。可事情還沒有到最後一步不是嗎?或許……或許再過些日子就會有新的希望呢。我過來的時候,芭芭拉老師跟我說過,暫時恐怕無法完全解決詛咒,但是如果要阻止詛咒發作,她應該還是能夠做到的。」

    他沉默一陣,繼續說道:「說起來其實每個人考慮事情首先都是考慮自己啊,伊芙,你付出過比誰都更多的努力,假如這樣都無法得到幸福,那我們的努力又算得了什麼呢。無論如何,先試試吧……」

    坐在那兒,伊芙擦拭了臉上的眼淚:「阿爾你不知道,死的感覺……真的很輕鬆啊,雖然也會有放不下的、仍然想看到的東西,可是從懸崖上跳下來的那一瞬間,真的整個人都輕鬆下來了。去到另一個世界,就算不是天堂也無所謂,只要可以開始一段新的生活……可是啊……」

    風中有她大聲呼吸時發出的聲音,片刻之後,她問道:「阿爾你希望我活著嗎……」

    「當然。」

    「既然阿爾你希望,那我就試試……」伊芙轉過頭來,淚水之中露出一個笑容:「但是如果我真的撐不下去了,那時候……那時候就讓我走好嗎?」

    好半晌,唐憶艱難地點了點頭:「……好的。」

    事先並沒有想到說服伊芙竟然會這樣簡單,這大抵也得歸結於她那不願意給人找麻煩的性格,縱使自己身心痛苦,可仍舊願意為了旁人而做出努力。唐憶忽然不知道自己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回到中二區,伊芙與幾個孩子哭成一團。離開之時,街道上有許多士兵來回巡查,挨家挨戶地敲門,卻是光神宮已經發佈了緝捕異端惡魔的文告,並且依靠軍方的力量開始了大搜捕。

    由於三個多月前巨神兵的事情,名為凱德羅伊的白衣主祭盡起阿特羅卡境內的光神宮精英,卻在那一役中折損大半。而因為某些事情的牽絆,聖伊洛方面至今仍未對這邊進行人員補充,因此就造成了光神宮力量的巨大空虛,沒有了這些作為領導指揮的高層精靈,如今緝捕惡魔的事情根本無法獨立進行。對於只由軍方進行的搜查,此刻的唐憶倒沒有半點驚慌,不一會兒,他找到負責這一地區的高級軍官,隨後,伊芙一家便被排除出了搜查的範圍之外。

    回去之後,他開始從凱瑟琳夫人的情報系統中調出有關於當初精神法師事件的全部資料。在從上午仔細看到晚上,挑出幾乎滿滿一頁生字之後,他終於弄清楚了當初事件的來龍去脈。

    事件的起點,便如同菲利克斯所說,是為了大幅度提高士兵們的體質,以期待在戰鬥中取得最大戰果。但事實上有關精神法師的領域卻並非由國家支持,當然,所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在背後順手進行一點推動也是有的。但是有關於惡魔的研究畢竟大大的違背光神宮的意志,因此在這方面,不可能進行真正意義上的支持。而有關這一詛咒的最終出現,說起來相當諷刺,則出自一位名叫做奧格羅斯。薩姆拉的主精靈之手。

    奧格羅斯。薩姆拉,在此時更廣為人們所知的實際上是他「靈魂大師」的稱號,說起來,這人實際上是個相當不受族人待見的主精靈。主精靈這一種族,無論男女都是長得優雅俊逸,但這位奧格羅斯卻是個特例,從出生時開始,他不僅長相極其醜陋,並且一隻手也是畸形,從小以來,啟智遲緩,因為自卑而害怕與人交流,後來漸漸的變成了一個結巴。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物,後來竟然會與當時主精靈中最為美麗的少女席娜菲相愛,其中的理由到底是因為他有著其深如海的內在或是一塌糊塗的善良,資料中自然無法調查得詳盡,只知道是為了這個少女,奧格羅斯走上了修煉精神魔法的路途,在三十年前,三十出頭的他成為精神魔法的宗師級人物,經歷就委實稱得上「傳奇」二字。

    數百年來,主精靈誠然是大陸上位於最頂點的種族,但都是靠著團結的力量統治這個世界,真正驚才絕艷的孤身英雄卻相當之少,除了有幾個老而不死的千年長老鎮住這個世界武技魔法的至高點,能夠在百歲之前達到一系頂點的人卻是從未有過。也因此,就在三十年前,奧格羅斯這個面目醜陋、手臂畸形並且結巴的怪胎也就成為了當時主精靈長老以下最為出色的人物。而他與席娜菲的戀情,也終於到了可以曝光天下的地步。

    當時因為奧格羅斯而修煉精神魔法的法師中,到底有多少認為奧格羅斯是用精神魔法控制了席娜菲進而幻想到自身修煉魔法後的「幸福」,這一數據不得而知。但總之,就在這段戀情公佈出去的共同,似乎是刻意的惡作劇一般,長老團中做出了讓席娜菲擔任祀奉辛洛斯聖女一職的決定。

    成為光神宮的聖女誠然是莫大的地位與榮耀,但唯一的缺憾是絕不可以與男子發生肉體上的關係。奧格羅斯是靈魂大師,席娜菲誠然也是心性空靈的女子,但無論如何,原本就已經發生到天雷勾動地火的戀情不可能僅止於精神領域。這個時候,我們的英雄奧格羅斯便表現出了剽悍的心性,就在宣佈席娜菲為聖女的當晚,他給席娜菲破了身。

    按照資料上的分析,主精靈內部實際上是一個相當有人情味的組織,由於人數算不上非常之多,彼此之間往往都有些親屬血緣之類的關係,一般犯些錯誤適當的求個饒賠個罪也便可以內部解決。當時奧格羅斯在主精靈中的風頭一時無兩,人也相當傲氣,估計便引起了一些長老級人物的警惕,這時候將席娜菲推上聖女位置,恐怕無非也就是讓奧格羅斯服個軟:我錯了,不該這麼囂張……如此一來,聖女位置也就隨時可以換人。但這群老頭沒有考慮進去的是,奧格羅斯從小便在侮辱與自卑的氣氛中長大,孤獨與自卑往往會造成畸形的自傲。而當他不顧後果地與席娜菲發生了關係,一切也就變得毫無轉圜餘地。

    第二天,席娜菲被推上瀆神的火刑架。而在當天晚上,火刑將要執行的同時,奧格羅斯也將惡魔之術發揮到了極致,在聖伊洛展開了規模最為巨大的廝殺。

    精神魔法沒有肉體的攻擊力,雖然以奧格羅斯此刻的修為,一個直接的精神衝擊便能抹殺掉對手的靈魂,但這樣面對著出手的長老級人物仍然遠遠不夠,而就在火刑架的祭壇之上,他以精神魔法接通了上古魔神,將自己直接變為了最為兇惡的血魘惡魔。戰鬥殺得天昏地暗,兩名主精靈長老死於此役,可以說是主精靈數百年來的最大損失,當時的奧格羅斯無人可敵,光神宮甚至已經準備出動此時大陸最強的魔法武器「奧哈巴姆怒龍炮」進行直接轟擊,但在怒龍炮組裝完成之前,重傷的奧格羅斯已經帶著同樣重傷的席娜菲殺出了重圍,再次出現之時,已經是十年後光神宮對於精神法師清理得最厲害的時候。

    十年的時間,奧格羅斯在暗中將惡魔之術傳遍精神法師的領域。等到光神宮終於決定對精神法師展開最大規模清洗之時,詛咒之術已經無比盛行起來。因為當初奧格羅斯的事情,光神宮對於精神法師的清理雷霆霸道,察覺到事情毫無轉圜餘地,精神法師們的逆襲也由此展開,如此一來當時中了不完全惡魔詛咒的人數難以估計,許多的詛咒在當時便已經發作,而在那之後潛伏下來的,爆發週期大概在二十年左右。

    那場大清洗從二十三年前展開,歷時足足六年,就在二十年前的時候,奧格羅斯現身而出,企圖以領袖之姿統合當時在逃亡中的法師。他當時大概沒能想到,首先等來的,卻是巴克那羅夏在好友受到詛咒之後的雷霆之怒。

    王蛇之劍,當世無匹。面對著當時處於全盛時期的巴克那羅夏,甚至能夠撕殺兩名主精靈長老的惡魔之軀沒有任何反抗之力,據說當場便被腰斬而死。事實的結果無人親見,但自那之後,巴克那羅夏未有受到半點傷害,奧格羅斯卻再沒出現。此後三年,光神宮對於精神法師的清洗也漸漸接近尾聲。想來伊芙所中的詛咒,也是在那時被施加上身的。

    知道了有關精神詛咒的始末,對於解決伊芙的事情實際上並沒有多大的作用。抬起頭來,天色已經接近黃昏。面色冷然的高挑女子走過來送上一杯咖啡,露出一個微不可察的笑容:「時間不早了,雷撒督克先生還要繼續在這裡看嗎?」

    「呃……啊,謝謝了。我也打算離開了。」

    「噢,對了,剛剛接到一個消息,恐怕跟雷撒督克先生你有關的。」

    「嗯?」

    冷面女子語氣淡淡的:「今天上午的時候您以皇室徽章關照過中二區的軍官們不必對一位叫伊芙的女子進行騷擾吧?那位女子是雷撒督克先生您的朋友嗎?」

    「嗯……」唐憶抬起頭來,「怎麼了,她出什麼事了嗎?」

    「恐怕有些麻煩。」女子點了點頭,「那名叫做伊芙的女子其實是被詛咒的人吧?今天下午的時候光神宮來了人,直接將她抓走了,軍隊的力量並未參與其中,所以我們估計是有人向光神宮告了密……」

    坐在那兒瞪大了眼睛,唐憶只覺得自己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好半晌方才語氣乾澀地問道:「那個……知道告密的人是誰嗎?」

    「已經吩咐調查,暫時還沒有消息。」

    「啊,是嗎……謝謝你,這個……怎麼會這樣呢,她從沒得罪過什麼人……啊,謝謝你,安吉麗娜小姐。」

    「沒什麼,您需要點酒嗎?」

    「啊,謝謝,不用了,我想我需要安靜一下,抱歉,但是……」

    「那我先出去了。」

    女子的身形退往房外,到了門口時,唐憶忽然叫住了她:「呃……我記得凱瑟琳夫人跟我說過,如果需要什麼資源,可以隨意使用,對吧?」

    「是這樣的。」

    「那麼……請為我準備一些東西吧,謝謝……」

    他有些忙亂地說出要準備的物件,待到說完,名為安吉麗娜的女子再次確認一遍,終於退出門去。待到房門關上,唐憶閉上眼睛,思緒紊亂,連呼吸聲都有些顫抖起來。

    「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你是白癡啊,唐憶!」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25 12:47 AM

第七章 三重假面


    落的林蔭與***之間,高牆間隔了道路與建築間的土座低伏的堡壘,薔薇公館,這是屬於光神宮的私有產業。

    淡淡的月光之下,少年細心地擦拭著那把有如紫晶般的長刀。毛巾沾過聖水,每一次的擦拭都使得紫晶愈發澄淨清澈,幽藍的電芒在其中隱隱流動,在四周襯出一股緊張的氣氛。擦拭完之後,他將刀尖直指向天,手掌輕輕感受其中的鋒刃。聖刀紫琉璃呵,每一次看你,都會覺得愈發的愛不釋手呢。

    傳說中的戰神之刀,自遠古以來,便承接了無數的榮耀與傳說。在戰神殿的記載之中,影響最為巨大的,自然是將近兩千年前有關於聖子天一的傳聞,以人類之身接引雷神之力,血肉之軀對抗奧哈巴姆怒龍炮,並且將甦醒的遠古黃金龍領主奧哈巴姆再次封印,領導大地上的種族支撐過太古獸奔這一絕世災劫,打破人魔之隔,最終令主精靈統一大地。有關於他的英雄傳聞不計其數,而最令愛德華心動的,或許是他是唯一一個公開將光神宮聖女娶為妻子卻無人敢反對的人。

    一想到光神宮聖女這個頭銜,他的腦海中便浮現出艾倫妮塔那冷漠的形容,自聖伊洛初見以來,他便被對方的容貌與氣質所吸引。光神宮的總部聖伊洛與創始之地聖托亞表面上雖然早已分離,但在實際上主精靈一族從不分家,若是要讓人來擔任聖女之位,在愛德華心中,實在非艾倫妮塔莫屬。

    對於艾倫妮塔有可能擔任聖女,愛德華心中有著一種躁動和雀躍的感覺,他首先想到的是三十年前在聖伊洛挑起大戰的奧格羅斯。雖然這些年來主精靈一直將奧格羅斯視為異端與叛逆,但年輕一輩中卻沒有不在暗中崇拜艷羨於他的,單人之力大鬧聖伊洛,上了聖女、打敗了數名長老之後揚長而去,世界上還會有比這更為榮耀的事情嗎?但奧格羅斯地力量仍舊不夠,遲早有一天,他會像聖子天一那樣,恢復戰神殿與人類的榮光,以絕對的力量打破光神宮定下的規則。使戰神宮聖子之名重又出現,睥睨世界。

    由目前開始,每一次的挑戰都會是他前進的階梯。那名碼頭上交手的少年、擁有末日戰天術的黃金假面、黑夜妖精行刑者乃至甦醒後的巨神兵……

    心中想著這些事情,忍不住就要仰天大笑三聲,但隨即,這豪邁地心情便被一旁一個令人噁心的聲音攪亂了。

    「哈,愛德華小朋友,幹嘛一個人在這裡發呆啊,失戀啦?讓大叔來開導開導你啊。」

    隨著那話語而來的是一名手拿酒瓶的中年男人。背後背著一把與他身形並不相稱的古樸巨劍,模樣看起來倒是剽悍嚇人。但愛德華明白他的底細。

    相對於全部上位成員都是主精靈的光神宮,戰神殿中卻有不少人類混雜其中,多半都是因為心性聰穎,資質過人而被戰神殿從小進行培養,如說他,十七歲時便因為絕對的實力與才華取得認同,繼承戰神殿的神兵紫琉璃。眼前地男人也是這樣。他是自己的前輩,從小便見過許多次。有個相當剽悍的外號:「猛虎」克林頓。話說小的時候自己還相當的崇拜他,但後來自己知道這傢伙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徒。武藝差得可憐,最大的本領便是見機不妙及時逃跑。到得後來竟然會被他混到戰神殿高層並且被派來丹瑪這個繁榮的地方,委實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凱德羅伊當初調動光神宮精英人士孵化巨神兵時,這「猛虎」克林頓便是其中一人,到得後來事情不受控制,由於衝在最前面的基本上都是丹瑪神殿的人。到得後來幾乎是全軍覆沒的下場,唯一肢體完全回來地,便只有他一人。其後因為人員緊缺,這傢伙陞官發財,不在話下。雖然據他本人所說是因為沖得太過,乃至幸運地躲過了巨神兵那橫掃而過的一炮,但自己用膝蓋想都知道,當時這傢伙必定是躲在某個角落中瑟瑟發抖,橫豎見證者大都死了,隨便他怎麼說都是好的。

    不過。大家同屬戰神一脈,他現在掌握的權力又不小,自己沒必要在這個時候拆他的台,而由於小時候的交情,也不得不恭敬一點對他。

    「猛虎大叔,你也出來巡查嗎?」

    「巡查?有什麼好巡查地?難道還真有人敢對光神宮不敬不成?」中年男人揮舞著手中的酒瓶,在他的身邊坐下,露出個曖昧的神情,「對了。你的那位艾倫妮塔小妞呢?我一覺醒來怎麼沒見她?哦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他拋棄你了,所以你才一個人在這裡擦刀,對吧?」

    愛德華淡淡地一笑:「她去了城中心的神殿中調集有關於末日戰天術的資料。對了,猛虎大叔,當時那黃金假面出現之時你也在場,可以跟我說說末日戰天術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嗎?」

    「啊啊,末日戰天術嘛……這個、那個……嗯,很厲害,那個真的很厲害啊,一拳一腳可就得倒一大片啊,哈哈……」中年男子笑了笑,連忙轉移開話題,「不過這個有什麼好說的……還是說說艾倫妮塔小姐吧?這個好地機會……你幹嘛不一塊跟著去?」中年男子又是曖昧地擠了擠眼睛。

    「唔,我在等人,今天晚上恐怕會有個很厲害的人物殺來。」

    愛德華又是一笑,望著對方的反應。不出所料,話音未落,中年男子立即顯出了慌張的神色,搖晃著腦袋左顧右盼:「很、很厲害的人物,那裡!那裡!」

    他看了一會兒,眼見每人,做出大義凜然的模樣:「有我戰神宮的猛虎坐鎮這裡,居然也有人敢來搗亂嗎?看我怎麼讓他有來無回!」隨後小聲試探道:「真的很厲害嗎?」

    愛德華點了點頭:「昨天已經跟他交過一次手,沒有分出勝負來,我們今天抓回來的那位惡魔姑娘應該是他地朋友,按照我地推測,他是必定會過來地。」

    「啊、啊。昨天……你有出紫琉璃嗎?哈哈,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讓他對不對?」

    「紫琉璃全出力,可惜當時他無心戰鬥,幾招

    跑掉了,但……咦,猛虎大叔,你去哪裡?」

    「呃,啊……居然有人敢將惡魔視為朋友。必定也是異端!雖然在辛洛斯的榮耀下我們並不會害怕挑釁,但是輕敵也是不應該有的態度,你不用害怕,大叔我這就調集人手,保證今晚萬無一失!」

    眼見對方逃也似的往堡壘之中跑去,愛德華不由得一陣好笑,將紫琉璃放回背後的刀鞘,他站起身來。有他和紫琉璃坐鎮這裡,別說是那個少年。即便是擁有傳說中滅世武學的黃金假面過來搗亂,自己也有信心與對方一戰,末日戰天術……

    瞳孔驟然間收縮,腦中的念頭在這一刻噶然止住,他感受著那陡然出現在自己背後的那股有如滄海蠻荒間縱橫而出地力量,那般的絕望與蒼涼,彷彿咆哮在天地之間,藐視一切生靈與法則,眼中所見的,是中年大漢回頭見陡然變得驚愕的神情。那目光……投向自己背後……

    自他十七歲得到了紫琉璃之後,這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壓力與恐懼,沒錯,就是恐懼!竟然會有人能夠在自己全無察覺的情況下直接站到自己的身後,說明他也能在舉手間奪取自己的性命。

    是什麼人這樣厲害……

    腦中的念頭只在瞬間轉過,他在絕望間陡然伸手拔刀。然而手方一握上刀柄,背後地那隻手已經拍了下來,將紫琉璃輕鬆按定在刀鞘之中,隨後是那陡然在腰間爆發而出的無匹巨力。

    這是……傳說中橫掃一切的末日戰天術!

    腦中閃過的,是這樣的一絲明悟,然而那力量已經在自己體內爆發開來,身體旋轉著被擊飛半空,目光掃過,一張流淌著黃金色光芒的面具陡然映入眼簾,隨後。他的身體飛過莊園間的樹叢,直朝著圍牆外飛去。

    對方的力量絕對強橫霸道,但由於本身的力量不弱,愛德華並未在被擊飛地瞬間失去意識,身體呼嘯著接近圍牆,陡然間,卻有一個人影從圍牆那邊翻飛進來,猝不及防間與自己對上,模糊的視線中……又是一張黃金假面!

    「我干……」

    耳畔流過那人有些慌亂的聲音。隨後一件東西重重地橫掃而來,正中腦門。意識也終於在這一刻遠離而去。而因為那人的打擊,他的身體又再次飛了回去。

    另一方面,眼見著愛德華在一瞬間便被擊飛,怔怔地定住身形的中年男人望著那陡然出現地黃金假面,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但洶湧的氣勢已經在瞬間鋪天蓋地般衝來,黃金假面大步前行。卻聽得「撲」的一聲,愛德華的身形又飛了回來,摔在黃金假面身前,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那假面的身形在錯愕間停下來,「猛虎」克林頓卻在那一刻找回了力氣,口中說著:「我什麼都沒看到,我什麼都沒看到……」轉身便跑,不過他此時已經走到了別墅旁邊,才一轉身,「砰」的一下撞在了堅硬的房屋尖角上,隨後捂著頭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似乎是暈過去了。

    望著那飛回腳下的身體,黃金假面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樹林的那邊,輕輕一笑,隨後如同空氣一般的消失了。片刻之後,「猛虎」克林頓地眼角睜開一條縫,終於在左顧右盼間站了起來。

    「不、不會吧……黃金假面居然這麼好騙……」

    揉著額頭站定了身形,唇畔的聲音卻又在下一刻噶然而止。他怔怔地站住,與此刻出現在樹林邊緣的一個身影愕然對望,手中提著一柄長刀,黃金假面去而復返!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但對方卻已經一面拔刀一面走過來,顯然對於自己的欺騙大為不滿,這次是拿刀砍,而不是空手打一頓便能夠算了。那黃金假面還未走近,中年男子陡然想起了什麼一般的轉身,「砰」的再次撞在牆上,隨後又摔倒在地,沒有了動靜。

    似乎不能理解這傢伙的行為,黃金假面伸手撓了撓頭髮,片刻後將目光望向了躺在地上背負紫晶聖刀的少年,他走了過去,在那少年身上看了一會兒,唯一明顯的傷害出現在額頭上,剛才自己翻牆進來,這傢伙恰巧橫飛出去,倉促間自己用刀鞘狠狠地砸在他地頭上,此刻已經流了不少血。他用手摸了摸對方背上的刀,隨後道: 「算了,這樣搶你地東西太沒品了,下次公平地打到你再說……」

    那黃金假面說完,站起身來向四周望了一圈:「看起來是他先進來了……上次可以正面打倒海茵。夏烏佳,這次居然能把這傢伙嚇得飛出去,到底用的什麼辦法呢……噬魔體真有愛啊……」

    隨著那感歎聲,黃金假面的身影再次於空地上消失。過得許久,「猛虎」克林頓再次摸著額頭爬起身來,還未站直身體,卻又再次凝固在了原地。因為一陣息息索索的聲音已經出現在了樹林旁邊的草叢之中,片刻之後,又一張黃金面具升了起來。

    「開什麼玩笑……黃金家族嗎?」

    中年男人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這次甚至沒有等他判斷出對方的強弱,直接轉身……

    「地下真黑啊,這張水道圖應該不會錯吧,嗯,現在應該是到了荒廢的後院裡,希望……沒有人……」

    望清楚了眼前的景象,正好見到一個背負巨劍的中年男人撞在牆上,陡然暈厥過去的情景。「沒有人」三個字此時方才喃喃念出,片刻後,第三張黃金面具望了望手上的羊皮地圖,再對照了眼前的巨宅。

    「呃……走錯了,到了正面了嗎……」



第八章 非人


    據從安吉麗娜那裡得來的情報,由於緝捕惡魔的命令然,此時人手短缺的光神宮許多的事情都得依靠軍方的力量來實現,突然抓到了一個被詛咒者,在未送到神殿之前,首先便是被關在了這薔薇公館。

    要說在丹瑪,屬於凱瑟琳夫人的情報組織絕對是最大的地頭蛇,這座堡壘式的建築雖然完全經由光神宮建造,但既然是在丹瑪,其中的結構虛實哪裡能夠完全瞞得過去。找來水道結構圖、內部結構圖,分析了伊芙有可能被囚禁的位置之後,他便戴上事先準備好的黃金面具,開始從水道進行入侵。

    事先並沒有經受過這方面的訓練,那水道之下又黑又臭,雖然經過了最大的努力,耗費了許多時間,可依舊找錯了位置。而之後發生的事情,就令他愈發的錯愕驚悸起來。

    從見到那被打暈在地上的戰神殿少年之時,他便知道今天的入侵著實有著愚蠢,難怪對方會將犯人押放在這,原來是有這樣厲害的人物坐鎮。而能夠將這少年打倒,可見在他之前必定已經有了更厲害的入侵者。結合伊芙被抓的事實,他心中已經有了一絲了悟。果然,就在不久之後,驚雷巨響勢若天崩,一道力量直轟上公館的天穹,頓時便引起一陣垮塌,隨後是一個囂張的大叫聲:「什麼光神宮、戰神殿,在我黃金假面之前統統是渣啊!」

    與記憶中的語調並不一樣,但那囂張無忌地語氣卻是與那人一般。因為這陣宣告。整個薔薇公館中的人們都已經被驚動起來,到處都是混亂之聲。唐憶圍繞著牆角向預定的位置前行,心中想道:「謝啦,菲利克斯……」

    不過,這樣的想法過去還未太久,又是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哈哈,去死吧!我們就是傳說中的黃金一族!哦也!」這一次,卻連語調都變得異常熟悉起來了。

    耶?黃金一族?那是什麼……

    他卻不知道,就在第一聲聲音響起之前。兩名黃金假面就在公館之中錯愕地見了面。

    一如「猛虎」克林頓所說,多年以來已經沒有人敢於明目張膽地招惹光神宮,此時這薔薇公館中所住的雖然不乏好手,但警衛等級卻實在低得可憐。兩名假面的力量又是強橫無匹。一路進去,凡有巡邏者,都是在還未發出聲音之前便被打暈。不過,當走到一個轉角處。手持長刀的假面卻陡然感受到了前方傳來的巨大壓力,那壓迫感只是一觸即沒,但顯然前方已經有人發現了他。手中輕輕將長刀拔出一半,對方卻已經毫無顧忌地在前方現了身。

    兩張黃金色流轉地面具互相對上。手持長刀的這人就顯然有些錯愕:「耶?耶?你不是……啊!遇上正主了嗎?」

    冒充人家的名字做壞事,此時被逮個正著,他做事雖然百無禁忌。但此刻畢竟有些尷尬。不過。下一刻,這種尷尬的感覺也就被掃得一乾二淨。他一把拔出了長刀:「你是什麼人?居然敢冒充我地身份,想死嗎?」

    惡狠狠的、足夠凶神惡煞的聲音傳過去,但聽得對方輕輕一笑:「菲利克斯,拜託下次要冒充這個身份之前先把頭髮和你的裝扮改一下,那刀已經是你地招牌了,你以為帶一把跟帶兩把有什麼不同嗎?真有愛啊……」

    「切,這才代表著我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啊……等等,你認識我!你是誰?」

    相對於菲利克斯,這人的裝扮卻顯然到家得多,不論聲音、體型、氣質都有些虛幻的感覺,很顯然經過了極好的魔法處理。聽了他地質問,那人也不說話,順手向後一揮,轟的一聲,一名感覺到不對而打開房門觀看的男子便被連人帶門轟飛到了走廊盡處地牆壁上,隨後,挾著無比地氣勢,那人一拳轟往上方地屋頂。

    「什麼光神宮、戰神殿,在我黃金假面之前統統是渣啊!」

    如此囂張的宣言一出,頓時整個公館都沸騰開來,走廊上地幾間房門一打開,便被那黃金假面的拳勁橫掃而去。另一側,菲利克斯也大概明白了對方的想法,身形頓時鬼魅般的舞動起來,將出現在走廊之中的人悉數打到在地,隨後,所有的人都被巨大的騷亂引動而來。

    建築隨著戰鬥而產生著局部的垮塌,在那石塊紛落之間,兩張黃金假面就以橫掃一切的姿態不斷破壞著周圍的一切,即便是當初在小天狼堡內,起盡精英的情況下光神宮一方都拿黃金假面沒有絲毫辦法,此時的潰敗就更加不在話下,而在另一側,由於所有人都被戰鬥吸引過去,唐憶也終於成功找到了關押伊芙的地牢。

    如同唐憶在記錄中見過的資料一般,真正守衛堅實的牢房,除了巨大厚實的青石牆壁,首先該有的還是無數重疊附加的魔法壁障,不過對於擁有噬魔體的他來說,這些魔法陣並不比一張羊皮紙來得更堅固,由噬魔體打破壁障,隨後是一個早已儲存在身體內的煉金法陣,當牆壁化為碎石倒塌之後,原本趴在大門處向外觀察著動靜的兩名守衛也終於反應過來。

    「黃、黃金假面……」

    「錯了,是黃金一族啊。」盡力壓抑下心中的起伏,唐憶低聲糾正著對方的稱呼,遊目四顧,只見就在身側一個鐵製牢籠之中,伊芙手腳都被鐐銬緊緊束縛起來,那身斗篷已經被揭去,渾身上下只剩貼身的單衣薄褲,手足間纏繞的繃帶仍舊存在,但有的地方卻不可避免地裸露出來,顯出難堪的膿瘡及傷痕,慘不忍睹。

    儘管心中早有準備,但當望見那些傷痕之時,唐憶仍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門外的騷亂聲不斷傳來。房屋如同雷鳴般地微微顫動。兩名守衛拔出刀劍,卻顯然有些色厲內荏,會被派來當臨時守衛的,大都不會是什麼武藝高強的人。唐憶平復了呼吸,冷冷地打量著他們:「要麼放人,要麼動手,好好選。」

    望著漸漸走近的唐憶,兩人顯然都相當緊張,不過。在某種程度上似乎還是光神宮的威嚴起了作用,一名守衛大喝一聲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唐憶伸出手來,爆裂魔晶還未按下。「轟」的一聲響徹在牢房的上方,頓時整個房間都開始震動起來。

    隨後是無數細小的震動。

    那顯然是因為房屋倒塌而引起地震響,巨大的石塊不斷落在了房間的上層。也是由於這陣震動,準備衝上前來的守衛頓時停了下來。隨後,另一名守衛戰戰兢兢地拿出了打開鐵籠地鑰匙……

    不久之後,通過了骯髒的水道,唐憶與伊芙出現在遠處的街道上。

    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燈影的霓虹在道路上灑落了斑駁地樹影,巨大的騷亂聲依舊在身後隱隱傳來,扔掉用來隔絕污水的油布之時。伊芙在他的擁抱下瑟瑟發抖。一言不發。

    唯一可以感覺到地。是她盡

    神色地將身上有膿瘡的地方移開唐憶的身體。

    「這下子就是共罪了吧,假如你被抓住。我恐怕也會被扔上火刑架了……」

    唐憶輕聲說著,脫下了帶有泥濘地鞋子,替自己和伊芙都換上新地,攙扶了她向前走去。片刻之後,他們轉入一條斜插而過地小巷,一隊舉著火把的士兵從大路上疾跑而過。唐憶從隨身地衣袋中拿出一顆魔晶握在手中,不一會兒,魔晶化為塵粉從手指間的縫隙中落下。

    通過有如隧道般的深巷之時,伊芙的聲音幽幽地響了起來。

    「小雪、和芙爾娜姑娘怎麼辦呢?你這樣子做……」

    「呵,沒關係的……」唐憶輕輕地回答。事實上就算沒有這件事也未必會有多太平吧,光神宮的人始終會為巨神兵而來,相對而言,這次只算小事了。不過這些事情沒必要跟伊芙說明白。

    不一會兒,穿過了那深黑的小巷,前方是一處急轉而下的山道,山道的懸崖下便是大海,月光在海面上灑下粼粼的波光,驚濤拍岸的聲音從下方隱隱傳來,風聲嗚咽間,唐憶陡然停住了步子。

    就在前方不遠處的道路中間,一個胖胖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那裡,那是原本與芙爾娜有婚約的懷特伯爵!

    「阿爾……雷撒督克先生……」風聲之中,微帶得意的聲音響了起來,「想不到你竟然真的能夠從那裡面出來,我可等你好久了呢。」

    心中漸漸升起一股明悟,唐憶沒有說話,但見那肥胖的身軀緩緩前行,懷特伯爵笑了起來:「你想的沒錯啊,這位惡魔姑娘的事情,就是我向光神宮做的報告,身為至高之神辛洛斯的虔誠信徒,雷撒督克先生,你現在的行為,令我相當的難以忍受啊。」

    「伊芙……快走……」不動聲色地將伊芙推到了身後,唐憶在心中分析著眼前這人的實力。當初芙爾娜拒婚之時,對於這人的調查就已經展開。按照那時得到的情報來說,這懷特伯爵從小便天資愚鈍,即使是現在,綜合的水準恐怕都未通過下階。這樣的人,通過爆裂魔晶便能夠輕鬆解決,但對方既然能夠在現在如此肆無忌憚地出現,應該不會只是自己出手。暗暗地將一顆魔晶扣在手中,但伊芙靠在身後始終不見離開,回頭看是,只見她滿眼是淚,劇烈地搖著頭。

    「你不走的話……」

    急促的話語還未說完,黑影陡然襲來,倉促間回頭,原本還在十餘步外的懷特伯爵竟然已在瞬間到了身前,這樣的修為,絕對不是下階的武者可以擁有。手中的魔晶倉促間揚起,但伊芙還在身後,就在這一遲疑間,魔晶已被懷特拍飛出去,隨後,頸上傳來巨大的收縮力道,懷特巨大的身軀已經將唐憶舉在了空中。

    下一刻,腰間用來裝載魔晶的袋子已經被扯斷扔下了懸崖。

    「噬魔體……能打敗海茵。夏烏佳嗎……現在看你……唔--」

    懷特得意的聲音還未說完,唐憶已經一腳踢上了他的頭部,隨後伸腿如剪刀般的擊上那粗胖的手臂。由於經過了巨神兵的改造,幾個月來與文森特的練習畢竟有些成果,一擊得手,他的身體摔回地上,捂著喉嚨退了幾步,隨後抓起伊芙的手臂便要逃開。然而差距畢竟是差距,只在下一刻,背後傳來一股巨力,他被懷特一拳擊飛了出去。

    「很厲害嘛,再站起來啊……」

    月光之下,那肥胖的黑影緩緩走來,忍住渾身將要散架一般的疼痛感,他艱難地站起身來,陡然間,另一個身影衝了上去。

    「阿爾快走!」

    實在是難以想像的變故,那一刻,伊芙的行動變得敏捷異常,待到唐憶看得清楚,只見伊芙的一隻手竟然硬生生地刺進了懷特伯爵的腹部。不過,這陡然出現的情景也變得格外詭異,懷特伯爵驚愕的表情漸漸便得好笑,在那被刺穿的肚子上沒有絲毫的鮮血流出,反而顯出了一股如同水紋般的波動。唐憶與伊芙驚駭的目光中,那肥胖的身軀伸手一揮,將伊芙的身體橫掃飛出。

    「唔,快要惡魔化了嗎?行動很敏捷啊……既然被你們發現了,那就……」

    語音低緩地發出了讚歎聲,隨著波紋的流動,那凸起的肚子也逐漸恢復了原狀。懷特的臉上發出詭異的笑容,隨後,唐憶陡然衝上,拔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扎進了他的身體,向下猛地一拉,依舊是如同水紋般的開口,懷特伸手掐住唐憶的脖子,將他再次舉了起來。

    「什、什麼東西……」

    「殺不死的東西啊,阿爾。雷撒督克先生……」懷特得意地笑著,手上的扼力不斷增強,伊芙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可終究沒有了再次衝上的力量。唐憶在空中奮力地掙扎,吃力地說道:「真的……殺不死嗎?」

    「如你所見啊,雷撒督克先生……在死之前,你難道就只有這句話要說嗎?」

    「咳,呵呵……」腦中的暈眩感不斷加強,唐憶的臉上卻露出了一個艱難的笑意:「咳……真的……殺不死嗎--」

    隨著最後那聲呼喊,他陡然聚起最後的力量,伸出手來朝著對方的頭部虛斬而下。懷特的手臂要比他的手長得多,這一下揮斬並沒有意義,不過,也就在這一擊之下,凜冽的火光陡然爆發而出,一瞬間形成一把巨大的熾烈光刀,轟然的巨響中,將懷特的整個身體都斬裂開來!

    「真的……殺不死嗎?」

    身體落回地面,唐憶喃喃地說著,然而就在他身體的前方,火光一直由頭部延展到下身的那個肥胖軀體卻並非倒下,在熊熊的光焰之中,展露出一種妖異的猙獰。

    「到底……是什麼東西……」

    「呵,咳呵……」

    怪叫聲響,那身體陡然衝上前來,一拳猛擊而出,唐憶雙手一架,頓時傳來骨架碎裂般的劇痛,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直摔向懸崖下方!

    「阿爾!」

    下一刻,他看見伊芙的身影也跳了出來。

    霎時間,初來這個世界的那天從懸崖上摔落的情景流過腦海,不過那一次隨後跟來的是小雪。那一次他無法思考任何事情,眼前卻不同,身體內的魔法力已經耗盡,一旦摔到礁石之上不會有任何的緩衝,死定了嗎……

    風聲之中,他望著緊跟而下的那個身體,月光的銀輝襯成華麗的背景,身體隨後旋往下方,海水在礁石上濺起前方飛散的光華。驀地,有什麼東西在身後將自己奮力拉了起來。

    「呼--」的一聲,陡然張開巨大的蝠翼遮蔽了月光,兩道身影在空中一個轉折,疾衝入不遠處深邃黑暗的巨大溶洞中……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25 09:38 PM

第九章 黑暗中


    滴答、滴答……」

    黑暗之中,能夠確實辨認出來的僅有水聲,夾雜在其中的聲響無不淒迷怪異,有如低咆、哭泣、掙扎、翻滾……他努力讓自己重又奪回對視力的掌控權,漸漸的,那一抹血色的幽紅映入眼簾。

    「伊芙……」

    他掙扎著望那片紅光的方向爬去,身下有一處處的水窪,頭上、身上都傳來劇烈的疼痛。不一會兒,他終於到了那幽紅光芒的旁邊,然而仍舊看不到任何東西,那光芒只是光芒本身。它有如凝固一般的浮現在那裡,卻無法照亮任何東西。片刻後,他吃力地伸出手來,以那幾欲四分五裂的頭腦想像著力量的聚集,終於,一簇火光搖搖晃晃地出現在他的手心之中。

    目光望見那發出幽紅光芒的人體時,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張臉依舊是伊芙的樣貌,然而從臉頰延展到全身,卻已經間隔稀疏地分佈了無數的細小鱗片,背後張開兩片巨大的蝠翼,此刻攤在水漬之中,卻彷彿兩片枯萎後的大片樹葉,最為可怖的是,在無數幼鱗與兩片巨翼生長出來的地方,那原本就傷害處處的身體此刻更是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裂口,鮮血染滿了她的軀體,同時將身下的水面也浸成血泊。

    變異提前了……

    在資料上曾經看到過,中了詛咒之後,有一部分心性原本堅強的人在受到傷害之時可以因為心情地劇烈動搖而導致詛咒的提前發作,藉由獲取惡魔的力量來暫時保證自身的安全。在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身體的自動保護機制。然而詛咒本身並不完整,一旦變化成惡魔,原本所受到的折磨在此後也會以更加劇烈的形式爆發出來,而原本該有的生命,也將在這之後急劇縮短,以最快的形式達到崩潰。

    「伊芙……」

    他搖晃了那滿是鮮血地身軀,低聲地呼喚她,然而躺在地上的那具身體僅僅剩下了微弱的呼吸,如此呼喚過三次。他將手指放在女子的鼻尖,感受著那斷斷續續地呼吸。驀地,橫掃的黑影熄滅了火光,一隻手臂如同鐵鉗一般的掐住自己的脖子。就在窒息感出來地瞬間,那隻手也如同電亟一般的放開了他,「呼」的一陣響動,幽紅光影迅速地離開了他。退到遠處的石壁旁,形成一具蜷縮地身影。

    「伊芙。」

    「阿爾,不要看我,求你……不要看我……」

    對面傳來女子哭泣的聲音。那身體就在石壁間蜷縮得更加緊密起來。唐憶癱倒在地上:「……好,我不看你……事實上也沒什麼力氣看你了……」

    沉默過得片刻,伊芙的聲音又響起來:「阿爾。你……沒事吧……」

    「沒事……頭有點痛。飛進來地時候撞到鐘乳石了吧。比起伊芙你來……」

    「我沒事……」未待他說完,對面便傳過伊芙搶白似地話語。不一會兒又強調似地加了一句,「真的沒事……」

    唐憶一陣默然,片刻後,伊芙又說道:「阿爾,我們這是在哪裡呀?」

    「不知道啊……」記憶之中,飛入溶洞後地那一片路程快得有如光速,變幻成了惡魔的女子以最快的速度不斷電射穿行,彷彿經歷了無數的轉折之後終於狠狠地撞上鐘乳石形成的障礙,隨後兩人都失去了意識。這裡到底是什麼位置呢?耳畔清晰的唯有水滴之聲。

    伊芙的詛咒提前爆發,目前唯一應對的辦法恐怕就是在她的身體到達崩潰之前出到洞外,找到芭芭拉夫人進行緊急的救治。揉動著有如炸開的腦袋,他盡力爬了起來:「伊芙,你還有力氣嗎?」

    「唔……」

    「我們趕快找出去的路吧,我的魔力殘留不多了,但是……只是當蠟燭來用的話,希望能夠撐到洞外吧……」他說著,伸手摸了摸放在身上的最後一顆魔晶。永遠不要將雞蛋放在一隻籃子裡,這顆魔晶是他防身的最後希望了,暫時還是留下的好。

    伸出手來,試著聚集體內殘餘的魔力,彷彿電池一般,一時間彷彿已經用光了,放下許久終究又能聚集起一些電來,伊芙卻陡然喊道:「阿爾,不要……我不要火光……」

    「可是……」

    「我……我可以看到路……你跟著我走吧……」

    片刻之後,那血紅的幽影緩緩地侵染而來,一隻手牽住了他的手,他可以感受到那手心中微涼的鱗甲,隨後那隻手脫出了一些,直到他再也無法感受到她身上的鱗片。兩人只是手指的指尖相勾,開始緩緩地前行,四周漆黑有如天地未開前的鴻蒙,天地間唯有那片幽紅血芒。

    「沿著水流走吧,應該是向著海邊流過去的……」

    「好……」

    濕潤的溶洞之中唯有滴答水聲,兩人經過一個個低低的水窪,不一會兒,前方被水流擋去了路途,此刻畢竟是近海的地方,地下水系算不上洶湧。惡魔在前方的水面游動,唐憶緊緊地跟著那片紅芒。然而在看不見前方的情況下游泳畢竟無法把握住自身的所在,他不時的比水流淹沒下去,隨後被伊芙拉上水面。過了水流,又是濕潤的石地,彷彿是想要活躍氣氛,伊芙輕笑著說道:「雖然飛不起來了……但是翅膀可以用來游泳哦,呵呵……咳咳咳咳……唔……」

    「呵呵……哈……」唐憶低笑著附和,然而對方說話中的那股顫抖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出來,是惡魔化後的痛苦嗎?痛苦到連說話都這樣吃力……

    如此也不知走了多久,四周的感覺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那般漆黑靜謐,唯一感覺到的是虛弱地身體。他們在一處石壁旁停下,伊芙讓唐憶在那裡呆好,隨後走出不遠,「噗通」一聲跳入水中。那幽紅的光芒在水波中翻動,不一會兒走上岸來,一條魚便在紅光中隱約現出了掙扎的軀體。

    那條魚被放在了兩人身前的地面上,紅光一離,唐憶便看不見它了,只能聽見它在地上撲騰的聲音。伊芙不時伸出手去,將跳離的魚抓回來。然而面對著那跳魚,誰都沒有辦法。魔法的火焰可以用來引火,卻無法用來烹飪。唐憶曾經嘗試過,無論如何小團的魔法光焰遇上食物之後都只會將物體燒成灰燼,而若是凝而不發,周圍又無

    到任何火焰的溫暖。

    「阿爾……」

    「唔。早知道帶些吃地在身上就好了……」

    他有些懊惱地拿出身上的一隻錢袋:「原本只為你準備了這些……」

    「阿爾……」伊芙的聲音微有些哽咽。

    「好累好睏啊,伊芙,你說現在外面是晚上了嗎?」

    「也許是白天了……」

    「唔,睡一會兒吧……」

    片刻沉默之後。兩人靠著濕潤的牆壁就那樣沉沉地睡去,被巨神兵改造過後的身體其實相當強悍,不用害怕會因此而生病感冒。伊芙自然就更加不會害怕這些了。在奇怪的動靜中醒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幽紅的光影在前方模糊地蠕動,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好半晌那一幕才確切地反映入腦海之中。

    「吃吃……」地些微響聲之中,半條魚身在那幽紅色的光芒中不斷晃動,不斷地被撕下一塊,隨後是咀嚼的聲音。忽然間,那紅影停了下來,伊芙發現了醒過來的唐憶,微微地一怔之後,殘餘的半條魚被她驚悸地扔了出去,隨後是紅影的遠離。

    哭泣聲從不遠處傳來:「阿爾……你、你別害怕……我好餓……我……你別怕我……」

    「……呵,沒什麼啊,生地我也吃過。」沉默了半晌,唐憶輕輕一笑,支起身體往那條魚被扔往地黑暗中爬去,手在地下不斷地摸索,突然間,伊芙喊道:「別……別往前去了,那裡是水……」

    隨即,幽藍地光焰在黑暗中顯現出來,跳動在伊芙的指尖上,照出了周圍地一大片地方,唐憶的身前赫然已經是地下河的水流。

    回頭望去,那半條魚就在身側不遠的地上。幽藍的火焰渲染出詭異的氣氛,然而就在這團光焰的照射下,身上覆蓋了鱗甲,背後長出蝠翼的伊芙此刻看來竟然格外奇特,當紅芒與幽藍交織,鱗片映襯出點點的光斑,其中產生的,便是一種無比奇異的美感。或許與一般意義上的美麗有所不同,但那的確是美麗,這一點毋庸置疑 --是在這個世界從所未見的另類美感。

    微微的一怔之後,感受到伊芙的尷尬,唐憶轉身拿起那條魚來,大口地撕咬下一塊魚肉。當初在森林之中,對於小雪吃生肉的畫面早已習以為常,但真的吃下還是第一次,難以言喻的血腥味流過齒間,他盡量做出好吃的樣子奮力咀嚼,隨後「咕嘟」一聲嚥下。

    「像……像生魚片一樣,你看……」

    「阿爾……」

    幽藍的光焰落下,對面又傳來伊芙的幽咽之聲……

    「伊芙,你也可以用魔法了嗎……」

    「我……我不知道,但是那藍色的火焰……阿爾,我是不是真的變成怪物了……」

    「哪有……伊芙,不是騙你哦,我以人格發誓,在那藍色火焰照射下,你很漂亮啊。」

    「阿爾……」

    「相信我,是真的漂亮……」

    顯然並不相信唐憶的說話,伊芙又是一陣沉默,許久方才說道:「阿爾,你說……惡魔死後會下地獄嗎?」

    「伊芙,別說死不死的問題,只要能夠及時出去,找到了芭芭拉老師……」

    「可是我真的要死啦,阿爾……」黑暗中傳來伊芙最深沉的慟哭之聲,「阿爾,你告訴我啊,他們都說惡魔死了之後一定會下地獄,可我不想下地獄啊,我什麼壞事都沒做過,我一直這麼虔誠地向辛洛斯禱告,我誰也不想傷害,可為什麼啊……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啊……」

    「…… 你知道嗎?來到這裡之後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片刻的沉默之後,唐憶低低地開了口,「……不同的生命之間,到底怎麼感受這個世界呢?譬如說螞蟻,我們每天看見螞蟻庸庸碌碌地搬運東西,儲存食物,多可憐的生命啊,要是讓我每天每天都那樣幹活,我一定會受不了吧,真不如死了好。可是在螞蟻來說,那一定是非常快樂的生活,當它們看著我們的時候,一定也會納悶,為何有生物會這樣子生活呢?那不是比地獄還慘嗎?人類會有人類的樂園,在惡魔來說,也必定會有惡魔的天堂吧。無論如何,伊芙,我相信等待你的必定是天堂,你是最理所當然該得到幸福的人了,假如不是,那麼天堂也不值得期待了吧。那樣虛偽的天堂……我寧願與你一道去往地獄啊……」

    無法找到適合的安慰詞語,以致於原本的安慰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深沉的歎息聲之後,他的雙手狠狠地在了地面之上,喊道:「什麼辛洛斯!什麼人類!什麼惡魔……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啊!」

    「阿爾……」那邊傳來了帶著喜悅的哭泣之聲,「謝謝你……」

    「不要謝我!我什麼都做不了!但你一定要撐下去啊,無論如何得撐下去,要是連你也撐不下去……那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希望嗎……」

    「我一定會努力撐下去的。」伊芙在那邊點了點頭,隨後爬過來拿起那半條魚生吃進嘴裡,「我還想找到我的天國呢,那一定會很有趣吧,我要像傳說中的那樣,拿著閃電在天空中飛翔,在岩漿中游泳,在最深的熔岩中安家,然後把不小心掉進地獄的人們一個個都救上來……即便要當惡魔,阿爾,我也是善良的惡魔吧……」

    「不,你是最善良的天使……沒見過比你更善良的了……」

    「我可沒那麼貪心呢……我要當善良的惡魔就夠了……」

    再次從黑暗中醒來之時,洞穴中隱隱有一股躁動的氣息在縈繞盤旋,耳畔彷彿傳來了雜亂的聲響,卻又有如幻覺般的消失不見。那片紅光微帶顫抖地睡在他的身邊,不時翻動著身體,不知什麼時候,唇畔傳出一聲囈語。

    「阿爾……好痛啊……」

    「伊芙……」

    他是知道伊芙的堅忍的,到底是如何巨大的痛苦與煎熬才會使她即使在睡夢中也會痛出聲來呢?片刻之後,「轟隆隆」的聲音確切傳來,一點銀白光芒閃過,兩個巨大的身軀在遠處的溶洞間發生了劇烈的碰撞!



第十章 歎息


    嗷--」

    「吼--」

    銀白色的光點閃動間,隱約可以察覺兩個巨大的身軀在不遠處激烈地碰撞,隨著這兩隻不知名巨獸的戰鬥,整個溶洞都隱隱的震動起來,水流也開始變得混亂湍急。伊芙從沉睡中被驚醒過來,兩人退向洞壁的凹陷之處,不一會兒,伊芙說道: 「一隻是歐姆羅,另外一隻像是一隻大蟲子,不認識啊……」

    幾個月前歐姆羅趁著颱風襲擊丹瑪之時唐憶只是遠遠看過它的輪廓,聽人說過,類似這等巨獸,只在力量上已經超越一般的九級強者,只是由於戰鬥技巧的笨拙,九級強者往往可以輕鬆打敗一隻歐姆羅,而歐姆羅可以打敗一支近百人的軍隊,但近百人的軍隊則可以打敗九級強者,這便是力量的區別。

    兩隻巨獸在這溶洞間的廝打,很顯然便是為了那銀色的小小光點,隔得遠了,兩人都看不清那是什麼,只是隨著巨獸的打鬥不斷地在空中碰撞跳躍。巨獸龐大的身軀不斷在溶洞間發生劇烈撞擊,過得許久,那光點隨著一次碰撞驀地飛出,落在了距離兩人不遠處的地上,唐憶這才陡然想起了那是什麼。

    祈願之石!

    當初在巨神兵的孵化法陣上被唐憶引動,隨後又被他扔下了懸崖的祈願之石!當時有一部分主精靈想要將那祈願之石奪回來,卻無一例外地成為了巨神兵的祭品,祭祀結束之後。無論是光神宮還是沃爾家都曾派出人手到那下面地海底進行探索,連凱瑟琳夫人都曾做過嘗試,然而即使將懸崖垮塌後的無數泥石都搬運發掘開,這祈願之石的蹤影卻始終未曾見到,想不到此刻竟會在丹瑪地底的溶洞間出現,成為巨獸爭奪的物品。

    心中一瞬間轉過無數念頭,他想起之前聽說過的描述:……傳說是「七日審判錄」的碎片吧……通過某種特殊的方式聯結上神明,將無法解決的事情交給神明去完成……

    這樣一來……

    深吸了一口起,他望向不遠處水中地祈願之石。耳畔卻聽得伊芙的聲音傳來:「阿爾,歐姆羅被打敗啦,我們快走……」

    「先等等……」

    巨獸的嘶吼聲中,他驀地衝出藏身處。向著那銀色的祈願之石奔去。只聽見「轟嘩」地水聲,一隻巨獸也正快速地衝過來。黑暗中腳下坑窪一片,陡然間摔倒在地,他來不及思考。奮力爬起來向那祈願之石撲去。將那石頭拿在手中的瞬間,劇烈的風壓猛襲而來,背後傳來伊芙的大喊聲:「阿爾--」

    血影飆飛而出!

    這一次將那石塊拿在手中時,並沒有時間變慢、出現幻覺地情況。那一刻他不敢停留,只是奮力地向前躍出,轟的一聲。有什麼東西狠狠地砸在了身後的石地上。在水中一個翻滾。他驀地舉起另一隻手中的爆裂魔晶。璀璨光芒綻放而出地瞬間,一隻猙獰的巨獸嘴臉在前方顯現了一瞬!

    轟--

    氣浪翻舞間。幽紅血影閃電般的穿梭而過,在半空中劃出了長長地血線,從巨獸地身體內撕裂而出。

    「碰轟轟--」地,溶洞中響起無數的震動,巨獸龐大地身軀跌落地面,那血紅色的身影也在遠處掉落了下來。唐憶連忙向前奔去,落入地下河水中,撲騰了好久方才到的對面的實地上,手指揮舞間,火光在掌間顯現出來。方纔的魔晶爆炸,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力量進入了他的體內。

    水窪之中,伊芙渾身是血的身體在其中緩緩掙扎著,唐憶跑過去一把攙扶她的身體,在瑟瑟發抖間,女子虛弱地問道:「阿爾,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唐憶激動地搖著頭,將祈願之石拿在手中給她看,「伊芙,你瞧……」

    「阿爾……我不要火光……」

    「好、好,伊芙你看……」他熄滅了掌間的火焰,祈願之石在兩人眼前亮起銀白色的光芒,「祈願之石,伊芙你有救了,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祈願之石……那是什麼……」躺在他的懷裡,伊芙虛弱地問道。

    「可以實現一切願望的東西,有克娜、有芭芭拉老師,還可以去找斯坦利老師幫忙,再加上我的話,應該可以解除掉詛咒了,伊芙,你……伊芙--」

    驀地,懷中的那個身軀劇烈抽動了幾下,銀光照耀下吐出好幾口鮮血,帶著淡淡的笑容,伊芙輕輕地閉上了眼睛:「阿爾,謝謝你……我好累啊,讓我睡一會兒好嗎……只睡一會兒……」

    「不可以!」唐憶驀地大叫起來,使勁搖晃著那具身體,「你不可以睡覺!求你……已經拿到祈願之石了,求求你……再撐一會兒,也許只要幾天,不,只要幾個小時我們就能找到出口了……伊芙,十幾年都這樣過來了,不可以在這裡睡下去的啊……」

    眼中驀地湧出淚水,這是他第二次為了某個女子而哭泣,或許談不上愛情,但無論如何,他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世界不該是這個樣子。隨著微微的顫動,惡魔的身體在他的懷中虛弱得有如無物。

    「可是真的好累啊,十幾年了……阿爾,好想休息啊……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呢,可是還是算啦,如果知道了,你一定會很傷心的……我曾經在心中發過誓,不讓任何人知道它,可還是忍不住想說……但還是算啦、算啦……」

    她虛弱地說著、說著……隨後那聲音漸漸地停歇下來,眼睛也終於閉上。唐憶只覺得心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將那身軀抱進懷裡,緊緊地擁著。

    「我……大概知道的、現在大概知道了……」

    靜謐無比地洞中,懷中那身軀微不可察地傳來一陣響動。他狂喜間將手指放在伊芙的鼻尖上。呼吸仍然存在著,只是太過微弱,好長時間方才有一次。偶爾那身體也發出微微的細響,有如他吃過激發身體潛能的果實之後骨骼的響動。這樣抱著她好久,他才終於確定伊芙仍未死去,而依舊保持著微弱的氣息。

    許久之後,他將那身體小心翼翼地倚靠在不遠處的洞壁旁,等待著她做出更進一步的變化。這次是什麼呢?會失去理智嗎?會殺了自己嗎?他無法猜測出來,但此時此刻。他唯一能做的或許也只有陪在這裡。拿著那祈願之石不斷地許願,但想像也好,砸打也好,什麼異常地反應都不曾出現過。

    黑暗之中。時間的流逝也變得無可察覺起來,每隔不久他便觀察一會兒伊芙的動靜,腹中的空虛感越來越強烈地時候,他拿著祈願之石四處走動。以前在山林之中。他可以用樹枝叉中水中的游魚,但這裡什麼都沒有。無論樹枝還是***。

    巨獸的半個屍身躺在遠處的水流中,更遠處地歐姆羅似乎仍有氣息,偶爾在水中發出一聲抽動。但唐憶不願

    他。如此走得幾遍,他竟然在近處巨獸的屍身旁發.葉,顯然是由巨獸從外間帶進來的。

    樹葉浸水之後薄滑而且堅韌。他拿起幾片回到伊芙的身邊坐下。輕輕地吹起一曲《寒衣調》。不一會兒,靜謐地洞中就只有那樂聲的迴盪了。

    為了排遣那寧靜到最深處的恐懼與孤獨。他一遍一遍地吹起已知地無數歌曲,每一次歌曲停下,他便試探一下伊芙地氣息。最後幾張葉片都已經被吹破了,他將祈願之石地銀光收入懷裡,逐漸沉入四周的黑暗之中。

    他是被野獸地叫聲所驚醒的,睜開眼睛,身邊已經不再有縈繞的紅光。些許清醒之後,他驀地站了起來,遊目四顧間,幽紅的血芒出現在遠處歐姆羅小山般的身軀之上,每一次藍色火焰閃動過之後,歐姆羅都發出一聲淒厲的喊叫,聽起來聲音雖然很大,卻如同小孩子告饒似的哀求一般。

    「伊芙--」

    「阿爾。」對面的回應傳來,唐憶才陡然放下心事一般的舒了口氣,全身都好像鬆散了下來。

    「你在幹嘛呢?」

    「幫它治傷啊。」

    「呵……」

    如果按照唐憶的想法,恐怕就懶得去管這只歐姆羅的死活了,但伊芙畢竟善良。大概半個多小時之後,那歐姆羅恢復了行動的能力,伊芙也從那邊走了回來,看起來氣色不錯。

    「我的頭上長出尖角了哦,阿爾你摸摸看……」

    彷彿獻寶一般,伊芙在他面前這樣說著。

    「就會沒有了。」唐憶晃了晃祈願之石。

    接下來大概一天的時間裡,他們在洞內繼續前行,也曾停下來吃掉了兩條魚--自然是生吃--被治好了傷的歐姆羅在水中不遠不近地跟著。偶爾唐憶可以感受到由伊芙指尖傳來的顫抖,晚上他睡不著覺,長長久久地聽著由伊芙牙關傳來的磕碰聲。唐憶知道她是真正的臨近死亡了,每一步每一步都像在燃燒一般的變作灰燼。

    然而溶洞仍舊長得像是無邊無際,許多時候他都在懷疑自己是否在繞著同樣的幾個地方打轉。歎息的時候,他拿出祈願之石不斷地查看,就在某一刻,歐姆羅巨大的黑影陡然撲了過來!

    「轟」的一聲,一根觸鬚準確地捲走了祈願之石,歐姆羅的身體撲入水中,轉瞬間逃出了好遠!

    「站住!」

    奮力追上去的時候,歐姆羅已經隔得遠了。隨後伊芙也被驚醒過來:「阿爾,怎麼了?」

    「它搶走了祈願之石……」唐憶輕聲說道,「……伊芙,你能夠使出力量吧,我也還有些魔法力在身體裡,看它好像沒有跑遠的樣子,我們一塊殺了它,把祈願之石拿出來……你仔細聽著,歐姆羅應該沒有多少智慧,你救了它,我現在裝成要殺你的樣子,然後它應該會過來……」

    「阿爾,算了吧……」

    「它……你說什麼?」唐憶驀地轉過身來,望定了伊芙。血芒之中,他幾乎可以看見那雙灰暗的眼眸。

    「阿爾,算了吧……」

    ……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們跟著那歐姆羅不斷地前行著。這巨獸並不靠近兩人,只是在前方不斷地走走停停,唐憶執意要跟隨著它。只要能夠找到機會,一擊火焰刀下來,歐姆羅必定會展開反擊,這個時候伊芙就不可能坐視不管,到時候自己沒關係,伊芙或許就有了獲救的希望。懷著這樣的目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前方歐姆羅身體開始變為銀白色。

    無法清楚那歐姆羅到底產生了怎樣的異變,兩人走累了停下時,它也就在前方停下,按照唐憶的估計,大概有兩三天的時間都在這樣的引導與追逐中過去。

    一天晚上他們在一處地方停下--那是確切的晚上,一條不大的裂縫出現在溶洞的上方,銀白的月光從那裂口中灑落下來,巨獸就潛伏在不遠處水道的轉角里。此時的伊芙並沒有飛行的能力,因此兩人也無法從這裡出去。他們在石地上停下,艱難地吃過了生魚,隨後唐憶用葉片吹起空幽的曲調。深夜之時迷糊地醒來,他看見伊芙在那銀白的光圈中不斷向上跳躍,殘缺而畸形的蝠翼奮力地撲閃著,然而每一次都毫不利外地摔倒在了地上。

    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斷地進行著努力,那樣不斷的跳起、撲跌在地上無數次之後,惡魔終於放棄似的蜷縮在了地面之上,銀白色的光圈照出那不斷顫抖的身形,隨後是幽幽的哭泣聲響了起來。

    在這地底的深處,惡魔的鱗片在光芒中閃爍,她奮力地伸出了手,觸碰往那遙不可及的光芒來源,然而沒有任何的東西能被她確切地抓住,高聳的天穹之上,月色與黎明都遙不可及。

    第二天,他們在代表清晨的光束中啟程,重回黑暗而又深邃的溶洞,大約走了半天的時間,海潮之聲終於在前方變得清晰,繞過一個轉角,銀色的歐姆羅去往黑暗的分岔洞中,另一側,白得耀眼的光芒終於出現在了兩人的面前……

    歐姆羅在遠處的洞穴間停下來,唐憶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邊前行才好,但伊芙早已先一步的向著出口衝了過去。光芒照射下,那畸形的惡魔軀體也開始變得醜陋起來。走出溶洞,海潮撲面而來。

    「阿爾……」伊芙轉過頭來露出一個無比喜悅的笑容,唐憶回頭望了望那洞穴:「伊芙,那只歐姆羅身體裡的祈願之石……」

    「算了吧,阿爾……」

    「可是如果……」

    要說的話在喉間噶然而止,不遠處的礁石上,兩道身影從上空飛落而下,為首的是頭上纏著繃帶的帶刀少年。

    「喔,真的從這裡出來了,還以為你們能在下面躲一輩子呢……」

    明亮的日光襯出那少年冷冷的笑意,緩緩的,他從背後拔出了雷電纏繞的紫晶聖刀。

    「你們真以為光神宮的犯人這樣跑掉就跑掉了嗎?兩名異端,那天晚上的恥辱,我們現在要好好算算了!」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27 12:33 AM

第十一章 十字


    天晚上在薔薇公館發生的入侵事件,毫無疑問對於光最大冒瀆與蔑視,一戰之中,成為惡魔的異端被救走,那堡壘般的建築將近三分之一被破壞倒塌,死傷人數上百,而作為當時整個薔薇公館力量最強之人,戰神殿的聖刀傳承者在還未與對方照面的情況下便被偷襲擊暈,對於心性高傲的愛德華來說,就絕對是出道以來最難忍受的一次侮辱。

    主精靈追殺「末日戰天術」傳承者的歷史足可回溯至古魔法帝國的時代,戰神殿並入之後,許多的事情自然也並未加以隱瞞。末日戰天術乃是天地間最為蒼涼絕望的武學,以橫掃一切的偏執為基,首先將自己逼至沒有退路的極限之中,然後面對著一切也就再無畏懼。由於這樣的原理,千百年來的末日戰天術傳承者大都是經受過命運的慘烈折磨,曾確確實實地感受過死亡與絕望之人。在對敵時基本上都是正面挑戰,即使面對著千軍萬馬也能毫不畏懼,置生死於度外。然而,眼前的這一傳承者卻有些不同,不僅有著怪盜的名聲,對戰之時也不吝做出偷襲,這就……太卑鄙了……

    若是在這之前,有人說作戰時偷襲很卑鄙,愛德華的反應絕對是嗤之以鼻,心中暗罵那人是白癡。然而到了自己身上,似乎也只有這樣的一個說法能夠維持住自己的面子,儘管……儘管感受了那一擊之後,就算正面相對。他也不認為自己有多少勝算,但目前來說,或許也只有維持著這樣的信念,自己才能繼續堅定地揮出手中地刀。

    對於武者來說,感受到恥辱與恐懼,首先必定得尋找清除這恥辱的途徑。那天晚上的入侵者,按照之後的判斷一共有三人,其中一人的身份自己大概明白,就是那天在碼頭上與自己交手的少年。根據某些特徵做出尋找,很快便確定了那少年的身份。菲利克斯。伊夫利特。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人的身份具有著相當麻煩,儘管表面上與阿特羅卡的三大家族毫無來往。但在實際地層面,菲利克斯母子二人同時受到三大家族的維護。由於確定他並非真正的黃金假面,在艾倫妮塔的堅持下,愛德華只得暫時放棄向這人尋仇地想法。將目標轉向其餘兩人。

    對於另外的兩人,唯一的線索似乎只有朝著被救走的惡魔少女方向查找,一方面開始迅速搜集有關那少女地資料,另一方面。對於抓來的犯人,光神宮向來有特殊的方法布下追蹤的線索。雖然在許多修為高深地強者面前這樣的線索也可以輕鬆抹除,但眼前卻並未發生這樣的情況。當定位完成。最後傳來地結果。是那惡魔少女此時正躲藏於丹瑪地地下。

    由於千萬年來地水蝕,丹瑪的地下水系四通八達。有如迷宮一般難以把握。可以確定地一點是,這水系已知的出口卻只有海岸線一旁的無數溶洞。由於對水系的不熟,愛德華與艾倫妮塔放棄了進入其中追查,而是讓人密切監視著下方的情況。當那惡魔少女再次接近海岸線時,接到了情報的二人便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轟的一聲,火焰球在空中被長刀擊散開來,紫色雷勁漫布空中,消散了游離的火焰。陰沉著臉,愛德華在礁石上大步前行。

    「別逗我笑了!你們能用的就是這樣的火焰球嗎?定下心來準備一戰吧……嘿,我們在碼頭上見過吧?你又是黃金家族中的哪一位呢?」

    眼中所見,感受不到那俊美少年身上有任何武學或魔法的痕跡,除了身體鍛煉得比普通人要強壯,便再沒有任何可堪圈點的東西。見到這人的瞬間,愛德華便已明白對方並非偷襲自己的真正黃金假面,但縱然如此,有了第一次經歷的他也不敢掉以輕心,站到兩人近處,他舉刀遙指,幽藍的雷勁便在身側「嗤嗤」地鋪展開來。

    「伊芙,快走……」

    「不要,我不走……」

    「快走啊……」

    「不要……」

    面對著強大的敵人,這邊的兩人卻如同演戲一般的在不斷拉扯。聚集了身體內所有的魔法力施放而出的火球毫無半點效果,唐憶便明白這次再難逃離,但伊芙此刻應該能夠使用一部分惡魔的力量,如果自己能夠阻擋一陣,那麼她還是有逃離的希望吧……雖然知道這想法也很愚蠢,不過他還是決定試上一試,然而心中已經絕望的女子並沒有與他配合的意思,不論他怎樣說,伊芙卻也只是不斷搖頭和哭泣,到了最後……

    「阿爾,我擋住他,你快走吧……」

    「你開什麼玩笑,走啊!」

    苦勸無果,感受到那股絕望的氣息,唐憶抓住伊芙的肩膀向後用力一退,畸形的惡魔女子摔倒在礁石的縫隙間,隨後蜷縮起身子不斷哭泣起來,目睹這樣的情況,唐憶閉上了眼睛,劇烈地喘息,心裡也終於沒了任何的辦法。

    「喂!轉過身來面對我,你們兩個還在玩什麼!」

    眼見著兩人忘乎所以的拉拉扯扯,愛德華的臉色便愈發陰沉起來,長刀嗡嗡一震,他再次出言叱喝,心中卻在推測對方是否在施展什麼計謀。隨後,卻聽得不遠處的艾倫妮塔開了口。

    「阿爾。雷撒督克先生,請放棄吧,因為你與凱瑟琳夫人的關係,我們並不會對你怎樣,但無論如何,這變異的惡魔是必定要抓回去的,這一點請你務必諒解才好。」

    相對於愛德華這幾天一心沉浸於如何打到黃金假面的思考當中,艾倫妮塔便一直都在冷靜地搜集各方面的資料,伊芙平日裡接觸的人不多,要查出唐憶地存在並不困難。而在兩人現身的同時,艾倫妮塔也就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們看見那少年緩緩地轉過了身來,眼中有著難以言喻的冷漠與灰暗:「我只想知道,如果她是惡魔,那我們算是什麼呢?」

    「砰」的一聲,海潮撲上礁石,飛散成千萬晶瑩的光點,隨後。大地開始震動起來。

    潮水從溶洞中呼嘯而出,

    耳的響聲,一隻巨大的銀色物體自那黑暗之中轟然沖半空。朝著愛德華所在的地方雷霆般地降下!

    眼中乍然閃過異色,愛德華身形飛退間,手中紫琉璃難以言喻的強大電流,在海岸上轟然飛洩。這是唐憶第一次清楚看見歐姆羅的身體。它便如同一隻城堡大小的巨型烏賊,週身看來如同年糕一般地柔軟晶瑩,但當下身幾隻大小不一的觸手猛然擊下,整個海岸上便如同導彈轟炸一般的劇烈震動起來。無數巨大的礁石向著愛德華與那主精靈女子地方向飛射而出,隨後在傾瀉的紫色電芒中爆散開去。

    這一變故委實稱得上倉促,只在呼吸之間。唐憶卻已經反應過來。一把拉起了伊芙的手。回頭跑向黑暗的溶洞。紫雷飛瀉,映藍了身後地天穹。歐姆羅的吼叫聲不斷響起。才跑出幾十米遠,巨大的軀體高高地飛過頭頂,轟地落在了巨大洞口前方地海水之中,濺起高高的水花,夾雜著銀白光芒地血液瞬間染紅了那一片水面。兩人停下腳步,回頭看時,手持雷刀的少年高高地躍起在了空中。

    「去死吧!異端!」

    「你恐怕……搞錯對手了吧!」

    雷電的光芒在瞳孔中不斷放大的同時,一點黑影也自上空以更快的速度落了下來,隨後便聽見「乒砰--」的連響不斷,愛德華被擊飛回去,手持長長刀鞘的少年落在兩人的身前,隨後,兩柄鋒利的長刀自空中降下,準確地插入鞘中。

    「果然啊,跟著你們就能找到人呢……愛德華是吧?你頭上繃帶真有愛啊,如果身上也纏滿一定會更漂亮的!」

    「是你……」對面傳來愛德華咬牙切齒的聲音。

    「哦,我叫菲利克斯,認識下吧。」他舉了舉手上的兩把刀,隨後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喔,那天晚上只帶了一把出去,到底是哪一把和你的頭發生過接觸呢……認不出來了啊……」

    他一臉的疑惑難解,隨後笑道:「沒關係,待會再來一次,你自己感受一下吧……」愛德華的眼中卻彷彿要噴出火來,那艾倫妮塔卻是輕輕一笑:「十字審判者菲利克斯先生,我是聖托亞的艾倫妮塔,不知道你可還記得一位名叫格瑞娜的主精靈女士呢?」

    「你居然知道我的那個外號嗎……」菲利克斯疑惑地望了她幾眼,隨後笑了起來,「艾倫妮塔……記起來了,你是格瑞娜那個老女人的弟子吧,我的確聽她說起過你。嘿,幹嘛,她當初說過我和她的弟子挺相配的,所以你千里迢迢地來找我了嗎?抱歉啊,崇拜我就可以了,愛上我可是注定得不到幸福的啊……」

    他的言語間不勝孤傲唏噓的意味,唐憶幾乎以為他接下來要說出「我命犯天煞孤星,注定一生孤獨」的話語來,然而這畢竟是令一個世界,艾倫妮塔笑了笑:「老師曾經不止一次跟我說起過你,她說你不僅富有正義感,並且有智慧和辨別,菲利克斯先生,今天的事情即便你插手,恐怕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那位伊芙小姐的身體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你又何必做出這樣徒勞的事情呢?關於那天晚上薔薇公館的事情,我可以擅作主張地對光神宮做出隱瞞,但是無論如何,我不想和菲利克斯先生發生不愉快的戰鬥,這一點希望你能理解。」

    她的話還未說完,愛德華已經大聲抗議了起來:「艾倫你怎麼能這樣……」然而卻沒有人理會他。菲利克斯邪惡地一笑:「喔,那麼今天就讓我們來證明格瑞娜女士的錯誤吧。既然你不願意發生不愉快的戰鬥,那麼讓我們改約個時間和地點,來一場愉快的戰鬥如何……假如這樣也不行,你乖乖站在那裡讓我劈上幾刀,我們就不用再戰了,哈哈,真有愛啊……」

    這番話語極盡諷刺之能事,愛德華驀地大喝一聲:「沒關係,你的確不用跟他戰鬥,菲利克斯是吧,你的對手是我!接下這一刀吧!」

    話音未落,紫藍雷電飛斬而來,菲利克斯目光一沉,隨手一揮,一柄長刀挾著金黃色的光芒朝著雷電迎擊而去,隨後,則是他有如電射一般的身形,轉瞬間已經破如雷勁之中。

    「你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嗎……」

    菲利克斯沉聲怒喝間,飛舞的長刀準確地撞上紫琉璃的刀身,反彈而回的同時,另一柄長刀也已經飛舞而來,隨後則是如同棍棒般揮舞的兩隻刀鞘,剎那間,連續的四擊先後砸在了紫琉璃的刀身之上。

    疾衝而出的身形只在這一招間便被硬生生的迫回,雷電之中,金芒凜冽如神,兩把鋒利的長刀幾乎不用確實的控制便自動飛舞起來,那一剎那,阿特羅卡三大武學被完美的結合起來,王甲龍身的防禦,王蛇之晴的銳利以及吞天魔狼殺的霸道彙集一體,但更重要的,還是那經歷無數殺陣後鍛煉出來的悍勇與鐵血。

    倉促間擊出第二刀,然而菲利克斯竟然將手中的刀鞘也直接扔了出來,隨後,他的一隻手硬生生地抓上雷電纏繞的紫晶刀身,雷勁在他的指尖爆開,但那抓握卻有如磐石一般的堅定,另一隻手則猛地抓上愛德華的肩膀,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頭錘!

    對方凶狠的眼神在視線中陡然放大,力量的洪流在愛德華額頭的傷口上猛然爆開,只在兩招之間,紫琉璃脫手,愛德華的身體被撞得向後方飛出,狠狠地摔落在數米外的礁石之上。

    帶著紫藍的光路,聖刀被菲利克斯順手扔向後方的天空。

    即使有王甲龍身的護體,原本握刀的左手此刻也已呈現被雷擊之後的焦黑,菲利克斯毫不在意地晃了晃,右手操起鋒利的長刃,一步步地朝愛德華走過去,他此刻的眼神中沒有任何戲謔的神情,只有無比嗜血的冷厲。

    「你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有多大嗎?小朋友……」



第十二章 涅磐



    短的兩招之間,以最強勢的態度將愛德華完全壓在下松隨意,但在菲利克斯來說,所付出的代價也著實不輕。紫琉璃上的天雷之力並非等閒,當雷勁侵體而入,方才將聖刀強行抓住的左手也幾乎完全麻痺癱瘓下來,以這樣兩敗俱傷的形式作戰,是因為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打到對面的愛德華,才能專心面對真正忌憚的艾倫妮塔。

    「說起來,我那個弟子人長得夠漂亮,身材又是前凸後翹,怎麼樣?跟我去聖托亞吧,可以把她介紹給你哦……」

    「干,人漂亮、身材好又有什麼用,女人最討人厭的就是花瓶樣,在帝都暗巷里拉客的姑娘哪一個不夠前凸後翹……」

    「哪裡能這樣說,幹得到不如幹不到嘛,我那弟子天資聰穎,最近這段時間應該就可以承接驚夢之弦的力量了,恐怕現在的你都無法打敗她,這樣才過癮對不對?和你真的很般配啊……」

    驚夢之弦……

    與紫琉璃同屬神器級別的東西,雖然排名上差了少許,但神器這種東西本就看個人能發揮多少。自己與愛德華的力量相差其實不多,唯一優勝的只是戰鬥的經驗,如果正常比拚,弄得不好打到天黑自己都只是佔上風而不是確實取勝,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夠做的就只有設下局來。先以兩敗俱傷的打法將對方礙事的神器除掉,然後……自己故意扔在他身邊的那把刀上已經有一條裂紋……

    向前地跨步中。氣勢不斷地增加,而在對面,愛德華摀住額角再次滲出繃帶的鮮血,一把操起地上的另一把長刀。

    就是現在了……

    一瞬間,吞天魔狼殺的氣勢洶湧如潮,兩把長刀在空中濺出重重的火花!

    另一方面,艾倫妮塔似乎對同伴的逆勢恍如未覺,任由菲利克斯經過了身旁,面對著唐憶二人。依舊是淡淡的笑容。

    「伊芙小姐被救出之後,我們搜集了有關她的資料,從小受到詛咒,家破人亡後仍舊不曾屈服沮喪。在那樣的情況下帶著幾個被人遺棄地孩子走到現在。作為個人來說,我必須要對伊芙小姐表示敬佩之情。一如雷撒督克先生你的問題,如果她是惡魔,那我們算是什麼。個人角度我無法回答,但是在大局上來說,我想我們是惡魔的敵人。」

    後方打鬥聲如同暴雨一般的激烈,艾倫妮塔邁著那舒緩地步子悠閒走來。

    「惡魔……或者說被詛咒的惡魔這一存在是一個錯誤。在變異的後期它們必定會失去理智,在傷害了其他生命之後仍然毫無例外地面臨死亡,若是沒有失去理智這一點。我可以相信縱使變異成惡魔。也並沒有多大危害這一說法。但是很遺憾。縱然你現在為了伊芙小姐而付出了生命,她所面臨的處境也不會有絲毫地改變。跟我們回去之後將在聖光的裁決下死去,被你救下之後則將在傷害了其他無辜生命之後死去,以伊芙小姐的善良來說,一旦傷害了無辜的生命,她勢必承受更加巨大地心靈煎熬……伊芙小姐,這一點也請你自己做出考慮……」

    「阿爾……」背後傳來伊芙動搖的聲音,唐憶卻決然地搖了搖頭:「不行,還不到時候,伊芙,你還沒失去理智,只要能撐過這一段,一切都會有辦法……」

    「面對現實吧,不存在任何妥協的辦法了!」艾倫妮塔目光一冷,厲聲說道,「為了惡魔詛咒地事情,無論是光神宮還是聖托亞都曾做過無數地努力,但是不存在解除或者完善詛咒地方法,你們……」

    「但如果那方法須得付出你們不願意付出的代價呢?」

    「你是什麼意思?」

    唐憶所指地自然是那銀色歐姆羅體內的祈願之石,不過面對著主精靈自然不能明確地說出來,以祈願之石的寶貴,這些人自然是不會願意用它來治療普通人類的。

    見唐憶好半晌沒有說話,艾倫妮塔歎了口氣:「雷撒督克先生,普通人做許多事情或者只需要看清楚眼前和自己周圍的東西便夠了,畢竟兼顧所有事情的解決之道從來不曾存在過,有人可以為了一己的夢想而毀滅世界,有人可以為了小小私利而傷害他人。我無法對你現在這樣的堅持做出指責,但是作為守護這個世界的主精靈,許多時候看起來或者強勢,但我們也只能在犧牲一人和犧牲眾人之間做出抉擇。與你說這麼多,是因為我對於伊芙小姐的堅強與你的勇敢懷有欽佩,但如果你們仍舊堅持,我想我也只有在與菲利克斯先生一戰之後再來說話了……」

    如同一早便計算清楚的時間,她的話音剛落,一聲無比清脆的鋼鐵鳴響也自後方的戰鬥中傳出,菲利克斯一擊斬斷了愛德華手中的長刀,光的紋路從對方的右肩一直下拉至左腹,鮮血飛濺間,愛德華整個身體都被砍飛出去。

    那一刻,艾倫妮塔緩緩轉身,移開的視線中,她瞥見了唐憶猛撲向紫琉璃的一幕。

    「唔……」

    左手中指輕輕的一彈,也在同一時刻,觀察到她動作的菲利克斯將手中的鋼刀揮了出去。

    長刀越過數十米的距離,就在唐憶撲出的身前不遠,彷彿碰到了什麼無形的利刃,那千錘百煉的鋼刀詭異地折成數段飛散而出。但也因為這一下阻擋,艾倫妮塔彈出的東西也偏了一偏,一旁的巨大礁石猶如豆腐塊一般的被整齊撕裂開來,與此同時,唐憶觸碰上了紫琉璃電芒繚繞的刀身!

    滋的一聲,原本日光籠罩的天空陡然間化為藍色。

    倉促之間,艾倫妮塔再次轉過身來。就在唐憶與紫琉璃的接觸點上,無比巨大地電流轟的一聲散發出來,噬魔體引動了神器中猶如汪洋一般的能量,原本連愛德華都無法使用的巨大電能彷彿找到了傾瀉點,以唐憶的身體為中心,剎那間籠罩了方圓十餘米的範圍。電流所到之處,所有的礁石都在瞬間爆炸開來,伊芙也驚懼地往後方飛退開去。

    「呵……啊啊啊啊啊啊啊--」

    能夠吸收能量的噬魔體導出了神器的威能,唐憶地整個身體都被靛藍色的能量籠罩起來。但那源源不斷被引導散發的力量委實太過龐大。一瞬間,唐憶身體上無數的地方也由於那巨大地力量而爆裂開

    液在離開身體的同時甚至燃燒成火焰消散不見,他在苦之中。奮力舉起了紫琉璃!

    「和我……猜想的一樣啊……」

    那低沉忍痛地聲音似乎隨著雷電而幽幽響起在天空中,海灘上,幽藍的電芒似乎遮蔽了日光,撲散開去的海水也化作了藍色的火焰。飛散地電流不時波及到幾人腳下的石塊,爆散飛射,電流的中心,是如同雷神降臨一般地靛藍身形。

    緩緩地。隨著舉刀地手勢,雷電聚集成數米長的巨大刀芒,朝著艾倫妮塔地方向轟然斬下!

    一直到紫色光芒降下的最後一刻。艾倫妮塔始終冷冷注視著前方的身形!隨後。電光炸開!

    煙塵、火焰、電流、碎石飛散瀰漫。那威力巨大的一刀一直延伸十數米的範圍,頓時整個海灘都被籠罩在爆炸後的灰燼之中。手持著紫琉璃,唐憶踉蹌退了幾步,龐大的電流依舊形成籠罩數米範圍的壁障。煙塵之中,毫無損傷的艾倫妮塔自空中輕盈降下。

    「放開聖刀吧,雖然不知道你用的是什麼辦法,但是血肉之軀你能支持多久呢……沒有靈魂的力量無法對我造成傷害……」

    她只是冷冷地陳述著事實,在唐憶背後察覺到不對的伊芙也哭著說道:「阿爾你放開吧,你們不要再打了,沒有用的……」

    「不…… 伊芙你趁現在快走……」雷電將唐憶顫抖的聲音擴散往四周,「或許我是自私……只能看見眼前的東西,我只知道伊芙你沒有過錯,不該就這樣死去……當然或者生要比死承受更大的痛苦,但我只能這樣自私地要求你,就算痛苦也好,折磨也好……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一直到……一直到看到我想要看到的東西……」

    伊芙在哭泣間不斷地搖頭,菲利克斯走前幾步,抓起一把刀鞘便要衝上。陡然間,唐憶的身體震了一震,隨後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凝立在了空中。艾倫妮塔在這邊直直地伸出了手,無數透明的細絲便從她的袖間延伸而出,直刺入唐憶的身體各處,圍繞唐憶數米的範圍之內,都能看見電流在那無形的細線上游動。

    「放下刀把,雷撒督克先生,我只想解決問題,而不希望有人死在這裡!」

    眼見著唐憶受制,菲利克斯也投鼠忌器地停了下來:「嘿,那是什麼?艾倫妮塔你把真絲內衣拆掉了嗎?何必浪費呢,不要的話不如送給我啊。」

    「如果一件內衣可以解決問題,艾倫妮塔改日可以直接送上門去啊。」她輕輕地笑了一笑,「驚夢之弦無堅不摧,只要我的手指一動,雷撒督克先生你的身體就會直接四分五裂,請放下聖刀,免得對你的身體造成無可彌補的傷害。」

    「阿爾你放下吧,我跟他們走就好了……我跟他們走,我不想再逃了……」伊芙的哭聲從後方傳來,唐憶卻依舊緊握住那刀柄,任由電流通過身體,發散而出。

    「我……不放……伊芙,聽我的,快走,我們還有希望……」

    由於身體被無數細絲制住,他無法看見背後的情景,只是聽得伊芙的聲音淒然欲絕,她輕聲叫著他的名字,隨後,前方菲利克斯的眼中閃過異色,大聲說道:「伊芙!別做傻事!」

    驚夢之弦在下一刻悉數收回,被那些細絲刺穿了關節,他陡然癱軟在地,雷刀掉入碎石間的縫隙。吃力地回過頭去,只見就在身後不遠處,幽紅的惡魔跪在那礁石之上。將一支斷刃刺進了自己地胸膛。

    「伊芙!」

    「阿爾,對不起啊,麻煩你這麼久……請幫我……」她的口中乍然間吐出血沫,隨後露出一個吃力的笑容,「請幫我照顧幾個孩子,讓他們……好好的……」那聲音猶如被掐斷在空氣中的風箏線,驀忽間消失無蹤了,唐憶知道這一次她恐怕是真的死去了,從此那靈魂歸入另一個彼岸。再也不會回來。腦中的意識被空白所替代,一直到巨大的銀色光芒出現在伊芙的身後,他都無法清楚到底是怎樣地一種情況。

    銀色歐姆羅在那礁石後撐起了巨大的身體,隨後將伊芙一口吞下!轟的一聲。巨獸躍回海面之上,驚夢之弦的無數細線也在瞬間切割了海面!

    一旦進入水中,歐姆羅地速度變得無比的迅捷,然而那驚夢之弦卻更是快速。轉瞬間在遠離海岸十餘米的地方追了上去。「昂--」的一聲慘叫,歐姆羅地無數觸手被切割下來,然而那巨獸未有停留,撲散起巨大的浪花。迅速遠離了這片海域,沉入海底之中,甚至連追趕的餘地都沒有。

    血水在海面上渲染開來。唐憶幾次想要站起身來。然而都未能成功。反倒是意識越發微弱模糊,他聽見艾倫妮塔在不遠處歎了口氣。

    「歐姆羅受傷後會以進食的方式來彌補自身。想不到伊芙小姐她……」

    想不到……想不到什麼,這不就是你想要地結果嗎……唐憶心中湧起執念,想要說話,但終於只能虛弱地咳出幾口血水。

    「今天的事情,以後會跟你們慢慢清算!」那是菲利克斯冷然的語調,隨後艾倫妮塔點了點頭:「隨時都可以。」灰袍地婀娜身姿在海灘上轉過了方向,看也不看遠處重傷地愛德華,如同蓮荷輕萍般地在懸崖間飄飛而上。

    「雷撒督克先生,因為巨神兵的事……我們還會再見地。」

    這是他在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月光的銀輝下,海潮在沙灘上鋪出細細的聲響。穿著白色衣裙,身材高挑的金髮女子推著輪椅在這裡停下,隨後整片海灘上便迴盪了葉片吹出的幽幽曲調。

    「要是會七絃琴就好了……芙爾娜,你聽說過鑲金玫瑰海嗎?」

    「聽說過啊,傳說中在黃金海岸上開放的花朵吧。」

    「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別的地方沒有嗎?」

    「黃金海岸那種地方也只能稱作傳說吧,風媚原野自古以來就是凶獸的聚集地,偶爾有冒險者說自己進去看過了什麼東西,可信度也不高啊。聽說鑲金玟瑰是帶有污點的白玟瑰,因

    有一圈黃色斑點,所以才取了這個名字,令一種名字惡靈之花,祈求救贖的希望,如果有很多很多人一塊祈求,那麼願望多半是會實現的,所以有人說,假如能夠看到鑲金玫瑰花海,那麼多半可以得到幸福呢。」

    「哦,是這樣嗎……」

    那淡淡的嗓音響過之後,音樂的旋律又響了起來,神在創造了善而又創造同等甚至更多的惡的同時享受著隆重而華麗的禮讚,那麼屬於善良惡魔的又該是怎樣的樂曲呢?數年之後他在重重的險阻之下進入了風媚原野,在那世界最邊緣的海岸線上看見了無數的鑲金玫瑰。蘊含著希望與救贖的花海洶湧如潮,夕陽灑下時整片海岸猶如世界的金邊一般延展去往天外,那一刻他想起曾經那般渴求希望與救贖的惡魔女子,悲哀得難以自禁。

    伊芙啊……

    「嘩」的一聲,月色粼粼的波光之中,歐姆羅銀色的身軀升了起來,隨後出現的,是一張沒有瑕疵的惡魔蝠翼,頭上是彎曲的長角,淡紅色的鱗片毫無間隙地覆蓋住那整具婀娜的身形。月光之下,惡魔顯出了她落寞的臉龐。

    「不能去這邊了哦,小歐。我們換個方向吧……」

    拍了拍歐姆羅地身體,巨獸轉身時掀起了洶湧的海浪,她望著遠處海平線上屬於丹瑪的夜色光點,靜靜地流下了眼淚。

    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啊,阿爾……

    活著就會有希望,你給我帶來希望了,你能看見嗎……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詛咒依然是完成了,一如我們的約定。我要去當一隻善良的惡魔,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嗎?我會一直期待、期待我們再見的那天……

    或許如同你所說的,惡魔也會有屬於惡魔的天堂。但是你可能知道,在沒有了你的晨昏與四季。哪裡都不是我想要去往地天堂,但無論在怎樣的地獄之中,我都將以一顆最虔誠的心,為你祈禱平安……

    再見了。阿爾。雷撒督克……

    再見了,我愛的人……

    魔法燈光照耀了人來人往地庭院,音樂聲中,人們來往交談。舉著紅酒,品嚐著特色的點心。這是高雅的貴族聚會,在丹瑪。只要你具有一定的地位。幾乎每天都會接到類似地邀請。

    懷特伯爵就是最近被邀請得相當頻繁的貴族之一。

    先是得到國王的賞識。然後又成為皇太子殿下的近臣。一些事情做起來也是手段老到,得心應手。圍繞在他身邊地,從來不缺乏溢美之詞。

    「最近山吾鎮的那件事是懷特伯爵您主持的吧,做地真漂亮啊……」

    「哪裡哪裡,為太子殿下辦事……」

    「年前蒙陛下召見時,陛下可曾點名讚揚過懷特伯爵您啊,真是貴族地典範……」

    「呵呵,那是陛下寬厚……」

    「伯爵地身材最近相當有型啊……」

    「您說這個我可不愛聽了……」

    「哈哈哈哈……」

    而除了讚美之詞,一些剛進貴族圈的人們自然也迫不及待地想在他地面前留下印象,當然,這多半得有熟悉人的引薦,譬如說現在--

    「懷特伯爵,這位是……,想來認識認識伯爵您呢……」

    在身後拍他肩膀的那人應該不是什麼熟人,因為第一時間裡心頭並沒有泛起具體的印象,至於他引薦的那人的名字,自己也不曾聽得清楚。不過這些不重要,他一如既往地堆滿笑臉轉過了身來,首先與對方握手。

    「哈哈,你好你好……你……」

    雙手交握的瞬間,他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詳的感覺,手心裡有什麼東西呢……抬頭看那人的樣貌,卻也發現不曾見過,唯有……左耳上有一隻寶藍色的耳墜……

    黃色的能量光芒在兩人交握的掌間陡然綻放而出,隨後,巨大的爆炸響徹了整個庭院。頓時整個宴會都停了下來,煙塵繚繞之中,水蛇般的人體在詭異地蠕動,騷亂散發開去。

    「那……那是什麼……」

    「怪物啊……」

    「是懷特伯爵,他怎麼變成那樣子了……」

    「救命啊……」

    慌亂呼救的多半是宴會中的女性,至於男性貴族則多半有著魔法與武技的修為,一時間全都圍了上來,凝神戒備,那變形蟲一般的身體好半晌方才恢復過來,他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懼。

    這下子,糟了,所有的努力……

    就在近處,那陌生的男人緩緩撕下臉上並不高明的軟皮面具,露出一張俊美而冷漠的面孔,他的雙眼之中有著死一般的冷寂在凝結。

    「你真的……殺不死嗎……」

    「啊!」 憤怒之間衝上前去,想要殺掉這少年,然後還未接近,巨大的力量已經猛襲而來,顯示著對方早有準備。倉促間飛退而出,那肥胖的身軀此刻動作卻是迅捷無比,由於剛才詭異的場面,他選擇的又是人少的方向,沒有人敢上前攔截。然而才跑到庭院邊緣,兩支長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對面的草叢中刺出,射穿了他的身體,亂髮的少年緩緩走了出來。

    「喔,真有愛啊,殺都殺不死呢……」

    兩柄長槍在那鼓起的圓肚上不斷顫動,懷特伯爵大喝一聲拔了出來,向著那少年扔去。知道這人的身手,一旦真正對決,自己絕無任何取勝或逃跑的可能。方一轉身,巨大的漁網劈頭罩來,將他龐大的身體困在了裡面,隨後,在一顆大樹上高高的吊起!

    穿過漁網,兩隻長槍再次刺入他的身體。

    不遠處的人群中,那戴有寶藍色耳墜的少年仰起頭,毫不在意地與他惡毒的眼神進行著對視。

    「讓我們多試幾次吧,你是不是真的殺不死呢……」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0-30 11:11 PM

第一章 再會


    唔,看起來凱瑟琳想推出一個代言人哪……」

    窗外的大樹落葉將盡,房間裡,兩個男人在對話。

    「代言人?」

    「這些年來那小丫頭掌握黑暗中的力量,不可否認幹得相當漂亮,可是無論如何被本身所限制啊……作為女性來說,她的作風過於謹慎,因此這些年來,暗部就一直都處於暗中,許多的貴族甚至連半點端倪都無法感覺出來,除了三大家族中有部分知曉的,就連她丈夫所屬的威恩家幾乎都無法察覺出來,這是神秘主義用得太過的下場了。」

    歎了口氣:「處於黑暗中的執法者,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威懾的意義要遠大於真正的執行力,可是在凱瑟琳的操縱下,暗部的一切都隱匿到了最深的地方,對於大多數貴族的威懾力已經降到了零點,這樣的情況下,就算確實的執行力再強大,也只是走入了本末倒置的誤區。她應該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因此才讓屬下放手幹出這樣的事情吧……」

    「可是,那個男人真的可以勝任這一點嗎?」

    「別小看他,他和我算是同一類人哪……呵呵,況且那樣的優雅與凱瑟琳丫頭算是天生一對不是嗎?這樣的兩個人真正觸碰到一起,會擦出怎樣的火花呢?我也在拭目以待啊……」

    「明白了,那麼懷特的事情。」

    「……」沉默良久,那人方才說了話。「……不用管他,我早已說過噬魔體對我們有用,暫時不許對他做出行動。可懷特以為我都是說假的嗎?以私人地名義做出報復,也好,我不會對他的私人恩怨做出干涉,可現在出了事,那也是他應有的後果了……真是令我納悶啊,你也就罷了,過來這麼些年。那傢伙到底是怎麼會生出這麼激烈的人類感情的呢?居然為了一個女人嫉妒成這樣……」

    「可要是他的身份被揭穿……」

    「恐怕已經被揭穿了吧……」那人諷刺似的笑笑,「千年前的融合嘗試,光神宮是有所記載的,如今又有屬於聖托亞遠古事物處理司地主精靈在這。要想找出來對應的答案不是什麼難事,問題只在於他們是否願意相信這樣的事情。也罷,時間差不多了,也該是讓聖托亞緊張起來的時候了……倒是我們那邊地事情。一切還順利吧?」

    「目前一切按照計劃進行,就等剩下的東西到位了。只是那東西的威力太大,我們現在都是在盡力壓制它的波動,免得在一切未曾準備好之前被聖托亞注意到……另外從『彼岸』傳來消息。我們地少族長似乎準備利用這次黑暗蝶宮的魔法潮汐之期衝擊封印呢……」

    「只會使用蠻力的傢伙……隨得他們去吧。目前的情況下,讓所有人盡量收斂……在我們迎擊最強之劍前,我不希望再出現類似懷特這樣地事情……嗯。唯一的例外。昆恩堡的事情還是得盡量按下去。這次地魔法潮汐是在晚上,恐怕會很麻煩。那麼也不妨做得大些……」

    「明白了……」

    清脆而細膩地琉璃觸碰聲在房間裡響起,片刻後,他們舉起了手中盛著醇香液體地酒杯。

    「為了共同的理想。」

    「為了共同地理想。」

    「……作為遠古儒一族的最高成就,黑暗蝶宮的魔法力連接整片大陸的地脈,每隔八年半的時間,蝶宮中聚集的魔法力會有一次大規模的傾瀉,因此被人稱為魔法潮汐,趕上這樣的魔法潮汐時,往往會出現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哦。而且每隔十七年,當冬天的魔法潮汐到來,還會有大規模的流星雨可以看呢,這個時候在昆恩堡的明鏡湖邊是最好的觀看地點了,所以啊,學院讓我接這個送信的任務,簡直就是讓我過去玩的嘛……阿爾,我們一塊去好不好?怎麼說也是冒險者工會的任務,只要把信送到了就是二級的冒險者了哦,這是偉大的博學者克莉絲汀娜踏上旅程的第一步……」

    漂亮地旋轉著身子,公主般的姑娘張開雙臂,在人流來往的街道上大聲地宣佈,頓時引來不少人的側目,今天她穿著一身漂亮的羽毛衣,潔白的羽絨坎肩在空中輕輕搖晃,看起來充滿了純淨的美感。

    「怎麼凱瑟琳夫人不和你一塊去嗎?」為她提著漂亮的背包,唐憶在旁邊笑問道。

    「因為是學校的任務,媽媽會讓我自己去做吧,況且聽她說過最近很忙哦,好幾次我看見她在揉額頭,我就上去用阿爾你教的法子為她按摩,媽媽都很高興呢……可是我看得出來她還是很不舒服,是不是我按得不好?」

    「哪裡,按摩得慢慢來才行。」

    「我叫阿爾你去幫媽媽按你又不去,小氣。」克娜輕哼了一聲,隨後道,「我不管啦,這次你一

    我去玩!」

    「呃……再說吧……」

    十月底,今天是貴族學院放假的日子。

    雖然仍舊在學院中掛個名,但其實唐憶已經很少去上課了。偶爾過來接芙爾娜回家或者在下雨時給她送一把傘。這次則是為了替凱瑟琳夫人接克娜回去。由於芙爾娜仍然有事,就沒有跟著回家了。

    在這個世界,任何學校首先的辦學宗旨就是為了培養未來的勇者,貴族學院雖然更多的是為了培養政治經濟方面的人才,但作為整片大陸默認的慣例,當到了期末,也會公佈許多所謂的「冒險者任務」,這其中自然有為了考察平民而設的真正高難度任務,也有專門給貴族積累經驗或者只在名義上說得過去地小型冒險任務。譬如說克娜如今接下的這個「昆恩堡送信任務」。

    「冒險者工會初級任務:在十一月十五日前趕至昆恩堡,為堡壘第三執事送去一封信件,冒險者等級自動轉升二級,並將獲得昆恩堡明鏡湖免費招待至十六日的機會。」

    名義上說是任務,實際上不過是讓一些未經世事的貴族們出去旅行一番,順便感受下作為冒險者的虛幻感覺。

    說起來,凱瑟琳夫人會很忙,唐憶倒是知道其中的原因,首先是以國家的力量對阿特羅卡的經濟網絡進行進一步的滲透。另一方面則是屬於凱瑟琳夫人地勢力漸漸的浮出水面,這一切都需要極為謹慎和小心的操作。在前者,大局上甚至都是由自己親自插手,至於另一件事。據說凱瑟琳夫人常常讓人戴了銀色劃十字的假面具對著手下發號施令,以銀色地十字假面區別於黃金假面,大概是自己「假面X」的身份帶來的惡搞靈感。那銀色面具自己也被送了一張。十字的痕跡一道短地在額頭上方,另一條則從左眼橫掠劃過下方臉頰。優雅而冷酷,比自己以前用的直接劃叉的面具不知道漂亮多少倍。

    不過說起來,這兩件事情自己縱然有插手,也未有深入太多。最近的一段時間,自己調出有關於惡魔詛咒地一切資料進行調查,雖然已經沒什麼意義。但是無論如何希望能查出有關伊芙的進一步資料。她為何會受到詛咒。為什麼會是她呢……

    另一方面,讓自己驚疑的則是那懷特伯爵地身份。可以將身體肆意幻化,殺也殺不死--當然也並非真地殺不死,那天晚上在直接割下那胖頭之後懷特伯爵便證實死去,變幻成一團軟泥般地屍體--並沒有關於這樣事情的任何武學或者魔法記錄,自己已經在資料庫中尋找了許多天,可是一點頭緒都未曾找出過。至於懷特伯爵地屍身,在之後交給了凱瑟琳夫人的下屬進行研究,解剖也好切碎也好總希望能找出理由來,但是……

    抬起頭來,一條灰影正在前方的人流中緩緩走來,望見兩人時,微笑著點了點頭,那灰袍主精靈女子懷抱豎琴,一臉恬靜。

    「艾倫妮塔……」

    自那日海灘上的對峙之後,自己與她便未曾再見過面,雖然那天她說過「因為巨神兵的事情,我們會再見」。可是在那之後,從暗部中得到的情報便一直是她主持抓捕惡魔的消息,以高超而漂亮的手段將光神宮從暫時的混亂中調整過來,短短一月之內,將一切撥亂反正,回復正規,其手腕令得接受過現代教育的唐憶也驚歎不已。而在那期間,據說她與同行的愛德華有過幾次大的爭吵,然而在身份上愛德華本就在她之下,這次又在追捕伊芙的事情上被三番四次打得重傷,到得最後,毫無權力的他就只能鬱悶地在戰神殿的範圍內不斷練刀打發時間。而在光神宮的範圍之外對於他來說估計也很危險,因為菲利克斯已經放出話來,一旦他敢出來,不管是什麼聖刀主人、戰神麾下的身份,都要將他直接砍死,連生死契約都已經準備好了。一旦簽訂了契約,這就是騎士間的戰爭,殺死無怨,連戰神都干涉不了。

    「雷撒督克先生,克莉絲汀娜小姐,兩位好啊。」

    一見到這女子,克莉絲汀娜收起了臉上玩鬧的表情,挽住唐憶的一隻手臂,隨後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禮:「艾倫妮塔姐姐你好,很久不見了。」

    唐憶則只是淡淡行了個禮:「好久不見,這麼巧?」

    「說巧就太假了,我這次是專為找雷撒督克先生你而來的,呵,別誤會,不是巨神兵。」艾倫妮塔一笑,「是為了那位懷特伯爵的事情。」

    哦,是了。但是……就在事情發生的第二天,據說艾倫妮塔親自上門,以光神宮的名義向凱瑟琳夫人要走了懷特伯爵的屍身……

    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點了點頭,唐憶笑著指了指路邊的一間咖啡館:「進去聊?」       



第二章 獸影


    馨的咖啡香氣縈繞在裝飾精美的小店之中,三人分坐用小勺攪拌著杯中的深色液體,克莉絲汀娜則在他的身邊捧著大杯果汁「咕嘟咕嘟」的灌。艾倫妮塔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流連於豎琴上的細弦。

    「其實……我只是想要瞭解有關於雷撒督克先生你與懷特伯爵之間的一些事情。這方面我們可以查到的東西不多,但是有些事情很重要。那天晚上雷撒督克先生明顯是預先設好了所有的局,有條不紊地對懷特伯爵展開捕殺,這說明你在這之前便明白他怪異的體質,有關這方面的資料對於我們很重要,所以……希望雷撒督克先生你能夠放棄之前的成見,將能夠提供的消息提供出來,這是我來與你會面的目的……」

    淡然坦蕩的態度,艾倫妮塔首先退了一步,唐憶也就沒有理由再為了伊芙的事情而懷恨於心。而事實上,因為伊芙的事情,他倒的確無法對這名女子產生怨恨,一如她所說,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態度和立場,如果撇開與伊芙的關係,他的心中其實是支持艾倫妮塔的做法的。微一沉吟,唐憶淡然道:「事情已經過去了,要說出來其實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想我至少可以要求對等的坦白吧?」

    「當然。」艾倫妮塔理解地點了點頭,「因為事情的後續恐怕也的確關係到雷撒督克先生,不過……」蒼色的眸子望了望正在喝果汁地克莉絲汀娜。卻見女孩放下見底的杯子,滿足地打了個飽嗝。隨後甜甜一笑:「艾倫妮塔姐姐,我好困哦,在這裡睡一下沒關係吧。」

    她說著,將頭枕在唐憶的腿上,就那樣在座位上睡了下來,唐憶笑了笑:「沒關係的,說吧。」

    「那麼……雖然知道這樣說很愚蠢,但是還是得先說一句,這些事情希望雷撒督克先生你能夠保密。哦,當然並不包括凱瑟琳夫人。」

    「這個當然。」

    「嗯。」艾倫妮塔的臉上綻出一個笑容,「事實上那天晚上的事情在整個貴族圈的影響相當之大吧,總之光神宮是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不過如果沒有傳到我這裡,大概整個光神宮也不會做出更深一步的調查了。我想雷撒督克先生並不知道,名義上來說,我的身份並不屬於光神宮地聖伊洛。而是屬於創始之地聖托亞。」

    「創始之地……」

    「聖伊洛與聖托亞同屬主精靈的都市,不過在遠古地位上來說,聖托亞的地位應該還要高一些,當然在主精靈中談地位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很多年前聖伊洛與聖托亞分離。同樣是為了一個愚蠢地理由,自那之後,聖伊洛建立了光神宮。而聖托亞則隱於其後。有關主精靈的東西。實際上還是聖托亞保留得更多,譬如說最高長老會。如說遠古事物處理司,我便是屬於這個小部門,事實上也沒什麼油水……」她俏皮地一笑,「我們主要處理的事情一般情況下並不會出現,當然現在出現了,例如巨神兵,例如末日戰天術,我想這些雷撒督克先生你也心裡有數,而在近期,屬於黑夜妖精的這類事情大概我們也有所涉及,另一方面地,則是千年前半獸人戰爭後的一些善後處理。」

    「半獸人?」唐憶喃喃地重複了這個詞語,心中大概明白,她現在要說起的,恐怕多半與這個詞語有關。果然,只見她輕抿了一口咖啡,隨後抬頭說道:「有關於懷特伯爵的事情,恐怕便與半獸人有關,當然,事實上我們現在還很難確定。」

    「與類似於變形蟲或者軟泥怪這類地生物進行融合,達到某種程度上的不死之身,按照我們遺留下來的資料,應該是半獸人種族在戰爭後期研究地課題之一,而懷特伯爵身上地現象,便恰巧與這課題不謀而合。」

    「融合?怎麼融合?」唐憶疑惑道。

    「或者說得更明白點。雜交吧。」艾倫妮塔臉上出現了一個燦爛地笑意,「眾所周知,半獸人是雜交最多的種族,有時候會發生好地變化,如說由這個基礎上衍生出來的人類以及一些高端獸人,當然更多的時候也會出現壞的變化。但無論如何,這的確是一種尋找種族突破的好辦法。呃……不過跟軟泥怪,或許的確是噁心了一點……」

    何止噁心……唐憶心中暗想,來到這裡之後,軟泥怪他也見過幾隻,大都被關在類似馬戲團、動物園之類的展覽場合,無非就是一團會動的爛泥而已,人型生物跟它雜交……該從哪裡進去呢……

    「咕嘟」地灌了一口咖啡,唐憶被自己的想像噁心得鬱悶起來。艾倫妮塔則笑得更為燦爛了:「總之,不管怎麼樣,目前能夠與懷特伯爵身上的怪異現象結合起來考慮的,恐怕就只有半獸人這一條線索而已。老實說,千年前的戰爭之中我們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才將他們趕入境界隧道,後來再經過了上百年的圍剿與捕殺……嗯,到底正義在誰那方現在無法說清,但是在那之後,以知的事實是這個世界應該已經不存在半獸人,所以說,假如這件事真的被證實,後果恐怕就相當嚴重了。而作為觸怒了半獸人的雷撒督克先生你,或許也會遭受相當的危險……」

    唐憶呆了半晌,最後歎了口氣:「半獸人……這是招誰惹誰了……冒昧問一句,這千年來,真的沒有半獸人的蹤跡了嗎?」

    「據我所知……」艾倫妮塔想了一下,終於謹慎地說道,「沒有過。」

    點了點頭,唐憶將與懷特伯爵的過節從頭說出來,光神宮所不知道的,大概就只有那天救出伊芙後被懷特狙擊的事情。此時伊芙已去,要隱瞞下來也已經沒了意義。聽了他地敘述,艾倫妮塔臉上有著明顯的失望,從這段情節裡推測不出任何東西。

    「謝謝了,既然這樣,往後若有什麼麻煩,雷撒督克先生盡可以向光神宮尋求幫助,畢竟若真的有關半獸人,事情絕對不會簡單。」

    在政治和確實利益的層面上。私人的感情不足為道,眼前這名女子就顯然不是會被私人的好惡所牽絆的人,不過,望著她遞來的一隻光神宮的名牌。唐憶心中還是有著相當地疑惑。

    「嗯,我想……我們還是有些關於巨神兵的……」

    「老實說,巨神兵不足一提,至少現在我還沒看到巨神兵可以危害世界的任何跡象。」艾倫妮塔淡淡一.

    兵器,按照目前地情況來說。就算四千年來巨神兵再臨,單體攻擊力也無法超過伊夫利特家的那位劍聖,因此。單個的巨神兵頂多也就無非創造出一名超階武者而已。光神宮應該不會多加干涉了。」

    「那為什麼末日戰天術……」

    「恐怕雷撒督克先生還不知道末日戰天術的意義吧。」艾倫妮塔點了點頭。「這種禁忌地武學分為三段,在下段時頂多也就是普通超階強者的戰力。沒有什麼可說的,一旦到達中階,便突破人體極限,目前可以推測的是,伊夫利特家地那位老人大概就是剛剛進入這一階段的力量,而當力量攀升至上階,那便是屬於諸神的領域。在主精靈遠古地記憶中曾經有過一段滅世地記憶。在當時,一段名為『天雷隕劫』地禁咒被人發動,大地之上降下無數滅世落雷,天空之中,甚至有一顆巨大的星辰被召喚而出,直接撞向地面,這樣地災劫,最後是被末日戰天術最後的一式『深藍場』正面擋下,由此應該可以大概推測出它的威力來。」

    「但是這樣一來,它是救了世界啊。」

    艾倫妮塔臉上微微苦笑:「問題在於推動這段武學的心態,它首先是以極端的毀滅與絕望的心情為基,可以說,一旦使出這段武學,即使面對著毫無反抗能力的孩子,它也會以近乎同歸於盡的態度全力而戰。呵,這樣說或許有些可笑……但是從遠古至今,能夠驅使這段武學的無不是心性激烈而偏執,藐視生靈與命運之人。相對來說,期待這樣的人救世,他隨時朝滅世方向而去的可能性恐怕要大得多了。」

    「我看恐怕是因為光神宮在這方面和它有私怨吧。」唐憶不無諷刺地說道。

    「呵,或許也有這方面的理由吧。」艾倫妮塔不置可否地笑道,「不過說起來,我曾經看過資料哦,在與海茵。夏烏佳小姐成為朋友之後還能毫不猶豫地將那樣一位美麗的姑娘打成重傷,這樣的心境,恐怕也能很好的驅動末日戰天術呢。」

    「……開玩笑吧,這是。」

    對面女子俏皮地聳了聳肩。

    能夠說的也就到此為止,雖然表面上談得融洽,但想來雙方都沒什麼心情與對方有太過密切的私交。回去的路上,克莉絲汀娜一直興奮得不得了。

    「半獸人啊,邪惡的半獸人要侵略這個世界了哦,我一定可以成為最偉大的英雄的,英雄克莉絲汀娜,英雄克莉絲汀娜……」

    回去之後向來克莉絲汀娜必定會跟凱瑟琳夫人說這件事,唐憶則趕去了暗部的秘密總部讓大家幫忙查查這方面的資料,不過既然艾倫妮塔說了這方面沒什麼資料,想來也不會真查到了什麼,但是讓所有人多個警惕,提前有些準備總是好的。

    接下來的幾天裡,有關於惡魔詛咒的資料一份份的被搜集過來,然而真正牽涉到伊芙的仍舊很少,無法分析出任何東西。半獸人的資料除了千年前的描述,近些年來的則一份都不曾有過。芙爾娜在學校處理一些學生放假後的善後工作,唐憶往往整日整日的陪在小雪的房間裡,為她講述一些這個世界的故事,讀一些這個世界的傳說。日光每每從窗戶那兒照射進來,灑上椅子上的他、床上安詳沉睡的小雪,房間裡浮動著淡淡的微塵,他都有一種被靜止的時間吞沒進去的感覺,彷彿一切都在這兒沉澱下來,不過,若真能與小雪就在這樣的畫面中永遠沉澱下來,那似乎倒也不錯。

    不過真要安靜下來似乎也是不可能的,已經放假的小姑娘偶爾會在房間裡竄進竄出,滿牆角、床底尋找著躲起來的小毛球。那個小小的絨團般生物原本都是與小雪一同沉睡過去,即便偶爾醒來,也都是一臉的憊懶,將那豆大的眼睛眨幾下,旋即又去睡覺。可是這些天來大概被克莉絲汀娜折磨得受不了了,張著小爪子在房間裡到處躲避克娜的搜索,一旦被找到,便又被小姑娘緊緊地摟在懷裡,揉啊揉啊揉啊,一直玩到小姑娘累得不行才有可能休息。

    這樣安靜的生活一直過了大約一個星期,想不到克莉絲汀娜竟然真的說服了凱瑟琳,隨後凱瑟琳夫人則來請求唐憶陪同小姑娘同去昆恩堡了。

    「昨天晚上被那丫頭煩了一晚上,真是傷腦筋啊,我又沒時間陪她過去……」凱瑟琳夫人做出無奈的神情,唐憶卻知道這多半是假的,凱瑟琳夫人若真的認為小姑娘不該去,那麼別說煩上一晚,就算煩上一年她恐怕都不會有任何動搖:「原本也有個人要去那裡,可是克娜一定要你也去才行……嗯,這樣也好,反正也是你的好朋友,若是最近沒什麼事的話,就請你們陪同我們刁蠻的小公主去一趟好啦。」

    面紗後的那雙眸子帶著笑容,隨後將兩份檔案遞了過來,其中一份上赫然是三條紅槓的最高層絕密檔案:「事實上,昆恩堡恐怕也有些你感興趣的東西。一份是有關昆恩堡的資料,另一份則是十七年前魔法潮汐時在昆恩堡發生的一件事情,這件事情現在都未曾調查得清楚,可是由於牽涉的人,使它一直都被列為絕密,甚至連三大家族高層都被瞞下了許多,這件事情之後,三大家族此刻的局勢被暫時確定,算是取得了短暫的和平,也是因為這件事,巴克那羅夏老爺子黯然退隱,呵,諷刺的是,經過了這麼多年,我們甚至連這件事情的性質都無法確定……」

    凱瑟琳夫人輕輕按摩著額頭的太陽穴:「不過,裡面出現的那名神秘武者,恐怕就是近千年來唯一有可能關係到半獸人的線索了吧……假如那真的是傳說中豹族最強戰士的『霧夜戰紋』,那麼就至少有一支半獸人種族仍舊生存在這個世上,並且傳承著他們一貫的習俗……」

    輕吐了一口氣,唐憶靜靜地翻完了那份絕密的檔案,片刻後他抬起頭來:「呃,會和我們一塊去的人倒底是誰呢?」

    「是文森特皇子。」凱瑟琳夫人道,「昆恩堡是文森特母親的故鄉,因此這次他打算去一趟,這樣以來,正好大家也可以結個伴呢。有你們陪著克娜,我也就放心了。」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1-2 11:53 PM

第三章 啟程


   定出發的時間是十一月五日,四日那天晚上,芙爾娜為他準備著出去要用的東西。

    「換洗的衣服在這個箱子裡,上層是外衣,中間放了兩套參加宴會穿的禮服哦,我新買的,很漂亮呢,阿憶你要是出現在那兒,一定會很引人注目吧,下面是厚衣,昆恩堡有雪的,一定要多穿些啊。另外這個箱子裡是路上吃的一些小點心,新買的咖啡和花茶,紅酒也準備了一瓶,知道你不喝,可是怎麼著也得招待別人啊,那把刀也為你放進去了……」

    背對著唐憶,穿著白色衣裙的芙爾娜不厭其煩地囑咐著要注意的一些東西。唐憶靜靜地望著,想起她為自己做出的讓步與犧牲,心中有著說不出內疚。

    以前在守望森林時不知道,到了這裡之後他才真正認識到了芙爾娜在旁人面前的高貴與冷傲,好幾次他在貴族學院望見芙爾娜,貴族們圍在她的身邊慇勤地搭訕,如同眾星捧月,即便是女子,見了她也都恭敬和自慚形穢。那時的她有著一種無比凜然,不可侵犯冒瀆有如女神一般的氣質,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在外受到所有人追捧的女人,面對著自己時卻是近乎委曲求全地討好,即便是偶爾自己心情不好,偶爾做了過分的事情,她也沒有半點升起或者冷然的意思,只是盡心給與自己微笑與安慰。這樣好的女孩子,自己何德何能呢……

    好幾次的時候。他望見芙爾娜在外界地那種高貴與嫻雅,心中想起在守望森林的事情,想起在這邊,在芭芭拉夫人那間地下室裡的事情。若是自己需要,只要一句話,想必她便會為自己做出任何事情吧,只要自己一句話,她就會在自己面前脫光衣服……這樣的想法令他心底升起難以抑制的黑暗情緒,可是。自己倒底有怎樣的資格來接受這一切呢?

    「呃,芙爾娜啊……」

    「嗯?」疑惑地回過頭來,芙爾娜捋了捋散開的髮絲,露出一個笑容。

    「那個……對不起啊。原本也該請你一塊去的……」

    「哪裡,我該留下來照顧小雪的啊,如果小雪沒人照顧,你叫我去我也不會去呢。她曾經那樣照顧過我……」芙爾娜回頭繼續整理東西,片刻之後輕聲說道:「阿憶,求你一件事好嗎?」

    「嗯?」

    「那個……別跟我說對不起,對不起啊。謝謝啊什麼地永遠都別說,你說了……我會很難受,求你……」

    「啊……抱歉。以後不會再說了。」

    「你又說了!」芙爾娜像個小女孩似的跳回了身子。笑著指責道。

    於是。第二天與文森特回合後,他們駕著一輛馬車踏上了去昆恩堡的路程。芙爾娜與凱瑟琳夫人一直送他們到丹瑪南門,在那深情而依戀的揮手當中,兩名女子與丹瑪城門漸漸消失在了視線當中……

    「我想媽媽了……」離開丹瑪不到半天,這已經是小姑娘第十八次做出感慨了,趴在唐憶地肩膀上看著路邊的風景,她百無聊賴地說道。

    馬車通過平坦的道路去往東南的方向,路邊排開地是形容頹廢的長青樹木,遠處青山相繞,路邊是已經收割後的乾涸稻田,時常可以看到村莊錯落其中,孩子們牽著狗或者一些其他的溫馴動物追打玩鬧,望見這輛華麗地馬車便站在路邊指指點點,溪水從遠處走來,穿過道路時架起簡單而堅固的石橋,馬車過了橋樑,轉過遠處的彎道與溪水並行而走。這樣地景象看了半天地確有些煩悶,唐憶與文森特則坐在車廂外地御者座上聊著天,儘管有著皇子的身份,但執鞭駕車地卻是文森特,理由是他這方面的技術要比唐憶地道得多。

    「凱瑟琳姑姑家的馬都是好馬,有靈性的,現在這種情況下不用趕他們也會直接向前,看現在走得多平穩,不過你設計的這個什麼避震系統還真是厲害,這樣在車上坐上一個月都不會累……」

    「是我和阿爾一塊做出來的哦!」克莉絲汀娜跳著獻寶道。

    說起避震系統,唐憶就忍不住想起伊芙來。笑著將那個關於暈車嘔吐的笑話又說了一遍,頓時整輛車都是笑聲,克莉絲汀娜笑著從背後滾到唐憶的懷裡,吃力地道:「好痛、好痛……臉笑得好痛啦……」

    「起來,別鬧啦。」她雙手捂著臉在唐憶的腿上滾來滾去,頓時弄得唐憶一陣不舒服,雖然因為小時候受的苦,克娜的發育要比一般孩子遲得多,但畢竟已經十五歲了,身體實際上已經開始長大,站起來已經與唐憶胸口齊高,胸部也已經微微隆起,只是在她本人似乎還根本未曾有過「避嫌」的意識。

    由丹瑪前往昆恩堡走的實際上都是相對繁榮的大道,常常可以看到附近軍區的騎兵隊從道路上巡邏而過,因此並沒有會遇上盜賊或強盜的可能,晚上也都能夠到附近的鎮子中找到旅店休息。沒有盜賊攔路,沒有風餐露宿,這樣的事情使得克娜大為失望,她原本是想像傳說中的英雄那樣大出幾次風頭的。說起來,這同行的三人中唐憶與文森特的武技不過只在下階水準,唯有克娜的煉金術達到了第六級,這樣的一個小姑娘竟然是隊伍中最厲害的人,每每想起,唐憶都覺得一陣好笑。

    每天晚上在旅店住宿,基本上都是唐憶與文森特一間房,克娜單人一間房。兩人每每在鄰床聊到深夜,有一天晚上他們說起伊芙來。

    「那個姑娘的事……你為什麼沒找過凱瑟琳姑姑幫忙呢?說起來地時候。她很生氣呢。」

    「嗯?你怎麼知道的……」想不到文森特竟然會知道這方面的事情,卻見對方輕輕一笑:「呵,凱瑟琳姑姑跟我說了很多事,大概是不希望我在以後的皇子派系鬥爭中死得太難看吧……」

    唐憶歎了口氣:「沒辦法去麻煩她啊,那次是跟光神宮作對呢,把她拉下來就太卑鄙了。伊芙的事情……讓我苦惱的是我無法恨起任何人,甚至懷特伯爵,我都無法將伊芙的悲劇完全推到他的身上,我想找到對她施下詛咒的那名法師。但是估計也不會有任何線索,那名法師恐怕也死在了當年地大清洗中了吧……」

    「喂,我說。」

    「嗯?」

    「人生可沒必要活得這麼理智啊,對於大多數。只要有偏執的信念就夠了,只要能夠說服自己,將責任隨便推到有涉及的人身上,然後做出報復也就能讓自己心安了。不是嗎?古代有無數的敗軍之將,他們為了人民而戰鬥,而在失敗了之後反而被自己想要守護地人們所殺死,所唾棄。即使他們為的是反抗侵略。但是失敗是不能容忍的,還不是?如果不是有你們這些好戰分子,我們何苦會陷入亡國的厄運中去呢?若是你們不積累武力。對人家沒有危害。人家也就不至於來侵略我們。於是有了可唾棄可以報復地對象。在實施之後,自己也就心安理得地生存下來。就這樣。」

    「呵……你真這樣想……」

    「我啊……我將一切歸結於命運,世界上這麼多的人的行為總結起來形成了命運,那麼就直接恨上全世界所有人也就得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這句話令唐憶想起艾倫妮塔有關末日戰天術地描敘。

    一路太平,但離開了丹瑪範圍之後,天氣就驟然冷了起來,到得第三天,他們進入昆恩堡所屬的娜爾卡多行省,天空中就漸漸飄起了雪花,再行得半天,遠遠望去天地間就剩下一片銀白,這是行省的主幹道,偶爾也會有車隊或行人與他們擦肩而過。三人穿著厚實地衣服,端著熱騰騰地咖啡坐在車外聊天,克娜穿地一身雪白絨衣,看起來簡直變成了圓滾滾的毛球。

    當天中午,他們到達兩條主幹道地交叉點,另一條是由帝都一直過來,路上的車輛與行人就更多了起來,大多數也都是去昆恩堡的貴族或者旅行者。下午的時候,一個車隊從背後趕了上來,為首的是一輛通體漆黑的古怪馬車,除了車廂車輪,從拉車的馬兒到韁繩、馬鞭無處不黑,甚至連坐在前方駕車的女性御者也穿著漆黑色的厚厚袍裙。那女人稱得上漂亮,但配合著週身的顏色,看起來就像是在一團漆黑間突兀浮動的顆頭顱,唐憶將這發現說給兩人聽,文森特大笑了幾聲,克莉絲汀娜卻說道:「別亂說呢,這馬車我知道。」

    「哦?」

    「應該是由帝都來的一個叫伊琳娜的女人的馬車,只有她才會把馬車全弄成黑色。」

    聽了小姑娘的說話,文森特感興趣地靠了過來:「什麼?真的是伊琳娜?那個號稱大地上最後一名女巫的女人?」

    唐憶疑惑道:「大地最後一名女巫?不是說巫師也是精神法師的一種,所以二十多年前全都清理掉了嗎?」

    「說是這麼說啦。」文森特曖昧地搖了搖手,「不過這伊琳娜據說是帝都的第一美女,性格有些古怪,自稱是女巫,實際上卻是一個涉獵相當之廣的博學家,在煉金上也有著不錯的造詣,由於她涉獵的大都是偏門技藝,旁人無法解決的事情,她往往就能夠解決,到得最後名聲就漸漸大了起來。你看見她身後那一長列馬車了嗎?一准都是要追求她的那些中小貴族。」

    對於伊琳娜自稱女巫的這件事,克莉絲汀娜明顯的很不高興:「什麼大地的最後一名女巫,我才是真正的女巫啦。不要臉!」

    那黑馬車經過的時候,似乎發現了什麼一般與唐憶等人的馬車並行而走了好一陣子,車簾掀開了一點,裡面的人大概是在向這邊觀察些什麼,但是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就只能看見一團漆黑。被對方看了一陣,三人都有些不爽,文森特一揮鞭子,幾匹馬兒頓時快速地跑了起來,前方路上積雪,高低不平,由於跑得快了,整輛車就在路上「砰砰砰」地跳個不停,但由於有那緩衝系統,畢竟不會讓人太難受,克莉絲汀娜站在車上興奮地大叫著。後方那黑馬車似乎想要跟上來,但是跟得一陣,終於被遠遠甩開。

    「我喜歡性格爽朗活潑的女孩子,那種畏首畏尾將自己躲在黑暗裡的女人沒意思,哈哈……」文森特一面揮鞭一面得意地笑道。

    到得傍晚時分,他們來到最近的一個大鎮子上,這裡距離昆恩堡還有半天多的距離。鎮子很大,旅店也不少,但是由於來的人實在太多,當唐憶等人趕到時已經住滿了人,就連鎮外積雪的空地上也都停滿馬車,帳篷遍地。幾人進去佔了個位置,克莉絲汀娜運用煉金術將地上的積雪都變為雪水弄開,露出下方裸露的枯草地。隨後唐憶與文森特兩人去四周尋找乾柴待到回來時,卻間克娜正在馬車旁瞪著一個戴眼睛的姑娘。

    那是一名穿著簡陋灰衣的女子,鼻尖上頂著只大大的黑框邊眼睛,看起來已經相當陳舊,瓜子般的臉蛋倒很漂亮,只是滿臉都是雀斑。她一手拿著羽毛筆,一手拿著一隻羊皮抄本,完全無視於克娜瞪視的目光,只是蹲在車輪前向著裡面避震的彈簧仔細進行觀察。

    「怎麼了?」唐憶走到克娜身邊,輕聲問道。

    「她是從那邊來的。」克娜氣呼呼地伸手一指,只見就在他們馬車不遠處,那黑馬車也停在了雪地之上,更遠處是十幾輛貴族的馬車擠成一團:「什麼都沒說,就蹲在這裡看個不停。」

    唐憶撇了撇嘴,順手舉起一根柴枝,卻見對面的文森特也正將柴枝舉起來,不由得對視一笑,隨後同時擊打在了馬身之上,頓時整輛馬車都往前走動了一下。

    「啊!」的一聲,那正在車簾便聚精會神觀察的雀斑女子驚呼一聲,隨後整個人都坐到了地上,抬起頭來,她扶了扶那副破舊眼鏡。眼見同樣盯著她看的三人,連忙站起了身來。

    「對、對不起……」那女子怯生生地走了過來,抱歉地彎了彎身子,「我、我叫雪莉,是帝都梅貝爾學院的學生,因為看見這個設計太巧妙了,所以就忍不住過來……對不起、對不起,這個裝置是用來減低馬車震動的吧?真的很厲害,做工也相當的精巧,可以請問一下到底是那位大師的傑作嗎?看馬車上的家徽,你們是丹瑪凱瑟琳大公妃家的人吧,我……」

    那女子一臉謙恭,不時地鞠躬行禮,隨後掏遍全身,拿出一顆髒兮兮的貴族徽記來。

    「……我也是貴族哦,你們看,這是我家的徽記,只是已經沒落了……」

    眼見對方謙恭的神情,三人不由得尷尬地面面相覷。她這麼有禮貌,接下來該生的氣還怎麼生下去啊……



第四章 昆恩


    呃,那個東西叫做彈簧,是阿爾哥哥設計出來的啦,的是我哦……」

    到得最後,是克莉絲汀娜首先發出了聲音,得到了情報,那女子一陣激動:「嗯嗯,阿爾哥哥、彈簧……記下來……」她毫無形象地用舌頭舔了舔羽毛筆的筆尖,隨後在羊皮紙上將這些東西記下來,頓時周圍幾人都是一臉黑線。

    聊得一陣,三人也就知道了她的來歷。這名叫雪莉的姑娘是一個沒落貴族不怎麼受待見的么女,在帝都一家不怎麼出名的學院中學習博學和煉金,後來被伊琳娜看中,也就成了這「大地最後一名女巫」的助手。

    「剛才在遇上的時候,伊琳娜小姐說你們這輛馬車的設計很巧妙,所以我就過來看看啦,對了,鋼鐵中真的含有碳麼……阿爾先生懂的真多……」

    「當然啦,阿爾哥哥是最厲害的博學家了!你們那位伊琳娜小姐靠邊站啦!你知道嗎,我們現在站的這片大地,實際上是個圓球的形狀哦!」克莉絲汀娜獻寶似的說道。

    「啊?真的嗎?大地是圓的?不過伊琳娜小姐的確不算特別厲害啊……記下來記下來……」

    克莉絲汀娜將唐憶以往說過的一些東西拿出來炫耀不已,不多時幾人便已混得熟捻--其實真正交流愉快的是兩位同時對博學和煉金感興趣的女性--衝著地球是圓的這一課題討論不已,每當遇到感興趣地東西。雪莉必定拿起羊皮抄本抄寫一番。過得一陣子,對話的兩人間突然插入一陣「咕咕」的聲音,克莉絲汀娜四周望了一會,終於確定是從雪莉肚子裡發出的聲音。

    「啊,雪莉,你肚子餓了嗎?」

    「呃……真的耶……」雪莉揉了揉肚子,漸漸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中午、中午好像沒吃過東西……」

    「什麼啊!伊琳娜那個女人虐待你嗎?」小姑娘搖晃著拳頭跳了起來,「連飯都不讓吃。你跟我說,我去和她理論啦!」

    「沒、沒有啦,不是的,是我自己忘吃了。呃。時間很久了,我也該走了,再見啊克娜,再見。阿爾先生,還有文森特先生……」她慌張地笑了笑,隨後匆忙地返回了那黑馬車的營地。克莉絲汀娜篤定是伊琳娜虐待僕人,於是對那自稱女巫的傢伙厭惡又多了一層。

    當天晚上他們在營地中辨認著貴族地家徽。其中竟有不少三人曾經見過,規模最大的一批卻是屬於威恩家族,他們見到那個老是說凱瑟琳與克莉絲汀娜壞話的胖女人切莉出來轉過一圈。沒有注意到行裝簡單的三人便繞回了帳篷。與她一同來地還有她的丈夫。名字三個人已經不記得,是個入贅威恩家的男人。人長得高高瘦瘦,倒是很有精神。

    阿特羅卡帝國中,三大家族以下便是威恩等幾個家族,此時威恩家的這撥人就很有些張揚跋扈地樣子,其中一名大概是護衛隊長的人是個樣貌粗獷、身材高大的光頭男人。文森特指著那人道:「這人我認識,在丹瑪見過幾次,據說是九級的修為,練地是一種叫『巖體』的武功,和王甲龍身倒有些相似。」

    「和王甲龍身相似?」唐憶感興趣地問道。事實上文森特也會一些王甲龍身的入門功夫,縱然修為不高,一旦用起來讓唐憶用力打下去也會弄得拳頭生痛。

    文森特笑著搖了搖頭:「說是這麼說,無非也就是挨打地功夫而已,表面上看起來差不多,實際上當然差遠了。不過九級地修為是無可質疑地事實,你那爆裂魔晶如果在他面前爆炸也保證他不會眨一下眼睛。」

    「喔喔,反正就是我們三個人家起來也抗不過人家就對了……」唐憶笑了笑,「不過為什麼我一點也不害怕呢……」

    「那當然是因為你經歷的好幾次戰鬥都屬於超階強者地範疇啊。」

    第二天他們在落雪紛飛的微微晨光中啟程,小雪睡下之後,唐憶便沒有了晚起的習慣,兩人彷彿一體雙生,小雪睡得多了,他的睡眠便少。天還只是朦灰白,他小心地駕駛著馬車離開營地,不一會兒文森特也鑽出車來,克娜仍在車內補眠。隨後那黑色馬車竟也開動跟了上來,接下來便幾乎形成了一陣騷亂,原本跟隨著伊琳娜的十幾家小貴族想不到她竟然會這麼早就啟程,一陣慌亂下也要跟上來,這陣響動頓時影響了不少人的休息,有人在營地中罵道:「這麼早就起床,有沒有貴族的自覺啊……」

    馬車幾乎形成隊伍的通過安靜的鎮子,事實上幾家旅店以及早餐店已經開了門,唐憶在一家早餐店前停下,下去買了些吃的東西,這才發現後方駕駛黑馬車的竟然是雪莉,她的頭髮凌亂無比,大眼鏡後的雙眼仍舊睡意朦朧,與他們一同過來買早餐時雙手合十拜託道:「今天是我駕車啦,你們可別走得太快,我趕不上啦,拜託拜託……」很顯然是伊琳娜聽過了她的轉述,對於「大地是圓的」之類說法感興趣起來。這也說明那伊琳娜的確是有些博學造詣,並非一聽到離經叛道的話語便加以否定的學究式人物。

    馬車經過了灰白朦朧的雪霧,片刻後日光升了起來,車隊通過了積雪厚厚覆蓋的山地與田野。下午大概兩三點的時候,他們進入了昆恩堡。

    在整個阿特羅卡的歷史上,昆恩堡都有著無可忽視的地位。因為在四百多年前,帝國的初代皇帝就是在這裡進行了第一次兵變。從此野火燎原,在經歷了數十年地南征百戰之後建立了大陸第二的帝國。

    阿特羅卡建立之後,昆恩堡沒有了重要的戰略地位,這座矗立了六百餘年的巨大城堡便靜靜地留在了美麗如畫的明鏡湖畔,一代代傳承下來成為貴族的私產。但四百多年來,帝國的每一次重大閱兵或者當困難到來時的出兵宣言都會選在昆恩堡進行。昆恩堡風景美麗,同樣是遠近聞名的旅遊勝地,雖然因為是貴族私產而一直未有進行開發,但每年來這裡拜訪堡壘主人地貴族或者到周圍遊覽的遠足平名、冒險者都是不計其數。特別是每一次的魔法潮汐到來之時。縱然進不了城堡,來到明鏡湖畔觀看最盛大的魔法光輝地人們仍是不計其數。

    「據說明鏡湖底具有著大陸最大的魔法地脈連接,當魔法潮汐爆發之時,無數的彩色光

    過了清澈的湖底直衝而上。將整個明鏡湖映得奼紫外面地時候曾經聽母親……呃,聽說過,一直都想來看看呢。」

    由於昆恩堡是母親的故鄉。對於這裡的事情文森特也調查過不少,馬車從積雪的廣闊樹林中鑽出來,他們便望見了遠處矗立地巨大城堡以及平靜無波的寬闊湖面,山勢在堡壘後逶迤綿延。此刻明鏡湖畔的雪原之上,已經有了不少紮營地隊伍。文森特坐在車外,向唐憶介紹著這些事情。

    「不過。聽說十七年前發生了一些很不好地事情。這些年來來參觀地人倒少了很多了呢。」

    「是十七年前的那次亡靈大戰吧。我知道哦,可惜那時候我還沒出世呢。」克莉絲汀娜在背後說道。

    看過資料地唐憶自然知道十七年前發生的是什麼事。那一年魔法潮汐到來之時。幾乎三大家族的年輕一代都在昆恩堡觀看盛景。而就在當時,昆恩堡內部被人滲透,一支不知背景的隊伍對著這裡發動了進攻,這支隊伍中甚至有著無比強大的亡靈法師。那一個夜晚,昆恩堡內外大部分人中毒失去戰鬥能力,亡靈法師召喚了無數的殭屍或者骷髏從明鏡湖底爬出,對著昆恩堡展開最為慘烈的攻擊。

    那些屍體據說是四百多年前初代皇帝舉兵時被殺死的士兵與平民。四百多年前的亡靈帶著怨恨逆襲而來,一旦讓它們得趁,整個阿特羅卡的年輕一代掌權者幾乎會被清理乾淨,也就在這個時候,一位英雄幾乎是單槍匹馬力挽狂瀾,而在這之後,那位英雄也就此死去,留下了亡靈入侵的傳說供後人瞻仰。

    加百列。伊夫利特,巴克那羅夏第二名兒子。這是那位英雄的名字與身份。在當時所有的人當中,他的武藝甚至可以說不值一提,由於從小便開始在大陸四方遊歷,能夠營造的政治地位也幾乎沒有,他所擅長的是博學、詩歌、音樂這些屬於貴族奢侈的東西。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有著旁人無法企及的智慧,當亡靈大軍到來,是他第一個察覺到動向的人,縱然事先做出的警示不被眾人重視,他也在暗中默默地做著準備。而當變故驟生,他幾乎是唯一一個逃出厄運之人,憑藉著過人的才學與並不算強大的王蛇之劍,他一人周旋於無數強者之間,將中毒的人們一位位的救起,在經歷了無比慘烈的一夜戰鬥之後,鮮血染紅了整個明鏡湖的水面,陰謀終於被破除。加百列將勝利的旗幟與引導援軍到來的魔法道標置於最高的塔樓之上,最終力竭而死。此後,他便成為了整個帝國的英雄,當初那場亡靈大戰,也在宣揚之下為眾人所知。

    當然這只是披露於外的版本,作為看過絕密文件的唐憶,便知道其中一些更為深藏的東西。而作為私人方面,他也知道那位加百列。伊夫利特先生便是芭芭拉老師的丈夫,菲利克斯的父親,那件事之後,由於他對於其餘兩家的恩情,芭芭拉老師便擁有了三大家族同時保護的身份,可以說,在整個帝國除非她參與謀逆,否則不管做出什麼事情來都不會受到任何制裁。

    那場變故之後,為了配合宣揚加百列先生的英雄事跡,昆恩堡也改為了半開放的旅遊之地,即便是平民,只要付得出錢,也能夠獲得進入昆恩堡參觀遊玩的機會,至於貴族自然就更不用說,因此唐憶等人一進入城堡便受到了堡壘主人哈里森侯爵的熱情接待,作為凱瑟琳大公妃的女兒,克莉絲汀娜的身份與公主無異,至於唐憶與掩飾了身份的文森特,則被克莉絲汀娜介紹成了自己的兩位哥哥。

    哈里森。庫特裡斯侯爵是一位年紀在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表情堅毅,留著兩撇濃濃的鬍子,很有中年成熟男人的魅力。庫特裡斯家族也是與威恩家同等級的大家族,但他並沒有半點作為大家族的倨傲架子--至少面對著唐憶等人是如此。一面將眾人迎進城堡,他一面豪爽地向眾人介紹著各處地方,順便說出一些已經到達的大家族子弟的名字,其中最為重要的是:

    「約書亞。伊夫利特先生與雷比亞斯親王都已經到啦,這兩位先生每年的這個時候都要來祭奠當時英勇死去的加百列先生呢,約書亞先生常常說,加百列先生是他最為崇敬和儒慕的兄長……」

    巴克那羅夏的第三子約書亞與雷比亞斯。阿特羅卡親王都屬於帝國最高層的掌權者,蒙著面紗的伊琳娜小姐與其餘一大幫小貴族並沒有談論的資格,只有克莉絲汀娜接了一句:「啊,是約書亞伯伯與雷比亞斯伯伯麼?」很顯然她曾經見過這兩個人,一旦到了這樣公開的貴族場合,原本調皮的小姑娘竟然也能夠生出一股莊嚴的氣勢,收起一切輕浮的表象,唐憶與文森特不由得贊服凱瑟琳夫人的教育之成功。

    昆恩堡佔地相當之廣大,莊嚴無比卻並不會顯得陰森,經過寬闊分三層的正廳,後方常常會有寬闊的庭院,高牆與廊道一層層的環繞錯落,整座堡壘就彷彿一個最為巨大的迷宮,許多地方都能看到寬闊的明鏡湖。最引人注目的是無數處仍有燒傷痕跡的牆壁以及許多幾乎已經表面瓷化的廊院土層,據哈里森侯爵的介紹,這都是十七年前那場戰鬥的痕跡,到得最後,加百列先生幾乎以玉石俱焚的方式將所有屍鬼引入堡中,隨後以奇異的方式放了一把大火,這場大火整整燒了半個夜晚,後來所有的木製結構幾乎已經被燒得乾淨,不少地方都已經經過重新整修,但也有許多的地方仍舊留存在這裡,以瞻仰緬懷昔日的英魂。

    大致的介紹之後,克莉絲汀娜將學院的書信交給哈里森侯爵,讓他轉交手下執事以完成學院的任務。三人被安排在最高檔的相鄰三個房間內,房間處於高高的塔樓中部,面對著明鏡湖與一側的原野,擁有著最好的視角。寒鴉掠過雪影朦朧的山嶺,明鏡湖畔紮營的隊伍看起來如同螞蟻一般的活動,整個下午堡壘都沉浸在熱烈的氣氛當中,不時有迎接來人的魔法禮花升起。這樣的熱鬧,會一直持續到魔法潮汐結束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1-5 02:10 AM

第五章 亡者歸來


    實上,每一次的魔法潮汐並非只有一天的時間,這一汐在十一月十五日達到最高潮,但是自十二日起魔法的力量便已經由地脈之中漸漸滲出。整個週期大概是一個星期左右,在十五日的凌晨會伴隨著每十七年一度的璀璨流星雨,驟然達到高峰。

    九日的下午到達這裡,幾天以來,每晚哈里森侯爵都會舉辦盛大的貴族宴會,不過唐憶等三人基本上只是過去打個照面便離開,儘管如此,也不可避免地與胖女人切莉打了幾個照面。原本以為免不了互相諷刺幾句,誰知道切莉的態度相當奇怪,見到三人都只是下意識地躲開,看起來那天晚上在凱瑟琳夫人家裡被唐憶諷刺後對她的自尊心打擊很大。倒是她那個看起來有些修養的丈夫大概是明白妻子對凱瑟琳夫人與克莉絲汀娜的厭惡,好幾次跟旁人說話時對著這邊指指點點,大概是背著三人說壞話。比較過分的是他們家的那位光頭護衛,每次望見三人都是一臉挑釁的樣子,有一次還故意撞向唐憶,被唐憶將手中的一大團奶油都抹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過,畢竟都是丹瑪來的,就算不顧忌克莉絲汀娜的身份,作為威恩這樣的大家族,對於文森特的真實身份卻不會不明白,那護衛的身份終究比旁人低了許多,在這樣的貴族聚會上不敢怎樣發作,即便被奶油抹了滿身,也得道過了歉才能離開。只是那臉上的表情就真夠豐富地了。

    克莉絲汀娜的身份在貴族高層不容忽視,因為她的緣故,唐憶與文森特也見過了那約書亞與雷比亞斯親王。伊夫利特家的約書亞是個整天拿手帕掩著嘴巴的癆病鬼--這是克莉絲汀娜對他不禮貌的評價--其人身材乾瘦,臉色蒼白,整天都病怏怏的樣子,目光卻很是和善,說話細聲細氣,彷彿一陣風便會將他整個刮走。

    當初意氣風發一同到這裡的十多人,如今大都有了驚人的地位。能夠抽空來到這裡回憶當年地人只有兩人,說起來委實令他唏噓不已。只是在談話的最後,他望著文森特隨口說了一句:「嗯,是文森特殿下吧。您的母親當年就是住在這一帶啊,我記得是在明鏡湖畔有個小村子,可惜十七年前亡靈大軍殺來時全被踏平啦,咳咳……」

    至於那雷比亞斯親王。則是一名渾身貴氣的中年男人,身體微微有些發胖,氣質雍容大度,一上來首先擁抱了穿著平民服裝地文森特:「呵呵。文森特吧,年前你在帝都時我正好去了北面,沒能見上一面啊。現在看來。真有幾分你父親年輕時的風采。他當年可也是做平民打扮結識了你的母親的啊。哈哈……克娜。好久不見了,喲。最近長高啦……」

    原本以為保密地身份被兩人毫不在意地揭穿,令得文森特著實有些鬱悶,因此後來的貴族聚會三人便不再參加。三人在城堡內四處遊蕩,尋找有關十七年前的痕跡與線索,幾天下來,倒有幾條小密道被他們翻找了出來,這令得克莉絲汀娜興奮不已,畢竟她一開始就將這當成了尋寶冒險之旅。

    有一次他們找到一個連通上下樓層的秘密滑道,從裡面滑下來時,恰好見到了在廊院之中走來走去地雀斑女雪莉,由於事先沒做緩衝的準備,三個人在地上摔成一團,與對方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然後雪莉便也加入了他們這個小小的尋寶團了。在此同時,她地那位號稱「大地最後女巫」地女僱主正被貴族纏得不可開交。

    「你們都不知道,在帝都時候還算好一點,一出了帝都,這些傢伙就肆無忌憚起來了,大概是因為我們沒辦法再在住處周圍安防魔法陷阱地緣故,哼哼……不過我們現在正在研究幻覺系的陷阱,一旦成功了,就讓他們死……」說起那些糾纏地貴族,雪莉一臉的鬱悶。

    此刻四人正處於伸出城堡的高高平台之上,上方有石頂遮住落雪,石欄圍成月牙般的圓弧,從這裡可以遠眺城堡外雪地上諸多觀光者聚集而成的營地。無視於這是出離地面二十餘米的高空,克娜與雪莉坐在寬厚的石欄之上,雙腳在空中晃啊晃啊,雪莉還在努力地啃著一個奶油麵包--她總是餓肚子。

    「幻覺系的陷阱……阿爾我們也做一個好不好?」克莉絲汀娜回頭說道。

    「我又不懂那個,而且那是精神系的範疇吧,當心又被光神宮清理掉……」唐憶笑著將小姑娘從石欄上舉了起來,隨後放回平台內的地面,「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眼見唐憶的舉動,雪莉也連忙從石欄外轉了進來。文森特感興趣地問道:「雪莉,伊琳娜小姐真的很漂亮嗎?」

    「唔……才不是呢。」雪莉努力地嚥下口中的一大團麵包,搖手說道,「每天像個工作狂一樣研究這個研究那個,睡覺的時間沒規律,大多數時候忙得天昏地暗,因為不知道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吃過東西,如果不需要見人,臉上就隨時頂著兩個黑眼圈,頭髮倒是整齊,那是怕在實驗中會受到波及。如果突然有推不掉的訪問,就隨便拿一大團藥膏擦在臉上,塗啊塗

    的,就像在粉刷牆壁……」

    「不是吧……」文森特大受打擊。

    雪莉側著頭想了一陣,道:「……或者帝都那些貴族的審美觀有差異也說不定,帝都的女孩子跟丹瑪的女孩子不一樣的,丹瑪的女孩子總是漂漂亮亮,優雅從容。帝都的生活節奏很快的,又不是家境很好的貴族,沒功夫做保養啦……」

    「喔,大城市哦。跟我們小地方來的不一樣……」唐憶笑著感歎。雪莉慌忙搖手道:「不是這個意思啦。」

    幾人說笑一陣,想起從密道下來時雪莉在院子裡轉悠,似乎還在用儀器探查著什麼,唐憶感興趣地問了出來。雪莉從懷中拿出一個由幾枚魔法晶石綴成地小儀器,道:「是在探查亡靈的氣息啊,雖然時間已經過了十七年,事後這裡又經過聖光的洗禮,可是那年的亡靈規模那麼大,驅使的又都是超過了四百多年的怨靈。怎麼說都該有些痕跡才對,不過暫時還沒查到……如果能夠查出什麼東西來,回去寫成報告,一定可以領一大筆的獎學金的。」說到獎學金。雪莉滿眼都是小星星。

    大家都是有志一同的探索人士,當即決定湊成一塊,研究城堡中地秘密,但是到了十三號那天。除了又增加了幾條密道的信息,關於亡靈的事情依舊一無所獲。晚上貴族宴會的時候,他們一塊離開了城堡,到外面參加另一場聯歡。天空中依舊是紛揚地落雪。湖畔的雪地上隨處可見觀光而來的馬車或者帳篷,這片營地的正中央有個表演者聚集地小小廣場,大堆的篝火、魔法燈光渲染其中。裹著厚厚棉衣的人們擁擠其中。游吟詩人在廣場周圍肆意彈唱。大馬戲帳篷裡歡聲如潮,小丑在路上踩著巨大的圓球。有地表演著魔法雜耍,將幾個火球在手上拋接來去,各種風味小吃在四周錯落安置。只要有錢賺,哪裡都不會缺少商人。

    這營地緊挨湖畔而建,不少孩子在湖邊玩耍嬉戲,看著已經由湖底漸漸深處的彩色光芒,只是現在的魔法潮汐並不洶湧,這魔法光芒往往一現即逝,好半晌才能在另一處水底找到。

    要了幾樣風味小吃,幾人在湖畔地一個小攤前坐下,不遠處城堡裡地魔法光芒幾乎通達雲天,正是宴會進行熱烈之時,但無論如何,這樣平民化地熱鬧氣氛才更合幾人的胃口。下午地時候幾人去看過文森特母親村莊的廢墟,因此目前心情有些抑鬱,吃東西時幾人都沒怎麼說話,過得一陣,雪莉皺了皺眉頭,克莉絲汀娜嫌惡地說道:「是那個石頭哦。」

    唐憶回頭望去,只見切莉家那名光頭護衛正領著跟班大搖大擺地走過來,目光緊緊地望著這邊,不一會兒,那幾人在鄰桌的位置就坐。唐憶回頭笑道:「是為了雪莉來的吧。」

    「哼。」雪莉吸了吸鼻子,「噁心。」

    這幾天裡,據說這光頭男正在追求雪莉,有一次唐憶等人還親眼見到了他糾纏雪莉時的情景。不過根據雪莉的說法,是切莉那個丈夫想要見伊琳娜這帝都第一美女一面,被拒絕後也不敢像那些毛頭貴族一樣死死的糾纏,於是就指示手下來追求伊琳娜身邊的人。

    「這樣的事情就見得多啦,那些人以為從我這裡就能找到間伊琳娜的途徑,我才不搭理他們呢,不過如果人還順眼,送的禮物我照收,這幾年可積攢了一筆橫財……嘻嘻……」

    「這麼說,要是我們想見伊琳娜,就能從你這裡找到途徑嘍?」唐憶笑道。

    「當然啊,其實阿爾你想見她,根本就不用找我。」雪莉笑著說道,「以你的博學知識,她一定會見你的啦,就衝著那個大地是圓的的理論!」

    「阿爾才不會去見她!她又不漂亮!」克莉絲汀娜在旁邊說道,對於伊琳娜的一切她都相當排斥,因為對方搶了她女巫的名頭。

    不過唐憶也本就是想開開玩笑,對方一本正經地說了,也就無法接續下去,摸摸鼻子埋頭吃東西。片刻之後,一個黑影在他的背後擋住了火光,光頭男粗聲粗氣地說道:「喂,娘娘腔,我們決鬥吧!」

    「耶?」唐憶疑惑地回過了頭,「為什麼啊?」

    「為了雪莉小姐,你竟然敢跟她這麼親密地說話!」

    「你是什麼人呢!還有完沒完啊!」一拍桌子,雪莉站了起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家主人的企圖嗎。要是你再來搗亂,我就把他的心思宣揚出去,看他那個胖老婆怎麼收拾他!莫名其妙……」

    料不到雪莉發起脾氣來這般火暴,那光頭男一時間吶吶幾聲:「雪莉小姐……」說不出其他的話來,這時候。跟在那光頭男身後地幾人也已經圍了過來,嘴中不乾不淨地幫著腔,唐憶與克莉絲汀娜都生氣地站了起來,只有文森特仍然在埋頭吃東西。然而只在片刻之後,那光頭男正要說話,文森特卻陡然間跳了起來,操起身後的椅子狠狠地砸碎在了那光頭之上,碎屑橫飛之時,文森特沉聲低吼了起來。

    「干!你們這幫雜碎讓我清淨些好不好!二號方案動手!」

    光影搖晃之中。一向和善

    特此刻變得異常凶狠,從今天下午看過那小村廢墟之悶的心情此刻終於爆發開來。他這一發作,那光頭男反倒怔怔地不敢動了,在唐憶初見切莉時的那次宴會後唐憶便知道。對於凱瑟琳暗中的身份,切莉其實是不清楚的,因此才敢那般肆無忌憚地進行挑釁,而對於文森特的身份。作為那樣的大家族,又同在丹瑪,她自然明白。這光頭男多半也知道文森特是皇子,縱然沒有實權。一旦發起瘋來,也不是他這樣地身份可以抵擋。

    而隨著文森特的這聲大喊,四人也陡然間動了起來。

    文森特拉起雪莉和克莉絲汀娜往後飛竄。隨後則是唐憶爆裂魔晶的出手。此刻這個小範圍內沒有外人。正是打架的好時機。爆炸聲響起地瞬間,唐憶身形猛地跳起在半空中。隨後,克莉絲汀娜雙手之中結出光陣,將煉金術的威力催向巔峰。

    「阿克絲巴勒諾嗡卡瑟因噠汗鄱……」

    古怪的咒語響起在空氣之中,克莉絲汀娜的雙手猛地按下地面,頓時,雪地之上一陣波紋般地運動,爆炸的煙塵還未散去,整片土地都化作了沼澤。半空中的唐憶左手一揚,隨即巨大的雷電猛地轟下地面。

    幽藍地光芒帶著爆炸顯出,儼如神罰天譴。巨雷轟過之後,無數的電流在下方地面上「吱吱」遊走,隨後,唐憶已經落在克莉絲汀娜身後的實地上,煙塵、水汽一時間瀰漫了前方地空間,看不清裡面地人倒底怎樣了。文森特跑出了幾步,抱起一顆大石頭便往裡面扔了進去。

    這樣地合作攻擊,原本是克莉絲汀娜孩子心性弄出來的東西,路上地時候三人商量了很久,決定了幾個拉風的方案。不過在當時唐憶與文森特也只是本著陪小姑娘玩鬧的心情策劃了這些東西,想不到一用出來竟然會這樣流暢。不過,當第二顆石頭砸進去,裡面陡然響起了那光頭男的怒吼聲,那顆石頭被轟上半空,化為粉塵落下。文森特笑了笑:「嘿,最後一個方案了。」

    最後一個方案便是逃跑,幾人方才轉身,背後皂色的光芒陡然亮起,那光頭男的「巖體」陡然催發至極限,氣浪沖開方圓數米範圍內的泥漿,連同他幾個死活不知的跟班也一同飛了出去。轟的一聲,泥漿飛舞有如巨浪撲來,好在幾人已經跑得遠了,受到波及不重,但衣服上也免不了變得斑點陣陣,回頭看時,卻見那光頭男幾乎已經變成了一個泥人,站在不遠處的大坑之中,憤怒地向這邊走來,隨後,周圍圍觀的人們驚呼了起來。

    在那光頭男的身後,兩個身影陡然從泥濘中爬出,揮舞著兵器向他砸去,而在那泥坑之下,似乎也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的雙腳。皂色的光芒再次亮得璀璨,光頭男轉身怒轟出拳,隨後伸腳將泥濘下的東西踢飛了出去,「啪踏」幾聲,一些東西飛散而出,落在了後方的泥水之中。唐憶等人疑惑地對視:「沒有設置伏兵啊,那是什麼……」

    這樣的疑惑只在片刻之後變為了驚異,圍觀人群中也傳出無數倒吸涼氣的聲音,在那黑色泥濘之中,赫然摻雜著無數黑色的屍骨,方才攻擊光頭男而又被他擊碎的身影,竟然是兩具骷髏聚成的人體!

    那天晚上,唐憶見到了幽靈。

    傍晚在湖邊發生的事情引起了騷亂與恐慌,昆恩堡附近挖出死人算不上出奇,畢竟在許久之前,這裡便有著許多的萬人坑,四百多年前這裡數度成為最慘烈的戰場,被活埋的,被殺死的人不計其數,然而當屍骨聚成了可以活動的物體,一切就不再是簡單的「挖出屍骨」而已,時隔十七年,亡靈法師再度到來了嗎?昆恩堡陷入了不眠的夜晚。

    假如沒有克莉絲汀娜與文森特的特殊身份保駕護航,恐怕四人今晚都會成為被拷問的對象吧,到了現在,自然只是確定了事情與他們無關便不再追問。關於這件事情一整晚產生了無數的討論,唐憶也在心中分析著這件事情的含義。於是晚上的時候,好幾次都醒了過來,最後一次,是午夜時分。

    仍在下雪的夜空沒有月色,由於琉璃瓦片的遮擋,房間裡只有一層灰濛濛的光芒,再次醒過來時,他歎了口氣,轉過身子準備繼續沉睡,然而就在閉上眼睛的瞬間,他看見了牆角出現的人影。

    再度睜開了眼睛,那是兩個淡淡的影響,一個坐在椅子上,另一個則靠著後方的牆壁,兩人都很年輕,靠牆的那個氣質冷傲,臉上有著奇異而剽悍的花紋,在哪裡看過的,但一時間想不起來了。坐在椅子上的那人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臉型卻有些稚氣,娃娃臉。

    當那張娃娃臉在唐憶的腦海中形成訊號,做出反應,片刻之後,他幾乎低聲叫了起來。

    「菲利克斯!」



第六章 凶芒


    二天清晨,無數觀光的人群開始撤出昆恩堡,從城堡去,灰濛濛的雪色中無數的人群織成浩蕩的隊伍沿著樹林間的大道離開,儼如正在進行群體覓食的螞蟻大軍。

    昨晚發現屍骨的地方此時已經經過了深入的挖掘,更多漆黑堅硬的骨被挖掘了出來,查過了收藏在這裡的帝國典籍,確定這些屍骨與一場大規模的毒殺慘劇對應起來,那是四百年前的一次大規模毒殺,所使用的劇毒使得屍骨即使到現在都堅硬無比。

    「阿爾你得帶克娜離開,但我不會走,事情很奇怪。」三人穿過長長的廊道時,文森特說道,「亡靈法師不會在那樣的地方施放毫無意義的魔法,除非他的目的就是為了趕人離開……老實說,我就是為了這個東西而來的,我的冒險經驗可比你們豐富多了。」

    「你們兩個一位是皇子一位是公主,你們不離開難道我離開?」唐憶搖了搖頭道,「而且或許那亡靈法師是為了趕跑大多數人才好來城堡惹事呢?呃,好吧,我開玩笑的……」

    昆恩堡附近便是一個編製巨大的軍區,一旦引起警惕,一天之內大軍便能在兩地來回,因此這樣的事情不可能出現。而在聽了他們的話之後,克莉絲汀娜也嚷道:「我也不走!你們兩個別想趕跑我,我就是為了冒險而來的!」

    「不,克娜你必須離開!」唐憶堅定地說道。

    「不要!」克娜抗議道,「你們兩個比我還要差。為什麼要我走!我要留下來保護你們啦!」

    聽了她的說法,兩人不由得無奈對視。她說地倒也是事實,不過……

    「不行,克娜你仍然得走,這次很危險,知道嗎?」文森特也說道,「我們知道一些很有趣的資料,如果你願意離開,出去之後我們就告訴你。怎麼樣?」

    「不行。」克娜想了一會兒說道,「除非你們現在就告訴我,我才考慮站要不要走!」

    「別耍滑頭啊,克娜。不可能先告訴你的,那可真是很有趣的資料哦。」文森特笑道,「算了,你有一個早上的時間可以考慮。」

    「哼。小氣……」

    事實上,發生了昨天的那件事後,一些已經進入了城堡中的小貴族們也都決定離開。許多膽子小的甚至連夜就走了。對於這件事,身為主人的哈里森侯爵態度曖昧。對於人們是否應該離開,他一直都未有表態,只是在早晨安排了一個盛大地飯局。邀請了所有身份稍高的人參加。克莉絲汀娜與文森特自然是其中之二。連帶著唐憶也有了參加的資格。不過,在人們陸續到達的時間裡。文森特與唐憶在餐廳外地走廊裡有了這樣的一次對話。

    「其實,阿爾你知道的東西,凱瑟琳姑姑也告訴了我的,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覺得你和克娜都應該離開。」

    「你真地知道?」

    「或許比你知道得更多。」文森特輕輕笑道,「加百列先生的博學造詣驚世駭俗,十七年前在這裡設下那個藉由魔法潮汐而顯示功效的留影法陣,原本是為了討好妻子而做的小把戲,卻不了恰巧遇上了那次地災劫。十七年前的事情過後,加百列先生去世了,但是留影法陣連接整片空間,無法被破壞,八年半之前的那次魔法潮汐是在白天,留影法陣地功效或許顯現不出來,但是仍然死了好幾個人,雖然事後被壓下,我們卻有理由相信那是因為他們看到了不該看到地東西。而到了這次……」

    深吸了一口氣,唐憶點了點頭:「到了明天晚上,十七年前地一切將因為這個法陣而重現,必定有些人會對於十七年前的事情做出掩蓋。老實說,昨天晚上那兩隻骷髏,恐怕就是這些人弄出來地事情吧。」

    「這樣一來,這裡也就更危險了。」文森特道,「你最好還是和克娜離開吧。」

    「克娜是肯定要離開的。」唐憶點了點頭,「不過我嘛,暫時有不離開的理由,相對我來說,你不是更沒有自保的能力嗎?」

    「我當然有防身的方法的。」文森特笑道。

    「我也有的。」

    隨後,文森特望著他,輕輕地歎了口氣:「也罷……」

    接下來的早餐,氣氛其實相當沉悶。

    身為主人的是哈里森侯爵,但是作為這裡地位最高之人,占主導地位的自然是雷比亞斯親王,約書亞則在一旁只言不發的拚命咳嗽。對於昨晚的事情,觀光的平民已經決定全部疏散,但是作為信奉騎士精神的貴族來說,需要考慮的還有身為騎士的榮譽。若這次的亡靈事件是假,若是貿然離開,一旦傳出去在場的人就都會顏面掃地。而若是這次事件真有其事,臨陣之時嚇得遠遠逃開,身為貴族的顏面也會丟得一乾二淨,因此,這次的早餐需要考慮的就是貴族們的去留問題。

    「……因為骷髏的事情,我已經派人做過調查,場地裡並沒有亡靈的殘留氣息,當然,在場有那樣多的生人,即使有亡靈氣息也都已經被掩蓋下去。經過考慮,至少我和約書亞侯爵決定留下來,炎龍軍團方面我們已經派出了聯繫人,估計今晚時候便會有軍隊到達……十七年前我們因為疏忽而承受了慘重的代價,但是在十七年後的今天,我想我已經有了足夠的準備來應付任何考驗,曾經在英雄在看著我們,那位被我所尊敬的如親人如兄長的英雄,他讓我無法離開……當然各位的去留可以自行決定。」

    說是可以自行決定,但是雷比亞斯親王既然已經說出了這樣的話,大家都是有身份地位地人。自然不會再有誰不顧顏面的想要離此而去。片刻之後,長桌上的眾人紛紛表態要與英雄同在。消息傳出廳外之後,不少小家族的貴族們也都決定留下,但是離開的人仍舊有。當克娜揮著手決定「支持雷比亞斯伯伯」時,文森特卻按住了她,笑道:「克娜會離開。」

    雷比亞斯笑著點了點頭:「唔,這樣最合適不過。」

    「才不要呢,我才剛剛晉陞二級冒險者啦,我是英勇的冒險者!」

    克娜激烈的抗議被周圍的幾人自動地無視掉。接下來便到了自行用餐的時間。人們在餐桌旁大聲地交談,多半是例舉這次不會有什麼事情地理由,炎龍軍團會過來啦,這裡這麼多人啦。大家都有準備啦,或者亡靈的事情是有心人的惡作劇,大家是虛驚一場之類的。與其說是例舉理由倒不如是在說服自己。而在這邊,克娜幾乎委屈得要掉下淚來。唐憶與文森特在一旁不斷地安。

    「好啦,好啦,我地小公主,等到我天下無敵的時候。一定會讓你留下來,可是這次不同啊,我大概只能保護好自己。要是你受了傷怎麼辦?」

    「我比你厲害。我可以保護你啊。而且我們是同伴。騎士小說裡不是都說,同伴間應該互相保護的嘛。你們都把我當成小孩子……」

    「好了,我知道是我不對,但是克娜一定可以理解的啊,我們送你過來時就答應過凱瑟琳夫人,決不會讓我們地小公主受到任何的傷害,要是有什麼不安全的事情發生,我們都會被凱瑟琳夫人罵的啊……」

    「我不要當什麼小公主,我才不是什麼公主。我只想當冒險者而已……」克莉絲汀娜哭了起來,「大家來地時候說得那麼好,有了事情你們就把我推開,我也會擔心你們的啊,你們又沒什麼厲害的武藝,阿爾哥哥你又總是受傷……要是你們出事了該怎麼辦,我也會擔心地啊,嗚……我不要離開……」

    「克娜……」

    望著小姑娘哽咽地神情,兩人都有些感動了,一番努力之下都止不住淚水,克娜伏在長桌上嚶嚶地哭泣著。唐憶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後拿起桌上地幾樣銀製餐具放在雙手之中,當儲存在身體裡的火系魔力緩緩湧出,那些餐具也就融化成了柔軟的一團,就在唐憶十指靈活的揉捏間,那團銀塊漸漸地形成了一個女孩的模樣,片刻之後,竟然定型成一個克娜哭泣的模樣。之前沒見過唐憶有這項技藝,克娜一面抽泣一面驚訝地看著,文森特眼中也閃過一絲異色。而在長桌對面,約書亞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起來,緊緊地望著唐憶的動作。

    「好啦,別哭了,這個送給你。」

    「可是……我不要離開……」

    「這個待會再說,先把眼淚擦了,你可是我們最可愛的小公主哪……」

    隨口說出的稱呼,卻在下一刻遭到了克娜的強烈排斥,眼淚又在頃刻間奪眶而出,她驀地大叫了起來:「我才不是什麼小公主,我不是小公主,不是不是不是……我是野種啦,你沒聽見人家說嗎?我是野種!是野種,一點都不珍貴的,我是野種才好呢,這樣就可以和你們一塊冒險了!」

    她所說的卻是在不遠處對著這邊指指點點的切莉一家,胖女人倒是沒有說什麼,反而是她那個看來還不錯的丈夫,正不斷對鄰近的人說著克娜的壞話,大抵是什麼昨天的事情多半是克娜的惡作劇啦,這女孩本就是野種啦,一向沒教養,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之類的。唐憶輕輕摀住了克娜的嘴,隨後幫她擦去洶湧而出的眼淚,小姑娘在他的擦拭下不斷抽泣著。

    「對不起,克娜,是我的不對,可是你也不可以這樣說的哦,這樣一來,不光我們會生氣,凱瑟琳夫人也會傷心的,知道嗎……」

    這樣說著,他的目光卻漸漸變得銳利起來,從座位上站起,就在克娜與文森特的注視下,來到了那仍在口若懸河的男人身後。

    「你……有什麼……啊--」

    幾十人聚在長長的餐桌之上,若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不會離開座位,這是貴族的修養。眼見繞行而來的唐憶,切莉驚奇地回頭看了,那男人也回過了頭來,然而話才說一半,唐憶已經陡然間動手,寒芒乍現間,從水蘭色袖中陡然伸出的大馬士革刀狠狠地穿過了男人的手背,將他的手直訂在了桌面之上。慘呼聲中,血光、大馬士革刀上的神秘花紋匯成一色,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與此同時,大喝聲響起,皂色的光芒從後方亮了起來,卻是作為僕人站在後方不遠處的光頭男做出了反應。

    「巖體」的強化力量催發而出,重拳怒轟而來,甚至連整片空間都有震動的錯覺出現。然而在那一刻,唐憶卻無比迅捷地將刀拔出了桌面,一個旋身看看錯過這記重拳,手中的軍刀已經向那光頭男的側身斜撩而上。

    然而力量的差距似乎是難以逾越的。「乒--」的一聲脆響,軍刀被光頭男一拳擊飛出去,連唐憶的身體都被震得退後了好幾步,那光頭男又一拳緊跟而來,唐憶卻又是一個旋身,這次沒能完全躲過,拳風將他的身體刮飛起來,而就在半空中旋轉的同時,他的手肘還不忘向著對方的額頭上猛擊而去。

    「找死!」

    「巖體」本就是如同「王甲龍身」一般的護體力量,而在霸道一項上甚至還猶有過之,見唐憶不自量力地擊來,那光頭男舉頭便撞,然而當他的頭部撞上唐憶的手肘,魔法的洪流在陡然在那處爆發開來。

    轟的一聲震動整個大廳,受到魔法力量對頭部的最近距離轟擊,那光頭男一時間也受不了地踉蹌退步,下一刻,大馬士革軍刀旋轉著刺入了他的後背。

    紛舞的魔法火焰中,跌倒在地的唐憶以最快的速度衝了過來,趁著對方仍是頭暈腦脹的片刻一把抽出了軍刀,血水飛舞成圓,刀尖已經抵在了他的喉嚨之上。

    「咳……什麼九級強者,不用力量也能打敗你啊……」

    目睹這片刻發生的一切,大多數人都嘩然地站了起來,大馬士革刀是被光頭男本身的力量反擊而出,在地板與幾根石柱上反彈之後刺入了他的後背,而若是沒有唐憶手肘上發生的那次爆炸,「巖體」的力量也不會在頃刻間減弱。至於目光銳利至雷比亞斯親王,約書亞等人,自然可以看出大馬士革軍刀刺入的位置正是「巖體」當時最弱的一處,若這一切都只是計算,那麼,只在戰鬥開始,他便算準了大馬士革刀被擊出後飛舞的軌跡,算準了對方的反應,算準了手肘爆炸後對方退後的位置,然後也算準了自己有能力再站起來……這人對於戰鬥的把握已經精確到何等程度了……

    嘴角流著鮮血,左手持著大馬士革刀抵在對方的喉嚨上,已經脫臼的右手卻在空中毫不在意地晃動著,那副神情陡然觸動了約書亞心中的某處,驚奇將想要站起來,手背卻被雷比亞斯親王按住了。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1-8 02:12 AM

第七章 寄居


    殺掉他啊、殺掉他啊……,血的味道……」

    「白癡啊,沒腦子啊,沒看見現在什麼場合嗎,貴族之間,打打鬧鬧也就罷了,現在殺人會麻煩得不得了的……」

    「管你什麼麻煩,人家比我們現在要高出好幾個等級,要不是藉由他輕敵的機會再借力打力創造出這樣的戰果,真到他全力出手的時候,就算恢復原本的身體收拾起來都有些麻煩啊,聽我的,殺掉他吧……」

    「開玩笑,沒腦子的始終沒腦子,給他準備再多干他幾次都沒問題,就這樣,讓別人來收拾殘局……」

    兩個聲音在腦海裡激烈地爭吵。鋒銳的刀尖緊貼住起伏的咽喉,這樣的距離,就算是真正的岩石恐怕也能扎進去,光頭男人不敢亂動,眼中則是驚悸、混亂、不甘、憤怒百味雜陳,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旁邊兀自大罵著。

    「來人啊,來人啊,啊……把他抓起來、抓起來,竟然敢帶兵器進來行兇……他是什麼身份,來人啊,抓起來,啊……」

    捧著流血的手掌,切莉的丈夫在旁邊氣急敗壞地咆哮著,不時因為抽痛而呲牙咧齒,唐憶微側過頭,冷冷地望他一眼,頓時間令得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

    「你、你想幹什麼……來人啊,抓起來……」

    轟的一聲在他身邊的長桌上響起,無數餐具食物飛濺起來,頓時將他嚇了一跳。回頭看時,卻見方才是文森特抄起一把椅子扔了過來,此刻那高大的身影抄起了一把餐刀,正一臉陰沉地緩步走來,餐刀雖小,但仍然是可以扎死人地。

    「殺的就是你,怎麼樣,你給我站著別動,好好讓我捅上幾下!」

    在丹瑪那麼久的時間。這位皇子對待一切的態度都是和善平易,卻不料一旦發了火就根本不會理會他人的目光,大廳之內的人們或驚奇或興奮地議論著,真正上來干涉的人卻是沒有。恐怕在大多數人的心中,更加期待著唐憶將這一刀刺下去後的熱鬧吧。

    「都住手!」

    縱然所有人都希望看熱鬧,但事已至此,自然不能沒有人出來收拾殘局。雷比亞斯親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隨後示意進來地衛兵退了出去。

    「各退一步吧,安格斯子爵,你的言行也實在太過分了,完全沒有貴族該有的修養。這次的事情,請你好好反省吧。文森特,請你地朋友也退一步好嗎?」

    自古以來疏不間親。不過。就算雷比亞斯親王此刻擺明站在文森特一方旁人也沒什麼可驚奇的。文森特輕聲一哼,驀地笑了:「哪裡。我只是見安格斯子爵的餐具都飛走了,所以想送兩把餐刀給他而已,至於我的朋友,他所做地事情我不干涉。」

    這樣說著,他放下餐刀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唐憶卻也收了軍刀,轉身走開,經過那安格斯子爵時,刀身在空中晃動幾下,頓時將他嚇得遠遠退開。

    經過了這件事,大家也都沒了什麼吃早餐的心情。克莉絲汀娜雖然仍然不願意離開,但終於不再哭鬧,言語之間卻不免為了唐憶方纔的戰鬥而大為興奮,文森特也是一副奇怪地神情望著他。

    「剛才的時候,真像是變了一個人哪……」

    「呃,當時火大,一時間沒能控制住,誰知道運氣這麼好,那傢伙竟然把刀子自己打進自己身體裡,哈哈,運氣真好啊……」

    嘴中帶著傻笑,心中卻回到了昨晚的時候……

    「菲利克斯……」

    這一聲低呼之後,唐憶方才發現那與菲利克斯相似地臉龐上並沒有十字形地刀疤。而聽了他地話語,那帶笑的男子目光陡然變得嚴肅起來。

    嘴巴動了幾下,似乎是說了什麼,但是空氣中無法聽到聲音。人影一閃,那幽魂驀地衝到了自己身邊,伸手向自己抓來,但在下一刻,那整條手臂就開始如沙粒般潰散在空中,隨後,面目冷傲地男子也驚奇地衝了過來,遭遇了同樣的命運。

    以前曾經聽說過,所謂魔法,其實就是精神力在這個世界空間中的體現,由此可知,所謂噬魔體本質上也就是使精神力潰散的一種特殊體質,當那兩道半透明的身影開始黯淡下去,唐憶驀地將體質轉化為吸納,頓時便將兩道幽魂吸入了體內,同時也聽到了他的「說話」。

    「很有趣的體質啊,你……認識菲利克斯?」

    「你是……」

    「我叫加百列……」

    「我叫獠……」

    十七年前已經死去的菲利克斯的父親,如今化為鬼魅出現在城堡之中,據他所說,其實也只有等待每次魔法潮汐到來之時,他才能夠籍助沛然的魔法力達到某種意義上的現形,若非唐憶這樣的體質,其實也根本無法看到他。

    而在不久後,唐憶也想了起來。在丹瑪出發之前,凱瑟琳夫人給他看的資料中曾有過這樣的記載:十七年前的那場大戰之中,敵方最強之人便是一名臉上有著奇異花紋的神秘男子,大戰之後,見過那花紋而又倖存下來的幾人查閱了無數典籍,方才確定那花紋應該是屬於千年前半獸人中的捷豹一族,其中最強戰士方能擁有的「霧夜戰紋」。

    對於自己的身份,名為獠的男子未曾加以掩飾。這人在十七年前的戰鬥中與加百列雙雙死去,隨後因為加百列身上的某樣東西而一同變化為靈體狀態。十七年來,兩人之間發生了無數的戰鬥,但一來雙方修為相似,二來在這城堡之中,能夠互相交流的也只有對方,於是在十七年來的爭鬥中,兩人也在某中程度上成為了朋友。畢竟人已經死去。什麼仇恨也都沒了意義。

    與那光頭男子的戰鬥,其實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借助了加百列地能力,經過無比精確的計算,在最小的力量下達到最強的戰果,據說是他最為擅長的技藝。自從兩個靈魂寄居體內以來,這兩人似乎隨時都在爭吵中度過,看似無聊,但兩人都稱得上是超階的強者,只是隨口的幾句話便能令唐憶受益頗多。不過。一旦話題涉及十七年前的事情,名為獠的男子便大加干擾,腦內轟鳴一片,到得最後。加百列也只好說:「到魔法潮汐

    時,一切便會重演,那時候你便能看見十七年前地一是陣陣冷哼。

    早餐後不久,他們再次遇上了在城堡各處遊蕩的雀斑女雪莉。由於伊琳娜不願意離開城堡,因此她也沒有了逃離的機會。見了唐憶等人,她興奮地說道:「聽說早餐的時候你們很威風哦,阿爾先生將那個討厭地光頭男和安格斯子爵打了。真厲害啊!」看她滿眼都是小星星的樣子,唐憶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加百列在心中說道:「唔,這個女孩子。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獠嗤之以鼻道:「開什麼玩笑。別以為你很有魅力。只要是女人都認識……看看這女孩,你沒掛之前她才幾歲呢。說大話也不寫草稿……」

    「唔,所以我才說好像見過啊,幹嘛,你嫉妒我受女孩子歡迎嗎?」

    「有什麼好嫉妒的,你就是因為太受女孩子歡迎了,所以才會被人暗中遞刀子,會被出賣,會弄到現在這副德性,到現在還死不瞑目。男人,唯有自身的強悍與武勇是最真實地,女人只是可有可無的附帶品。」

    似乎被打擊到心底的傷處,加百列咿咿嗚嗚幾聲,隨後伸出左手道:「……發現你的想法真幼稚啊,話說有很長地一段時間,我也認為對男人來說,真實的唯有自身,只要自己就好,只要本身強悍武勇,就什麼事情都能無所畏懼,什麼事情都能自己解決……不過我後來發現,唔,女人的滋味還是比自己解決要好啊……」

    獠地臉色陰沉幾下:「怎麼你是用左手解決地嗎?」

    腦中地虛像尷尬地收回了左手,隨後舉起右手來握了幾握:「呃,抱歉,出錯手,畢竟已經有十七年了,一些感覺都已經忘記了……」

    唐憶頓時滿頭黑汗。

    幾人說得一陣話,雪莉拿出一個儀器來繼續在各處探測,看見那東西,加百列的情緒明顯有一絲波動:「唔,這個儀器……很有趣嘛。」

    明白加百列博學造詣絕對高深,唐憶問道:「是用來找亡靈地嗎?」

    「找亡靈……唔,應該也可以吧,不過照她現在這樣找,最先找出來的,恐怕是我當初留下的那個留影法陣啊……」

    到得中午的時候,準備離開的貴族都已經陸續離去,當唐憶與文森特準備送克莉絲汀娜離開之時,這才發現已經失去了小姑娘的蹤影,想來是為了留下在城堡裡,她已經搶先一步躲了起來。

    小姑娘的煉金修為用來藏匿自身綽綽有餘,通過哈里森侯爵發動整個城堡內的僕人進行尋找都無法找到她的蹤影。而通過加百列,唐憶至少確定了小姑娘並非受到旁人的擄劫。據加百列與獠說,由於幾百年來死人無數,昆恩堡一帶怨靈殘魂異常之多,而因為兩人的靈體比較強大,幾乎整個城堡的靈魂都被兩人分割統一起來,只是在平日裡這些殘餘靈魂沒有意識,到了魔法潮汐時方才有些壯大,可以勉強傳回一些信息,若要得到具體的情報,還得等到明晚魔法潮汐大爆發之時方有可能。

    到得傍晚時分,屬於炎龍軍區的一支百人魔法師團首先到達了昆恩堡,據說隨後而來的還有一支五千人的精英隊伍。在魔法潮汐之時元素力量異常活躍,魔法師的力量能夠連升三級,在這魔法師無敵的一日,這支百人的魔法師團在默契的配合之下據說足以重創一支萬人軍隊,為首的是一名叫做肖恩的老法師,據說是炎龍軍區的最強者,修為與海茵。夏烏佳算是同一級別,在魔法潮汐這天,即便面對著巴克那羅夏恐怕都不會有所畏懼。

    這支魔法師團一進入昆恩堡,便受到了貴族們的盛大迎接,不過唐憶並沒有去觀看這盛典般的歡迎式,因為伊夫利特家的約書亞邀請了他去往城堡西側的塔樓上見面。

    昆恩堡西塔,也是整座城堡最高的塔樓,據說,十七年前加百列就是在這座塔樓上放出引導援軍到來的魔法道標,隨後,為了守護這希望之光而力竭戰死……

    「唔,那傢伙讓你去見他麼,可得當心啊,那什麼爆裂魔晶多拿幾顆,隨時要準備殺下來的,不過說起來,那座塔樓易守難攻,在戰鬥中要上要下都很困難……」

    接到邀請的時候,獠這樣說道。

    「為什麼?」唐憶疑惑道。

    「哼哼,為什麼,雖然以我的立場很不好說,但是當年如果沒有這幫人,恐怕我也打不出跟這傢伙同歸於盡的戰果吧……」獠的神情很是不屑。

    「沒必要的……」片刻之後加百列方才發出了聲音,「現在還沒確定當初到底是誰在算計我不是嗎?何況……約書亞嘛,他應該不敢對我動手……」

    「哼哼,難說,你們這些傢伙為了漂亮妞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風雪如晦,黃昏的天光還未降下,塔樓之中卻已是昏暗一片,踏上那旋轉的石梯時,兩道記憶幾乎將唐憶分為了兩半,一道屬於加百列,一道屬於獠,就在這狹窄的樓道間,兩道身影追逐得破碎迷離,腦中不時晃過刀光的痕跡,手下意識地去觸摸那石壁,雪花從上方窄小的窗口飛撲而入。

    「嘿,修補好了麼,當初那一刀可就是劈在這裡啊……」

    「那一刀你用力太大了……」

    「什麼啊,要是劈上你你當時就掛了……」

    「能劈得上我麼,你劈上一萬次也是一樣的結果啊,別忘了我修煉過冥界法則,雖然是很小一部分,但是要推測這些還是綽綽有餘了!」

    「哼哼,所以當時我納悶呢,你的力量小得可憐,戰鬥起來竟然會那麼難纏,冥界法則……」

    兩人的懷舊聲中,唐憶踏上那高塔的頂層,背負雙手,一身灰袍的約書亞站在風雪呼嘯的窗前,眺望著遠方的天空,但唐憶知道他什麼也沒看,他能看到的只是往昔的回憶。

不自覺的,一個懦弱自卑的男孩模樣浮出腦海,那孩子露出赧然的笑容,與眼前這名中年男人的形象重合了起來……



第八章 往事


    約書亞先生,我來了。」

    盡量恭敬地向著灰袍男人行了個貴族禮,唐憶在他的身後站定。雪花呼嘯著從窗口撲進來,約書亞轉過了身,定定地望了他好一會兒,隨後臉上露出柔和的笑意。

    「請坐吧,雷撒督克先生……呃,我想或許現在還是這樣稱呼你的好……」

    「如果您願意,可以叫我阿爾。」唐憶點頭道。

    「呵,你知道我不是指這個。」約書亞笑了笑,在對面冰冷的石凳上坐下來,石桌上什麼都沒有,他將雙手放上去,露出修長的手指,「你承認也好,否認也好,二哥,我想我首先得對十七年前的事情做出道歉。」

    唐憶臉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約書亞先生你說什麼……」

    「我說過了,如果否認,雷撒督克先生你便將接下來的話當成故事聽吧,咳、咳咳……」他用手帕摀住了嘴,不停咳嗽,眼神中的淡淡笑意卻是篤定無比,唐憶望向窗外,大雪紛紛揚揚,彷彿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進某種亙古不變的記憶中去。

    「……十七年前的一場大火,燒燬了昆恩堡的大半建築,你現在看見的,只是盡量按照原樣複製修理的堡壘而已,儘管是按照原本的記憶進行修復,大半的東西卻已經不復存在。譬如說在這正對面有一個稍微低些的平台,我們曾經在那兒準備了大量的魔法煙花,譬如說當初地那間地下室。就在內堡西側的角落裡,需要很特別的魔法咒語才能打開,我和雷比亞斯曾在那裡對上那一名亡靈法師,如今也已經找不到了。往昔的痕跡可以抹去,但是有的東西卻是怎樣都無法泯滅,譬如說內疚、記憶,恐怕只有到死才有可能消失了。」約書亞輕輕歎了口氣,「在我的生命當中,有一名令我尊敬和景仰的長輩。那是我的父親,也有一名令我敬畏的兄長,那是我地二哥,因為我知道。這輩子永遠都無法超過他了……」

    「……伊夫利特家的人大都有一種很奇怪的、或許可以稱之為無可救藥的性質,那就是我們可以尊敬和肯定比我們更厲害地長輩,可以以生命來愛護欣賞的晚輩,但無論如何。我們無法對同時代的人做出肯定和敬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或許得歸結於伊夫利特一族過於偏頗的自傲,對我們來說,同齡之人難以稱得上朋友。他們都是對手或敵人。少時地我……不,或許可以說,直到現在我都有著這樣的想法。同齡人中。我沒有理由會輸給任何人。就是這樣……」他頓了一頓,隨後悵然地搖了搖頭。「假如沒有這樣無聊的驕傲存在,我想十七年前的那場悲劇,一定是可以避免地東西吧。」

    「……從小的時候開始,我的二哥加百列或許該算是伊夫利特家比較另類地一個存在。怎麼說呢,他長得很漂亮,比所有人都漂亮可愛……」約書亞露出一個笑容,加百列在唐憶心中凝出深深地無力感,很顯然他對於這個評價相當地不能接受。

    「……不過,或許也是因為這一表象的存在,二哥從小所追求地東西,和我們很不一樣。當我們每個人都沉浸在武學或者魔法的修行時,他卻熱衷於每一個傳說故事的考證,對於音樂的研究或者是收集一大堆奇怪的樹葉,正是因為如此,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受到所有人的喜歡,所有的兄弟都比較親近他,即便是藏在內心最深處的秘密,也都能肆無忌憚地與他敘說,在伊夫利特家,擁有這樣的一份親情,實在是相當難能可貴的事情。」約書亞目光悠遠,悵然一笑。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儘管擁有著天才所慣有的偏激性格,但是作為伊夫利特家人,每個人對於自己都有著相當明確的認知。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具有著怎樣的優點與缺點,並且將這些優缺點做出最大程度的合理化,是每個伊夫利特家的人從小便有的訓練。在這樣的情況下,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愛護著這份來之不易的親情。

    這樣的事情,在某些方面的確令得加百列的生活過得相當順遂,但在另一方面,也對於某些事情造成了巨大的阻礙。二十多年前,當十六歲的加百列準備離開帝都嘗試每一個伊夫利特家人都會有的流浪修行時,就遭到了幾乎所有人的反對,理由在於當時加百列的劍術修為甚至還未超過三級,在強者雲集的帝都與王蛇之城,幾乎隨便從街上找出一個人,便能夠輕鬆將他撂倒。不過,在當時儘管遭到所有兄弟姐妹的阻攔,到得最後,背著一隻包袱、甚至連劍都未帶一把的加百列仍舊踏上了獨自遠行的旅途,而這一去,便是七年。

    七年的時間,是伊夫利特家當代子弟外出的最高記錄,加百列的旅途遍及大陸各處,從光之城聖伊洛到創世之地聖托亞,從最強堡壘塞靈格之盾到自由都市卡卡麗斯,從大陸最東方的火燒島到南方的蠻夷之地,折回丹瑪,最後回到帝都。每年一封長信,描述著他在各處的見聞與經歷,力量不強的他以游吟詩人或者臨時傭兵的身份賺得旅費,在各處收集樹葉,拜訪音樂名家,大多數的時候人們可以感受出信件背後的那種狼狽與風塵,但是對於這種或許稱不上「強」的生活,約書亞等人卻第一次有

    嚮往,即便是一向嚴肅的巴克那羅夏,在閱讀這些信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更在某些場合表示,這或許才是他最得意的一名孩子。

    父親在這方面的讚揚,並未引起眾人的嫉妒,而當七年的時間過去,加百列遠行歸來,除了僕僕的風塵與那絲已經沉澱地睿智與滄桑。許多的方面卻都未曾改變,他依然愛笑,能夠輕易與眾人打成一片,會耐心地聆聽旁人的說話,在適當的時候做出適當的回答。在當時,這位力量依舊停留在下階第三級的伊夫利特家人便成為了為所有兄弟喜歡的對象,至於另外兩個家族,也有許多人將他視為知己好友,而在這之外。暗戀甚至明戀著這位美男子的貴族少女,就更是多不勝數。

    事情的轉折點,源於那年夏天在帝都舉行地無數次貴族宴會中的一場,在當時。加百列與一位名叫拉的平民女子相戀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貴族圈,雖然也有某些傳聞說這位名叫芭芭拉地女子擁有著皇室的血統,但是她的性格和舉止間卻並不具有半點貴族的氣息。在一種名為「柔水之刀」地魔武技上造詣頗高,時常在帝都城中教訓一些仗勢欺人的年輕貴族。這樣的事情在平民看來固然大聲叫好,但在貴族圈中,卻無疑是野蠻的象徵。在這件事上,不少人對加百列表示了自己不贊同地看法。但是卻無一例外地得到了他的揮手笑罵。

    「有多遠死多遠去,那是我的女人,關你們屁事啊。在我面前說她壞話。想跟我決鬥嗎……老實說。她最近打地那個子爵壞透了,下次記得幫我見一次打一次……」

    加百列能被大家所喜歡。當然並非因為他是個單純地好好先生,在許多方面表現出來地那種尖銳與我行我素,也更是人們欣賞的地方。這樣地話語不會引人反感,反而會表現得更為親暱。而在貴族圈中,雖然講究著對女士的尊重,但類似於「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觀念卻貫穿始終,相對於與加百列的交情,芭芭拉做出的這些事情也就變得可以容忍。而在當時,幾位被拉教訓之後心懷怨恨的年輕貴族們所策劃出來的一件事情,才讓所有人真正瞭解了加百列的真正實力。

    算不上多麼新穎的橋段,在阿特羅卡帝國,每一代的帝王更替,幾乎都伴隨著大量的鮮血與變亂,勝者為王,敗者們的下場則各有不同,被全家抄斬的、被軟禁終身的、被全國通緝的都有,而擁有著帝王血統的拉,則正是帝國前朝某位篡位失敗者的遺孤。這樣的事情被翻找出來,而後由某位對加百列由愛生恨的貴族女子在宴會上公然發佈,事情便在片刻間變得混亂起來。

    在當時的帝國高層,那名女子不僅身份非同小可,同時因為其過人的美貌,追求者也是相當之多,而在此同時,三大家族中也並非全是將加百列視為朋友之人,木秀於林,暗中不屑或者妒恨者也大有人在。在當時,若公佈這件事的人身份低微,依靠伊夫利特家的勢力,加百列自可以將事情輕鬆壓下,事後說句「絕無此事」也就作罷。但因為掀起波瀾著也有著相當的影響力,到得後來,整個宴會便分裂成兩派,一時間劍拔弩張,幾乎便要變成群架的情況。

    這件事情若是說大,可以歸類到影響整個帝國根基的情況中去,若是說小,則也可以算作一件子虛烏有的流言。當時參與宴會的人們都有著非同小可的身份,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便是阿特羅卡未來的縮影,因此,事情發展到最後,解決的辦法可以算是私了,雙方各派一人出來決鬥。對方派出的是一名修為中等的護衛,而在這邊,則是堅持「一人做事一人當」的芭芭拉出手,由於在實力的評估上芭芭拉要高於對方,也就沒有人對事情做出阻止。而在那時,人們似乎低估了女人的嫉妒之心,當戰鬥進行到一半,對方那名因妒生恨的女子驟然間施毒,也在同時派出兩名具有八級修為的護衛,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芭芭拉殺死。變起倉促,眼見拉危在旦夕,這邊卻沒有任何人反應過來,而在片刻之後,救下了芭芭拉的人卻赫然是修為「低微」的加百列。

    力量只達第三級的王蛇之晴從容刺出,加百列在瞬間將芭芭拉護在身後,長劍在空中以無比神奇的方法借力打力,三名護衛與那名貴族女子的同時出手卻變為了互相干擾的局勢。當劍光閃過,鮮血也就此揮灑空中。三名護衛一人地頭顱被生生斬開,一人被撕裂了胸膛,另一人在承受了腰斬的惡果,無比血腥可怖的場景中,口吐鮮血的加百列則搖搖晃晃地用長劍將那名貴族女子的肩頭刺穿,釘在了巨大的樹幹上。

    「唔,干涉神聖決鬥的人,我方有資格取走她的性命,是吧……」

    在當時。加百列就是輕輕地說著這句話,將長劍從她的肩頭抽出,要對著胸膛刺下去,幾名護衛衝上來想要阻攔。然而只以力量不高地王蛇之晴,憑藉著猶如鬼神般精確的計算,片刻之後,這些護衛卻無不落的斷手斷腳的下場。若不是拉地阻止。沒有人會懷疑加百列會憑借這王蛇一族慣有的風格將那名女子一劍刺死。

    事情就此瞭解,

    族女子在之後瘋了,加百列的名聲卻在頓時間響遍整蛇之晴是精於計算的武技,理論上來說。若是將它修煉到至高地境界,便可以洞察一切破綻,用最小的力量。達到最大的戰果。加百列所做到的事情。巴克那羅夏或許也能做到。但這樣一來,加百列莫非擁有了巴克那羅夏一般地修為了嗎?

    在那之後。對加百列邀戰之人無數,在加百列答應下來的幾次戰鬥中,他無不以低到可憐的力量達成輝煌地勝利。到了那年冬天,屬於伊夫利特家地一次家宴之中,加百列也與幾名親族兄弟展開了友誼賽一般地切磋,話是這樣說,但是在這樣的戰鬥中,如同慣例一般,流著伊夫利特血統地雙方誰都不肯輕易認輸,一旦戰鬥,必定是如同生死相搏般的全力以赴,幾場下來,加百列連連取勝,卻也受了重傷。傷癒之後,似乎驀然察覺到了什麼的他與芭芭拉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婚禮,隨後告別父親,離開帝都去往丹瑪定居,此後的一年,未曾回過王蛇之城。

    結婚一年後,夫妻二人生下了一個孩子,取名為菲利克斯。之後的加百列行事低調,與芭芭拉在丹瑪幾乎過著半隱居的生活,每年年關回一次王蛇之城,參加一次家宴。三年之後的那個冬天,菲利克斯滿三歲生日後不久,夫妻兩人因為一些瑣事吵了一架--事實上兩人的爭吵向來是床頭吵架床尾和,但這次似乎不太一樣--加百列離開了丹瑪,去往昆恩堡佈置一些東西,隨後遇上了一同前來昆恩堡觀看魔法潮汐的屬於三大家族的十餘人,再之後,陷入了那場災難之中,為救眾人而死。

    「……還記得那年的晚宴上嗎?我是第三個與你戰鬥的人,你或許已經忘了,但我的映像很深刻,當時的我認為縱然招式精絕,沒有力量的劍無法對強防禦產生傷害,因此模仿了『王甲龍身』的力量與你戰鬥,當時還有人為我喝彩,但後來被你輕鬆破去,便是你今天早上破去『巖體』的方法,借助出力者自己的力量,以精確的計算,讓兵刃反擊自身,力量擊上護身氣勁的平衡點,使防禦瞬間降至最低……」

    「……那幾年的時間裡,在丹瑪的你或許並不清楚,帝都之中,早已將你傳說成了與父親同等的人物,展露無敵之姿後洗盡鉛華,與妻子抽身隱居,何等灑脫!父親也是以你為傲,當他一次次說起你,我們卻已經無法完全為你而感到高興,當然那也並非是嫉妒,但我們無法超越你了,這一點大家都明白……」

    「那年在昆恩堡再次遇見你時,有人興奮有人歡喜,但所有人都存了要與你比試高低的心理,不過當有挑戰提出,你卻說自己只是為了做一件讓妻子高興的事情而來,拒絕了一切的戰鬥。後來事情的端倪未必沒有人發現,但由於你是第一個示警,所有人就都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並非所有人都不相信你,對於你的示警,沒有人敢掉以輕心,然而當時的十多人各自修為都不弱,沒有太多的危機感,因此便都將這裡當成了比試的舞台,此後,便造成了各自為戰,互相拖後腿的局面,到得後來,還是得依靠你的救援……」

    「但是到了最後關頭,有人出賣了你,那不是我,這些年來,我都想查證這件事,七年半之前的那次魔法潮汐,由於時間不對,你留下的留影法陣並未運作,但是發生了一些怪事,有幾個人死了,有一個瘋了,他說他見到了你,在當時我就在想,精神力特別高強的人,通過一些特殊的條件,死後會變作亡靈,籍助魔法潮汐的力量,你是否也以這樣的形式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呢?現在看來,二哥,我恐怕真的料對了這件事……」

    低著頭,約書亞語音沙啞,顯然已經認定了唐憶與加百列的牽連,身體內的靈體未有反應,唐憶卻也知道此刻反駁已成多餘,只好聽著他說下去。

    「這次的魔法潮汐,你布下的法陣將會運作,將十七年前的一切重現,到時候或許可以找出埋葬於十七年前的一切,我想也必會有不希望事情重現的人在暗中行動。我做了一些準備,但一如當初,我不知道是不是夠了。二哥,別相信我,也別相信雷比亞斯……軍隊已經來了,我去迎接。」

    他站起身來,向唐憶點了點頭,隨後直接朝樓梯口走去,不一會兒,足音消失在深邃的樓道間,唐憶從窗口向下望去,只見幾隻魔法禮花在風雪中升上天空,號角聲隆重地響起,一對對的騎士正從堡壘大門進入。加百列的聲音在心中響起:「雷撒督克先生。」

    「唔?」

    「給我……說說菲利克斯和芭芭拉的事情可好?」

    「……當然。」事實上,從加百列與獠進入身體之後,唐憶便一直在納悶為什麼除了最開始時加百列說了一句:「你認識菲利克斯?」此後便未有問起這兩人的事,但此刻感受著加百列的心情,他卻忽然有些明白了,那並非不想,而只是不敢想。

    一旦開始想了,這十七年的生活,會變得何其漫長……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1-10 11:52 PM

第九章 太極



    芒在天空中爆開,將四周的景色染得格外明亮,雪花如半透明的夢幻,熱鬧的喧囂聲傳來,象徵著城堡下方為迎接炎龍軍團而舉行的盛大晚宴已經揭開序幕。

    「還沒找到克娜嗎?」

    「唔,還沒有啊……昆恩堡本來就是幾百年前的軍事要塞,暗道死巷多得嚇死人,現在又找不到確切的圖紙,唔,也拜託炎龍軍團那批魔法師找過了,不過雖然經過了這麼多年,但城堡內很多地方隔絕魔法的陣勢還沒失去效果,克娜本身又有不錯的煉金修為,真要找到她,恐怕很難……」

    走過燈光和煦的迴廊,唐憶與文森特正在無奈地進行著對話。同樣的消息,唐憶在加百列那裡也有過證實。由於某些原因,寄魂於此十七年之久,加百列是這裡不折不扣的地頭蛇,十七年來,幾乎整座城堡中離散的魂靈都要受到他的制約,然而這些靈魂在平時未能產生真正的意識,只有在魔法潮汐大爆發之時,才能將具體的訊息傳導回來。

    不過,縱是這樣,處於唐憶身體內的加百列,也能夠大致的確定小姑娘此時的平安,也因此,唐憶才能夠安下心來,思考方才加百列最後所說的一段話。

    「…… 呵,真可笑啊,身為伊夫利特家人,卻被所有人都視為人畜無害,這樣的事情真是太諷刺了……當時的他們如何能知道呢?流著伊夫利特血統的我,也一直期望著如同父親那樣。以單人之力,傲視天下……從一開始,我便將他們考慮了進去,那時地我,自負地認為即使以我一個人,對上那幫怪物時也不會敗……這個信念,縱使在當時有過失控,到如今,我卻仍然這樣認為著……」

    對於伊夫利特家人的心性唐憶無意去管。只是那最後的一句話,卻令他留上了心。按照他話中的意思理解,十七年前曾經在這裡掀起殺戮的勢力,會為了掩蓋曾經發生的事實。再次來到這裡嗎?這個問題沒能問出口來,因為有獠的存在,相信即使問了,也不會得到想要的答案。而在那段對話之後。似乎是為了準備什麼事情,加百列與繚同時陷入沉睡之中,唐憶則下了高塔,途中與文森特會合。準備去參加城堡正廳內的晚宴。

    論起名聲來,負責鎮守帝國腹地地炎龍軍團是五大軍區中實力最弱的一軍,雖然人數僅僅低於鎮守南蠻邊荒的黑龍軍團。但由於實戰機會太少。士兵的素質向來受到其餘幾個軍區地鄙視。不過。這樣的強弱只在下層的士兵中有意義,此次接到雷比亞斯親王的命令。一路趕來地全是軍中的壓軸精英,戰力絕對不容小覷。

    對於這樣的宴會,唐憶其實並不怎麼願意去參加,畢竟在現在軍隊的編制中,魔法師多半都有著軍官地頭銜,這次隨軍的一百多名魔法師大都在宴會的邀請之列。以自己噬魔地體質,置身於這一百多名警覺性高地隨軍魔法師中間,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引起注意。噬魔體對上魔法也並非完全無敵,然而若攻其不備,其力量便委實恐怖,這一點在海茵。夏烏佳地身上便有過印證,正因為這樣,一旦噬魔體質被識破,今天晚上自己恐怕便會被莫名其妙地暗殺掉,那可就真是冤枉了。

    因為這樣的理由,從進入宴會起,唐憶便一直呆在偏僻地角落,未有隨便走動。他的樣貌雖然引人注目,但是身份地位上並不顯著,此時刻意低調,也就沒有什麼人過來跟他打招呼。而多少明白他的底細,文森特便以堂堂皇子身份擔負起了跑腿的責任,搜刮了兩大盤食物之後,兩人便躲在一邊,一面大吃,一面閒聊。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宴會舉行的地方是位於城堡西側的一間大廳,門外是一片草地,接著便是隱隱反射著光芒的明鏡湖面。魔法的燈光與音樂聲從大門處瀰漫而出,無形的魔法護罩以半圓形狀籠罩著與大廳相接的草地,不少自詡浪漫的軍官情侶們便在草地上相擁起舞。

    軍營之中消遣不多,縱使是上級軍官,偶爾想要休閒多半也找不到什麼高級的地方。況且軍隊之中女性甚少,無法激起男性的表現慾望。不過這次的情況不同,縱使留下來的貴族小姐不多,卻大都有著相當出眾的樣貌,況且原本居於昆恩堡的侍女們也大都樣貌姣好,一時間出手表演才藝的軍人一個接一個,故作深沉地在草地邊緣吹奏音樂的,為博佳人一笑而表演耍寶滑稽劇的,在屬於貴族的優雅音樂中不倫不類的大聲歌唱的,看得唐憶與文森特偷笑不已。不過,縱使在這樣的環境裡,卻沒有一名軍人出手表現武技或魔法,就說明了這支軍隊的軍紀,的確保持在水準以上的程度。

    「看到那兩個人了嗎?魔法師是個美女啊。」坐在迴廊一側毫不顯眼的花圃後方,文森特指點著宴會中的一男一女,這兩名軍人在宴會中算是相當引人注目的一對,

    身軀相當高大,甚至比文森特的身體還高出了一個頭粗獷,卻顯然是標準的軍人容姿,即使參加宴會,背後也背了一把長過兩米的斬馬巨刃。女的則是一名白袍魔法師,按照魔法袍本身顯示的等級來判斷,修為已經超過七級,容顏姣好,面目之上滿是英氣。這兩人顯然是情侶,站在門邊的角落裡親熱地說著話。唐憶一早便注意到了這兩人,此時笑著點頭道:「嗯,不過魔法袍有些松,看不出身材啊,腿要是長些就更好了……看起來他們的軍銜很高,旁邊走過的軍人都有些害怕他們的樣子。」

    「當然高,男地叫大衛。是護衛隊的副隊長,少將銜,女的叫安妮,是魔法師團的客卿身份,雖然沒有正式的軍隊編制,但據說是肖恩大法師的弟子,一人之下而已。兩人向來跟著提摩西將軍行動,是心腹中的心腹,估計提摩西將軍今天穿的什麼內褲兩個人都一清二楚。唔……看到那邊那個樣貌猥瑣的矮子了嗎?那就是提摩西……」

    循著文森特地指點,唐憶向著大廳的一側望去。平心而論,用「樣貌萎縮的矮子」來形容提摩西將軍委實有些過了,雖然身高稱不上出眾。卻也絕對算不上矮,穿著軍裝,那是一名渾身如鐵塔一般結實的男人,手腳粗壯。額頭有些高,嘴唇很厚,可以看出他本身也是有著相當英武氣質之人。不過,當他在雷比亞斯親王身邊做出此時這種點頭哈腰滿臉堆笑地神情。這一切的氣質便蕩然無存,即使心懷善意,恐怕也只能將他評定為在街邊表演胸口碎大石的主兒了。

    「嗯。對了。為什麼那位肖恩大法師沒有來參加這場宴會呢?」

    「誰知道。」文森特聳了聳肩。笑道:「年紀那麼大一個人了,哪裡還敢來這裡看漂亮女孩。萬一不小心看到噴血怎麼辦,那個老頭……唔,居然還敢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說不定明天早上就莫名其妙地掛掉也說不定呢,嘿嘿……」

    文森特雖然生於市井,身上沒什麼迫人的貴族氣質,平日裡也喜歡開些玩笑,但總的來說是個熱心腸的厚道人,這樣子評價一位老人地情況從未有過,特別是最後笑的那幾聲時,唐憶注意到他的目光下意識地轉向了自己看不到地另一邊,心中不由得微感蹊蹺。不過,這樣地疑惑甚至還未完全成形,一旁傳來地小小騷亂,便將他的心緒完全打亂。

    那是原本就在唐憶兩人不遠處地一個小小貴族***,其中的許多人唐憶也有過了幾面之緣,在前來昆恩堡的途中,這些人的馬車跟隨著伊莉娜的黑馬車,而黑馬車則跟隨著唐憶的馬車一路而來。此刻的宴會上,這些人自然也是圍著面戴黑紗的伊莉娜不厭其煩地獻著慇勤,而擁有著 「帝都第一美女」的頭銜,雖然真實面目此時未曾露出,短時間內或跟風或好奇跑過來的軍人們也有不少,而有了這些習慣單刀直入的軍人,獻慇勤的場面頓時便熱烈了起來。

    原本想著討好伊莉娜大都是些貴族,雖然爵位或者稱不上多高,但大都是人中龍鳳、花叢老手才會認為自己有追求到伊莉娜的資格,這些人只在她面前說些討好的話語,滿口讚美,對於一些可能很敏感的東西都知道不去觸碰,但軍人們卻沒有這方面的修養,聊得一陣,便有好幾個逾矩的敏感問題出口,剛開始時伊莉娜還以靈活的手法應對,到得後來,話題卻愈發地尷尬起來。一個魯莽的傢伙似乎是拿出了逛妓院的本領來,當無禮的問題接踵而出,伊莉娜陡然伏在一旁的茶幾上嚶嚶哭出聲來,這一片便頓時爆發了開來。人們摩拳擦掌,紛紛聲討著那名軍人,但那軍人也不示弱,一時間便要與幾名年輕貴族單挑起來。

    在這個時候軍人與貴族們打起來,對誰都沒有好處。兩方面似乎都有人明白這個問題,一時間還在克制著怒火,但當那軍人幾句粗口再度罵出,帶頭的兩名貴族便鏘的一聲拔出了隨身攜帶的武器,而在此同時,伊莉娜卻陡然站了起來,帶著哭腔喊道:「請你們不要吵了,你們不就是想知道我為了誰而總是戴著面紗嗎?好,我告訴你們……就是他!」

    隨時隨地戴著面紗,不讓他人看見自己的容貌,在這片大陸上有著很多的理由,不過,在阿特羅卡帝國,最常見的一種理由便是如同凱瑟琳夫人一般,在丈夫死去之後不願意改嫁,為示貞潔和距離所戴。方才伊莉娜被追問之下,說出的似乎就是這個理由,而後才造成了這場騷亂。對於這樣無傷痛癢的八卦,唐憶有著聽的興趣,但當那青蔥修長的食指直直地指向了自己這邊,呆了三秒之後,唐憶方才張開了嘴,對文森特露出疑惑的神情。

    「呃,文森特。想不到你這麼不夠朋友,嫂子也不給引見,還裝成不認識的樣子,難怪她一路上要跟著我們了……夫妻間沒什麼大仇地,你

    ,你們都看著我幹嘛,不是我,他才去過帝都!」

    揮了揮手,將眾人的目光引向文森特的方向。卻見文森特也張開了嘴:「我?不是我啊……怎麼看也是他跟伊莉娜小姐比較配是不是?我沒什麼女人緣的……」

    文森特一臉老實疑惑的模樣,對映著唐憶的樣貌,使得他的話格外具有說服力,而當伊莉娜的哭泣聲愈發激烈。其中凌亂夾雜的話語,便使得場面一下子爆炸開來。

    「裝吧……你就努力裝吧……你現在叫阿爾。雷撒督克了是吧……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我只是想問問你……當年你為什麼要扔下我離開。為什麼要扔下那樣一個無親無故地孩子……你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要我了,為什麼啊……」

    口中哭訴著不會給人添麻煩,但當「伊莉娜小姐曾被這個人拋棄,甚至是在已經有了孩子之後」這樣的訊息傳入腦中。眾人憤怒的目光就使得唐憶感覺自己已經被殺死了無數遍。而幾名已經拔出了劍來,正感到尷尬的貴族就彷彿找到了發洩點,舉著長劍便紛紛衝了上來。

    「殺了這個小白臉!」

    「竟敢對伊莉娜小姐這樣!不可饒恕!」

    「覺悟吧!」

    叫喊聲中。鋒銳地長劍先後刺來。力量只在四五級間。但盛怒下出手,攻勢卻是凌厲非常。刷刷幾聲。劍芒劃破空氣,在魔法光芒下折射出千萬瑞氣。

    「該死,被擺一道……」

    腦中只來得及閃過這個念頭,伸手便要掏出隨身攜帶的爆裂墨晶,卻在下一刻又按了回去。若在平時,只是這念頭微轉間恐怕他便已經被劍氣分屍,但在此刻,那幾柄長劍的速度卻似乎變慢了萬倍,所有的破綻都在他地腦海中顯現出來。左手推開文森特,右手卻微一轉折,兩指以柔到極點的力量按上第一柄劍的劍身。

    「鐺」的幾聲匯成一響,電光火石間,長劍乍合驀分,衝在最前地一人身子被轉了一個圈,將所有刺來的長劍先後擋開,隨後被唐憶推飛出去,碰的將幾米外地一隻大花瓶砸成碎片。

    這樣地變故使得攻來地幾人都是一愕,隨後再度持劍衝上,劍光凌厲呼嘯間,唐憶的身體卻是似慢實快地輕盈舞動著,擺出了這個世界從未有過地奇怪武學姿態,短短的幾次呼吸時間中,幾名貴族來回衝殺,然而長劍只要一伸出,便必定被對方按住了劍身,隨後身體便收不住力量一般被轉動起來,在轉過半圈或一圈之後,被狠狠盪開。

    片刻之間,幾名攻擊的貴族紛紛被拋飛在地,狼狽地爬起來便被再度拋飛,如此幾次之後,雖然都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幾人卻都下意識地避到後方,驚懼地不敢再上前。

    「這……這是什麼武技……不可能……」

    「一點力氣都沒有,為什麼會把人拋出去的……」

    「是巫術啊,一定是巫術啊……」

    「伊琳娜小姐……」

    這個世界之上,最無法被理解的技巧除了聖光便是巫法,傳說聖光來自信仰的堅定,毫無道理可言,而巫術來自精神最神秘的運用,同樣無法被人理解。伊琳娜號稱 「大地最後一名女巫」,而這個男人又與她有過親密關係,想來兩人的巫術或者就是來源於彼此。想到這裡,眾人紛紛將疑惑的目光投降了伊琳娜。這才發現面戴黑紗的女子早已停止了哭泣,目光直直地盯著前方的唐憶,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彷彿全身都在發抖。

    另一方面,唐憶一時間卻未能顧及太多驚異的目光,緩緩地收勢,他可以感覺到身體裡的兩個靈魂已經醒了過來。

    「唔,你用的……是什麼武技?」

    發問的是加百列,但顯然繚也有著相當迫切的疑問,唐憶心中疑惑道:「剛才不是你的冥界法則嗎?」

    「冥界法則只是一種尋找破綻的方法,起到的只是最大的輔助作用,況且我們寄居在你的身體裡,真正起主導地位的還是你,剛才的武技……是你自己的東西……」

    「我自己的……」唯一遲疑,唐憶恍然道,「嗯,那兩招嘛,……在我們那叫做太極拳,當初是為了練習跳舞的動作所以學了一點,想不到就用出來了……但那只是老人用來做鍛煉的東西,沒有殺傷力的啊……」

    「太極拳嗎……」沉吟半晌,只聽得加百列歎道,「想不到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與冥界法則如此契合的武技……」

    唐憶吶吶無言間,繚笑了出來:「嘿,沒有殺傷力,在我看來這是最有殺傷力的東西啊,剛才你要是抓住同一個人多轉上幾圈,我保證他的雙手骨頭不會再有一塊完整的……要是力量再大點……他全身就會被你揉成泥了……」



第十章 傷


    樣說,但真要將一個人揉成團,自然不是繚所說那樣情。冥界法則是遵循這個世界基本規則而推導出來的法門,用在戰鬥之中,能夠最大程度地引導本身的力量並且尋找出對方的破綻與弱點,但理論是理論,縱然這個世界也有著「只要尋找出空間的平衡點,嬰兒也能夠輕易毀滅世界」這樣的說法,真實的情況下卻不可能出現。而考慮到繚超階強者的身份,他所所謂的「力量稍微大一點」,自然也無法以常人的標準去理解。

    與加百列兩人只是稍稍交流,注意到眼前情況時,才發現自己赫然已經成為了宴會的焦點,眼前幾名年輕貴族持著劍畏懼地後退,遠遠近近都是指點與議論之聲,不少樣貌剽悍的武者都不由自主地靠近過來,一臉見獵心喜的模樣。也在此時,一道光芒從城堡上空亮起,圓弧狀的金黃色波紋如同潮水般的掠過明鏡湖面,擴散往遠方的天邊。

    那一瞬間爆發而出的力量出奇的巨大,片刻間,整個明鏡湖似乎都被籠罩進了淡金色的光弧之中,片刻之間,人們的視線便被這樣的景觀所吸引過去,魔法師們的目光中都流露出欣喜與驚歎之意。

    「肖恩老師,是肖恩老師啊……」

    「真厲害,這麼強大的結界……」

    議論聲中,唐憶與文森特交換了一個眼神,先後從走廊離開。途中唐憶向身體內的兩個靈魂問起那魔法地事情,繚嗤之以鼻道:「不過是個小魔法而已。因為作用不大,所以範圍就延伸得寬了,何況那什麼法師還籍助了魔法力突然爆發的瞬間施法,現在叫他再用一次,恐怕也無能為力了吧。」

    加百列卻是笑道:「別胡說啊,這老人的魔法力還是很厲害的,我看你只是因為進去過黑暗蝶宮,所以對魔法力的理解已經扭曲了吧。純以魔力籠罩住空間,對於這片範圍之內任何大的動靜或是力量爆發都能有所感應。雖然噬魔體他能感覺到的應該只是一片空白,不過如果是在空曠一點的地方,打鬥起來還是得小心一點了。」

    內心的交談之中,文森特不時投過來審視地眼神。隨後說道:「本來以為早上只是運氣好,但現在看來……你被亡靈附體了嗎?突然變得這麼厲害?」

    純粹是調侃的語氣,卻百分之百地命中了事實,唐憶一時間也只好哈哈以對。

    「不過。那位伊琳娜小姐幹嘛要這樣算計我呢?」

    「你真沒做過嗎?」文森特雙眼一瞥,隨後「切」地笑了出來。

    唐憶哭笑不得:「當然沒有啊,我說過,我都沒去過帝都。那伊琳娜小姐到底是何方神聖我根本就不清楚……」

    「得啦得啦……我理解的啦,你對女人有自帶的魅惑術,就算跟皇后有過私情我都不奇怪……」文森特笑著搖了搖手。「你都沒注意到那位伊琳娜小姐剛才飢渴地眼神嗎?就在你把那些傢伙打退之後。差點要撲過來吞了你一樣。唔……她沒跟出來吧……」

    「……皇后已經四十多歲了吧?」

    「以此來表現你的魅力嘛……沒關係的,那位阿姨保養得很好。如果有機會,我介紹她給你認識……」

    兩人穿過主堡,繞行至中庭絮雪紛舞的花園,陡然之間,此起彼伏地聲音從城堡的各處傳來,最為熱鬧的是前方人多的宴會,彷彿在一瞬間,整個堡壘中地上千人人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驚訝,兩人驚愕的對望間,示警地軍號也自城堡各處響了起來。

    「怎、怎麼了……」

    唐憶疑惑地低喃中,回應他地卻是加百列的一句:「開始了。」

    文森特深吸了一口氣:「亡靈大軍突然開始入侵了嗎?不像啊,怎麼可能一下子出現在城堡內地所有地方……」

    軍號嘹亮,人聲嘈雜,彷彿一瞬間整個堡壘都動了起來。兩人走出幾步,一名貴族裝扮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的廊道間。文森特快走幾步:「我去問問。」

    他在廊道的轉角處追上那人,一面說著:「這位先生。」伸手拍向那貴族男子的肩膀。下一刻,手卻拍入了幻影之中,從那人的身體中直接伸了過去,頃刻間,兩人都怔住了。

    唐憶從後方追了上來,文森特下意識地再度揮手,然而如同之前一樣,手掌穿過了那人的身體。

    「亡靈……不,是加百列先生的留影法陣……」

    在資料之中的情報顯示,加百列當初設置的留影法陣覆蓋整個昆恩堡的範圍,一旦運作起來,十七年前的景物重現,某些隱藏著當年陰謀進行的片段,必然也會由此為人所察覺。到時候,人們可以藉機尋找其中的真相,而某些想要掩蓋秘密之人,也會在同時展開行動。唐憶與文森特

    ,便是從中抽絲剝繭,找出己方真正想要的某些情報

    進行這樣的一項工作,自然不會只有兩三個人進行著手,屬於皇室暗部的上百人,以及從一開始便以僕人、賓客身份潛伏於此的屬於凱瑟琳夫人的力量,會在影像出現的第一時間便對各處進行探查。而意識到了眼前的男子乃是十七年前的影像,唐憶與文森特便即回奔,準備與事先安排好的人進行聯絡,途中見到了十餘名走動的影像,與幾撥緊急奔往城堡各處的士兵擦肩而過時,得到的消息大抵是這樣:

    「請先回去大廳,大家彙集一起,防備突發事件。」

    「提摩西將軍命令,非軍方人員請立刻轉去安全地點……」

    「請往這邊……」

    根據這段時間的經驗,軍政方面做事。多半不會允許太多地勢力插手,會下達這樣的命令也是可以想像。不過,由於此時出現在這裡的人大都有著極高的身份地位,一時間倒也沒什麼強迫性的命令發出,目前仍是以警告的形式響著各人傳達。

    轉過幾個昏暗的迴廊,騷亂聲卻陡然間從前方傳來,唐憶與文森特好奇地過去一看,卻是軍方的人正與胖女人切莉的一眾護衛產生了衝突,以那光頭巨漢為首地護衛們緊緊守住一座有著拱形石門的小院。不允許任何人進去。由於沒有確切的理由,巡視而過的士兵們便與對方爭吵起來,隨後氣氛變得劍拔弩張,但由於軍隊方面能與九級強者抗衡地強者未至。目前仍只是對峙階段。

    「怎麼回事……」與文森特交換了一個眼神,唐憶向他揮了揮手,轉往相鄰的一個房間,打開一扇隱秘的小門之後。兩人隨著斜向上的密道階梯向著城堡地上方走去。

    佈滿灰塵的密道很有些年歲了,大約在上升七八米處轉為狹窄的爬行通道,根據加百列借助離散靈體傳回來的印象,被切莉那些護衛看守著地是一間穹頂高達八米的圓形廳堂。內裡如同一個花園庭院,而這條密道便是通往房屋的穹頂位置。一如加百列之前地說法,當方才地魔法潮汐力量升級。周圍離散地靈體也就開始傳回模糊的印象。如今方圓數十米地範圍都被籠罩在這由死靈彙集而成的思感當中。門外爭吵著準備開始戰鬥的數十人,樓上跑動的一隊士兵。身後的文森特以及正在下方呆呆坐著的切莉。

    「呃……這個密道上方的門開得比較尷尬,待會當心一點,可別掉下去了……」由於有一個門是由穹頂的正上方向下開,因此唐憶提前做著警示。

    「唔……你什麼時候發現這個密道的,見到克娜時我要跟她告狀,你一定沒告訴過她吧,哼哼……啊--」

    如果讓克娜知道自己單獨找密道來玩,後續的事情必定會相當麻煩。不過,還未來得及頭疼,身後卻傳來文森特的叫聲,這條不知經過了幾百年歲月的密道竟然在陡然間垮出一個大洞來,使得文森特整個人都掉了下去,隨後唐憶的身體也往下一滑,大大小小的石塊散落間,他卻幸運地抓住了一塊仍然堅固的石塊,吊在了半空的天穹上。

    努力地抓住破洞的邊緣,還未來得及確認文森特的情況,一張恐怖的人臉卻陡然出現在了面前,一個面孔扭曲,渾身臃腫的孩子揮舞著手腳向自己撲了過來,霎時間唐憶還以為自己遇上了《咒怨》中的那個孩子。

    隨後傳來的,是下方一聲可怖的女子尖叫。

    眼前出現的人影幾乎便要將他嚇得從穹頂上摔下去,又做了好幾次的努力,他才攀穩了突出的青石塊,同時也確定眼前撲來的是十七年前的一個幻影。

    那是一個正揮舞著手腳哇哇大哭的女孩子,身體臃腫,樣貌也不好看,在半空中撲騰著手腳,肥胖的面孔因為巨大的恐懼而變得扭曲,眼淚如雨而下。這樣的一具身體為何會飛到離地七八米的高空之中呢?循著綁在她身體上的線條向下看去,只見一群貴族打扮的孩子正拉著長長的線條,如同放風箏一般的讓她飛起在半空之中。那同樣是屬於十七年前的幻影,孩子們拍手笑鬧著,氣氛相當熱烈。

    這樣類似的惡作劇,唐憶曾經在丹瑪見過幾次,多半是學會了漂浮術的貴族孩子將魔法施放到別人的身上,若對方不會魔法,在空中便也無法控制住身形,多半會飄上很久才能下來,若是被施法之人有恐高症,那情景便與眼前的影像類似了。

    下方那群孩子的幻影中,切莉那肥胖的身軀尖叫著衝了過來,文森特摔落在一片花草當中,卻顯然皮粗肉厚,掙扎著便爬了起來,有些疑惑地望著眼前的景象。

    「你們滾啊!滾啊!不許看!不許看……為什麼要進來,出去、出去」帶著尖銳哭腔的叫喊聲迴盪在整個廳堂當中,切莉直接衝進冰冷的噴水池裡,隨後撲騰著衝向文森特:「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們……為什麼要進來……不許看啊……」

    留影法陣無法留下聲音。因此半空之中在唐憶眼前哭泣撲騰的胖女孩也只是上演著一場默劇。然而,配合了切莉此時地哭喊,這一切便顯得格外淒厲。結合了眼前的一切,文森特自然明白過來,在十七年前被人像風箏一樣放飛在屋頂的胖女孩便是此時的切莉,自知理虧,他任由切莉帶水的拳腳不斷地在身上打著,一面向唐憶揮手一面向後退。

    「嘿……抱歉,我們不知道……呃。這個……純粹是誤會,抱歉,真的抱歉……我馬上走……」

    胖女孩哭泣的影像在眼前時遠時近,唐憶調整了一下呼吸。放開手上的石塊,從穹頂上跳了下去。經過了這段時間的鍛煉之後,這樣地高度已經不會對他帶來傷害,踉蹌的前衝幾步便已定住了身體。走到文森特的身邊。他誠懇地一個鞠躬:「抱歉,真的是……很抱歉……」

    喧鬧聲中,由於察覺到了裡面發生地動靜,護衛們都衝了進來。隨後卻是一擁而入的士兵,方才在宴會中被唐憶注意到的那名身背斬馬巨刃的男子也隨著走了進來。目光掃過衝入地眾人,切莉雙眼通紅。隨後將目光定在了唐憶的身上。肥胖的身體不停的抽泣著。

    「呃。抱歉……」

    誠懇地說出這句話,卻見切莉地雙眼中再次湧出淚水來。伸手一揮,重重的一個耳光便打在了唐憶的臉上,發出「啪」地一聲清響。

    在與加百列、獠三人形同一體地現在,他可以輕鬆擋下這揮來地一巴掌,不過此時他只是默默地承受下這一記耳光,輕輕擦去嘴角的血絲後與文森特向後方走去。而在眼中顯現地幻影中,卻是另一名小女孩從門外走進來,喝阻了一干孩子的情景。

    那女孩的年齡也與切莉、與這幫孩子相仿,眼角下有一顆小痣,穿著貴族的淑女長裙,出落得異常美麗。但相對於這群孩子,她卻更有一種凜然的氣質,當孩子們放下切莉跑出門外,那女孩則是念了一個魔法,將切莉從屋頂上放了下來。

    帶著柔和的表情,女孩小跑幾步,將正在微微顫抖的胖女孩扶了起來,細聲安慰,不過,只在片刻之後,胖女孩似乎是叫喊了一些什麼,將漂亮的女孩用力推倒在地上,隨後便大哭著跑出了門外。

    「你們、你們滿意了嗎--」

    切莉的大喊聲中,唐憶與文森特走出了門外,眼望著十七年前的那名胖女孩擦著眼淚疾跑而去,對望一眼,隨後聳了聳肩。名為大衛的護衛隊副隊長轉身讓士兵們離開,隨後向著切莉躬身說道:「職責所在,很抱歉,在下以生命保證,今晚的事情絕不會說出去。抱歉……」

    轉過一個迴廊,文森特轉去與人進行聯繫,唐憶則走向了另外一條道路。心中傳來加百列的聲音:「唔,想不到十七年前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啊,那胖女孩叫切莉,我還記得的。」

    「她常常被人這樣欺負嗎?」

    「呵…… 家族的關係,真敢這樣欺負她的人倒不多,不過被所有人看不起倒是真的。小時候比較笨吧,那時候我也住丹瑪,一些父母說起自己的孩子時,切莉多半是最差孩子的典型,倒不是說她做了什麼壞事,貴族的孩子從小能做壞事那是為父母感到自豪的事情。她是人長得難看,腦子又不靈活,這樣的人,身為貴族多半是沒有什麼前途了,連找個好的丈夫都難,早上看見她我還沒印象,現在倒想起來了……」

    「唔,以前在丹瑪的時候與她只見過一面,彼此都說了一些很無禮的話來著……」

    「很無禮的話?我想多半是她說得很過分吧,你不像是那種人家罵你一句你就得還一句的性格。」

    「算是吧……當時很生氣,覺得受到了侮辱,不過現在想起來,那是何其善良的一句威脅啊,身為貴族,她原本可以做得更令人厭惡的……或者是第一次做那樣的事情吧……」

    由於唐憶說得含糊,加百列一時間顯然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在片刻之後笑了出來:「不過,剛才跟我說菲利克斯的事情時,你總是提到戴面紗的凱瑟琳吧,現在可算是看見小時候的她了。」

    「啊……」

「唔,在當時她是最討人喜歡的小公主了,右眼下有一顆淚痣,在我們這裡有一種說法,她這一輩子要默默地為男人流很多眼淚呢……」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1-14 10:12 PM

第十一章


   答,混合著潮濕而凝固的空氣,遠遠近近地輕響迴盪小女孩手扶著濕潤的石牆,不時發出低聲驚歎。這一刻,她確信自己找到了夢寐以求的寶藏。

    密道之中沒有亮光,但也不需要那樣的東西。籍著手上傳來的觸感,煉金術可以清晰地反映出周圍的情景,前方三步處有一個小水窪,身側的牆上有一隻奇怪的雙棲爬蟲,老鼠冬眠在地底,懶洋洋的小蛇被人聲驚動,從牆上的裂縫中吐出信子,轉眼間又縮了回去。通道筆直,去往遠處的巨大溶洞。

    --由一條條光線纏繞而成的通道!

    此刻反映在克娜腦海中,最令人吃驚的情景,是那遊走在牆上的無數光痕。並非是牆上原本就有的圖案,在克娜的認識中,這是由單純的氣凝結而成的線條,在某種無比玄妙的規律下遊走聚合,生生不息,形成規模宏大的法陣。作為對煉金術擁有無比敏銳觸感的天才少女,甫一接觸,她便能夠感受到其中的震撼與偉大。

    是誰創造了這樣的法陣!?

    原本是為了躲過唐憶與文森特的尋找而進入密道,心想只要躲到明天早上再出來,到時候就算發生什麼事也來不及送走她了,誰知道連續找出幾條隱秘通道之後卻無意間進入了這樣的地方。懷著激動的心情,她沿著通道緩緩前行。不一會兒,光路在前方變得密集,彷彿是四方延展向整個昆恩堡的無數光痕在這一處陡然彙集。這法陣地中樞。是一間小小的石室。

    這並非是為了戰鬥而產生的法陣,況且純粹由氣流聚成的陣法,遵循著天地間最神秘的規律,除非將昆恩堡一帶完全毀壞,進行移山填海的巨大工程,方有可能將之破壞。因此在法陣中樞的地方,並沒有過多的防禦。通道的盡頭只是簡單地石門,青苔覆蓋其上,觸手之間滿是溫暖。

    直覺告訴她裡面必定有些了不得的東西。但克娜原本就不是做事多加考慮的性格,以幾個小法門略加探測,用力一推,石門艱難而緩慢地開啟了!

    火焰在克娜的手指間燃起。照亮了小小地房間,無數蔓延而來的氣流在四周的牆上糾結成片--這當然只能感覺。而首先出現在小姑娘的視線中地,是位於房屋近處的兩條人影,一看之下。頓時便將她嚇退了好幾步。

    兩具死屍!雖然心中好奇心強烈,但陡然看見死屍,還是令她忍不住低呼起來。轉身跑出幾步,方才顫抖著停住身子。

    「克娜……不怕不怕……不怕哦……死人而已。已經死了,已經死了……不怕哦……」

    輕拍著胸口,過了好一會兒。她再次退回那石門邊。小小的石室之中一片狼藉。也不知道已經毀壞了多久。四處的牆上滿是鋒利地劃痕,原本木製物品的碎屑早已腐朽成黑色。長處纍纍的青苔。死去地兩人便站在這滿目創痍之中,一個雙手持劍,刺入另一個地胸膛,另一個整條手臂都伸進了對方地小腹之中,令人感到詭異的是,兩具屍體竟然沒有半點腐壞地痕跡,裸露的皮膚蒼白浮腫,如同才死去不久一般。

    目睹著這樣詭異的情景,克娜在門口拚命地調整呼吸,卻沒有半點心情平復的跡象。但也就在這凝望的幾眼當中,她驀地發現那持劍的身影有幾分面熟。

    那並非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人,眼前的屍體在死前被敵人破開小腹,眼神凶狠痛苦,表情扭曲異常,但克娜仍然可以分辨出來,這人的樣子自己曾經看過。這幅容貌,在昆恩堡的門口存在著,在後方的幾個花園中也有,好幾個據說有著紀念意義的房間中,更是掛滿了他的畫像。

    加百列!這個屬於二十年前的名字。克莉絲汀娜之所以會接觸到,是因為他在博學與煉金術上的造詣,曾經在丹瑪、在帝都,他所提出的好幾個煉金術理論都曾引起過軒然大波,至於昆恩堡的英雄傳說到並不重要了。眼見著這人的屍體竟然會是這幅模樣,她下意識地踏前幾步,而就在進入石門的瞬間,氣流開始亂了起來!

    「嘩--」的一聲,長劍與手臂從對方的身體內拔出,眼前的兩具屍體陡然動了!

    克娜的尖叫聲響起的瞬間,察覺到她所面臨的危險,一道身影在遠處幽暗的通道間陡然化成洶湧的洪流,挾著無比強大的氣勢,怒濤般的席捲而來。在此同時,兩具屍體撲向了驚叫中的獵物!

    通過另一條隱秘的通道,他來到這懸崖之上。

    漫天飄落的雪花之中,昆恩堡的輪廓在不遠處如同蹲立的巨獸,火光在其上忽明忽暗,星星點點。不過,此刻吸引住唐憶心神的,卻是另一個東西。

    一架簡陋的滑翔翼!

    「純粹的博學力量,不依靠任何的魔法武技飛行,絕對是這個世界上首創的物品,到時候,飛行將不再是普通人遙不可及的夢想了……」

    「十七年前我初步完成了這個東西,預備在這裡進行第一次的實驗……老實說,那時候很自負,沒有想過與失敗有關的字眼,目前也不打算這樣想……當時,我期待著在那流星紛落如雨的時間裡帶著我的妻子飛上天空,趕來這裡欣賞一段最為盛大的表演……這想法最終沒能實現。這些年來我的靈魂囿於昆恩堡的範圍,無法知道這邊的情況,卻沒想到現在來看看,這東西仍然在這……」

    解除幾個小小的偽裝手法,掃落覆蓋其上地積雪、污泥。出現在唐憶面前的,是一張長達四米的黝黑翅膀,時隔十七個年頭,簡單的滑翔翼已經看不出原本的精美,但從加百列的情緒中,唐憶可以清晰感受到用在這其中的心血。在原本世界中由於家庭的關係,唐憶曾有過兩次這方面的試飛經驗。當經過簡單地檢查,小小的疑惑在他的心中生起,同時被加百列捕捉到。

    之後是長長的討論與修改。從地底刨出陳舊地工具箱,對滑翔翼進行必要的改造,由於當初使用的材料都是極為罕見的珍貴物品,如今雖然污跡斑斑。但滑翔翼本身地結構依然相當牢固。而當一切完成,時間大概已經到了午夜,他癱坐在雪地當中,輕輕地歎了口氣。

    那是加百列的歎息。

    「希望……

    起來吧……」

    「要試試嗎?」唐憶在心中問道。

    「不了。假如失敗,大家都會死的,我們可都還有很多事要做呢……」在心中淡淡一笑,望著那滑翔翼。加百列道,「說起來,你原本的那個世界。還真是神奇啊……」

    「你說……什麼!」

    那一瞬間。唐憶幾乎要從地上彈了起來。不過。微一思考,他也明白過來。此刻兩人地對話全由心靈進行,雖然可以要隱瞞的話題的確可以隱藏下來,但在不經意中流過地許多念頭卻仍然能被對方捕捉下來,如說自己,也從加百列與繚地思緒中捕捉到了不少地東西。

    「……魔法力量第二重爆發已經基本穩定,唔,按照你的推測,那些東西也差不多要行動了吧……」

    「演出已經開始,各方面地人也已經開始行動了……屬於我們那邊的人,屬於這孩子那方面的人,以及各位心懷鬼胎的傢伙,今天晚上真是夠熱鬧了……不知道突然出現完全在意料之外的東西,這些人的表情會精彩到怎樣的程度,真是夠期待了……「

    相對於仍舊有著遺憾的加百列,繚對於這個世界已經沒有過多的牽掛,從附身一開始,除了偶爾的幾句閒聊,他便一直在以靈覺觀察周圍的情況,對於天地間透露的信息做出分析、歸納。而當第二次的魔法爆發開始,留影法陣進行運作,他在腦海中與加百列的對話,也開始變得頻繁起來。

    從兩人對話的碎片中,唐憶可以知道,這次在昆恩堡中,還潛伏著一股不屬於任何方面的力量,而加百列與繚兩人的目標,似乎便是這股神秘的勢力。說起來,儘管兩人都已經死去,但畢竟曾經都各有堅持,在這次昆恩堡龍蛇混雜的情況下,儘管似乎知道一些事情,兩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觸碰屬於生者的秘密,而在這樣的局面下,一路過來,唐憶就只能以故作不經意的形式,試圖找出自己想要的情報。

    「繚,你臉上那奇怪的花紋,是獸族的紋記嗎?你真的是獸人?」

    「霧夜戰紋,是豹族最高貴戰士的徽記,嘿,想知道什麼嗎?只要不是問我目前昆恩堡誰是我曾經的同伴,其它問題可以隨便問啊。」對於唐憶試探性的詢問,繚卻表現得極為大度,未待他的繼續追問,便將一些東西說了出來,「如果想問的是有關獸族的情況,我大可以直接告訴你,如果情況發展不錯,至多這幾年裡,我們獸族的大軍就會從境界隧道中殺出來,到時候這世界必定又是一次浩劫,你盡快把這消息傳出去,讓大家早做準備吧。」

    聽到這輕描淡寫說出來的情報,唐憶著實吃了一驚,不過由於本身並未經歷過大戰,對於這事情也就沒有多少切實的恐懼,過得半晌,他歎了口氣:「這麼說起來,你們就是獸族軍隊的前哨了,說起來,我在丹瑪曾經遇到過一個可以變形,殺也殺不死的噁心的獸族,那個人……跟我有仇。」

    淡淡地說出懷特伯爵被獵殺的過程,繚卻是一聲嗤笑:「原來是那個低等的軟泥怪啊,別把我和它混為一談。因為本身的低等,所以一直病態的追求人類的感情,我和它算是一同來到人界,但可算不上同路人……」

    沉吟半晌,繚沉聲說道:「不過……說是獸族入侵的前哨。其實是不對地,我們與軍隊,其實並無瓜葛。唐憶吧,或者是阿爾……希望你能記住,我們的到來,既非為了侵略,也並非為了殺戮和鮮血,我們是為著一個最崇高的理想而來,這理念超越任何血脈、任何種族……至多二十年。你便能看到一個新時代的到來,到時候,你便能夠理解我今天的話……」

    聽著繚的說話,唐憶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這語氣著實令他聯想到了另一種情況:「呵,你們來宣揚邪教的麼?」

    心中並不相信世界上存在這麼崇高的理想,畢竟在原本的世界,生存制度上已經比這裡前進了不知多少。但所謂超越任何生命、種族地東西仍然未曾出現過。而加百列聽了他的話,則是淡淡的嗤笑一聲。

    「每次都是這樣的台詞,你不累嗎?不過是為了創造……而已,這樣禁忌地東西。就算真的成功了,你們以為一切就會按照你們所想的去發展?毫無靈魂的融合,看似完美。其實不過是死水一片。沒有經過時間地沉澱。強行想要促進生命的前行,最後只會摔得更慘而已啊……」

    由於繚刻意的干擾。最為關鍵的詞語已經被遮掩過去,在這段話中,唐憶無法分析出過多地情報,繚則是淡然反駁:「有一個朋友說過,事物的正確與否,來自心靈最主觀的地方,你所謂地正確,未必能夠讓所有人都認同,而理想地價值,也從來不是因為它地正確與否,而在於持有理想者對它的堅持與付出,你無法認同我地理念,我也不會試圖說服你,那麼就各自戰鬥好了。」

    從語言中的火藥味中可以感受到,這十七年來,縱然是靈魂狀態,兩人也必定為了這件事而產生過不少碰撞,但到得此刻,其中便只剩下了淡淡的悵然。片刻之後,捕捉到一股疑惑的感情,唐憶回過頭去,向著後方喊道:「看的夠了吧?還不出來麼?」

    話雖然是這樣喊,但其實唐憶的心中對這個推測也並不確定。能夠瞞過此刻三位一體的三人進行跟蹤,說明來人的追蹤功夫極其高超。不過,在這試探性的說話之後,也果然有一道人影從樹叢後怯生生地走出來。

    華麗而貼身的長裙,面戴黑紗。赫然是那人稱「大地最後一名女巫」,「帝都第一美女」的伊琳娜,再次面對著她,唐憶心中有著濃濃的疑惑,而加百列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在心中尋找著過往的記憶。

    「你……」

    「老師……是你吧?一定……是你吧……」

    伸手揭下面紗,內裡出現的,赫然是雪莉那平凡且滿是雀斑的臉,而當對方再度伸手,撕下蒙在上面的另一張面具,彷彿能夠照亮整片雪地的絕世容姿才從下方展露出來,花容傾城,此刻卻是滿臉淚痕,望著唐憶儼如手足無措的小女孩一般抽泣起來。

    「呃,伊琳娜小姐,你……」

    疑惑地想要詢問,但是當那稱呼一出口,對面傳來的,赫然是伊琳娜的大聲哭泣:「什麼伊琳娜小姐,老師,我是雪莉啊,你真的……真的不

    莉了嗎?」

    「你……雪莉……」雪莉這個名字,在這片大地上稱不上特別,去丹瑪街上叫一聲,隨時都會有兩三個人回頭答應,不過,此刻聽了她的強調,加百列卻驀地尋找到了相符的記憶:「你是……當初的小鹹魚乾雪莉……」

    「老師!」

    顯然加百列是找到了正確的答案,當那句話說出口,對面的絕世美女便破涕為笑,飛快地撲了過來,毫不避嫌地用火辣的身軀抱住了唐憶,巨大的衝力使得他踉蹌退了幾步,隨後便聽得懷中的美女大哭了起來。

    「…… 嗚……老師,雪莉就知道你還活著……你不會忘記雪莉的,哇……聽到今天早上老師你打敗那個大頭光時,雪莉便猜到了,在剛才的宴會裡,你打敗那幾個白癡傢伙的劍法不就是你當初的風格麼……哇,還有這架翅膀,除了老師你,世界上不會再有人創造出這樣的東西了……雪莉好想你啊……」

    語音誠然甜美怡人,縱使在嚎啕大哭中,也使人感到無比悅耳。然而這樣的一個大美女。哭起來卻實在沒有半點形象可言。在這之前,唐憶已經見過了不少女孩子地哭泣,小雪的哭泣,芙爾娜的哭泣,伊芙的哭泣……卻沒有一個人像現在這樣,擁有著如此的美貌,卻像個三歲的孩子一般抱住自己毫無形象地大哭的。微微的掙扎間,唐憶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見她將臉頰放在自己的衣領間摩擦,將哭出來地鼻涕與口水全擦在了上面。隨後更是孩子般的沿著自己的身體攀爬上來,雙腿緊緊夾在自己腰間,摟住自己的脖子,形成無比曖昧地姿態。

    「唔……等、等等……雪莉……我要呼吸不過來了……救命啊……」

    像是樹熊一般的擁抱姿態。唐憶的頭被緊緊地壓在對方的胸口上,情況香艷自然是香艷,但如果不是及時將對方推開,自己估計會就此窒息而死。略有些恐怖地擁抱。也勾起了加百列更多的記憶,使一切拼湊完整。

    那是在加百列外出遊歷最後一年的時間裡發生的事情,當時是在返回丹瑪地路途之中,無意中路過一個被海盜襲擊的漁村時。救下了一名快要餓死的小女孩。七年地遊歷時間,加百列曾經見過無數地慘劇,之所以會對這樣地一個小女孩起了惻隱之心。連他自己也說不清原因。但總之。從那以後。小女孩便與自己結伴同行了近一年的時間,直到返回帝都。才將她交託一名友人照顧。

    正名叫做雪莉地小女孩,因為目睹了雙親死在海盜刀下的情況,最初的一個多月裡,精神狀況極不穩定,而當加百列配合著冥界法則,使用各種手法使她的精神恢復穩定,同時也造成了小女孩對他的極度依賴。清楚地記得,在那段時間裡,每當自己單獨出門,回來之時便必定會在嚎啕的哭聲中被小女孩樹熊一般的抱住,將口水與鼻涕狂擦一身,一段時間裡著實是令自己頗為頭疼的記憶。

    當時的小女孩並不美麗,由於小時候生活並不好,身材乾癟如柴,渾身上下還帶著一股鹹魚的氣味,好長時間未有散去,因為這個原因,自己反而忘記了她的本名,一直稱呼她為「小鹹魚乾」。在遊歷的最後半年裡,自己認識了芭芭拉,同時展開追求,但在兩人交往的過程中,依賴心頗重的小女孩對於「搶走了」自己的芭芭拉始終懷著敵意,每次兩人見面,必定沒有半點好臉色。而按照芭芭拉當時的性格,對於小女孩也未有多加忍讓,幾次小女孩弄出惡作劇來,她也照樣整治回去,往往使得小女孩嚎啕大哭,她便在一旁得意地大笑起來。由於這樣的理由,回到帝都之後,他便將小女孩交給了一位友人照顧,此後僅僅有過不多的幾次見面,記得的只是小女孩每次的哭泣與「老師不要雪莉了……」的怨懟。

    「……嗯,這樣說來,他後來將你的名字改成伊琳娜了,不錯啊,挺好聽的嘛……」

    風雪之中,撫摸著伊琳娜的長髮,兩人坐在懸崖之上進行著對話。說起來,唐憶的年紀比伊琳娜其實還要少,當加百列控制著他的身體像是安撫小孩子一般安撫著伊琳娜,唐憶就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這些年裡,那些老是上門騷擾的人好煩啊,因為這樣,雪莉便一直蒙著面紗,讓別人當雪莉的替身,這樣子一來雪莉就可以自由行動了哦……」

    「唔,真聰明……」

    「不過,那些人的性格還真差耶,以為我是伊琳娜的侍女,就想方設法地接近我,好幾次還在雪莉的飲料裡下春藥哦……這樣一來,雪莉就如此這般地整回去,這個法子還是老師你以前教雪莉的呢……」

    「嗯,幹得真漂亮……」

    很難想像這樣的一名美女會有那樣強烈的依賴心,一面抽泣著說話,伊琳娜一面將身子擠進唐憶的懷裡,似乎是完全將他當成了加百列,而每當她說起一件得意的事情,加百列便在旁邊附和一聲,這淡淡的附和卻令得伊琳娜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在他懷裡似要沉沉睡去。

    「…… 唔,當初老師死掉的消息傳回來,雪莉怎麼也不相信,一定是老師你跟誰玩的惡作劇吧……後來每年的時間,雪莉都會來昆恩堡一趟,可是卻找不到任何線索,但雪莉不會放棄的,這次的魔法潮汐,雪莉知道一定可以找到老師你,果然……說起來,這次雪莉過來,也受到了巴克那羅夏爺爺的委託呢……」

    「父親……」

    乍然聽到這個名字,加百列心神一顫,與此同時,繚的心念驀地驚起,反映出在昆恩堡地底的某種變化。

    「哈……動了!終於動了……第一個犧牲品是誰呢……唔……怎麼可能,只是一擊就……被壓倒了……」

    通過繚的思緒,唐憶可以隱約感受到出現在地底的兩股巨力碰撞,其中一股甚至還令自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而在此同時,加百列驀地站了起來。

    「真的是壓倒了……這股力量是……末日戰天術啊……呵呵……今天是什麼日子,深藍力量大聚會麼……」



第十二章 卡洛門迪


    內,此刻正陷入小規模的混亂之中。

    「第七小隊死亡一人,傷兩人,來犯者不明,請求支援……」

    「第二小隊清點完畢,失蹤一人……」

    「比爾子爵……比爾子爵被抓走啦,救命啊……」

    神秘的失蹤事件,在短短的時間內上升至十幾起,也並非毫無端倪可察,只是偷襲之人武藝極高,往往黑影一閃,便沒了蹤跡。而若有士兵反應靈敏,預先拔刀想要攔截的,則往往也淪為獵物之一,黑影交錯間非死即傷。

    在謹慎的態度下,搜查被進一步展開,隨後,失蹤者的屍體也開始陸續被發現。並沒有經過太多的掩飾,這些屍體在被殺害之後隨便扔在堡內各處,全身血液都被吸乾,乾癟可怖。

    目睹這樣的情景,眾人都大呼吸血鬼作亂。不過,當魔法師團帶來了肖恩大法師的口訊,才證實肆虐的乃是兩具惡靈,隨後,當魔法師團捕捉到惡靈的痕跡,支起聖光的防壁試圖將對方壁出匿藏的密道,慘劇才真正進一步升級。

    那是一支由十名魔法師,五十名士兵組成的搜索隊伍,沒有超級強者的坐鎮,但本身實力已不容小覷。事先由於肖恩大法師的警告,未到關鍵時刻不得施放聖光打草驚蛇,而這次,似乎是篤定自己把握住了亡靈的蹤跡,這支六十人的精英小隊在向著城堡內的友軍發出支援信號後,首次施放出聖光。然而當聖光覆蓋他們認定地那條密道。其中卻是毫無動靜,證實了他們推測的錯誤。片刻之後,兩道黑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背後衝殺而來,首次展開了有針對性的大屠殺。

    按照一般的想法,聖光對於亡靈有著絕對的殺傷與震懾力,感受到聖光的力量,亡靈便該遠遠躲開。然而,無視於交織而出的潔白光芒,這兩隻活屍卻像是被聖光吸引而來一般。甫一現身,首先便是對施放聖光的魔法師展開了殺戮。

    衝入士兵群,其中一人以靈活的身法繞開數名士兵地截殺,另一人則是反手搶過一名士兵的彎刀。揮手之間,刀傷七處,將周圍的攔截者悉數殺傷。面對著迎頭罩來的聖光,灰黑地屍氣驀地展開。縱然只是片刻的僵持,一人已經以無比奇妙的身法繞至魔法師中間,另一人則是以銳利鋒芒直接破開法師的防壁,隨後便有三名法師連續被殺。

    事實證明。縱然是魔法潮汐之時,縱然依照相剋地屬性,法師也並非天下無敵。短短的片刻間。兩具活屍在士兵群中來回飛躍。當最近的支援隊伍趕到,已經有六名法師慘死在活屍的手下。士兵則已經大半負傷。而當趕來地另十名法師一齊支起聖光,兩具活屍才終於感受到了威脅,合力將一名士兵撕碎在空中後揚長而去。縱然將對方趕跑,但是望著空中降下的血肉,滿地的慘象,無比地挫敗感便重重地纏繞在這些精英軍士地心頭,再也無法揮散。

    在此同時,唐憶正與伊琳娜走在地下地密道當中。

    「……如同每一個生命一樣,沒有任何的生命願意死去,我自然也是一樣。十七年前,我與繚殺得兩敗俱傷,最後地階段,我佔下風,無法想到任何方法時,我也是不甘心的……」

    「……沒有任何人想死,可許多的事情,卻並非不想便不用做。而在我的心中,當時對於勝利的執著已經超過一切,至少,不能敗……到得最後,我便只能選擇同歸於盡的結局……」

    「…… 執念、掙扎、激發到極點的殺意以及希望繼續活著的渴望……當這一切混合在一起,在身體內的冥界法則回應了我的請求,為我選擇了最後一條存在的途徑,於是在那之後,我成為了不滅的靈體,而最後與我同歸於盡的繚,也因為力量的波及,與我成為了共生狀態的靈體,一直存活至今……」

    「…… 然而,冥界法則的力量卻並非只是如此,當靈魂與肉體剝離,意識分離之時,最後的執念與一切負面的情緒仍舊停留在了當初的身體上,殺戮與毀滅是占最大比例的情緒,如此一來,當初的肉體獨立成為了生命,變做只以殺戮意識為驅使的兇惡活屍,每當魔法潮汐提供力量,這兩具擁有了冥界法則輔助的活屍會變成比超階武者更恐怖的存在……上一次的魔法潮汐時,活屍被當時經過這裡的一人順手壓下,當由於身份的原因,他並不能過多的牽涉入人間的爭鬥,最後的結局,仍得由我和繚來完成……」

    「……因此,這次的魔法潮汐中,我們所要做的事,便是完全壓制下這兩具活屍,噬魔體是天地間最強的驅散力量,若是能夠將一直在起作用的冥界法則驅散,這一切也就將走向終結……不過,有的東西我想得向你坦白……」

    「…… 這一次來到昆恩堡的人中,有著我當初的同伴、兄弟、敵人或者出賣我的人,同樣也有繚當初的同伴或戰友,他們所要進行的事情,有的我們非常清楚,至於曾經不清楚的,我們也不願意再牽涉其中,因為不管幫助哪一邊,對方都不會答應。這樣的情況下,你想要知道什麼東西,都得自己去調查,當牽涉進這些事中,作為回報,我們會在兩不相幫的情況下給與你自保的能力,無論如何,以我的立場來說,我仍然希望你能將十七年前發生一些事情尋找出來……」

    這是處於心靈間的對話,旁人無法聽到。而由於找到了一直想要尋找的人,伊琳娜顯得非常興奮,一直踏著小碎步跟在後頭,孩子一般的說著一些零碎的事情。

    「老師,這些年來我研究了很多東西呢。像老師當初一樣,什麼都想要看看究竟,有一次啊……就這樣被炸得灰頭土臉了,害得人家好久都不敢出去見人……」

    「最近一直研究地是女巫的法術,就是老師你考證了好一段時間的靈魂學啦,因為當初巴克那羅夏爺爺闖入艾德台地的時候,順手拿出了一本有關靈魂學的書,你也知道嘛,靈魂學是黑夜妖精的專長……」

    「每年來

    的時候。我都試圖探測這裡的靈魂,想要將老師你來……當然,這是從未聽說過地技術啦,可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再見到老師你……當然,老師你是修煉過冥界法則的人,而當我從這個方面做出推算,最後得到的結論。就是老師你很有可能以精神體的形式存活下來,再度轉生或者寄魂……不過,現在地你到底是轉生還是寄魂呢?雪莉怎麼都看不出來啊……當初在路上的時候,你說大地是圓的。如果不是老師你,還有誰能想出這樣的論點嗎?老師你是轉生了吧?嗯,這樣事情就好多了哦……」

    聽得伊琳娜地說話。一步步轉向靈魂的方面。在唐憶體內的加百列。除了不斷地點頭之外,也只能驚歎當初小女孩的天分之高。或許正是察覺到這種天分,自己才會那樣地收留她吧。而當她最後的問題道出,相應的答案,也就隨口說了出來。

    「唔…… 不是啊,所謂地轉生,在大陸地歷史上,或者地確曾經出現過,依照冥界法則的力量,也地確有實現這一點的可能,不過根據我的推測,這樣的儀式需要大量的準備,需要的東西至少得包括增大靈魂力量的靈魂之石,逆轉一切詛咒力量的月之石,再以冥界法則對天地規律做出最細化的推導……當然,這也只是有可能而已,如果要增加成功的籌碼,最可靠的辦法是以生體為祭,以亡禱骨笛級別的死亡神器轉生為死,再以荒界之錘的生命力量做出最初的肉體塑形,隨後再進行靈魂的轉移,為了保證儀式的成功,最好再加上祈願之石的輔助……呵呵,當然,如果能夠找齊這麼多的神器,相信那人已經可以做到千年間的不老不死,再做這樣的儀式,已經是沒有必要了……」

    一如許多年前兩人一同旅行時的那樣,對於小女孩的一些天真想法,加百列卻是在「可能實現」的基礎上做出理論層面的推算,同時對小女孩做出教導。

    「當然,如果不用這些,使用傳說中能夠實現任何可能的主宰級神器『八星蛻』當然也有可能產生同樣的效果,不過八星蛻的功能千變萬化,每一個微小的變化都有可能走向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結果,這樣……雪莉你幹什麼--」

    根據腦中的知識隨口說著有關的推導,加百列主要的精神還是放在探知那兩具活屍的行動上,不過,從聽到「不是啊」三個字開始,伊琳娜似乎便在喃喃地說著什麼: 「啊……那就麻煩了……怎麼辦呢……老師……寄魂狀態不久之後是會散掉的啊……老師……雪莉、雪莉不想讓老師再離開啊……」這樣的話語,使得加百列心中湧出分外的傷感,然而,當心中陡然升起警兆,驀然轉身間,一股橙黃色的光芒「刷」地飛過了耳際,轟上側上方的密道天頂,石塊墜落中,只見伊琳娜已是滿臉的淚痕。剛才那一下似乎耗去了她太多的力量,火光照耀下滿臉慘白,渾身一顫,似乎連站穩都有了問題。而在被自己抓住的纖弱手中,赫然是一把形狀奇異的漆黑三角錐刺。

    「這個是……卡洛門迪之刺……」

    「是啊、是啊……」張開毫無血色的雙唇,雪莉露出彷彿被老師誇獎後的喜色,渾身顫抖地點著頭,「老師你、你別躲啊……雪莉、雪莉只要刺一下就好了,只要刺一下,老師你就能永遠存活下來了……」

    傳說中靈魂之神卡洛門迪的釘刺,具有使靈魂凝於形體的力量,若是一般的肉體,被這樣釘一下的確有可能使靈魂凝固。然而眼前的情況並不一樣,這具身體是被巨神兵改造後的噬魔體,可以推測的是,一旦兩股力量發生碰撞,最有可能是產生兩敗俱傷的情形,而且……

    「不行的啊……雪莉,我記得教過你的,作為人來說,受到傷害後可以百倍償還,但是絕不可以主動去傷害他人,這是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基本道德,你都忘記了嗎?這具身體的主人對我有恩,你……」

    「雪莉記得啊……」拚命掙扎著想要再度使用卡洛門迪之刺,伊琳娜在一瞬間哭成一個淚人,「雪莉記得啊,老師的話……雪莉一直都記得的啊,可是……雪莉不想再失去老師了,再也不想這樣了,就讓雪莉任性這一次、一次就夠了……老師,讓雪莉刺一下吧,老師……」

    聽得她在痛哭中所說的話,唐憶能夠感受到加百列陡然升起的巨大怒意,可以知道,無緣無故去傷害別人是他最難以忍受的一件事情,不過,那怒意在下一刻轉為了歎息。

    「雪莉,老師知道的……但是,沒有辦法啊,因為一些理由,老師原本的身體已經成為無法被消滅的惡靈,一旦靈魂被凝固,由於身體還存在,必然會與之產生共鳴,到時候,靈魂絕對無法逆轉身體,老師便也會變成惡靈了,這樣的事情,難道是雪莉你所希望的事情嗎?」

    「啊……怎麼會……這麼會這樣呢、這麼會這樣呢……」

    乍然聽到這樣的事情,雪莉的神情明顯有些失魂落魄起來,唐憶放下她的手,拍拍她的肩膀:「先走出去再說,雪莉,還有時間,可以慢慢想辦法的……」

    轉身走出幾步,心中再度升起警兆,回頭之時,卻見雪莉已經再次舉起了釘刺,左手在空中輕劃,六芒星陣閃耀旋轉,隨後,四周的石壁陡然變幻做石門巨牆,「轟轟轟」的聲音中阻擋住他躲閃的路線。

    「……老師……沒關係的……惡靈也沒關係,我們可以再想辦法的,不是嗎……就算是惡靈,至少靈魂不曾消散,雪莉……雪莉可以慢慢再想辦法,老師,你……你乖乖站著別動……」

    哭泣的顫音在地道中來迴響蕩,在那不斷發抖的手中,靈魂釘刺上的澄黃光芒再度亮起,光芒背後,伊琳娜那流滿淚水的秀美臉頰也變得愈發蒼白起來……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1-14 10:13 PM

第十三章 黑幕


    …開什麼玩笑……」

    對面的女子的精神狀態很明顯的不穩定,處於這樣狀態的人,已經無法用常理來度測,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不過,在將她正式定為敵人之前,唐憶覺得還是有必要經過加百列的點頭同意。

    「干,你教的什麼弟子,這麼久不見了,居然想著用那個亂七八糟的東西插你……插你也就罷了,可現在是我的身體啊,她已經瘋了嗎……」

    「唔,說起來……當初在小漁村救下她的時候,她的精神狀態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當時將她帶在身邊,以冥界法則強行將她的精神修正過來……我只是術者,對於靈魂的本質沒有研究,也不是你們那個世界上所謂的精神醫生,所以……那只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縱然冥界法則強行修正了她的靈魂,但是她從那時開始,的確是有點精神不穩定……」

    盡量以委婉的方法修飾著對伊琳娜的評價,不過,當刻意窺視著加百列心中此時流過的片段,唐憶就知道這樣的形容過於輕描淡寫。當初加百列與芭芭拉熱戀日深,小女孩卻並不樂意,為了拆散兩人,做過許多大人都無法做出的瘋狂事情,弄得兩人身邊雞飛狗跳、一塌糊塗,甚至有一次,她脫光了衣服偷偷躲到加百列的床上,也不知用什麼法子將自己捆成粽子一般,當加百列與幾位兄弟進房,所見到的一幕就實在使人百口莫辯,小女孩則怯生生地「承認」加百列有著很特殊地一些嗜好。如說自己,就是加百列所蓄養的性奴之一……

    小事方面,加百列為人極為豁達,可是這樣的事情多發生幾次,任是天神也受不了,歸根結底,他認為一切都是小女孩對自己的依賴心所致,因此到得最後,他便將小女孩送與旁人收養。此後見面日少,這樣的記憶就慢慢淡忘,直到此時,卻又才回憶起來。

    「贊喔……冥界法則……冥界法則萬萬歲啊……」捕捉到這樣的訊息。唐憶委實有些哭笑不得,「不過,被那個東西扎一下,到底會怎麼樣。麻煩你說清楚一點好嗎?」

    「…… 會共鳴變成惡靈,算是騙她的話,可是一旦被扎中,畢竟是神器級的東西。雖然噬魔體有強大的驅散效果,但很難說會不會造成影響。而當影響造成,比較好地情況是你的噬魔體抵消了對靈魂的傷害。但身體應該會受到很長時間的慢性傷害。而比較壞地情況。是三人的靈魂將這個身體分裂,也就是說。對你最壞的結果大概是這樣……你很拚命很努力地與女人做,而我或者繚感到爽……」

    「我……如果出現那樣的情況,我首先驅散你們!」

    意識上地交流,只是短短的瞬間,最後的一句話,卻是唐憶罕見的以氣急敗壞地態度大叫了起來,隨後,只見伊琳娜左手在空中虛握,上方的石頂轟然降下,再度壓縮了唐憶的躲避位置,凌厲黃芒激射而出地同時,無比巨大地爆炸也在唐憶所處地位置激發開來。

    煙塵滾滾,整個密道都已經開始坍塌,而由於伊琳娜事先以煉金術堵住後路,爆炸所激起的衝擊波便如洪流一般地向她衝去。若是平時,她自然可以以各種方法撐起護壁,擋住這樣的衝擊。然而使用卡洛門迪之刺的代價不輕,手指輕劃間卻沒有任何效果產生,隨後,虛弱到極點的身體便被巨力轟飛,一直撞上數十米後的地道轉角。

    對於虛弱的術者來說,遭受到這樣的衝擊,所造成的結果幾乎致命,伊琳娜此刻也是這樣,黑暗中口腔一甜,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疼,而當她努力地在指尖亮起火焰,便可以看見她的口鼻、甚至耳朵和眼睛中都有血絲滲出的慘象,原本挽好的長髮此刻在身後蓬亂成一團,渾身上下的衣裙此刻已經有了無數破口,狀態已近半裸。好在唐憶方才使用的只是氣系的魔晶,若是用他一貫對敵時的火焰魔晶,此刻的「帝都第一美女」恐怕就會成為一個全身上下大面積燒傷的怪物。

    普通人受到這樣的傷害,恐怕連站起來的力量都不會再有,然而,不知道是受怎樣的意念驅使,眼神迷茫地望著前方滾滾的煙塵,她卻近乎行屍走肉般的搖擺起身,左手虛劃間,甚至還能使用煉金術驅散一部分的煙塵,口中喃喃叫道:「老師……」

    坍塌的煙塵之中,一道人影陡然衝出,手中執著被衝擊轟飛的三角錐刺,轉眼間便來到伊琳娜的面前,對著她的眉心直刺而下。望著那近前的身影,伊琳娜面上露出一抹慘笑,指尖的火光照亮唐憶憤怒的面容,隨後,錐刺在她的眉間停下。

    「老師……你沒事……就好……」

    火光轉眼熄滅,說過這句話後,伊琳娜的身體便向後倒下,唐憶則下意識地伸出左手想要抓住她的衣襟,然而,一抓之下,卻聽得「刷」的一聲,只是撕下了一大片衣服。

    「喂,你……你這個瘋女人……」

    回想起方才躲避靈魂之刺時的狼狽與驚險,唐憶就真想將手中的錐刺狠狠地紮下去,然而望著對方那樣淒慘的模樣以及最後還念念不忘加百列是否平安的神情,這一下就怎樣都無法再進行。指尖亮起早已儲存在身體裡的魔法光焰,這才尷尬地發現剛才的那一抓赫然已經將伊琳娜整件破碎的上衣與胸圍抓在手裡,倒在地上的,是已然暈厥的半裸胴體。

    「這個……」

    「贊啊,唐憶小朋友,這個時候,作為男人就應該狠狠地撲上去,這個女人身材不錯,雖然並不是像加百列說的那樣你跟她做而我感到爽,但是……不要猶豫。狠狠地報復過去吧!」察覺到唐憶心中地兩難,繚頓時間哈哈大笑,在旁邊說起風涼話。

    加百列則也是輕輕一笑:「我這個人主張對旁人無緣無故的傷害百倍償還,所以……請不要給我面子,在她斷氣之前上演一出生命與死亡的華麗交響樂吧……既然你已經很乾脆地做了第一步了……」

    「你真就那麼希望看到我上了你的女弟子?」

    「唔……如果你足夠瞭解伊夫利特家的人,你就會知道,這樣的事情並不會成為我的任何負擔啊……」

    「不過對我來說,跟屍體做不符合我的美學

    為報復。我覺得還是在她拚命掙扎求饒反抗時再做覺……」

    「這就是你不成熟的地方了,你要知道,成功人士都喜歡這樣與死亡共舞地感覺……」

    話是這樣說,不過。無論是繚還是加百列,大概都很清楚唐憶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吧,而若是真的做了,繚或者不會說什麼。唐憶卻明白,加百列絕對會豁出力量來對自己發出靈魂層面最強烈的攻擊,這一點毫無疑問。

    因此,口中做著不良地交談。唐憶卻已經脫下背後的厚披風蓋在伊琳娜的身體上,抱起她迅速遠離了這片正緩慢坍塌的密道。

    附近地密道已經坍塌,從最近的另一個密道口出來。便多花了不少的時間。快步穿行在一個個迴廊間。遠遠近近的便能聽到許多騷亂與佈兵之聲,思感隨著瀰漫四周地游離靈體散發出去。將周圍數十米範圍的情況完全反映入腦。不一會兒,他的眉頭微微皺起,思感中可以知道一群貴族正從前方走來。

    這群貴族當中,很有一部分是正在追求伊琳娜地人,如果正面碰上,這樣地情況下很是麻煩。但他此刻要去往地地方,是昆恩堡內一處收集藥物的房間,若是繞道,則要浪費不少地時間,伊莉娜此刻的狀態很不樂觀,只是略加思考,唐憶輕輕一笑,逕直前行。

    落雪的庭院中,屬於十七年前的兩條幻影正在上演求愛的鏡頭,一群貴族望著那影像相對談笑,幾位貴族甚至能認出其中男子的身份,但被他求愛的女子卻並非那男人此時的妻子。如此一來,這影像便成了很大的笑料。而當唐憶的身影從遠處走來,眾人便立時將目光投了過去,議論紛紛。

    不久前在宴會中,唐憶所展示的高超武技猶在眼前,雜在這些貴族中的,更有兩人便是在那時對唐憶出劍之人,眼見唐憶抱著一具被披風包裹的女體過來,這些人的臉色明顯都黑了下去,顯然都有了同樣的聯想,而當一人認出從披風下露出的裙擺與黑色高跟鞋,周圍便頓時間沸騰了起來。

    「等、等等……」

    「惡賊,你……你對伊琳娜小姐怎麼了……」

    「不許走!把話說清楚……」

    從披風另一頭披散下來的亂髮顯示著這人的狀況絕對不好,眼見這樣的情況,二三十名貴族都一齊圍了上來,這一次的情況劍拔弩張,更甚於宴會之時,很顯然一旦動手,恐怕二三十人都有可能圍攻而上。面對著情緒沸騰的人群,唐憶腳步微停:「抱歉,伊琳娜小姐的情況很不好,需要做緊急治療,別擋道!」

    冷冷的語氣,使得另一邊的情緒更是憤怒,當確定了披風中的人正是伊琳娜,當先的幾人已經拔出了寶劍。

    「你對伊琳娜小姐做了什麼事,快把她放下,我們有最好的治療師……」

    「伊琳娜小姐有什麼事就殺了你!」

    「把人放下,你還想做什麼!」

    眾人的叫喊間,畢竟還忌憚與對方展露的身手,不想輕易出手。但唐憶此刻卻沒有了說話的心情,目光一寒,單手將伊琳娜扔在肩上,大步向前。

    這輕輕的一擲,使得伊琳娜趴在了他的肩上,同時卻也因為身體的翻轉,露出了大半的裸背,縱然在下一刻他便將披風拉上,但這樣香艷的一幕卻已經落在了所有人的眼中。頓時便有幾人野獸般的叫了一聲,嫉妒心使得人群終於爆發開來,前方幾人先後出手,而這邊的唐憶則是衣袖猛振。原本藏在袖間地大馬士革軍刀反射著魔法光芒,劃過夜空。

    事實上,在此時占主導地位的,還是表面上說著風涼話,心中卻對伊琳娜的狀態最為關心的加百列,當冥界法則全力運作,對上超階強者也是毫不遜色,至於這些力量最高不過六七級又未經歷過生死考驗的貴族武者,則在接觸的瞬間便發出了慘叫。

    軍刀揮出。屬於太極劍的圓柔氣勁在瞬間盪開一齊攻來的數柄寶劍,隨後,刀鋒便已抹過兩人的手腕血脈,唐憶地身形錯入人群當中。一記頭錘狠狠砸上前方武者最為脆弱的咽喉,刀柄橫揮,則是重重地擊破了身側貴族的後腦勺。轉眼間,當先的四名貴族便在慘叫中失去了戰鬥力。至於那名喉結被頭錘撞上地貴族,則是摀住了脖子「呵呵」跪倒,連慘叫聲都無法發出半點。

    身形飛轉,軍刀劃過隨後一人的大腿。刀鋒狠狠扎進正前方武者小腹的同時,他也一腳踢出,正中身旁貴族的雙腿之間。繚陰腿。這是所有貴族都自恃身份不肯用地武技之一。然而無論實質戰果與震懾力都是無比強烈。而當唐憶將血淋淋的軍刀從前方那人的小腹中拔出,此刻倒在地上甚至還哭喊著「媽媽」的七人。便以血地事實震懾住了後方的二十多人,方纔還因為嫉妒而爆發開的怒氣在瞬間冷卻,所有人都在畏懼地目光中開始退後了。

    「還有擋路地……死!」

    冷冷地說了這句話,前方地人群立時便分出了一條道路,扛著伊琳娜通過之後,他卻又站住了身子,一回頭,身後幾十人都畏懼地退了幾步。

    「還有……往後不許你們再去騷擾她!」

    扔下這句話,他轉身穿過了前方的迴廊,可以感受到身後那些人仍舊不甘地跟在後面,但他已經無心理會。回味著方才地一刻,唐憶感歎道:「這個……便是無敵的感覺嗎?」

    「啊……」加百列點了點頭,「雖然還稱不上無敵,但是……最開始的那一刻,的確有著毒品一樣的誘惑力啊……」

    「不過……當時間漸漸過去,一次次的經歷鮮血與死亡,縱然一直都是勝利的結果,但其中積累起來的東西,卻也會另人愈發的厭惡和難受……人力有時而窮,能夠憑力量掌握的東西畢竟太少,越是強大,越會發現命運的殘酷性,因為一旦得到的東西越來越多,你便越會去期待更多的東西,建立起更加無法實現的夢想,到得最後,生命便囿於這樣的循環當中……這一點,就連我的父親也無法倖免……」

    感歎聲中,唐憶知道加百列是以這樣的方式,對自己做出提點。轉過幾個迴廊,身後的貴族群也在遠遠跟著,來到那

    往的儲藥房間時,卻發現門前站了四名士兵,在阻攔這裡是不允許進去的地方。

    「肖恩大法師有令,由於某些原因,將這裡列為禁地,不允許任何人出入,請見諒。」

    不願意與軍隊發生爭鬥,但這樣語焉不詳的命令,卻難以令加百列信服,再加上伊琳娜情況不好,不可能再轉去另外的地方,當下以輕手法解除了幾名士兵的武裝,推門而入。

    「抱歉啊,我的病人也無法再等了,相信任何的事情也比不上生命重要吧,同樣請見諒。」

    這儲藏藥物的石室分兩間,外間滿是儲藏魔藥的架子,內間則是治病的小屋。將伊琳娜放到裡間的床上,選取魔藥之時,二十餘名貴族也圍了過來,眼見唐憶取藥手法嫻熟,本身也在擔心伊琳娜情況的幾人紛紛指責起幾名士兵的命令太沒道理,要是誤了伊琳娜小姐的治療,他們會聯名對軍隊施加壓力。

    幾名士兵都是炎龍軍團中的精英,雖然受到多人的指責,卻也盡職地發出信號,向周圍的友軍表示禁地遭到觸犯,隨後一隊巡邏的士兵趕來,要求眾人離開這裡,但這些貴族如何能夠答應,一時間氣氛鬧鬧哄哄,當更多的士兵趕過來,屬於貴族的僕傭們也從各處湧來,為主人壯大聲勢,由於唐憶與皇子、克娜的關係,再加上高超的武技,他們不敢得罪唐憶。但為了伊琳娜,在一定程度上對抗這些士兵卻毫不含糊,因為在帝國的普遍意識中,軍隊不過就是貴族階層地附屬品而已。

    這樣的事情,省了唐憶很多的麻煩。選取了適當的藥物,他回到裡間,將藥物進行精確的混合,當幾樣野生藥物與半成魔藥進行了簡單的混合,再加以攪拌之後。其中便赫然發出瑩綠的魔法光芒來。這是最為純正的生命光輝。

    「一般的魔藥理論大概認為,將藥物配合法陣進行煉製,使其帶上治療魔法地屬性,便是魔藥學的本質。但其實這是誤區……每一樣植物的本身,便擁有著最純正的生命力量,如何通過混合,將這些生命魔力激發出來。才是真正地魔藥學……但是這樣的配比要求太過精確,如果不是擁有推導天地規律的冥界法則,我也無法做到這樣的程度……」

    配好藥物之後,他脫光伊琳娜身上地衣裙。將藥物均勻抹上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內服外敷,當一切完成。伊琳娜便如同在做美容一般全身都覆蓋了一層青色。在這期間。唐憶不由得感歎果然醫者父母心。面對這樣幾近完美的胴體,加百列竟然能夠完全無動於衷。

    「唔。那是因為……她在我的眼中,永遠都是個孩子而已啊……」

    做完這一切,外間地嘈雜聲也愈發激烈起來,兩三百名士兵在庭院中圍住了一大群貴族及其隨從,但貴族們顯然認為軍隊不會動手,都拒絕離開。

    不過,這裡到底為何會定為禁地呢?

    懷著這樣的疑惑,他開始對房間的每一處進行檢查,有空間中游離靈體地輔助,這樣地事情不過在片刻間便完成,然而卻是任何怪異都沒有發現,不過,既然靈體無法發現,那麼會發生地事情,是否是在靈體的感應能力之外呢?

    這樣地疑惑,在片刻後便有了解答,因為就在眾人的爭吵間,兩道由留影法陣幻現而出的人影赫然在爭吵中進入了房間,這是一對已近老年的魔法師男女,為著什麼事情而爭吵不得而知,但其中那名男性法師,卻有不少人認了出來。

    「啊,那……那不是肖恩法師嗎……」

    「哈哈,原來是因為這樣的事情才不許人進來,知道了知道了……哈哈……」

    「放心吧,我們不會說出去的,既然已經看到了,也沒辦法了,肖恩大法師脾氣很好的,應該不會生氣吧,要不待會我們大家去找他道歉……」

    關於肖恩大法師,明白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性格相當好,待人慈祥,對小輩也相當照顧。只是一些瞭解得更多的人,便也知道在十七年前,肖恩法師曾經屬於昆恩堡的護衛法師團,當時他的妻子也是在這個法師團中。當時的肖恩法師能力算不上出眾,卻是在十七年前的那場變故中痛失愛妻,之後大概是以悲憤為基,魔法力突飛猛進,在十年前擁有了超階的魔法力。

    眼見著法陣留下的影像,眾人大都覺得把握到了事情的實質,而以肖恩大法師的性格,既然已經被看見了這個秘密,多半也是一笑而過,不會再加追究,這些貴族說去道歉,大概也都可以省掉。不過,就在眾人的笑語當中,某一刻,卻陡然有一道黑影竄入石室。察覺到陌生人的進入,兩名法師的反應速度都是極快,然而,女法師手中的魔法才一聚起,便已被來人劃破喉嚨,血灑四壁。目睹這樣的情況,眾人一時間都摒住了呼吸,想要看肖恩法師是如何逃過這人的暗殺。然而,只是片刻之後,那人影便已將手中的古怪兵器刺入男法師的心臟之中,將對方殺死。

    這年代雖然沒有系統的解剖學,但在場的大都是經過了戰鬥訓練的人,心臟又是眾所周知的要害,眼見那兵器既大且厚,刺入的位置相當精確,況且在刺入後又是不斷蠕動,想來即使心臟長偏的特例人種,也必然是死得十拿九穩了。

    怎、怎麼可能,肖恩法師……怎麼可能會死……不是死掉了吧,是裝的嗎,還是有後續……

    看到這裡,眾人心中都有著這樣的疑問,如果肖恩法師在十七年前已經死了,那麼現在的肖恩法師怎麼可能出現。然而,就在短暫的默劇之後,房間裡的人影,給人大家一個無比震驚的解答。

    抽出手中的武器,肖恩法師胸前鮮血如泉噴出,搖晃幾下,便要倒地,就在這時,那人影的身軀赫然變形,化為一團幕布般的柔軟物體,轟的覆蓋在了肖恩法師的身體上。

    片刻後,那人影之上柔軟蠕動,逐漸融入進去,再片刻,身體完好的肖恩法師從地上爬了起來,打量著自己的身體,慵懶地舒展著筋骨……



第十四章 黃雀


    所有的嘈雜聲都消失在空氣之中。

    無論是誰--便連加百列與繚--都不曾想過事情竟然會向著這樣的方向發展。

    詭異的非人附身過程,使得唐憶明白這人與懷特伯爵可能一樣都是獸人,也就是說,這人也就是十七年前在這裡繚的同伴之一。

    「唔,想不到他是在這裡附身的……」

    心中傳來繚的低喃時,那幻影也大概地舒展了身上的筋骨,喃喃地自語出聲。

    「唔……差強人意的身體,不過……暫時就這樣吧……」

    肖恩法師的聲音迴盪在整片空間當中,但片刻之後,便有人意識到了不對。因為留影法陣只能留下影像,如何能夠留下聲音了?

    「……沒什麼可奇怪的啊,我只是在想……你們或許會對我當初的感覺表示好奇,所以……直接說給你們聽了……」

    疑惑之聲響起的同時,房間裡也傳出了肖恩法師的回答。好整以暇的語調,表示對方正在某個地方藉由法陣注視這這片空間的情況。

    方才宴會之時,肖恩法師藉由魔法潮汐二次爆發所施展出來的那個魔法覆蓋方圓數里,一旦有大的動靜便會有所知覺。這裡是他所關心的地點,又有這麼多的人聚集一起,發生的事情如何會不被他所窺探。而在這隱秘揭開之後,他所表現出來的好整以暇的態度,就著實令得眾人心中戰慄。一時間貴族這邊的人都拔出了武器。對著包圍地士兵做出攻擊姿態,以求自保。而肖恩法師那蒼老的聲音,也在房間之中,持續響起。

    「原本想要守住這個秘密,你們若是不加探究,這次的魔法潮汐,便什麼慘劇也不會發生。大家開開心心地聚會,欣賞魔法潮汐時明鏡湖的美景,各位與心愛的姑娘約會談心。說不定還會獲得一輩子裡最大的幸福,這樣多好……卻想不到事情竟然會這樣被揭開,也罷,雖然多少有些感歎。但是也不得不說,今天在這裡的各位,應該沒有能夠生離昆恩堡的了……」

    肖恩法師本已是超階的能力,加上魔法潮汐地配合。力量激增數倍,在這樣的情況下,殺光在場之人算不得大話,而就算是挑戰劍聖巴克那羅夏。也不是沒有可能。這樣的宣言一出,眾皆嘩然。有憤怒的,有恐懼地。也有少數的幾人直接就哭泣求饒起來。而也有的人將憤怒的目光投向了房間內地唐憶。理由在於,這個秘密之所以會被揭開。完全來自於唐憶的帶領。

    不過,當幾人的目光投來,這才發現,那個原本帶著淡淡冷笑站在肖恩法師影像前觀察的俊美少年也驀地有了動作。

    剎那間伸手入懷,微微一個側身,從懷中掏出地某樣東西狠狠地刺向空間的某處。而當澄黃色的光芒奪目耀起,巨大地精神衝擊也陡然散發開去,使得周圍地人群都為之一眩。

    「呼……啊--」

    那是屬於老者痛極地嘶吼聲,當這聲音化作靈波,陡然間四散開去,周圍的幾百人都不由自主地為之心悸,因為無論是誰,都能夠清楚地聽出這嘶吼中地痛不欲生!而在此同時,原本籠罩整個昆恩堡、明鏡湖的領域光芒也因為術者受到的重創而瞬間褪去。

    前一刻還在發表要殺光所有在場者這樣宣言的人,在下一刻便莫名其妙被重創,光芒斂去的同時,有人在空氣中傳出喃喃低語。

    「嘿,老怪物,在我的面前說這種話,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

    將手中的漆黑三角錐刺緩緩收入懷中,俊美少年輕描淡寫地向著虛空豎起了中指,轉身走向房內,而在那片虛空之中,肖恩的聲音兀自喘息,發出一陣陣的痛苦聲調。

    「你……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可以找出……」

    「忘記我了嗎?果然人老了就比較健忘吧……十七年前我不知道你來到了這裡,但是當初在黑暗蝶宮,我想我應該留過給你難忘的印象吧……」

    向著那片虛空,以幾近耳語的低聲說出這段話,卻顯然已經勾起了對方的某段記憶,在「你、你、你……」的錯愕語音中,唐憶進入裡面的小房間,留下最後一句話。

    「既然已經被我發現了,你就洗乾淨脖子……等著挨宰吧……」

    無比英明強勢的態度,位於空間那一側的老人似乎也被嚇到,在他那憤怒的喘息聲中,唐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恐懼的情緒。而當身影消失在所有的視線後方,唐憶的冷笑神情也在瞬間垮了下來,翻箱倒櫃地找出一件簡單的病人衣裙,迅速地給伊琳娜穿上。

    超越空間的傳聲、觀察術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精神法術的一種,因為當注意力超越了空間,靈魂的一部分也就相當於分離而出,集中於這片空間的某一點。不過,「點」這個概念委實太小,絕大多數的情況下不可能被人精確把握到,但是配合著冥界法則,加百列卻恰巧能夠做到這一點,再加上懷中恰好有著對靈魂傷害極大的

    迪之刺,這樣的情況,無異於在生死決戰中旁人流露的破綻,對於每一名武者來說都是極大的誘惑。而在這樣的誘惑下,即使一向申明不對當初的同伴出手的繚,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配合著加百列的心情,對著肖恩做出重創。

    「唔唔……能夠做出這樣的效果,冥界法則果然是天地間最強的作弊法門啊……不過,只是小部分的靈魂受損,雖然一時間讓他痛不欲生,但決定性的效果不是短時間內便能發揮出來,無論如何他都是擁有超階力量的人,反擊……恐怕立刻便會到達啊……」

    在吃吃地偷笑中做出警告。這情形令得唐憶微有些錯愕,而當疑問提出,繚也在笑語中做出了解答。

    「我沒有對你加以引導,在無意中發現這樣的事實,算是你的運氣。而當那傢伙的靈魂分離一部分來到這裡,配合著冥界法則,擁有卡洛門迪之刺的你可以輕易將他重創,我算是兩不相幫。而作為武者,有個傻瓜會這樣露出破綻乖乖挨宰。我的確很想笑啊。不過呢……最主要的原因,不論我在生或死去,我都無比相信某些人的力量,能夠將我們的夢想貫徹到底。因為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人認為,我們這一路上會走得完全一帆風順……」

    擁有這樣堅定地信念,是相當可貴的一件事。而加百列的沉默態度,就證明了在這些人的背後,那股力量地確是強大得可怖。不過現在不是探究這些的時候,再度抱起伊琳娜走出門外。就看見原本圍困這裡的軍隊正在那身背巨大斬馬刀的高大軍官指揮下,迅速離開這裡,去往城堡東側地魔法塔。

    「炎龍軍團……不惜一切代價。抓捕住肖恩法師。務必生擒……」

    目睹肖恩法師在十七年前的事情。軍隊就無法保持沉默。望見唐憶出來,大多數人的目光卻都投了過來。方纔這俊美少年以神奇的手法重創肖恩法師地情景已經深深刻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中。分開人群,唐憶無心去管這些目光,但其中也有些注視使他有些不自在的,顯示著觀察者有著高超地修為以及未必是善意地想法。回頭一眼,在花園中央一顆巨大山巖上指揮軍隊離開地男子赫然是其中一人,身背巨大斬馬刀,這人是……炎龍軍團護衛隊的副隊長,名叫大衛……

    腦中浮現出文森特介紹地資料,就接著想起了他的那位女友,作為肖恩法師的女弟子白袍法師安妮……轉過了頭,他在院子的一個角落裡找到了那道身影。

    所謂事情的真相,往往令人難以接受,但在許多的時候,人們所厭惡的並非事情的真相,而是揭開真相的那人……不願意接受肖恩法師是敵人的真相,寧願生活在未揭開的謊言當中,而當真相出現,所恨的並非與自己有密切關係的肖恩,而是轉移往與自己無關的揭開真相的那人,這樣一來,能夠令心情好受一些嗎……

    還是說,事情並非如此簡單……

    微微的思考,他轉過了頭,無所謂……迅速地轉過幾個庭院、堡壘,走到空曠的花園處時,伊琳娜已經幽幽轉醒過來,顯示著方纔的魔藥的確神效非常。

    「唔,老師……」

    雙手顫抖著抓住唐憶的衣襟,盡量將頭埋進他的懷裡,發出滿足的囈語,不過,片刻之後,感受到了一些東西的伊琳娜卻吃力地舉起了手,指向天空。

    「老師,那裡……」

    「手放下,我知道。很強大的魔法力量。」淡淡地回答一句,他轉向一旁的小路,「伊琳娜,知道嗎?這次見面……我對你很失望……」

    「老、老師……」

    聽得加百列說出這樣的話,伊琳娜頓時便哽咽起來,淚水也要從雙眼淌出,卻在下一刻被一句冷冷的「不許哭!」喝止住。

    「很久以前,我就一遍一遍地對你說過,做人需要遵守的東西不多,所謂的道德、禮儀、規則你都可以無視,別人給與你傷害,你可以十倍百倍地去償還,但唯一的一點,不能主動地去傷害他人……雖然在人與人的接觸當中,某些妨害必然會轉成傷害,但只要每個人心中都有不主動去傷害他人的想法,我相信這個世界必然會美好許多,甚至趨於完美……不過現在看來,我當初一遍遍的說教,完全失敗了,這令我很傷心……」

    淡淡的說話聲中,就在他們頭頂的天幕上,一顆巨大的物體在飄落的雪花中緩緩現形,直徑長達十餘米的巨大冰塊,照著下方轟然落下。

    這顯然是由肖恩法師召喚而出的物體,雖然並非在數千米的高空召喚而出,但當這個巨大的物體自數百米的距離上落下,所帶起的衝擊力就委實驚人。反映著城堡的魔法光芒,藍色地冰晶轟的落在離唐憶不遠的一座堡壘之上。大地的震動中,衝擊波帶動巨大的破壞力,轉瞬間波及方圓百米的範圍。

    雪靄飛騰上天,石塊轟散,一層層的石壁、花樹橫掃開來

    知道在這範圍內到底有多少人死去,然而當無數的石著唐憶這邊擴散開來,飛得最遠的大堆積雪就只是橫掃在唐憶地腳邊,激起的風壓甚至連他的腳步都無法停止一下。顯示著他早對這番衝擊有過精確的計算,此刻才能穩穩地漫步在危險地邊緣。

    行進的路途,是以弧線繞道去肖恩法師此刻所處的魔法塔,對伊琳娜做著說教。當天空中屬於冰系水系的魔法力再度聚集,黑影出現,他地唇邊便也逸出了一絲冷笑。

    「不知死活……」

    喃喃的低歎,彷彿是在做著不詳的預告。隨後,他再度恢復和煦淡然的笑容,繼續對著伊琳娜說話。

    「雪莉,你知道嗎。當初與你地同行,是我這輩子與麻煩的小孩唯一的一次長時間相處……在帝都生活了這麼久,你應該知道。擁有伊夫利特血統地人。對於小孩會感到相當地麻煩。特別是不聽話不懂事地孩子,就更加厭惡到極點。雖然對於一個孩子就像大人一樣要求他懂得應對進退是一種不合理的奢求,但性格是這樣,無法被改變……我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能夠與你相處那樣長地一段時間,我和芭芭拉有一個孩子,叫做菲利克斯,但在他懂事之前,我便已經失去了教導他的資格。也就是說,我這輩子唯一教導的孩子,是你,對於你,我當作親生女兒一樣的看待……」

    「有人說,所謂教導,從來都是主觀的東西,上一代將自己的人生觀、自己的夢想寄托於下一代,人類的生命由此可以擺脫百年的束縛,延伸至千年萬年,但在有的時候,這些東西無法被下一代所承擔,寄托也就變成了強加……假如我對你的強加真的對你造成了困擾,影響了你的人生,我在此做出抱歉……」

    無論在加百列或是唐憶的心裡,以長輩的身份對儒慕的後輩說出這樣的話,使之產生罪惡感,絕對是種無賴的行徑。然而所剩的時間不多,有些東西就只能下猛藥。果然當這段話說話,伊琳娜便在痛哭中搖起頭來。

    「老師……不要,求求你,不要說這樣的話……雪莉不敢了,雪莉再也不敢了,老師……」

    這樣的一位美女在自己懷中孩子般的哭喊認錯,作為唐憶,心中實在有著相當異樣的快感,而在加百列,需要的目的達到,心中便也浮起了笑容,語氣轉柔。

    「無論如何,老師也希望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雪莉你,還有芭芭拉,還有那位自出生之後就未曾真正與我有過對話的孩子,只要有百分之一…… 不,萬分之一的機會,老師也會去爭取,可有的時候,有的事情即使再努力也無法獲得成果,我們就得選擇承擔這結果。這是人生之中最苦最難的一課,也是最重要的一課,或者……也是老師給你的最後一課了……」

    走到旁邊的一處屋簷下,他將伊琳娜小心地放下來,搖晃幾下,女子站穩了身形,唐憶伸手為她抹去臉上的綠色藥層。

    「已經可以站起來了,就不要再賴在老師的懷裡……伊琳娜,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夠記住:你的身上,有著我所寄托的夢想與人生觀,也就是說,你是作為我生命的延續而生存下來的,這些夢想與觀點,我來不及交給菲利克斯,但如果你能夠承擔下來,老師……會很高興……」

    「老師……」

    不斷的搖頭痛哭中,那眼淚又落了下來。加百列笑了笑,旋又感受到什麼,拉起她的手走過長廊,準備走向安全的區域。

    而當抬頭望向天空,一顆巨大的藍色冰晶再度落下,這一次卻似乎因為落得倉促或是受到干擾,降落的位置偏離得可怕,遠遠的,唐憶只感到微微的震動,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當然,在那偏離的落點上到底死了多少人,就實在難以估量了。

    「呵,已經找到犧牲品了麼……」

    淡淡的笑容中,只見遠方的魔法高塔陡然發生爆炸,巨大的火焰從中爆開,隨著圓環般的光芒擴散四周,整座高塔便從中轟然折斷,向下方飛落。而就在下一刻,巨大的水藍色魔法刀環在空中斬出,將傾斜折斷的高塔與紛落的石塊瞬間凝固在半空,就在高塔的中段,形成如同光環般的巨大冰晶,幾條微不可察的身影從塔身追逐而出,展開激烈的搏鬥。

    隔得遠了,看不清搏鬥之人的樣子,但唐憶卻可以清晰地感受出來,兩具散發著死氣的人體正追逐著一名力量巨大的魔法師,不斷做出凌厲的攻擊。

    「純粹以殺戮的野性驅使,當感受到巨大的威脅,首先做的不是避開,而是將危險斬除,嘿……太出風頭的下場就是這樣啊……」

    有誘餌引導了目標的出現,懷著黃雀的愉悅心情,唐憶朝著戰鬥進行的方向飛快地趕了過去。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1-14 10:15 PM

第十五章 首次接觸


    些功夫,才算是安撫下了伊琳娜的情緒,當兩人迅速法塔,兩具活屍在腦海裡的感覺也愈發清晰起來。不過,似乎也在此時,肖恩法師終於尋得了珍貴的機會,當他駕馭魔法飛上天空,拉開與兩具活屍間的距離,隨後,半空中便能見到巨大的冰錐如雨轟下,而無法飛翔的兩具活屍也因為失去了攻擊的機會,迅速遠離而去,連帶著感應也在同時變得模糊。

    「可惜了,如果能再快一點……再快一點點就可以了……」

    冥界法則提升的是人的技巧與眼力,但無論如何,唐憶的力量仍只是三到四級的程度,速度無法變得更快,當感到魔法塔的最近處,眼中所見的,只是巨大的魔法塔從中折斷,隨後被冰環凍結的瑰麗景象,無數的冰晶插滿魔法塔一側,蔚為壯觀。但活屍卻已經遠遠逃遁,僅僅剩下模糊的感覺了。

    從鄰近的堡壘中層向下看去,魔法塔前已經聚集了上千人的軍隊,但由於魔法塔的情況,無法再上去追查,而肖恩法師顯然也已經離開了這裡,軍隊在不久後開始離開,為了防止肖恩法師兌現他要殺光所有人的諾言,開始強勢地集中此刻在城堡內遊蕩的貴族們,同時也派出小隊,逐次過濾城堡內的影像,以找出其他有可能被詭異附身的人。

    必須要繼續追查那些活屍的下落,唐憶、加百列自然不可能參與到與大家聚集的隊伍中去,但出於某些考慮。略加思考,他對伊琳娜做出了分離地要求。

    「這一次的事情,作為我來說只需要顧及死者的領域,屬於生者的範疇,未必會插手太多。也因此,某些人在暗中進行的陰謀,就必須有人做一隻暗中的眼睛,並且在適當的時間出手逆轉局勢,否則即便沒有活屍。這次也是大家死光光的局面……另外,克娜小姑娘與文森特兩人,力量並不強大,卻也被拖進了這次的事件當中。這樣一來,老師希望雪莉你能夠找到他們,對他們做出保護……」

    真實地理由其實並非這樣,但對著伊琳娜。自然也只能這樣說。不過,感覺到與老師相處的時間已經太少,哭泣聲中,伊琳娜並不願意與他再度分開。以軟硬相夾的語氣將她說服,並且保證會再度回來見她一面之後,伊琳娜才點頭答應。當望著伊琳娜三步一回頭地消失在視線當中。加百列的心裡。實在是有著深深地歎息。

    「抱歉啊,這一次……恐怕要對你說謊了啊……」

    如果是魔法潮汐最大爆發的時刻。配合著無比活躍的游散靈體,加百列與繚的精神足以將整個昆恩堡範圍籠罩其中,兩具活屍必定無所遁形,但現在不一樣,循著心中那模糊地的念頭尋找兩具活屍,卻好幾次都撲了個空,途中只看見一名接一名被吸乾的士兵和武者,隨著魔法潮汐的持續,兩具活屍地殺性也已經越來越重了。

    這樣下去,不太妙啊……冥界法則不僅僅是給與他們行動的能力,在某種程度上,也能夠依照生物的特性,尋找最可能地進化途徑,照這樣一個個地吸下去,他地力量會越來越強,到時候如果能夠感受到這邊的追擊,憑他們地速度,足以帶著我們一遍一遍的繞***,恐怕殺光了整個城堡的人,我們都無法追到他……

    躲在隱匿的角落,他一面將偷來的糕點往嘴裡塞,一面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經過一個晚上的追蹤,此刻仍然沒有結果,外面雖然仍然昏沉飄雪,但東方的天際已經隱現魚肚白。此刻他身處的位置,是一個堡壘大廳二樓的平台上,直覺告訴他,兩具活屍就在附近不遠。

    從暗處向下望去,這個小城堡的大廳當中,此刻正聚滿了人,包括軍人、貴族、僕傭足有數百,其中有不少是他認識的,譬如說約書亞、雷比亞斯親王以及城堡主人哈里森。庫特裡斯侯爵,譬如說胖女人切莉以及她的丈夫安格斯子爵,那修煉「巖體」的光頭男,再加上在四周指揮士兵巡視的大衛以及白袍女法師安妮,此刻聚集在城堡內的陣容相當強大。但在另一個側面,是不是也代表著兩具活屍的力量已經強大到足以對這些人展開獵殺了呢?

    這個疑問,在片刻之後便有了解答,當微亮的日光從堡壘上方的窗格中照射進來,一名等級較高的魔法師便在上層轉過了身,衝著下方的大衛與安妮兩人報告。

    「太陽已經出來,白天了,相信那兩具活屍不會再出來,是不是……咳……咳……」

    日光之下亡靈的活動要大打折扣,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然而,話還沒說完,眾人便見到他的脖子被一隻手臂扼住,隨後,背後被撕出大蓬血雨,灑落長空。

    果然……慣性思維要不得啊……

    在暗處發出這樣的感歎,在那

    的背後,活屍的另一隻手已經撕開他的背部,整顆頭體腔內,內臟、鮮血不斷迸射而出,形狀極其慘烈,再加上在這樣的傷害下,那魔法師的腦部一時間仍未停止運作,無比痛苦的表情交錯中,下方的貴族群中便響起了無比恐怖的尖叫。

    不過,好在周圍的士兵與法師都是身經百戰之人,望見同伴的情景,便知道他已經死定,沒有絲毫的猶豫,魔法爆炎、風刃、冰箭等物瞬間出手,夾雜在施放的弩箭中,先後轟上那魔法師的身體。

    聲勢浩大的攻擊,籠罩上下數米的範圍,轟的一聲,那魔法師的身體經受過冰凍、炙烤、穿刺、切割,在一瞬間便碎成滿地冰渣,其餘的魔法仍是轟破了那片琉璃窗以及堅實地壁壘。交錯飛上天空。但那活屍卻已經先一步飛躍而出,不見了蹤跡。隨後,慘叫聲便在下方的人群中響了起來。

    驀然間從角落裡躍出的另一具活屍,擁有著無比精確的殺戮方式,手中持著一柄銹跡斑斑的黑劍,似慢實快的刺出,最近處的幾名士兵便在瞬間被割裂了喉嚨,對著包圍而來的周圍幾名士兵,只見他和身衝入。撕咬、爪擊、劍刺、踢腿無所不用,轉眼間便殺入了後方毫無反抗能力的僕傭群中。

    單純享受殺戮與鮮血帶來地快感,當周圍十餘人悉數倒下,那活屍便擁住唯一扔存活的人。一口咬住他的喉嚨,不斷吮吸如泉湧出的鮮血。在這無比恐怖地情景中,那人的四肢不斷彈動,口中卻發不出任何的呼叫。片刻之後,活屍將那屍體扔開,在原地仰起頭,搖晃幾下。面上現出無比詭異的笑容,眾人這才看得清楚,那張一半染血、一般蒼白地臉。赫然是城堡內建滿雕像的英雄--加百列的形象。

    無論是誰。看到自己的身體變成這樣一副模樣。恐怕都不會好過,唐憶可以感受到加百列那厭惡與悲歎地情緒。繚卻只是「嘿嘿」一笑,下一刻,那屬於加百列的屍體便與衝來的光頭大漢交上了手。

    其實,說是「交手」也並不恰當,昨天早上在唐憶手中受了傷,但是經過法師地治癒與一夜地恢復,那傷害便已基本回復。當「巖體」運至最高,皂色地光芒覆蓋光頭男的全身,每一次地拳擊便足以橫掃周圍數米範圍,大概考慮到周圍有人,這還是將「巖體」的攻擊力道刻意壓制的結果。然而縱然攻擊威勢無比巨大,加百列的身體卻只是舞蹈般的輕盈旋轉,閒庭信步般的準確躲過了每一次的攻擊,手中長劍飛旋,卻只是躲避,沒有半劍刺上光頭男的身體。

    以冥界法則的力量,唐憶也能打敗這光頭男,加百列原本的身體沒理由不行,然而,當這樣單方面的攻擊進行片刻,旁邊的人還沒趕來之前,只見那光頭男一個熊抱,便將加百列的屍體整個抱住,「巖體」激發出的皂色光芒亮至耀眼的程度,可以想像,只需要片刻,或許那加百列的身體便會被揉成肉泥,然而,當整個肩膀、胸腹都在光頭男懷中開始變形,那張稚氣詭異的娃娃臉上,卻綻放出了更為燦爛的笑容。

    「用魔法炸他!」

    不清楚會有怎樣的變故發生,但望見那笑容,所有人的心中都湧起一陣恐懼,這人本已是屍體,縱然全身骨骼碎裂,會造成的影像到底有多少,卻是誰都難以預料。而當光頭大漢口中喊出魔法攻擊的要求,原本便已蓄積好魔力的十數名法師便在瞬間將魔法力施放出去,頓時,火焰彈耀滿整個大廳的上空,就在做這樣的光芒中,一條黑影陡然衝入加百列與光頭男的位置。

    對於屍體會造成傷害的,除了聖光便首推火焰,九級的「巖體」在防禦力上幾近完美,受到魔法彈的影響也是有限,當魔法的火焰先後爆開,熱浪滾滾鋪散,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觀察其中的情況,三次呼吸之後,身影在火焰中漸漸清晰,首先從火焰中滾出的,卻是一顆沾染火焰的……人頭!

    一見那人頭,人群中的切莉便發出了可怖的尖叫,雖然在火焰中焚燒,但一時間大家還可以清晰看到那人頭正是光頭大漢的頭顱。而在滿地光焰蒸騰當中,兩道身影赫然舉起了龐大的無頭屍體,阻擋住了投擲而來的火焰彈。就在火焰彈降臨的瞬間,陡然衝入的繚以巨大的力量一刀斬斷了這光頭大漢的脖子!

    兩具活屍都已經正式現形,而籍著這片刻時間,周圍的非戰鬥人員已經迅速地撤離開去,由在場的士兵、法師、護衛以及會武技的貴族形成包圍。

    扔下帶著火焰的無頭屍體,兩具活屍在火焰中搖搖晃晃地露出笑容。而望著這兩人的容貌,十七年前曾經參與過戰鬥的約書亞、雷比亞斯親王等人也都交換了驚駭的眼神。

    「殺!」

    響徹堡壘的,是身背斬馬刀的大漢喊聲。而隨著這聲法、箭矢一齊籠罩了那兩具活屍。而那大漢也已經躍起在半空中,幾近兩人高的斬馬巨刃以無比流暢地手法擎出,撕天!裂地!

    隨著這樣的序幕,王甲龍身的金黃光芒陡然籠罩住雷比亞斯親王全身,隨後,慘白色的光芒以約書亞的身體擴散開去,半空之中蒼白氣勁流動,竟隱隱蔓延了半個大廳,風聲之中響起「嘶嘶」的輕鳴。赫然是王蛇之晴全力運作時的領域力量--「王蛇的晴空」。

    怪笑之中,兩具活屍惡形惡狀地殺入了人群!

    沒有大範圍蔓延的氣勁,沒有波及廣泛地強招,然而。面對著圍攻,兩具活屍卻是從容無比,間不容髮地躲過每一顆魔法彈的攻擊,甚至使用每一次身形的晃動來誤導遠距離攻擊者將魔法或箭矢施放向後方的自己人。只是加百列一人。便牽制住數名上位強者地進攻,沒有任何兵器的交擊,只是身法的運動,長劍徐晃刺出。便使得周圍的數人左支右拙,並且伺機屠殺著周圍地士兵。

    至於繚,則是以迅捷無比的身法遊走全場。面對著斬馬刀以及王蛇之晴的奮力攔截。往往幾刀之間便能將對方逼退。與加百列類似的是,開戰至今。他地刀還未與旁人的兵器有過一次無益的碰撞,往往只是在虛空中揮斬幾下,攻敵以必救之處,若對方身手較弱,便一刀殺了,若對方難纏,則是虛晃幾招後便飛快跑開。

    只是片刻,人群之中便有十餘名修為較低地士兵被殺,一種高手地圍攻,竟然未有佔到任何上風。而似乎感覺到在上方扔魔法那群人地麻煩,幾次衝殺間,繚便向著上方的平台上衝來。

    此刻還是開戰不久,兩百多名不會戰鬥地人仍在從大門疏散,下層雖然已經差不多走完,但由於人群擁擠,上層的卻並未完全轉移下去,此刻正在白袍女法師安妮的指揮下從側面的樓梯離開。感覺到大量沒有抵抗力的人群,繚帶著怪笑飛快地從迴廊繞來,途中殺了兩名法師,後方追趕的人卻追不上他的速度。眼見這活屍追近,安妮手中一揮,四枚冰錐破空而出,攻向繚的必救之處。

    若是尋常的冰錐,恐怕連阻擋繚一下都不可能,然而這四枚使用得極為巧妙,就在繚晃身要躲開之前,冰錐陡然爆開,在前方形成一刀冰牆,「碰」的一聲,繚的身體直接撞了上去,後方的大衛也在這片刻拉短了距離,揮舞著巨大的斬馬刀趕到。

    男友或者能夠纏住這活屍片刻,安妮轉身催促著眾人趕快走,轉頭之間,卻見不遠處帷幕間有一道身影晃動,緩緩走出。她閱歷甚廣,只看這人腳步,便知道他雖然會武,但修為並不深,身上也沒有任何魔法的波動,出來也只是送死,當下揮手叫道:「還不快走,你想死嗎?」

    這叫喊間,那人回過頭來,安妮這才看得清楚,這人赫然是重創了肖恩法師的那名美少年,似乎對她的關心大為讚賞,少年衝著她一笑,點了點頭:「有勞關心,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呃……」

    一時間被這回答弄得說不出話來,也在這片刻,繚的彎刀以一個奇妙的引導技巧使得斬馬刀破碎了冰層,隨後,身形如閃電般的晃動俯衝,在破碎的冰點中衝殺而來。

    活屍在那一瞬間所展露出來的流暢動作的確炫目和華麗,斬馬刀甚至還未抽回,他已經衝出了數米之外,彎刀高揚,當身形如同舞蹈一般的站直,原本迅捷的前衝動作陡然停住,而手中的彎刀就要籍著這衝勢,痛飲第一名犧牲者的鮮血。這動靜之間毫無過度的技巧,令人歎為觀止,而當那帶著怪笑的蒼白面孔與淡然轉身的少年初次對上,戰局,也就在此刻首次發生逆轉。

    彷彿也是那霎進驀停的高超技巧,凌厲的刀光在空中陡然停住,就在這對望的瞬間,少年口中響起古怪的語調,同樣述說著古怪的問候語:「嘿,我好嗎?」

    下一刻,少年的眼中陡然綻放出在無數生死間掙扎出來的凌厲凶光,大馬士革軍刀「刷」的擎出衣袖,隨後,便在面前的活屍身上連續斬出縱橫六刀。

    以速度和力道而論,這六刀比在場許多人都要遜色,然而在那六刀之下,原本凶狠敏捷的活屍卻彷彿陡然失去了還手的能力,轉眼間被撕裂胸口,開膛破肚,沒等活屍再有反應,少年的左手隨著刀光猛按上那活屍胸膛上的破口。之後,如同雷霆般的巨爆,響徹了整座堡壘!

    在那同時,原本在人群中游刃有餘的加百列,首次被一記拙劣的武技轟飛!



第十六章 決定


    發生的變故,使得所有人都有些錯愕。不過,都不當原本以為無用的攻擊突然奏效,接下來所做的自然不是流於驚愕,雷比亞斯一記剛猛的遙發拳勁轟然擊中飛起半空的加百列,而原本一直在四周瀰漫的蒼白暗湧,也在瞬間找準了機會,變幻為無數刁鑽的劍氣,銳利的王蛇之劍破體而過,將那具身體割得千瘡百孔。

    而另一方面,發生在繚身上的巨爆反而使得眾人失去了追擊的機會,巨大的爆炸轟塌了二樓的伸出的平台,同時也將兩道身影淹沒了進去,就連一直追擊而來的大衛,一時間也只能下意識的退卻。倉促之間眾人只以為那少年選擇了與活屍同歸於盡的打法,只是,真有人能瘋狂到同歸於盡這種事也做得如此從容優雅嗎?

    石塊墜落間,人影開始清晰,眾人的疑問也有了答案,環繞堡壘大廳上空一周的廊道此刻已經坍塌了一片,就連作為堡壘外壁的堅固石牆也有了大面積的變形,那少年卻是毫無損傷的站在坍塌平台的邊緣,在腳下幾片鬆動石塊墜落的前一刻隨意地退後幾步,隨手揮動,拍打開周圍瀰漫的塵埃。

    而在眾人的搜尋下,繚的凶影也出現在下方坍塌石堆的邊緣,不錯,他此時的情況看來比加百列要淒慘數倍,身上只是中了幾刀,卻極有效率地割出了適合爆炸的傷口,而當那巨大的爆炸幾乎是從他地身體內部爆開。此刻的他,整個身體便完全失去了人形。胸部被整個炸開,如同盛放的詭異花朵,骨骼、內臟大概已經失去了一般,後背之上千瘡百孔,大概是在爆炸開來之時下意識地伸手向傷口,此刻左臂也只剩下了半條。

    已成活屍的身體沒有血液,當但整個身體的皮肉變為現在的這幅模樣,猶自搖搖晃晃地掙扎立起。「呵呵」怪叫,即使是在生死線上掙扎回來的老兵,也都忍不住蒼白了臉色,一些即使有過戰鬥經驗的貴族。此刻也已經乾脆地俯下身體,「呃--」的乾嘔起來。

    「哦……」

    退後,轉了一下身子,上方那少年如同觀賞歌舞劇一般俯身在二樓地欄桿之上。伸出半個身體,望見繚的慘象之後,挑了挑眉毛,頗有些神經質的一笑。

    「果然。生命的花朵,伴隨著死亡才能最美麗地開放啊……能夠以這樣地角度欣賞自己的身體變化,還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呢。你……呃哇……喂。別吐啊別吐啊。拜託,不過是些小場面。現在是輪到我出風頭的時候,那是我地身體耶……」

    「呃……雖然有些奇怪,但是我並不介意鮮血和死亡,可是,你把這個稱作花朵……抱歉,我就是忍不住啊……」

    由於只是喃喃低語,周圍並沒有人能夠聽到對話的內容,只看見方才才大出風頭的少年此刻便做出乾嘔的動作,隨後卻是側過了頭去,一面自言自語,一面露出不以為然地表情。

    就在這短暫的時間裡,眾人的攻擊已然變得更為凌厲,魔法彈向著下方地繚狂轟而去,將整片地面籠罩在飛騰地塵埃當中,火焰、聖光輪番肆虐,至於被圍在人群中地加百列,此刻就經受了更多確實的攻擊,各種武器撕裂皮肉,傷痕深可見骨,轉眼間,那具身體也就變得千瘡百孔。然而,就在這樣瘋狂地攻擊中,活屍卻一次又一次笨拙地舉起劍,晃動身軀,抵擋住那些有可能斬斷四肢或者頸項的決定性傷害,甚至還能間或刺出兩劍,陡然間劃破了兩名見到有便宜可撿的低修為武者的喉嚨。

    附身在二樓的少年,此刻便在注視著這一幕,由身體內的某個靈魂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唔,真有愛啊……」

    如果不計某些稱得上是先天克制的東西,純以攻擊力而言,此刻的兩具活屍有著冥界法則的輔助,有著變異後的巨大力量,雖然這樣的冥界法則並不完善,但如果唐憶此刻公平地對上兩人,無論是借用加百列還是繚的輔助,所能做到的恐怕都只是落荒而逃的下場,這是前提。

    不過,沒有靈魂的身體再強大,當遇到了原本的靈魂奪取身體的主控權,兩具身體便只能毫無反抗能力的被抑制住動作,而唐憶就能夠籍著這個機會撕裂活屍,以最大殺傷力的方式使用爆裂魔晶,這樣的事情已經應驗在繚的身體上,但當同樣的抑制力使用在加百列的身上,情況就赫然有些不同。

    竟然……還有這樣的抵抗力嗎?是因為……進化?

    在這個時候如果跳下去,趁著有許多人的協助將兩具活屍斬為碎片,此行的一切也就完成,然而,考慮到進化的可能性,加百列卻不由得有些猶豫,並非害怕傷害,而是……假如真有完美的進化狀況出現,將這兩具身體推向更高的層次,是不是也有可能……讓他們的靈魂擺脫某些限制,再度回到原來的身體上呢……

    出於這樣的考慮,他一時間沒有再出手,而是在上方,觀望著事情的進行。縱然在持續的魔法轟炸中,他也可以感受到繚的身體此刻正處於全力自衛的狀態,縱然是這樣激烈的魔法,造成的傷害仍是相當有限,由此便可以推測,這兩具身體已經強大到了何等的程度。

    腦中的思緒紛亂雜陳,遠在丹瑪、遠在十七年前的妻子,未曾盡到過的父親責任,從唐憶口中聽到的那個燦爛如火的少年,當年的雪莉,承諾,伊夫利特家的光榮,血……沒有人能夠承受住生命的誘惑,何況他還有如此之多的牽掛與夢想,對生命的渴望,一如十七年前那般的強烈啊……再者。有了唐憶這樣地噬魔體,若是他對今晚的事情袖手旁觀,儘管靈體無法超脫出昆恩堡的範圍,但是籍著附體的機會,他仍然可以再見到芭芭拉,見到那個孩子,見到雪莉……只是,最後流過腦海的,是繚那冷靜等待的思緒。

    十七年來的相處。兩人間有過戰鬥,有過心平氣和,因此他也知道,看來冷酷的繚。也並非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的羈絆,心中一直堅持地夢想,以及……

    「假如能夠回去……我還欠了一個人一聲『對不起』……當然啊,我們豹族的男兒。從不對做出的事情有任何後悔,所以即使見到了,我想我也不一定會說出來吧,只是想見見而已……如果能再見……」

    對於生命的熱烈渴望。處於嚴苛環境中掙扎求生出來地繚並不比自己淡然,然而此刻的繚卻只是淡淡地笑著,他在等待著自己的決定。然而那等待又並非受自己的決定所影響。淡然。從容……早已明白地決定了,不是嗎……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捂著額頭。上方

    發出一陣大笑,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多多少少地吸站直了身子,大馬士革軍刀在空中幻現出絢麗的流光。

    「我地朋友……你要比我豁達啊……」

    那是無聲的歎息,除了唐憶,沒有任何人能夠聽見。隨後,少年從上方一躍而下,飛速衝向戰局中的活屍加百列。

    結束了……

    似乎是感受到陡然堅定地殺意,那活屍一聲低吼,手中長劍將四周地幾人悉數逼開,轉身面向了衝來地少年。而感受到了少年目光中的那股堅定,原本圍攻地幾人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動作,戰刀劈下,與高舉橫檔的長劍交擊。

    「噹」的一聲,戰刀脫手,卻沒有被反彈而出,反而有生命一般的在長劍上一旋,隨後從活屍的面孔上當中劈過,這一刀從眉心斬入,破顱,裂喉,在撕裂活屍胸膛後再度被少年掌握在手中,順手便又是一刀劈在活屍的小腹上。

    堅定的靈魂抑制,加上全力施為的加百列與繚,使得活屍沒有多餘的反抗能力,轉眼間那活屍身上已經添了數道可怖的巨大傷口,持劍的右手也被直接斬斷在地,一個旋身,少年接住貫胸而過的軍刀,火焰中,戰刀順勢高揚,可以預見,只要這一刀斬下,活屍立刻便是身首分離的下場。

    許多的意識,走馬燈一般的流轉,最後凝聚在那揚起的刀鋒。然而,也就在這一刻間,某道意識,陡然在外界的空間中傳播而來。

    「殺、殺……殺--殺光你們--」

    蒼老的精神力,第一聲「殺」字出現時還是細不可聞,到得第二聲卻已變得高亢,到了「殺光你們--」就已經振聾發聵,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隨後,空間震動,無數冰錐從天空降下。

    轟然巨響降臨在這堡壘之上,堅實的天頂陡然間便被這巨大的力量轟裂,石塊紛落之間,冰錐以更快的速度降下地面,戰刀正要劈下,意識之中卻有一道巨大的冰錐朝著腦門落下,可以想見,這一刀若是劈下,足以斬下活屍的頭顱,自己卻也要被貫腦而亡。不及思考,他只能下意識地撲向一旁。

    巨大的災難無差別地降臨到每個人的頭上,頓時間每個人都飛速躲避著轟下的石塊與冰錐,活屍更籍著這個機會迅速拉遠了與唐憶的距離,從地上爬起來,儘管能夠精確預見每一顆物體降臨的位置,一時間他也躲得極為狼狽,眼見被轟裂的天頂上方,一顆被魔法屏障保護的光球正懸於漫天的風雪當中,其中不斷發出蒼老而混亂的吼聲,赫然便是肖恩法師。

    「嘿,這個時候出現,是報應嗎?你們把他給玩瘋了……」

    無論卡洛門迪之刺與噬魔體,都是對精神有著絕對傷害的東西,當初為了將肖恩法師當餌,誘出在暗中潛伏的兩具活屍,加百列選擇了以極為激烈的方式來引起他的怒氣,而當靈魂受到巨大的傷害,在當時還只是痛苦,當時間過去,靈魂的傷害便漸漸顯現,赫然使他陷入瘋狂之中。這一晚以來,雖然不敢再以分離的靈魂來搜查唐憶的位置,但肖恩從未停止過以其他更安全的方式展開查找,至於唐憶,也在一面躲避肖恩搜索的情況下追尋著兩具活屍。

    冥界法則的運作之下,肖恩的搜索一直無功,但當此時的戰鬥爆發,加百列專心投入戰鬥,雖然也有分心干擾肖恩的搜查法術,但如此巨大的能量波動如何能避過超階法師的心靈,縱然沒有確定唐憶的位置,已經瘋狂的他也赫然降臨此地,在最關鍵的時刻展開了攻擊。

    一時間沒能斬下那活屍的頭顱,不知道為什麼,唐憶的心情反而有些愉悅,一面躲避墜下的物體,一面開著玩笑,而繚也是一陣怪笑:「沒關係,有機會讓他瘋得更徹底一點的。」

    心中對話未完,天空中的肖恩赫然已經注意到了地下的少年,陡然間爆發出巨大的怒意,魔力舒展間,一柄長達二十餘米的巨大冰劍赫然橫亙而出,斬裂了爆裂堅固的外壁,裂地崩石地向著唐憶斬來。

    「哈,不是怕你啊!」

    面對著遠超體型的巨大冰劍,唐憶面上露出屬於繚的略帶神經質笑容,當那巨劍撕裂到近處,雙手如同閃電般的合拍而上,兩顆爆裂魔晶的合力之下,頓時便將整把冰劍給震成碎片,精確的控制力下,身體也隨著巨劍的衝勢向著活屍逃離的方向飛掠蕩出。

    「不許走--」

    怒喝之中,巨大的寒冰氣團就那樣直墜而下,這是純粹的元素力量,但若是讓它降臨地面,恐怕會將十餘米的範圍都凍為堅硬冰層,躲避不是辦法,眼望著活屍的遠離,他也只能無奈地轉身,在加百列冥界法則的支持下,唐憶全力出手。

    「抱歉,老爺爺,純元素力量,我比你會玩……」

    面對著直徑達一米的巨大氣團,唐憶驀地張開雙臂,衣袂獵獵飛舞中,赫然間蘊含恐怖冰系魔力的寒冰氣團整個抱住。

    一瞬間,在場的所有魔法師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有先入為主的噬魔體認知,在他們的心中,能夠做到這樣效果的理由只有一個:由於魔法出手之後仍然會有魔法師力量的操控,要使得魔法及體而對自己完全不造成傷害,就只能以精神力硬生生的奪取對魔法的控制權,而要做到對魔法的完美奪取,所需要用到的精神力,必須要比施術者的精神力強大十數倍才有做到的可能。

    這樣的魔法奪取,只在高級法師教授低等弟子的魔法訓練中有出現的可能,而在戰場之上,除非是實力相差懸殊,譬如說九級法師對上三四級的對手,才有可能用這樣的方法玩弄對方,然而在現在,施術的人是一名超階法師,當他陷入瘋狂之中,全力出手時的精神力只有膨脹到恐怖的地步,能夠完美地將他施放的魔法奪取過去的這名少年,精神力到底強大到怎樣的程度了。

    是……神嗎……

    頂著魔法盾承受上方石塊坍塌時的轟擊,在場所有的法師都是臉色蒼白,呼吸急促,擁有這樣的魔法力,一旦使用出來,豈不是可以將肖恩法師一擊秒殺,為何還要費如此大的周折?而就在他們的注視下,少年雙手一合,寒冰氣團陡然間轉虛為實,巨大的寒冰尖刺瞬間刺上天空,「碰」的一聲與肖恩法師的魔法屏障發生撞擊,隨後,天空中那浮動的光球便被整個擊飛向遠方。

    大笑聲中,少年轉過身去,循著活屍逃離的方向,投入茫茫風雪之中……
作者: et69anzqb    時間: 2009-11-17 05:39 PM

本帖最後由 et69anzqb 於 2009-11-17 05:53 PM 編輯

第十七章 回歸


    師事後的瘋狂咆哮暫且放下不提,只是這番阻擋之後已然再度消失在城堡之內,腦中的感應傳來淡淡一點,追上去時,所得到的線索大抵便是被活屍吸乾後的屍體了。

    風雪已然繼續,籠罩在這堡壘起伏、院廊交錯的城堡之內,偶爾在一些院落間看見積雪覆蓋的加百列雕像,唐憶就不由得一笑,加百列與繚則在腦內議論著這雕像手工如何,彼此嘲諷一番。

    經過昨晚的變故,這一路上已經沒有了多少落單的行人,偶爾與巡邏的士兵交錯,可以看見他們多半一臉沮喪與挫敗——每每遇上這樣的士兵群,活屍便會以極快的速度殺入殺出,往往抓了兩個人便消失在風雪之中,隨後,便能在不遠處發現被劫士兵的屍身。

    方才在那堡壘中被傷成那樣,也能保持這樣高超的身手,足證明活屍的強悍水準,不過靈魂上的限制不會被身體本身力量削弱,再見到那兩具活屍時,已經是這天的下午時分了。

    魔法潮汐的最大爆發,是在午夜時分伴隨著流星雨的降臨而出現,但隨著魔力的逐漸提升,加百列與繚籍著游散靈體所能感受到的範圍也就逐漸擴大。中午的時候又遇上了同樣追尋活屍下落的約書亞,為了追查這兩具屍體,他也將暗藏在城堡內的力量全數發動起來,一百多人之中足有二十餘名上位強者。籍著唐憶的感應能力,再經過兩個多小時地佈局。他們方才再次尋找到活屍的下落,並且順利地將之逼入包圍網中。

    背後是主堡的堅實巨壁,四周的花圃、雪地間,上百人圍成了堅實的包圍圈,逐漸收縮,而在這些人的包圍當中,兩具身體殘缺的活屍此刻赫然已經化為一體,變為一具連體怪物。雙頭四足,全身上下皮肉翻飛。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容貌。因為靈魂的抑制能力正全力發作,此刻地活屍也只能緩緩退後,發出聲聲怪叫。當後方的弓弩手一齊發剪,活屍的身體上立即便被刺滿了長長的箭矢。轉身想要沿著後方地高聳牆壁爬上,但才一轉身,整個身軀便被凌厲的刀光所腰斬。

    怪異的連體身體分為兩截摔倒在地上,當活屍的上半身回過頭來。再次電閃而出地一刀便重又撕裂了兩具身體,毫不猶豫地將兩顆頭顱斬下後,精妙快捷的刀法便如同絞肉機一般將兩具身體撕裂成碎片。

    刀芒斬斷活屍頭顱時,唐憶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到心中的一陣劇痛。兩具靈魂便在此時開始緩慢消散,然而加百列與繚的思想中卻沒有半分地遲疑,直到將屍體斬為千百小塊。確定無法復活之時方才罷手。之後。心中湧起淡淡的釋然與悲哀。

    雪花降落之中。他仰起頭,輕輕地歎了口氣。環顧圍繞周際的百餘人。為著感覺到地東西而湧起淡淡地悲哀,因為隨後而來地變故很諷刺,如同加百列心中陡然升起的臆想一樣,沒有浪費多餘地時間,王蛇之晴的蒼白光芒瞬間瀰漫了眼眸,湧動的劍氣萬蛇飛竄般的割裂大氣,席捲而來,之後,箭矢、魔法飛舞交錯,將巨牆下的空地轟得雪藹紛飛。然而當捲舞的亂流彌平下來,眾人這才發現,四周的地面已經被轟得一片狼藉,卻唯有唐憶所站的那片地方完好無損,一如往常。

    「就連理由……都不給一個了嗎?約書亞先生?還是說必死之人聽不聽被殺的理由也無所謂了呢?」

    在剎那間分辨清攻擊到來的順序,逐次引導魔法力量來對抗物理攻擊,即使是以冥界法則的水準來說,這次也算是相當值得稱道的一次防禦。然而唐憶心中卻升不起任何高興的心情來,兄弟倪牆,無論有著何種理由,都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吧。何況,剛剛斬殺了自己的加百列,也並沒有出手傷害自己弟弟的理由。

    「我……向蒂絲發過誓……要帶你的頭回去給她看……」

    「蒂絲,那……是誰啊?」而對於弟弟此時的這個說法,加百列的心中委實有著相當的疑惑,「而且……如果你要帶的是加百列先生的頭,喏,地下的已經被斬碎了,你把我的頭帶回去,誰也不認識啊……」事情發展到了這個程度,再要否認自己的身份,其實意義不大,但是考慮到往後唐憶會有可能與約書亞再產生交集,他選擇了這個模稜兩可的回答。

    「你、你……你居然忘記了,哈哈,你忘記了……」這一瞬間給約書亞的打擊想必很大,因為聽了唐憶的話,他便如同瘋子一般的大笑了起來,退後幾步方才舉起了劍,「那一年她為了得到你而讓人出手偷襲拉,幾乎被你殺死,後來更加因為你而瘋了,你……你居然忘得一乾二淨了,哈哈……你知道嗎?就算她當初一心愛著你,一直利用我,我從沒有介意過,我……我奢求著每一次與她見面的時間,甚至真心祝福她得到你的愛,可……可你不該把她弄成那個樣子!你知道嗎?就算她瘋了!她現在仍然是我的妻子……」

    陡然間大吼出聲,眨眼之間,唐憶的身影卻已經越過數米的距離,出現在眼前,軍刀斬向他手中的長劍。

    「哦……原來她叫蒂絲……一點都不重要的人,我為什麼要記住她的名字……」

    有了約書亞的提醒,唐憶也忽然記起來,按照凱瑟琳夫人給他的資料,那名在宴會之間挑釁比武,隨後對芭芭拉施以偷襲,逼得加百列首次展露武技的貴族女子,名字正是蒂絲。只是那資料上說到她後來瘋了,卻沒有提起嫁給了約書亞的事情。

    輕聲說話間,太極地柔力隨著約書亞源源而發。他沒有傷害這位兄弟的意思,但由於一直都在貼身搏鬥,遠程攻擊便有些投鼠忌器,至於幾個急忙重來的武者,卻被加百列隨手劈開。為兩兄弟間的對話創造了時間。

    「……我記得小的時

    一直很笨的,文不成武不就,在幾個兄弟之間,最被就是你吧。這樣的人,如果不能安於平凡,便只能一生痛苦,呵。說起來,我也沒做到身為兄長的責任……那年旅歸回來,你很靦腆地跟我說起你有了中意地女孩子,我很高興。但是到了第一次大宴會時,你將那個女孩子領來見我,介紹之時我對她言語冷淡,你心中一定認為我不重視你。所以很生氣吧……」

    「……但是,你可曾知道,從那第一眼裡。我就已經看出來。那個女人並不簡單。一個典型的貴族女人,懂得怎樣獲取到最大的利益。當我將幾項博學和煉金術的理論成果發表出來不久,她與你地交往開始頻繁,可你是否知道,每一次都是她在籍機接觸我,有一次她甚至脫光衣服睡到我的床上,那次惹得芭芭拉產生誤會,離開王蛇之城,你們還一直以為是由於她平民的身份不受你們待見才離開……那個叫蒂絲的女人,我沒有就那樣將她掛到帝都城外,是給你面子,後來沒有殺她,同樣是看你地面子……」

    「當——」的一聲,刀光震開了長劍,銳利的鋒芒架到約書亞的脖子上,停下。

    「……我這個人,其實不很介意別人地目光怎樣看我,但人之將死,或許便要蓋棺定論……作為兄長,我唯一為你做過的,只有這兩件事,現在看來很不值得稱道,嘿……作為伊夫利特家的人,你好自為之吧……」

    心中有著不詳地預感,因此倉促說完,便即奪路而逃。果不其然,才跑出沒多遠,肖恩法師那瘋狂地聲音便從身後傳來,隨後,龐大地魔法力鋪天蓋地地席捲肆虐,身後的土層劇烈地震動,隨後如同海嘯一般掀起無數雜物,土石巨浪轟然撲下!

    這瘋子……越來越誇張了……

    身體內的靈魂只是緩慢流逝,感覺到還有一定的時間,唐憶向著某個特定的地點狂奔而去。不過,由於身後肖恩大法師一直在追趕,對某些事情的把握便不如之前般精確細緻。也因此,當從某個地道沒命地跑出來,赫然發現與之相連的大廳之中正在進行一場打鬥,佔優勢的一方是某個唐憶未曾注意的陌生勢力,而被圍在其中大肆屠殺的,赫然是胖女人切莉與她的丈夫安格斯子爵一方。

    只是一眼掃過,望著大廳一角的幻影,唐憶便已明白過來,想來又是十七年前某個神秘人物在這裡對貴族進行了附身,恰巧被切莉等人所發現,隨後便遭到了滅口。對於那安格斯子爵,由於昨天才因為克娜的事情與之發生衝突,唐憶完全不想去管他的閒事,說起來,這胖女人自己也沒什麼好感,但是自看見她十七歲前被放風箏的情景後心中就一直有種愧疚感。看目前圍攻者的身手,橫豎也只是舉手之勞,與身體內兩個靈魂一番交流,繚最後也答應在這裡出手一次——反正只是救一次,橫豎他們出去也會被殺。

    只是片刻間,數名圍攻者便被殺傷,遠程的大抵是魔法攻擊,沒有預料到唐憶噬魔的體質,兩次發動純元素魔法攻擊,都被他順手接住扔了回去,頓時所有人都有些投鼠忌器,不敢上前,正打算招呼著身後眾人從另一處密道離開,心中警兆忽生,要轉身時卻晚了一步,刀光從側腹劃過,血光乍現間,唐憶已經反手與那人拼了七刀,躍向一旁,隨後,則是切莉驚愕的尖叫。

    「安格斯——你幹什麼——」

    伸手抹過腹部的傷口,算不了重傷,但畢竟是在流血。面上露出凝重的神色,舉刀前指,而在前方與自己對峙的,赫然是那名一隻手上還纏著繃帶的安格斯子爵。

    見面之初,自己曾對這名身為切莉丈夫的人產生過一絲好感,只覺得他的氣質似乎不錯,配切莉這樣的女人委實可惜,然而隨著時間過去,看見他在切莉身邊獻媚的神情。直到昨天早餐時地風涼刻薄,便使得唐憶對他越發的噁心與鄙視,然而無論如何未曾想到,這個才在宴會上毫無反抗能力被自己刺穿手掌的男人,陡然間竟然會爆發出如此之高的身手。

    「加百列先生是吧?我猜你應該不會是原本的阿爾。雷撒督克了……」切莉的尖叫聲中,安格斯臉上露出一絲從容的笑意,驀地回手,刀光幻現中,身後的兩個僕人瞬間倒地。「到此為止了,加百列先生,我是豹族的薩爾,目前地霧夜戰紋繼承者。與他們……是一夥的……」

    「薩爾……」這個名字似是勾起了繚的一絲回憶,卻沒有多想。

    另一方面,眼見與自己相處幾年,對自己百依百順的丈夫竟然變成了這樣一副模樣。切莉卻沒有相對地自知之明,尖叫聲中撲上前去,撲打撕咬。

    「安格斯——你說什麼——你住手——把刀放下——我叫你把刀放下啊——」

    似乎是一貫扈指氣使的風格,這一次自然無法再得到同樣的效果。眼見那肥胖的身軀在自己身邊撲騰,自稱薩爾地男子臉上顯出怒意,隨隨便便的一腳。便將她踢出了幾米之外。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

    「給我滾開。你這頭豬,我老早就受夠你了!」

    只要是稍有頭腦的人。必然知道這個人此時已經不能去招惹,切莉雖然胖,卻也不是白癡,但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地表現卻變得異常的瘋狂起來,一面翻滾撲爬過來,尖叫之聲震耳欲聾。

    「哇——不、安格斯把刀放下,我叫你放下,聽到沒有——只要你放下,這次的事情我什麼都不追究——放下啊!放下啊!」

    望著那眼淚鼻涕流一臉,沾滿灰塵地肥大身軀不斷跳躍著,想要抓住安格斯手中長刀地胖女人,唐憶感覺有些好笑,但是望見這樣地偏執,卻又隱隱有種說不出的悲哀在其中:她與這個男人結婚已經有幾年地時間了吧,一直以來,

    莉對自己的這個丈夫並不滿意,但是與一個帶有自己人相處了好幾年,她的心中,未必沒有感情吧……

    「滾開——」

    大吼一聲,薩爾將那肥胖的身軀再次踢飛出去,隨後,閃電般快速的刀光向著唐憶迎頭斬來!

    「乒乒乒乒乒乒——」

    如同暴雨撲打蕉葉一般的連響爆鳴,轉瞬之間,兩人也不知道互拼了多少記,乍分驀合的人影中,卻是唐憶最終將薩爾逼得飛退出去。

    「嘿,雲式斬切嗎?我比你要熟練啊。」

    舔了舔從腹部沾在手上的鮮血,唐憶的臉上再度顯出繚那神經質的笑容,以力量而論,唐憶的身體不如他,但是說起招數的熟練度,再加上加百列以冥界法則作為輔助,便赫然彌補了這一差距。而在此同時,薩爾的臉上也綻放出笑容,伸手在臉上一抹,當即變幻做另一張消瘦英俊的臉龐。

    「哈哈……兩具活屍、兩個靈魂……原來繚前輩也真的在這裡嗎?不過,既然傷了肖恩,說明你已經是敵非友了吧?那就只有連你一塊殺了!」

    對於薩爾的職責,繚並沒有做出解釋,轉眼間,兩人再次拼做一團,而就在幾次呼吸之後,一道身影陡然衝入這凶險的戰局當中,唐憶急忙間撤手後退,薩爾手中的刀卻已經毫不留情地刺穿那黑影的腹部,拉開一道巨大的口子。

    「不、不——不……回來、回來、放下……放下……」鮮血猶如湧泉一般從那被撕裂的腹部流出,那裹在華麗大衣下的肥胖身軀卻兀自徒勞地揮著手,身體撲在前方那人的身上,「安格斯——不許、不許這樣……變回來……變回來啊……變回來……」

    人之將死時爆發的力量委實巨大,即使以薩爾的力量,此刻也覺得手中的長刀如同砍進了一塊巨大的板油,怎麼也無法擺脫。切莉那流著血的身體不斷向前推著安格斯,而手持長刀的男人也值得一步步地後退,任由這女人肥胖的短手在他的臉上噁心的抹著,不斷哭喊、尖叫,直到聲嘶力竭……

    「變回來啊……安格斯……你……放下刀,回來……」

    就這樣,隨著那命令的聲音變為哭喊,最終變作祈求,當那聲音越來越弱,在薩爾臉上撫摸的那兩隻胖手也終於停止了下來,最後以一個抱住他頸項的動作陷入死亡。當他滿臉厭惡,用力地推開這具噁心的胖屍體,這才發現,眼前少年的眼神,已經變得格外的陰冷,緩緩地舉起了刀。

    「那麼……夫妻同心,你準備好去陪她了嗎……」

    「嘿,就是要這樣的眼神啊。」

    口中說著這樣的話,薩爾舉刀一笑。這樣的眼神他見過很多,那是對敵人已經萌發了堅定殺意時才能出現的眼神,但不知道為什麼,眼前少年的這種凝望卻使他有著一絲很奇異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這個身體的樣貌並不適合這樣眼神吧,再或者是因為一個身體中有三個靈魂……他這樣想著。

    不過,就在薩爾撲出去的瞬間,那少年的眼神卻陡然有了些變化,似驚似怒,當兩刀相交,薩爾才赫然發現有一種奇特的柔力將他推開,隨後,卻間那少年一個轉身,跑入了旁邊的一道密門之中。而就在他反應過來要去追趕之時,爆炸聲轟的響起,密道的入口,坍塌了!

    「回頭……讓我殺了他……」

    「嘿,幹嘛這麼生氣,那胖女人是你姘頭嗎?你也太不挑了……怎麼樣,如果承認,我立馬想辦法幫你姘頭報仇。」

    「你……」

    與繚說著話,在地道中飛速穿行,回想起片刻前的事情,唐憶心中的確有些生氣。因為在看見切莉那樣死去的時候,唐憶心中的確萌發了巨大的殺意,然而,也在此時,繚在心中說話,表示不幹了。

    「你要出手救援的理由已經死掉了,如果涉及到這樣的私怨,你自己以後想辦法,我不會再與以前的同伴交手,所以,準備逃吧……」

    因為這樣的理由,唐憶也只有選擇轉身逃命一途,而當七折八拐地衝出那長長的密道,赫然便是足以俯瞰昆恩堡的懸崖之上,滑翔翼頂著風雪,靜靜地立在原處。

    時間應該是下午,天空卻是灰濛濛的一片,風雪之中,昆恩堡內不少地方仍舊亮著燈光,越過昆恩堡,明鏡湖面泛出鐵色的光芒,再遠處,則是環繞的山脈與樹林,白茫茫的鋪展成一片。

    體內,是已經開始緩緩變淡的靈魂,雖然這過程很慢,但是可以想見,最多半天,加百列與繚兩人便要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

    他可以知道兩人當初的打算,但這時沒有人說話,昆恩堡依舊混亂一片,那裡有著他想要探究的秘密與他所重視的朋友、以及他想要殺死的人……加百列與繚將選擇的權力留給了他。過得許久,他緩緩走向滑翔翼。

    想好了嗎?假如不成功,從這裡掉下去……會死……

    少廢話,我飛過,你沒有……外行人別插嘴……

    片刻後,那風雪呼嘯的崖頂,有一道灰影呼的凌空撲出,隨後……向著崖低直直墜下……

    彷彿三角形的灰影飛快地墜向下方參天的林木之中,只在呼吸間,首先消失在昆恩堡巨大的堡壘後。又是一次呼吸,城堡後方,那灰影帶著一道瑩綠的光點,飛鳥一般的衝上天空,風雪之中,先還飛得搖晃,不一會兒便已平穩下來。那古怪的物體在山脈與堡壘間一個轉折,隨後消失在西北方的風雪中。

    有些事情,現在不做,自己還會有機會,但有些遺憾,如果這時不去彌補,恐怕就再也沒有彌補的可能了吧……

    目的地:丹瑪!



第十八章 表白     


     的魔法光芒在手中亮起,通過噬魔體的吸收、施放,則的精確調整,將這風系魔晶的力量轉換為飛翔的巨大動力,滑翔翼便憑藉著這股不斷持續的風力,以難以想像的高速劃過風雪中的天穹。

    以這樣的方式遨遊這個世界,對於唐憶來說還是第一次的體驗。以前的兩次滑翔翼試飛,第一次學習理論知識,隨後以失敗告終,第二次也只是飛行了相當短暫的時間。而現在,憑藉著噬魔體與魔法晶石的力量,這架滑翔翼便赫然變為了可超長距離飛行的神奇交通工具,帶著他跨越上百里的距離。

    腰部的傷口在地道之中便已做過緊急處理,此刻儘管速度極快,但本身處於風系魔力包圍下的唐憶並不會受到風力的影響,再加上受過武技的訓練,身體要比一般人好得多,此刻的他,並不會感到太多的難受。

    風雪之中,下方是延綿灰白的崇山峻嶺,偶爾也能依稀看見一些人工建築的痕跡,卻也在山坳間一晃即沒,飛離昆恩堡大概二十多分鐘的時間,飄雪漸漸減弱,終於轉為陰天,日光在西方厚厚的雲層中時隱時現,下方的景物,也開始變得清晰。

    這個世界仍未受到太大面積的開墾與破壞,所經之處,大多都是原始的山嶺與森林,河流在山間淌佯而過,一條條神奇的水路在大地之上分合聚散,猶如這個世界最為純粹的血脈。偶爾可以看見穿梭山間地蜿蜒小路。位於路旁的小規模農田、村落,行人走過田埂、石橋,翹首仰望。偶爾也有孤單的飛鳥在冬日裡的天際盤桓,唱出沙啞落寞的調子,甚至還有一次接近山林時,唐憶看見一隻巨大的魔獸在林間飛奔穿行,轉眼間消失在山林深處的彎道間。

    從丹瑪出發,到達昆恩堡,用了足足四天多的時間。不過,陸路本就蜿蜒,這個世界又沒有現實世界那般超大規模的爆破技術,經過一些古老山林時。道路往往要繞上好幾個大,再加上來時懷地是觀光的心情,馬車行駛不快。這次飛行回去,竟然只是兩個多小時。便在唐憶眼中出現了相對熟悉的景色。

    縱然已是冬天,伊倫河的支道仍是水勢洶湧,當飛過一條華麗堅固地石橋,唐憶便認了出來。這裡赫然已經進入丹瑪附近鄉鎮範圍。

    相對較寬的主幹道S形的出現,四周的農田規模也相對變大,甚至有一刻。滑翔翼直接從一個小鎮上空飛過。引起了下方不少人地指點議論。愈是靠近丹瑪。天氣也變得越來越好,而當滑翔翼繞過了環抱丹瑪的拉爾凱夫山脈主脊。雲層便在西面的天際間豁然開朗,彤紅的落日將整片天空染成燦爛地緋色,又過得幾分鐘,在航船縱橫的伊倫河引導下,丹瑪那巨大的城牆便出現在了唐憶地視線當中,越過城牆,丹瑪城內地建築群落鱗次櫛比,畫如棋盤,幾座比較巨大地建築:例如聖光塔、魔法修行台、大祈願聖壇以及維持城市屏障的魔法巨像林立其中,以鶴立雞群之姿睥睨四方。

    當滑翔翼高速駛近,城牆上空赫然便有人用魔法顯示出要求降落地信號,四周巡邏的十幾名士兵也飛速聚集過來,望向這古怪的飛行器。

    魔法技巧的運用中,有著許多使人飛行的法子,不過,能夠有這樣的高度與高速飛行的魔法師還真不多見,丹瑪城內限制過高的飛行,而在丹瑪外牆與內牆之間的這段距離,就更是禁飛的區域,眼見滑翔翼飆射而來,幾名位於塔樓上的隨軍法師已經在前方的城牆上織起空氣壁障,而十幾名士兵也擺出了如臨大敵的模樣。而就在飛行器接近城牆之際,巨大的風系魔力驀地爆發開來,形成反方向的作用力,對滑翔翼做出完美的減速,降落向寬闊的城牆之上,而那堵看來渾厚的風之壁障,則在觸及飛行器的瞬間,消失無蹤。

    事情並不麻煩,當唐憶從懷中掏出隨身攜帶的皇家徽記,接下來的事情自然是隨便他尋找合適的理由,吩咐巡邏的士兵看顧好那滑翔翼,片刻之後,唐憶便跨上了一匹最好的軍馬,直奔丹瑪市區。

    人群洶湧,穿行如織。記憶,也在那飛速的奔跑中席捲而來……

    依然熟悉的街道、依然熟悉的建築、景色、人群、生命……原來那禁錮在昆恩堡的陰冷死亡中十七年的靈魂依舊可以熟悉的回憶起這些東西,那曾經的溫暖、佳人笑臉、嬰兒哭聲,曾經的意氣風發,一切都如此的近啊,彷彿那日只是出門,未出丹瑪便已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如果是那樣……

    如果是那樣……

    然而無論如何,一切是發生了、過去了,十七年,那在昆恩堡中的年年歲歲,他可以感受到這一切……那春日到來的季節,丹瑪的花開了,紫嫣紅,她在其中綻出有些慵懶的獨特笑臉,夏日到來之前,她會剪起清涼的短髮,牽著咿呀學語的孩子,走過那街道與橋樑,秋天,大海泛起溫馨落寞的波光,音樂的光華中有她孤單的影子,寒冷到來時,房間裡亮起那溫暖的燭火,桌上那稱不上豐盛的晚餐,等待著離去之人的回歸。渺渺中傳來了歌聲,那是誰的歌唱……

    這一切,都不會再有他了……

    感受到加百列的心情,唐憶忽然間熱淚盈眶。

    軍馬在那熟悉的圍滿草藥的院落前停下。

    房間裡有著淡淡的魔法燈光,擦乾眼淚,伸手撫過那茂盛的花草,傍晚的風中,草木簌簌地輕搖晃動,彷彿在歡迎著舊主人的回來,走到門邊,他輕

    起手,又一次次地放下。渾身微微的顫抖。

    這一刻,唐憶已經將身體地控制權完全交給了他。

    擁有冥界法則的人,不會被任何人發現行蹤,然而或許是屬於靈魂間的奇妙聯繫,在他第五次放下手時,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出現在門邊的,是頭髮蓬亂,神情憊懶的少年。

    一瞬間。他心中湧起對鏡自照的感覺。

    「唔,總感到門外有什麼人,你這樣的身手瞞不過我的啦,不是說去昆恩堡玩了嗎?怎麼突然回來了……」沒等他回答。少年轉身揮了揮手,「……進來吧,站著幹嘛。」

    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

    進入房間,只見地上橫七豎八地堆著不少酒瓶。少年收拾著桌椅上地幾件衣服,順手扔到一邊,口中不滿地嘟囓:

    「別奇怪了,這幾天找人幹架。那女人就給我在家喝酒,我今天早上回來就是這副鬼樣子,睡到現在還沒來得及收拾……」順手拾起地上一隻酒瓶。晃晃裡面還有半瓶酒。當下如同喝水一般地望嘴裡灌。隨後咕嘟咕嘟地用酒漱起口來。

    「呃,芭芭拉……老師……她不在嗎?」

    「這幾天日子特殊。去過昆恩堡的你也已經知道了吧?我也不好說什麼,反正……這幾天還是隨得她去好了。正好賽恩城那邊有一次規模很大的魔藥診會,聽說她昨天就趕去了,大概明天才會回來吧,這樣的日子……讓她忙得喘不過氣來總好過醉個半死……」一面說著,菲利克斯一面從背後撈出一隻藥箱,扔到前面地桌子上,「怎麼搞得?受傷了?自己包紮下吧,藥不錯的。你這噬魔體又不受魔法,不過反正我也不會……對了,還沒說怎麼突然回來了呢?總不會是聽說了昆恩堡的事情,弄清楚我們的關係後趕著回來安慰我和那女人吧……」

    「呵……事情有些複雜,不過……倒是真地聽說了那些傳說……」

    聽到芭芭拉不在的消息,出奇的,加百列的心中竟然沒有過多地遺憾,此刻他只是一面對腹部的傷口進行包紮,一面注視著面前的少年,至於菲利克斯,則彷彿沒有感覺到這灼人地注視,轉身從廚房裡拿出一些已經冷卻地食物,一邊說話一邊埋頭大吃起來。

    「唔…… 傳聞嘛,是真地沒錯,那個叫加百列的傢伙,雖然我從小沒有印象……但是,應該是我地生父吧。以前在各處遊歷的時候,我還特意到那裡去看過雕像……很顯然沒有我這麼帥,看起來像個娘娘腔,不過總算做的事還挺剽悍,我也沒必要否認了……呵,記得當時我背著雙刀,過去踢了那雕像幾腳,跟他說:『老爸,比你更帥的兒子過來看你了哦,這樣一來,我也算盡了當兒子的義務了吧。』……當然,如果那傢伙真的在天堂上看著,沒盡過什麼贍養義務的他應該也不怎麼認得出我吧……」

    一面吃著東西,菲利克斯心中毫無芥蒂地說出這些話來,唐憶低頭一笑,卻聽得他問道:「對了,按照一些機密的資料,這一次的魔法潮汐算是隔了十七年了,當初我老爸在那裡弄了一個留影法陣,這個點上,應該會因為魔法潮汐而發動了吧,你這次去看到什麼了嗎?」

    微微一愕,才想說些什麼,卻間菲利克斯敲了頭一下,自顧自地說道:「嗯,你這個時候回到這裡,那應該幾天前就離開昆恩堡了,算了,還是以後問其他的人吧……」

    「你……知道留影法陣的事?」

    「當然知道啊。」菲利克斯抬頭翻了個白眼,「有一段時間,我曾經花大力氣追查過這方面的事情,雖然很機密,但是只要有手段,要找出來並不難。」

    「那……」唐憶只覺得口唇間有些乾澀,「既然你知道,這次魔法潮汐……為什麼不去呢……」

    「呵……」放下麵包,菲利克斯歎了口氣,「我老媽啊……她不希望我過去,她態度很堅決,我也難得做一次孝順兒子吧……」

    簡短的回答中,隱藏著很多的東西,唐憶無法分析出其中埋藏著怎樣的情緒,但過得片刻,加百列卻彷彿相通了一般,輕輕一笑。菲利克斯與他對視片刻,將放食物的盤子收拾進去。坐回來後,一面用酒瓶在桌子上擺著玩,一面說著話。

    「我知道你說這些地意思……或許你會覺得我冷血吧,不過……死掉的人已經不存在了,活著的人只能更好地活下去……」

    「哪有,我覺得這也是正確的態度啊……」

    「呵…… 我媽那個人,你也知道啦,脾氣雖然暴躁,但是思想很老土。心軟得像棉花糖一樣,受了傷之後又只願意把傷口放在最隱秘的地方,連我這個兒子也沒什麼辦法…… 說起來有些難聽,不過無論如何。這個世界上,目前也真是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了,過去親眼看著我老爸再死上一遍,說不定她也會在哪天喝酒把自己醉死也說不定。雖然說死了老媽以後少個人嘮叨,但是……唉,沒有什麼實際意義的事情,還是少做吧……」

    或許是很少用這種語氣說明些什麼吧。菲利克斯罕見地歎了口氣,沒再說下去,酒瓶在桌上一層層地堆起來。如同圓錐形的高塔。

    「真有愛啊。都是拉老師喝的?」

    唐憶瞪著眼睛感歎道。

    「當然啊。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女人酒量大。練的又是叫柔水之刀地武功。酒品也不怎麼好,發酒瘋時不是想打人,而是想喝更多的酒,我出去這幾年沒把她給喝死真算走運.

    的……」

    接下來,兩人說地卻都是一些煩瑣小事,如同之前唐憶與菲利克斯在一塊時那般的閒聊,不知不覺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菲利克斯整理著那酒瓶高塔,道:「對了,已經回去過了嗎?你那個漂亮的同居老師這些天老心不在焉地呢,掛念你哦,呵呵,今天的魔法潮汐,到午夜時據說有流星雨,是情人相會的好日子,真有愛啊…… 真想去光神宮大殺一頓,上次那個叫愛德華的傢伙像個烏龜一樣縮在裡面不敢出來……」

    「呃……」微微一愕,望望外面地天色,唐憶站了起來,「呵……說起來也該走了,替我問候芭芭拉老師好……」

    「嗯,會的。」

    坐在椅子上,亂髮的少年笑著揮手。臨出門時,唐憶轉過身來:「呃,有一件事,我知道問了好像很蠢,但是……在昆恩堡聽過你父親地事情後,我一直想知道……你恨他嗎?」

    「恨?幹嘛要恨?可以隆胸咩……」少年聳了聳肩,「不過說起來,或者也談不上什麼愛吧,我和那個人畢竟沒有過什麼交集,還沒學會說話之前他就已經走了,血脈這種東西,可以成為親近地理由,但是如果連親近地機會都沒有,當然也就沒什麼感情,未必他是我老爸我就要喜歡他……不過,去過昆恩堡之後,我想我應該可以理解他吧……」

    菲利克斯笑了笑:「男人嘛,有些事情總是沒辦法避免的,在那裡死掉,我想他也不是心甘情願地吧,所以……至少我可以理解他,以一個男人理解另一個男人的態度……」

    「呵……」

    就那樣站了一會兒,唐憶轉身準備拉上門,卻見裡面的菲利克斯正抓住底層的一隻酒瓶,向外拉出,頓時,整座酒瓶砌成的高塔便轟的一聲掉下,落成滿桌碎片。

    「真有愛啊……原來只要拉出一隻,整座塔都會倒掉……」

    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從菲利克斯口中喃喃說出,那滿意的神情便成為了門縫中映出的最後一絲影像。拉著軍馬,他緩緩地從街道一側離開了。

    「……去賽恩城吧,如果速度快些,我想或許還可以……」

    「對我來說,很滿足了……」失望自然是有的,不過此刻,加百列卻用淡淡的笑語打斷了唐憶的說話,「能夠見到這樣的一個孩子,作為父親來說,我很滿足了……他比我更會忍耐,會取捨,將來……也必會比我更強吧……」

    想起兩人方纔的對話,唐憶卻有些疑惑:「你們倆剛才打什麼啞謎呢?」

    「呵,他大概猜到一些東西了吧……」加百列的回答,無疑令唐憶吃了一驚,「芭芭拉不希望他去昆恩堡,是因為顧忌後方隱藏的那股力量,不希望性格尖銳的菲利克斯涉入我當初涉入的事情當中,以芭芭拉的性格,為了孩子而選擇放棄報仇,是令我感到欣慰的一件事,不過……菲利克斯向我證明了他能夠照顧好母親,同時卻也在暗示……」

    歎了一口氣,加百列有些無奈地說道:「……即使沒有追索昆恩堡的證據,他或者也已經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並且已經在準備復仇的舉動了……」

    由於與繚的約定,關於這件事情並沒有說得太多。腦中有著很多混亂的思緒,不知不覺間,交錯輝映,他已然走到了離家不遠的道路上,躲在樹蔭的下方,遠遠的,暴風與怒加正在庭院中巡視。如同巨傘般的樹下,一身鵝黃睡衣的芙爾娜正推著熟睡的小雪緩緩地漫步,望著那兩人,他突然間不知道該進去還是不該進去,這原本是一個非常明白的選擇,但到得此時,卻彷彿有什麼東西陡然梗住了他的腳步,令他在那裡久久的站立。

    「做你想做的事情吧,阿爾……假如你死過一次,或者便會發現,許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很簡單……」

    就在那貴族的宅邸間,金髮的女子推著輪椅返回了房內,溫馨的亮起,過了許久,那金髮女子又輕輕地出了門,走過草坪,準備將半敝的大門緊鎖起來。關門前,她照例地望了望兩邊的街頭,隨後退回兩扇鐵門後方,仰起頭,她深吸了一口氣,燈影映照出那落寞的笑容。

    希望今天……他也是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吧……

    照例地在心中想了一遍,正準備將門推上,一道人影卻在不知不覺間到了她的面前。驀地抬頭,驚喜的叫聲還未出口,那身影已上前一步,輕輕地摟住了她。

    腦中轟的亂成一團,這樣的擁抱,她已經在心中想過無數次,卻怎也想不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一時間手腳都變得僵硬,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心臟「砰砰砰」跳的厲害,幾乎要跳出胸口,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是幻覺嗎、是幻覺嗎、是幻覺嗎……

    「芙爾娜,我……喜歡你……」

    彷彿是解脫了什麼一般,少年在擁抱中低喃出聲,片刻之後,街道邊便響起了女子嚶嚶的風哭泣聲,隨著夜,傳出好遠、好遠……
作者: kiny840515    時間: 2010-2-23 11:06 PM

本帖最後由 kiny840515 於 2010-2-24 08:54 PM 編輯

第十九章 舞會開始

璀璨的流星劃破大氣的時候,滑翔翼掠過夜空,小雪

    最大的一波魔法潮汐就在片刻前開始爆發了出來,此刻從天空中向下望去,原本只能望見起伏輪廓的漆黑山林間赫然升起一道道直沖天際的美麗光流,黑暗蝶宮的魔法力量從大地的每一處縫隙中噴薄而出,形成五顏六色的的彩虹巨壁,在山麓間曲折蜿蜒,瑰麗壯觀。在那同時,唐憶也感到身體內兩個靈魂的主要意識終于沉沒了下去,匯入意識之海的深處,僅留下維持冥界法則與殺人技巧的基本思維輔助唐憶,完成對這個世界最后的燦爛告別。

    “我們想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再要說什么兩不相幫的話就太過自私,無論如何,我們只能給你這最后不多的時間,私怨也好,大義也好,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吧,如果真與某些人發生了沖突,就讓我在地獄中再跟他們說抱歉了……”

    這是繚最后所說的話,回想這次的事情,繚並未為他自己做過什么,除了殺滅活屍可以說是為了讓靈魂得以解脫,此后便是為了讓加百列回到丹瑪告別最后的遺憾,而在這其中,出手傷肖恩,對自己的族人揮刀對峙,他的心中,未必沒有經過動搖與取舍吧,而到得最后,明知唐憶打算對付的是自己以前的同伴,他仍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將力量毫無保留地借出,就令得唐憶頗為感動和敬佩。

    從自己解開心結,擁抱芙爾娜之后。加百列沒有再說過話,但唐憶可以感覺到他在為自己感到高興。這次的行程沒能見到芭芭拉,不是沒有遺憾地,但是目前這個樣子,也就夠了,能夠這樣子告別這個世界,就算下地獄也沒什么好抱怨的了吧……

    心中有著某些理由,無法在丹瑪停留太久,只與芙爾娜相處了短暫的時間。甚至連話也沒有說上幾句,看過了沉睡的小雪之后,兩人騎著馬去往城牆,當滑翔翼升上天空。芙爾娜揮著手與他做著告別,盤旋兩次,他將這一切拋開在視野之外,飛翔過巨大的山脊。迅速離開。

    男人嘛,有些事情總是無法避免的……這是菲利克斯說的話,自己也是認同的,不過。只在一年之前,恐怕自己都難以想像有一天會這樣正式的考慮與殺人、鮮血有關地事情吧,一年之前。自己同樣無法想像自己會以珍惜現在這個理由選擇接受芙爾娜。生活與經歷會改變一個人。很多的選擇永遠無法知道它是否正確。但選擇仍然得進行下去,自己曾經是個很保守現實的人。總想著假如有一天選擇會造成傷害,那么不如從一開始就選擇傷害可能最小的項目,但現在卻在考慮有可能變得完美地結局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自己變得可笑和幼稚了嗎?

    是與加百列、菲利克斯這些人相處后發生的轉變吧,他們的生活並未達到完美,加百列最終死去了,菲利克斯的心中或者也藏著某些無法逆轉地傷痛,但自己卻可以清晰地感覺到,盡管這樣,他們也都在毫無保留地燃燒著自己,與某些東西做著最大程度的抗爭,或許是這種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終于感染到了自己,使自己也終于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無論如何,再睿智地眼睛也無法看到前方的變數,再適當的選擇也未必能夠真地通往最少傷害地結果,這一次,自己想試試。

    上方是璀璨降落地流星雨,下方是徘徊流淌的魔法光路,遠遠地,歡慶的魔法光彈升上天空,爆開、消滅,雪越來越大了,隨后,昆恩堡的巨大輪廓出現在山勢的遠方,七彩的魔法力量通過明鏡湖底直沖云霄,形成最為燦爛壯觀的奇景。

    接近昆恩堡范圍之時,游散的靈體與身體內加百列與繚的殘余靈魂發生了共鳴,思感千百倍地擴散開去。

    滑翔翼在無人的高台上悄然降下。

    他可以感受到此刻正在昆恩堡中進行的殺戮,離開的這半天之中,無法清楚發生了什么事,但顯然就在這段時間里,某些矛盾終于激發到了爆發的臨界點,炎龍軍團不再保持平靜的搜捕,而是終于找到了明確的打擊點,就在此刻,前方的堡壘當中軍隊正與聯合起來的大股貴族力量展開厮殺,感受到了某些東西,黑暗中,他諷刺地一笑。

    原來是這樣嗎,看起來最大的助力,一開始就是敵人……

    在昏暗的過道間穿行,身體的四側、上下,一隊隊士兵穿行在堡壘當中,帶著喧鬧與殺意,他卻只是從容地向前走著,往往與士兵們只是間隔前后腳的距離,卻沒有任何人能夠發現他,光影之中,十七年前的默劇正在無聲上演,那年的這個時候,也是殺戮激烈的時刻,偶爾可以看到猙獰的活屍一擁而上,死屍、鮮血遍地,當用手去觸摸,才發現這一切都是過去的假象。

    穿過風雪中的過道、花園,不久之后,他來到后方巨大的堡壘前,隨后伸手推開緊閉的大門。

    大門內一片漆黑,沒有人,風雪聲呼嘯而入,這是方才切莉死去的大廳,一旁的密道入口已經塌陷,屍體依舊以原樣躺在大廳之中,循著心中的感覺,他來到那具肥胖的死屍面前,為她閉上依舊圓睜的雙眼。

    為什么……無辜的人會死去呢……

    遠處傳來腳步聲。

   

    二十人的巡邏隊伍,配合三名魔法師。巡邏而來時,他們看到了敞開的堡壘大門。

    堡壘之中一片漆黑。但就在士兵經過地時候,淡淡的螢光卻從其中映了出來,一道人影靜靜地站在那兒,一閃而逝,有如幻覺。

    “什么人!你們看到了嗎?”

    “是魔法潮汐的光芒吧……”

    “火球試探……”

    身經百戰的隊伍,

    出現的一瞬間便已擺好了防御的陣勢,而隨著小隊長令,圍在其中的一名法師將火球扔向了預定的位置,而當火焰爆開。熊熊燃燒地明亮火光也照亮了整個大廳。

    “沒有人……但是……”

    “這是誰干的……”

    方才被火球擊中的地方,赫然已經形成了一個兩米多高的火堆,原本應該是橫七豎八躺在各處地屍體如今完全被堆壘起來,在火焰中不斷燃燒。以謹慎的態度進入大廳。士兵們警惕地在四處搜查,原本掛在大廳四周的幾片帷幕此刻已經被撕了下來,正是有這些布條,那屍體堆才會如此迅速地燃燒起來吧。

    隨后。大門無聲地關上了。

    空氣之中傳播著詭異的波動,隨著大門地緊閉,渺不可聞的奇異樂聲隨著留影法陣的運作,在整個昆恩堡的范圍內響了起來。有如洪荒初始時這個世界地聲音,當那音樂逐漸轉高,幾乎所有人的靈魂都為之一顫。殺戮停止一瞬。隨后按原定軌跡繼續運作起來。

    “什、什么東西……”

    “門被關上了——”

    微微的失神后。士兵們方才發現了這一異狀。還未來得及反應,堡壘地一側陡然響起驚人巨爆。片刻后,那爆炸出現在堡壘地另一側,當四處爆炸先后完成,主要脊柱被炸斷地堡壘就在音樂聲中轟然倒塌,埋葬了其中的一切!

    ……來到這里地初衷,我曾經希望在流星紛落如雨的時刻帶著我的妻子飛上天空,帶著她來到我精心布置的舞台上,欣賞一場最為宏大的表演,這個想法最終沒能實現……

    那令靈魂為之震動的音樂緩緩進行,在整個昆恩堡的范圍內匯成驚人宏大的旋律,十七年前,屬于加百列的演出,籍著法陣的運作,跨越十七年的時間,于焉重現!

   

    音樂進行當中,魔法、殺戮在主堡內匯成一片,相對于訓練有素,配合默契的炎龍軍士,倉促之間受到攻擊,隨后組織起來的貴族隊伍明顯處于劣勢。不過,明白對方不會接受投降,讓己方有機會將看到的祕密說出去,死亡的威脅下爆發出來的求生力量,也是相當的巨大,在幾處主要的廊道間厮殺沖突,守住讓己方可以喘息的幾個樓層,一時半刻間倒還沒有全軍覆沒之虞。

    “該、該死……如果能讓我出去,我就要……啊——拜托輕一點……”

    “二樓那里守不住了,誰跟我一塊去把通道炸塌……”

    “開玩笑,炸塌了我們就沒辦法出去了……”

    “你以為外面那幫家伙會讓我們出去嗎……”

    “不過……這音樂到底是怎么來的啊……在這樣華麗的音樂中死去,真諷刺……”

    一個相對寬敞的房間中,貴族們在其中會集,包扎傷口,交談著進行的戰事,對各方面都有所涉獵的伊琳娜便在用魔藥為人療傷,片刻之后,她站起身來,目光在四周尋找著熟悉的人影。

    “文森特和克娜小公主呢?”

    “剛才似乎是出去了吧。”

    “要死了!這個時候他們跑出去干嘛!”

    “似乎是聽說二樓廊道需要煉金朮師炸掉,所以克娜姑娘自告奮勇地去了。”

    “開什么玩笑!”跺了跺腳,伊琳娜皺起眉頭,“那樣的一個小姑娘,不該讓她參與進來的,而且……那個大個子跑出去湊什么熱鬧,力量不過四級,剛才居然摔在地上碰出一身擦傷來,以他們的身份,要是出了什么事情……”

    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該怎么跟老師交代啊……這句話並沒有說出口,當然也沒人知道,在伊琳娜的心中。除了答應加百列要照顧地文森特與克莉絲汀娜之外,此刻這里的眾人都是可有可無的棋子而已。正要出門,一陣震動陡然傳來。

    “第二層回廊塌掉了……”

    “呃……克娜小姑娘似乎控制不住,不小心把第三層也炸掉了……”

    “不過,好像他們正打算從那邊偷襲過來,現在一大群人正在干瞪眼……”

    “干得真棒……”

    紛亂的叫嚷聲中,文森特分開人群走過來,一身衣裙已經變得臟兮兮的小姑娘正興高采烈地坐在他的肩膀上,小英雄一般的揮著手。隨后便看見伊琳娜怒氣沖沖地跑了過來,興師問罪。

    “哼,你在嫉妒我嗎?”

    對于伊琳娜,小女孩保持了一貫針鋒相對的態度。而沒有假扮雪莉身份的伊琳娜對于這個刁蠻地小丫頭似乎也沒什么好感。

    “嫉妒你?要不是答應了人要照顧你們,我才懶得管你們的死活!”

    “好啦好啦。”眼見兩人間的氣氛劍拔弩張,文森特便笑著出來當和事佬,“反正也沒什么事不是嗎?雖然出了意外。但是也打亂了他們的計劃,更難得地是沒有死人哦。克娜真厲害……”

    “沒有死人有什么好誇耀的,我寧願那幫家伙全死光了!還有你,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出去湊什么熱鬧!”

    “呃……”

    “誰說文森特哥哥沒有自保的力量地,你都不知道……哼,才不跟你說!”生氣地反駁過去。隨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小姑娘哭喪下了臉。“不過……阿爾他……文森特,阿爾他真的不會有事嗎?”

    “絕對不會的!”伊琳娜驀地大叫起來。隨后文森特也是一笑:“放心吧,阿爾他很厲害的。”

    “可是為什么這么久了都沒有他地消息……”想著這件事,克娜的眼淚幾乎就要掉下來,一旁卻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放心吧,小公主,我也保証你的阿爾哥哥不會有事,事實上,我還想著他來救我們呢。咳咳……”

    微有些蒼白地臉色,夾雜著咳嗽地聲音,是手臂

    ,正在進行包扎地約書亞,此刻看來雖然很弱,但沒方才他以王蛇之晴奮力抵擋數十人沖殺時的勇猛,說到阿爾,他地眼中泛起一絲淡淡的悵然:“只是想不到……雷比亞斯真的是他們那邊的人……”

    這次變故的起因,是由于眾人在留影法陣的影像中發現十七年前雷比亞斯便已死去這一事實,而后,由雷比亞斯親王的命令而來到這里的炎龍軍團便陡然向貴族們發動了襲擊,眾人這才知道,無論是肖恩法師還是雷比亞斯親王,原來從一開始便做好了血洗這里的打算。

    有了這許多人的保証,小姑娘的情緒才暫時穩定下來,心中卻依舊擔心唐憶的安危,拉著文森特跑到一邊,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就在這片刻的時間當中,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亂,似乎又有幾個被怪物附身的貴族陡然間發難,頓時造成了巨大的破壞,伊琳娜與約書亞當即沖了出去,不久之后,一個消息也由在前方沖殺的人群中傳來回來。

    據說——只是據說——負責指揮炎龍軍團的提摩西將軍,就在方才遭到刺客的襲擊,在大衛、安妮以及方才展露出高超身手的安格斯子爵等數名高手的保護下,依舊被人斬下了頭顱,如今已經死了。

    而就在炎龍軍團的后方,一個如同幽靈般的存在此刻也確實游走其中,不斷與安格斯子爵發生碰撞的過程中,對整個炎龍軍團的戰線,造成了巨大的破壞……

   

    不久之前……

    喊殺之聲遠遠的傳來,主堡高層的某處廊道中,留影法陣匯成諸多的幻影,隨后,交談的聲音傳了出來。

    “……十七年前,真正的提摩西將軍便是死在這里,我知道的並不多,不過,確實是繚前輩殺的沒錯。薩爾你不是說想要觀摩繚前輩的戰斗方式嗎?留影法陣可幫了大忙了……”

    位于走道盡頭的,是提摩西、大衛、安妮以及恢復了安格斯子爵打扮的薩爾四人,就在他們的前方,十余人在走廊間緩緩地走動,其中便赫然有著一個更年輕的提摩西。如果不仔細看,或者很難發現這些人竟然是幻影——隨著魔法潮汐的加劇,法陣的影像也愈發的逼真起來。

    帶著淡淡的笑容,提摩西領著他們走道一個位置,隨后伸腳在地上蹬了蹬。

    “具體過程我也有興趣呢,我只是后來才發現提摩西的屍體,就是倒在這個位置……嗯,現在這里的十幾個人,好像都是橫七豎八地死在了這里,幾個人在死前反抗了一招,更多的甚至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也難怪他能夠對付加百列那個怪物了……”

    “當時的那次戰斗我沒有參加,不過……”安格斯望著此刻正走來的提摩西影像,提出了心中的問題,“聽說當初真正參與到戰斗中去的只是少部分人,大多數都只是在暗中看著,是吧……如果當時大家一塊出手了……”

    “唔……”回想著當初的事情,提摩西卻是心有余悸地搖了搖頭,“當初這里的確有很多人,不過如果全都出手,恐怕損失會更大也說不定,加百列那個怪物的戰力和韌性……實在太恐怖了,繚前輩能夠最后跟他做到同歸于盡的結果,運氣也占了很大一部分……不過,與加百列進行公平戰斗的要求,卻是繚前輩親自向大祭司提出的,大祭司后來之所以答應,一方面是因為認同加百列的確是一位英雄,另一方面,恐怕也是不願意增加更多的損失吧……從那兩具活屍的戰力,你應該就可以看得出來了……”

    正說話間,提摩西的幻影已經走到近前,也在此時,一道人影陡然從對面的天頂躍出,才一落地,幾道刀光幻出,位于他周圍的幾道人影立刻便倒地身亡。

    俯身,急沖,快如閃電的刀芒不斷揮斬,四周的幻影也在這刀光下倒成一片,轉眼間,那屬于繚的人影也已沖到近前,提摩西揮手笑道:“你看,果然是在這里,繚前輩他……”

    話音未落,幾道幻影便在他們身邊展開了一場瑰麗的殺戮,片刻間猶如花開花落般的搏殺,繚的身影舞動間,安格斯陡然大喊一聲:“當心!”揮刀斬出。

    然而,這一反應仍舊是晚了一部,在提摩西回頭微笑的瞬間,原本的幻影間陡然閃出一道真實的刀芒,眨眼間揮過了提摩西的頸項,將那道笑容凝固在鮮血之中。下一刻,薩爾的刀光斬出,巨大的斬馬刀也在怒喝中揮出驚天的威勢,安妮的魔法盾卻在張開的瞬間黯淡下去,唐憶的身影在一瞬間沖出兩道刀芒的揮斬,一手掐住安妮的脖子,將她的身體轉過一邊,迎向對面凌厲的攻擊。

    斬馬巨刃倉促間轉向一旁,擋下薩爾攻擊的瞬間,大衛身軀巨震,一口鮮血噴出,卻沒有忘記大喊一聲:“住手!”也在此時,魔晶按上毫無反抗能力的白袍女法師胸口,如雷爆響在瞬間響徹整個通道。

    彌漫的煙塵之中,唐憶從魔法的亂流中沖出,瞬間與安格斯交擊數刀,這一下攻其不備,在安格斯的手臂上留下了兩道創口,還待再攻擊,大衛已經揮舉斬馬巨刃瘋狂攻來,眼中血絲滿布,睚眦欲裂。

    “嘿……”

    無法抵抗兩位高手的聯手,輕笑聲中,唐憶籍著巨刃揮斬飛退而出,撞穿了盡頭的琉璃窗戶,飛出堡壘之外。當安格斯疾沖到窗口之前,所見的便是唐憶在雪花飛舞的半空中比出一個挑釁中指的動作,隨后,一個翻身,從下一層的窗口再次躍入城堡。

    片刻后,抱著白袍法師滿是鮮血的身軀,城堡里響起了男子悲痛欲絕的吼叫聲!



第二十章 宣言

覆蓋整個昆恩堡的范圍,通明的連綿堡壘群靜靜流淌進每個人的心里。便連擁有著現代音樂造詣的唐憶,都無法弄得清楚,這樣的音樂倒地是用何種樂器奏出,因為在許多時候,這分明就是自然的音調,風聲、雨聲、樹聲、生命舒展、盛開之聲,足以刻入每個人的靈魂深處,然而,在殺戮愈發猛烈,伴隨著越來越多的生命、鮮血流逝中出現這樣華美瑰麗的宏大演奏,其中的反諷與嘲弄,就著實沉重和黑暗。

    不久之后,所有屬于炎龍軍團、雷比亞斯親王的人都不得不承認,恐怕是遇到比活屍更難纏的存在了。

    先前出現的那兩具活屍縱然凶殘,但從另一方面講,這是憑著生命本能驅使的生物,它殺人並未存在著怎樣的目的性、選擇性。然而現在,不斷出現在城堡中,對炎龍軍團一方眾人進行殘殺的這個存在,卻能夠對殺戮的目標進行過濾,往往選擇最為適當的時機發動雷霆般的一擊,一擊之后,迅速遠離,追上去時,卻是誰也找不到了。

    擁有大氣中的靈體作為覆蓋周圍的眼睛,冥界法則的敏銳,繚的鋒利,噬魔體對魔法師的天生克制,最重要的,卻是屬于暗夜公爵一系的完美暗殺技——當初露西妮離開丹瑪之時留給唐憶的那本小冊子,雖然本人說只是一些小技巧,然而實際的情況,卻是露西妮考慮到唐憶地身手不高。結合他所能擁有的籌碼,整理出來的許多以弱勝強的法門。

    不久前獵殺活屍時,唐憶算不上參與,而且結合靈魂的天生抑制力,這樣的暗殺技巧並未展露出來,然而到得此時,從暗夜公爵巔峰時期獵殺巨神兵的戰斗中淬煉出來的暗殺技巧,用在這些人類的身上,所爆發出來地殺傷力。就令人難以置信的強。

    唐憶此刻的目標,很少會放在那些普通的士兵身上,往往以軍銜或者戰力,由高到低向下排列。從潛伏地黑暗中陡然沖出。剎那間爆發的戰斗,瑰麗而華美,往往是陡然警覺的軍官大喝中出手,威力巨大的斗氣之刃轟然斬舞。聚成各種各樣大面積覆蓋地光刀、劍芒,縱橫凜冽,轟擊四周的牆壁與地面。然而,在這樣威力巨大的光刃覆蓋中。那個沒有展露出絲毫斗氣的身影卻往往猶如舞蹈般從容躲過光刃地每一擊,人影分開之時,大馬士革軍刀的隨手一擊便撕裂了對方的喉嚨。之后迅速遠飆。

    這樣會引起對方警覺地暗殺其中占半數。有地時候。被暗殺地對象還未反應過來便已身首分離。但也有的時候,被暗殺者堅持片刻。便會有數人一齊沖上,准備展開圍攻,不過,這個時候往往便會有魔法地巨大爆炸產生,倉促之間,眾人凝聚起斗氣護住全身,魔法亂流中全身放光的情景的確威風凜凜,但也在這片刻,大馬士革軍刀的鋒銳便會直接沖出亂流,刺入對方的胸膛——未到超階的斗氣,怎樣都無法抵擋住這樣的刺擊的。

    斗氣這種東西,往往進入上階的武者便能夠發出,而若是“王蛇之晴”這樣的神奇武技,能夠激發出斗氣所需要的力量便更小。斗氣一旦發出,結合武器,可以斬出無堅不摧的光刃,足以遠及數米,若用來防身,也能夠對魔法攻擊產生巨大的免疫力,然而薩爾、大衛這樣接近超階的武者卻能夠知道,對上唐憶這種專門尋找對方弱點,攻擊之中一擊必殺的武者,隨便的施放斗氣只能拖慢本身的反應速度,這是他們的戰斗中未曾使用大范圍武技的理由,將力量集中于本身,才是保命良方。

    半個小時的時間里,一個人所引起的傷亡,足以令所有高層軍士感到心驚膽寒。連續九起暗殺,平均每三分鐘一次,死亡人數二十八,其中魔法師十一名,七級修為武者八名,八級修為武者四名,這些人中間,有二十一人是炎龍軍團的軍官。這些殺戮進行時,往往安格斯便在周圍的不遠處,而當他趕到,所能見到的,卻都只是暗殺過后留下的屍體,這樣的事情,使他心中漸漸生出某種明悟:

    他的目標……主要還是我……

    無法知道對手所在的位置,但腦內卻不斷傳來緊張的戰栗感,這說明對方無時無刻不在黑暗中注視著自己,要尋找到自己的破綻,伺機發出雷霆般的一擊。對于以敏捷與速度見長的豹族戰士來說,獵殺別人並不出奇,但是出現這樣被獵殺的情況,就極為罕見,甚至可以說:在他的生命中從未有過……

    壓抑著本身的怒氣,他以無比堅韌的意志力使自己歸于冷靜:敵人是加百列與繚前輩的結合體,出現任何窘迫的情況都談不上恥辱,然而,這種無處著力的感覺……

    真的很難以忍受啊……

    第十起的殺戮出現,五名魔法師毫無抵抗能力的倒在了血泊之中,隨之而來的,卻是士兵的報告,說是發現了對手的蹤跡。帶領著匯合的數百名士兵進入側面的堡壘大廳,所見的

    然是屈辱無比的景象。

    這一座堡壘大廳高達二十余,便如同一個巨大的四方形天井,四周七層方形回廊環繞而上,大廳之內通明,而在廳堂中央的石台上,卻赫然用一根棍子插著提摩西將軍的頭顱——顯然他方才折返了回去,從提摩西將軍的屍體上將人頭割了下來。

    對于死者做出這樣的事情,道義上來說相當的令人憤慨,但目睹著這樣的情況,震懾力也實在是非常的巨大,怒罵之聲沸騰而起,但在這其中,卻也有著掩藏不住的恐懼與心悸,用信號召集著周圍的同伴。數百名士兵轟隆隆地從四周的樓梯沖上,搜查著每一處的回廊。也在此時,一盞吊燈從上方落下,隨后將提摩西將軍的整顆人頭砸成粉碎——剛剛沖進大門,安格斯所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副情景。

    對于已死之人做出這樣的褻瀆,一時間安格斯再也無法抑制住內心的怒火,聚起功力大喝一聲,頓時間聲音響徹整座堡壘。

    “加百列。以戰士的名義,豹族薩爾在這里向你提出挑戰,如果你還是個男人,就出來與我公平地一戰!”

    處于某些考慮。他沒有將心中出現的“繚”這個名字說出來,但當“加百列”這個名字回蕩在空中,四周搜查的士兵就都微微的變了臉色,而在下一刻。對方地回應便籍著某個擴音法陣響了起來。

    “抱歉啊,我不是加百列,而且……以戰士這樣骯臟的名字,你希望在我這里得到什么樣的待遇呢?”

    淡淡的嗓音中。有著某種說不出地冷漠與悵然。不過,既然忍不住回應了,就有可能將他揪出來……深吸了一口氣。薩爾再次開口說道:“那么你是為了替切莉報仇而來嗎?這樣的話。把目標直接放在我身上就好!”

    “切莉……呵。是啊,我是為了替她報仇而來的。不過,也不止是切莉……”

    “……對我來說,你們要戰斗,與我無關,一如當初的加百列,他是為了榮耀和驕傲,義無反顧地與你們展開搏斗,在我地立場上,沒有對你們任何人做出指責的權力。可是這次,我看到了很多無辜的人,他們或許只是為了觀光、游覽,為了這樣那樣不重要地理由而來,你們卻將他們陷入了死地!”

    大廳之中,那個聲音陡然變得嚴厲。

    “原本是有其他辦法地不是嗎?哈里森侯爵不是你們地人嗎?如果要打仗,要掩飾陰謀,要抹殺掉之前的痕跡,你們大可以將整個昆恩堡毀掉,或者將城堡關閉起來,不給任何人進來,要打要殺地人盡管去就是了,你們死光以后,我絕對會為你們鼓掌!可為什么要將這些無辜的人一塊陷進來,讓他們看到曾經的事情,然后再以掩飾之名要將他們殺掉!?”

    如果以政治方面的理由來說,這樣的質問,應該是有些幼稚的,但是在薩爾來說,一時間竟然沒有能夠反駁,耳聽著那個人繼續說下去。

    “我不知道你們是為了怎樣的理由在做這樣的事情,有著怎樣的夢想,崇高也好,卑劣也罷,但無論如何,對于渺小的我來說,我不想去理會你們所謂的大義,我只是單純的對于你們這種行為做出我的一點點抗議,在我來說,你們都是罪犯……呵……”

    聲音回蕩中,那人輕輕一笑:“呵……放心,我只有一個人,而你們有好幾千,我殺不光你們。但我可以保証,在我死之前,會將死亡的恐懼無差別的帶給你們每一個人,當然我也知道你們也有家人,有孩子,但既然來了,你們就應該有覺悟了吧……對于今天會死在這里的人,我想說……我很遺憾……如果能夠活下來,我也希望在今天給你們留下足以回味一生的烙印,讓你們在以后的日子里,無比深刻的反省今天所做過的事情……”

    話音方落,第六層的回廊之上,陡然傳來慘叫之聲,隨后是轟鳴的魔法爆炸,帶著火焰的肢體從上方落下,片刻之間,方才搜查至此的十人小隊就僅剩了一人,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那名士兵舉著武器,在黑暗中不斷退出。

    “不、不……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哇啊——”

    原本今天來到這里的也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若造成這樣戰果的有五人、五十人,他們此刻必定是士氣沸騰,一擁而上,然而當造成這樣事情的僅僅是一人,再配合著方才的戰績、宣言,心中的恐懼便赫然形于表面。不過,當語音顫抖地退后到邊沿的欄桿處,察覺到無路可去,這名士兵仍舊是鼓起了一點點的勇氣,悍然揮刀向前。

    在此同時,薩爾用上最強的力量,飛升沖上。

    六層高樓的距離,對于薩爾來說也不可能瞬息上下,才在半空中。那名士兵已經被一刀斬斷了右臂,鮮血揮灑中,被一腳踢出護欄,慘叫著往下方墜去。瞥了一眼落點,薩爾大叫道:“接住他!”身體以及橫掠過天井的距離,向著欄桿旁地少年舉刀疾

    這一次卻並非將斗氣內斂的戰斗,身在半空,長達五米的巨大刀芒便向著對方斬去。不過,毫不保留的盛怒一擊只換來了對方的微微冷笑。一個側身,一顆爆裂魔晶在他的掌間亮起了奪目的光芒。

    半空中無法借力,但好在唐憶也無法沖上來攻擊,魔法力量的巨爆中。薩爾釋放出斗氣,幾個筋斗向后翻出,降落到地面時,沒有受傷。卻能夠感受到大地的劇烈震動。

    奇怪,半空中地爆炸,不至于波及地面啊……

    帶著這樣的疑惑向前看去,就在他的前方。那斷腕士兵的落點處赫然是一根巨大地石柱,至于士兵的身體,便被這根石柱狠狠地砸成了肉泥。一旁原本想要過去接住他的幾名士兵。此刻被石柱的沖擊波轟出數米之外。渾身上下卻是沾滿了血肉與破裂地內臟,猶如覆蓋了滿身的番茄汁。而望見這樣慘烈的景象,上上下下的數百人,都被驚得呆若木雞。

    原來,就在那名士兵被踢下地同時,旁邊卻有一根被第一波爆炸炸歪的石柱,跟著他一同掉下,薩爾在空中專心發刀,隨后又被爆炸蒙蔽住視線,竟然沒有注意到這件事。這根石柱從六樓掉落,重愈千鈞,超階強者正面對上都有難度,下方的幾名士兵如何能夠接地住。

    “那么……祝各位玩得愉快了……”

    六樓回廊上,那少年行了一個標准地貴族禮,走回黑暗之中,當眾人反應過來,投射上去地魔法彈與箭矢,卻已經徒勞無功了。不過,片刻之后,打斗聲再度響起,伴隨著大衛的怒吼聲,斬馬刀揮出凌厲地罡風,黑暗之中轟然作響。

    薩爾心中一喜,這明顯是大衛把握住了少年的行蹤,急忙飛升躍上,附近的士兵也轟隆隆的包圍了過去,然而還未到達,那少年的聲音便再度響了起來。

    “唔,看你這么有精神的樣子,安妮小姐沒事了嗎?主堡東側第三層,獅鷲之間,不介意我去拜訪下她吧?”

    “你敢——唔……”

    薩爾心叫不好,卻不知道這少年是如何知道重傷的安妮此刻的准確位置,不過,只是這個消息說出,便令得大衛陣腳大亂。當薩爾首先趕到,只見大衛腹部已經被狠狠地砍了一刀,鮮血淋漓,少年的身影最后消失在回廊的盡頭……

    “快……快去……保護好安妮……”

    強忍著痛楚,大衛掙扎著便要回去主堡,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安撫下他,用祕密信號叫人幫安妮轉移了位置,薩爾心中卻是愈發冰涼。

    那少年說得沒錯,他已經成功的將那種恐懼感,施放到每個人的身上了……

   

    “唔……哇……呃……”

    黑暗之中,他撐著牆壁,一陣陣的干嘔,片刻之后,他背靠另一面牆坐下,仰起頭,呼吸聲有些顫抖。

    腦中浮現出一道道的畫面,士兵緊急穿行于交錯的廊道間,搜查著附近的房間,不過,暫時不會搜查到這里來,先休息一下吧……

    音樂聲在那淡淡的旋律中安撫著他的心靈,側過頭,巨大的琉璃窗戶面對著明鏡湖,雪花漫舞間,魔法的光芒從整個湖底冒出,升上天空,粉紅色。

    手有些顫抖,從懷中拿出一塊已經壓扁的糕點,放進嘴里細細的咀嚼,隨后咽下,已經有將近一天沒有好好吃過東西,再加上嘔吐的原因,肚子很餓,不過,只在片刻之后,“哇”的一聲,吃下的食物被他再次吐出。

    每一個人都有心中的惡魔,唐憶從來就知道,在強烈的理智與行為規范束縛下,自己的心靈要比許多人的心更黑暗,那些被壓抑的東西、被緊鎖的東西,每一次自省時都會如同對鏡自照般明明白白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當心中的惡魔被完全釋放出來,在別人的眼中,自己或許很強大,很恐怖,如果按照菲利克斯的觀點,這必定也很拉風,很有愛。在這些黑暗的驅使下,自己可以毫不猶豫地斬殺每一個人,不受任何外來束縛,沒有紳士們對于女子下不了手的風度,沒有一般人不動死人的禁忌,任何能夠達到自己目的的途徑和手段,自己都會毫不猶豫地采取。

    然而,黑暗的意念無法抹殺真實的內心,光明與黑暗一向並存,在自己百無禁忌地殺人,將死亡的恐懼傳播出去的同時,那一幕幕慘烈的情景對內心造成的巨大影響從未停止,當這影響轉化為身體的表象,便是自己得隨時找個地方,一直嘔吐到膽汁都出來。

    不過,暫時也只能這樣了,不是嗎……

    片刻后,他壓抑下心情,走出房間,黑暗之中,凌厲的慘叫聲再度響了起來……
作者: kiny840515    時間: 2010-2-23 11:10 PM

本帖最後由 kiny840515 於 2010-2-24 08:49 PM 編輯

第二十一章 逆轉

  ……似乎有些怪啊……”

    殺退新一波的進攻者,帶著一群人退往另一處防守位置時,約書亞很傷腦筋地向身邊的人說著。

    “雷比亞斯那邊……相當匆忙,按照現在不斷抽調人手的情況來看,他們應該也是遇上難纏的對手了……”

    開展至今,炎龍軍團一方始終占著上風,以優勢兵力進行壓制,精湛的配合后產生的巨大攻擊力,是這批無論本身素質與配合都差強人意的貴族組合難以企及的,再加上己方不斷有人倒戈相向,往往在后方掀起巨大波瀾,打得一幫人措手不及,而不知道身旁的人是敵是友的心理壓力,就足以令所有人都為之崩潰。

    但即便是這樣,幾個小時的拉鋸戰下來,這上百貴族,過千僕傭所組成的隊伍卻始終在崩潰的邊緣上搖晃,猶如雜技演員高難度的走著鋼絲,雖然危險,卻始終守住最后的一線未被突破,而到得現在,盡管人數幾乎已經減少一般,這條鋼絲卻似乎走得越來越穩,就目前所面對的事實來看,委實是一件相當匪夷所思的事情。

    作為己方名義上的領導者,約書亞卻不會認為這全是自己領導有方的功勞,雖然在某些方面不夠地道,但他卻從未缺乏過自知之明,自己並非出色的為將人才,或者沾了一些伊夫利特血統的光,在政治的勾心斗角上有幾許天分,卻也稱不上非常出色。開戰至今。他可以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在背后對整個局勢進行著操縱,如同神奇的紐帶般將一盤散沙般地貴族隊伍凝聚出最大的戰力,而在炎龍軍團的后方,也有一個存在,正在不斷地對他們進行擾亂。

    始終潛伏在后方的,是屬于凱瑟琳的人吧,能夠協調到目前的狀況,恐怕他們也是用盡全力了,負責這些事情的。應該就是文森特皇子了……至于在炎龍軍團的后方進行演出的,是二哥吧……凱瑟琳派出了兩名很出色地人啊……

    四周是傾頹的梁柱與戰后的狼藉,游目四顧間,只見克娜小姑娘正坐在文森特的肩膀上。一臉興奮地說著話,原本漂亮地衣裙早已變得臟亂不堪,然而她此刻展露出來的活力著實令人驚嘆,偶爾手中結出印記。以各種煉金朮法巧妙地疏通道路,熄滅灼人的火焰,或者對遠處繞來的敵人進行一些干擾。

    克娜地力量不強,但有時候過人的天賦可以彌補太多的不足。幾個小朮法使出來,起到的作用往往比呆板地大規模朮法更有用,更有的時候。往往不小心地擺出一個烏龍。卻神奇地起到一系列連鎖反應。最后便大規模地造成破壞與干擾,雖然偶爾也會波及到己方。但大多數時候,卻會讓敵人一方陣腳大亂,最后只能氣急敗壞地大叫“卑鄙”。看克娜也是一臉驚愕抱歉的反應,可以知道她也未曾料到這些后果地出現,最后,便只能歸結于運氣地影響。

    而在她地身下,那擁有皇子身份卻沒有相對應氣質的大個子青年便始終陽光地笑著,與她進行交談、打氣,他地力量也是不強,開戰到現在仍未與人短兵相接,卻是因為好幾次意外而弄得滿身擦傷。但每當殺戮場面出現之前,他便會帶著克娜去往其他的地方弄出一系列的破壞與惡作劇,在約書亞的眼中,這實在是一名相當稱職的保護者。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說,屬于凱瑟琳的部下,應該是在聽文森特的指揮,但場面混亂,如果有任何明確的命令發下去,往往只會對旁人的行動造成阻礙,能夠做出對全場調控,更多的是憑借操作者本身的默契與素質,但是,如果克娜所造成的那些事情或者前面的一些奇怪的戰果是由文森特在暗中操作,那么……

    這一個小時以來,算是情況最為混亂的一段時間,前方受到炎龍軍團的壓力有所減少,但在自己的后方,不斷倒戈的人數卻是之前的好幾倍,在這其中,甚至有兩名九級的武者,當戰斗正酣之際猝然發難,展開大肆的殺戮。這樣的突發狀況,隨時都有可能造成己方戰線的全面崩潰,但也在這樣的局勢中,一些千奇百怪的突然狀況也會適時出現,譬如說樓層的突然倒塌,過道因為意外而蔓延成火海,這些多半是戰斗造成的后遺症,雙方都未有預料。卻在造成雙方的無差別損傷后再次將戰線分得清楚,將貴族一方從崩潰的邊緣挽救回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么……自己也只能惋惜于因為身份的緣故,他無法參與角逐帝國的太子之位了……

    心中有著這樣的感嘆,約書亞也注意到,這些倒戈的武者都有著不錯的身手,在偷襲被擾亂之后卻並未參與到炎龍軍團一同的攻擊當中去,而是在某些信號的引導下去往其他的地方,正是因為這樣的狀況,使約書亞可以確定,在炎龍軍團的后方絕對出現了危急的情況,才使得他們無奈地抽調這些隱藏中的精英武力,希望將搗亂者一舉消滅。一旦后方的情況被穩定,集合著這股巨大的力量,貴族一方絕對無法抵抗,但在約書亞的心中卻沒有任何的擔心,因為在背后的那個人,自己在某些方面雖然痛恨,但另一方面,信賴感早已經植入靈魂深處,再也無法被動搖了。

    背后搗亂的那人,就在不久之前,可以說在眾人面前出現過一次。那是第二名九級武者倒戈之后,出現整個樓層坍塌的巨大混亂,雙方都死了好些人,仍能看見的雙方就只能隔著兩條架空的回廊以魔法、箭矢互射,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左上方的回廊間陡然傳來騷亂的聲音,那里原本有著敵方近十名魔法師地配置。有著魔法潮汐的增幅,在遠程互射中,對己方造成了巨大的麻煩,突然出現的狀況,令得約書亞相當高興,想要問問到底是誰帶著人沖了上去,同時卻聽到了另一側的敵方將領歇斯底里的大喊。

    “他來了、他來了……殺、殺,給我集中力量,殺了他、殺了他……”

    在那邊進行指揮的那名百夫長。自己有

    ,在不久前的宴會中,提摩西將軍曾經給他介紹過近名出色地低級將領,這支五千人的軍隊是整個炎龍軍團的精英。在這里當百夫長的,下放到普通軍隊足可指揮千人,可以說是預備地軍官隊。也因此,他對其中的幾人稍稍留了心。這一名百夫長看來冷靜剛毅,見面時自己在心中還對他有著相當高的評價,然而就在眼前,那人的話語明顯有些狂躁。其中所藏地恐懼更是無法掩飾的強烈。

    左上方的混亂聲中,那批魔法師遭到了持續的屠殺,眼見這樣地情景。這邊趕不及增援的眾人竟然就那樣開始釋放魔法。也不顧友軍仍然存活。當爆裂火球、冰箭、水箭、風刃持續轟炸過去,頓時便造成了整個回廊的巨大爆炸。友軍被屠戮殆盡,但偷襲者明顯還活著。因為就在一名幸虧女魔法師地哭喊求饒中,一條黑影赫然抓著那最后一名魔法師,從旋轉地樓梯間從容上了更高層地回廊。

    城堡之中,那女魔法師的哭喊聲格外淒厲,而就在下一波不顧友軍死活地攻擊到達之前,那名女魔法師赫然被偷襲者從回廊上扔了下來,隨后,這邊的魔法師們連忙用風系魔力將她接住。

    相隔算不得太遠,再加上王蛇之晴的輔助,約書亞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女魔法師的情況,腹部的魔法袍開了一道大口子,整個腹部也被利器撕裂,鮮血湧動間,那女魔法師用雙手奮力按著腹部的傷口,雖然被風力拉近回廊,卻仍舊心有余悸地不斷搖頭大哭。

    對于這名受傷的女魔法師,己方的許多人似乎因為紳士的態度不願意再進行攻擊,趁機要去她的性命,但看的片刻,約書亞卻覺得她搖頭的態度有些詭異,那或者並非為著恐懼,而是……為著眾人救她的這種行為……

    心中隱隱想到這點,覺得不可思議之余,對方似乎也有人注意到了這樣的情況,風力收得稍稍有些遲疑,而就當那女魔法師已然接近回廊時,按在腹部的雙手似乎終于失去了力量,隨著奪目的光芒,被她苦苦壓抑的東西也終于爆發出來。

    轟然的巨響中,那魔法師的身體被整個炸為粉碎,而在那附近,幾名魔法師與士兵也因為受到波及而飛了出去,狠狠地撞上身后的牆壁,受了重傷。

    原來……是在那女人的身體內塞入了爆裂魔晶之類的東西后再扔下來的嗎……

    假如不是方才有人猶豫,此刻那女魔法師已經被接上了回廊,爆炸的波及絕對不止目前的范圍,然而即便如此,約書亞仍然可以感到無比巨大的恐懼感從那邊彌漫而出,這支隊伍的士氣,已經垮了……

    身上沾滿斑斑點點的血肉,不少人都變得有些瘋狂起來,大叫著“殺了他!”便向著那邊的回廊沖去,竟是完全不管這邊的戰斗了。如同瘋子一般的沖鋒狀態,聲勢看來的確浩大,但在其內里,卻不過是為了掩飾心中的恐懼而已,況且失去了冷靜配合的正規軍隊,比沒有配合的自由武者要不堪得多,抓住這個機會,約書亞指揮著魔法師們進行遠距離轟擊。

    不多時,一個人再次從上方摔下,雖然不像那個女魔法師一樣爆炸開來,卻是狼狽無以,一只手更是被齊肘斬斷,竟然就是方才倒戈相向的那名九級武者。而在上方,那名偷襲者卻已經溶入了黑暗之中,當那支瘋狂的隊伍沖上,卻是什么也找不到了……

   

    “咳……惡……哇……”

    口腔一甜,這一次,從喉嚨嘔吐出來的是血。

    身上好幾處地傷口都是火辣辣的疼,背部中了一刀。傷得相當厲害,左手手臂更是被一支箭矢貫穿,此刻基本上已經無法動彈了。好幾次遇上級的武者,趁亂偷襲薩爾、大衛等人也已經重復了好幾遍,戰果看起來輝煌,甚至修煉王甲龍身,心中列為最難纏對手之一的雷比亞斯左腳上也已經被自己砍了一刀,但自己的情況也絕不樂觀。對方的人實在太多,往往沒拼上幾招。便有一大群人圍了上來,這幾處傷口,都是自己拼死殺出時所受到的傷害。

    數十次沖殺下來,自己可以感覺到。對方用來追捕自己的高端武者越來越多,似乎察覺到了自己是噬魔體,魔法師都被很好地保護了起來,縱然有著靈體的支援。自己可以清楚地知道整個堡壘中地局勢,並且為自己找出最佳的逃跑路線,但在許多時候,周圍都是級的武者。迅速地對每一處地方進行搜查,自己就連可以療傷休息的死角都難以找到。

    高手越來越多了,說明他們將隱藏地武力也都動用了起來。不過。仍然藏在暗處的。到底還有多少呢……

    籠罩整個昆恩堡的,仍然是宏大無比的音樂。這音樂優美深刻,直入靈魂,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如同鴉片一樣麻痺了滿布全身地同感,別人如何自己不知道,但在這股旋律下,自己的精神的確是上升到了最高點,甚至可以清醒地看到自己的靈魂,對于自己做出明確地定位與自省。

    加百列先生真是天才啊,不過,在這樣的音樂中發生著如此骯臟的事情,還真是諷刺。當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心中淡淡地想著,當旋律漸漸變化,赫然便將整個樂曲推上更高地層次,山樹鳴轉、水瀑飛湍、日出浩然、月落無聲,仿佛整個世界地變化都被包含在音樂之中。就在這樣地旋律之中,精神力攀上更高的峰頂,而在昆恩堡中,另一股受到影響地力量也陡然爆發出來,如同炸彈般的在他的腦海炸開!

    開、開什么玩笑,它們竟然……還活著嗎!

    陡然感受到的這股力量,在同時也觸發了腦海中的另外兩股精神體,原本在腦海中逐漸消亡的加百列與繚的主要意識在那一瞬間再度“活”了過來,瘋狂地吸納

    的精神力,試圖補完已然流失的力量。這一瞬間,的,便是令腦袋幾乎四分五裂的巨大疼痛!

    吸納在下一刻停止,在天地規則的運作下,已經消亡的東西無法再度復活,但在這瞬間的努力下,加百列與繚的意識終于再度蘇醒,分析出發生的狀況。

    “天哪……原本以為被切碎的屍體就無法再度復活,我們精神體的消散,也說明了這一點,但是……冥界法則的力量……”

    似乎是以為在唐憶去往丹瑪之時,某股力量主動與兩具碎屍進行了融合,而在冥界法則與求生本能的影響下,兩具屍體竟然完成了這種融合,但是雖然感受到了這兩具屍體,使得靈魂受到刺激而蘇醒,但已然消散得七七八八的加百列與繚卻已經無力再對屍體進行影響了。

    只是一次呼吸間的時間,腦中便已明白了這一瘋狂的現實,而在這次呼吸之后,這現實造成的惡果,便陡然降臨了!

    “你們……去死——”

    由于靈體的幫助,自己在一瞬間確定了對方的位置,但是籍著精神力的爆發,對方也陡然鎖定了自己,隨著肖恩那瘋狂的喊聲響起在空間中,大得可怕的壓迫感也從城堡之外席卷而來!

    這是……還好,是純元素力量……拼了……

    配合著魔法潮汐的狂瀾,自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力量的可怕,但好在為了打自己個措手不及,對方選用的是聚集和爆發都最為迅速的純元素力量。凜冽的白光亮起,魔法亂流在一瞬間侵蝕了城堡堅實的外壁,白光幾乎無處不在,無法估量它的力量到底會有多大,但事到如今,唐憶唯一能做的,只是伸出雙手,正面對上那魔法的光芒,吸納、驅散兩項異能全面展開!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噬魔體誠然強大,但再強大的東西也有著上限。當雙手感受到確實地魔法力量,巨大的疼痛就從掌間開始爆發,接著是手、肘、肩,瞬間蔓延到全身,仿佛整個身體都要從內向外爆開。

    假如有人在此刻站在旁觀的位置,就必定可以看得到這樣的一副奇景:一顆直徑達到十米的巨大魔法光團以無堅不摧的威勢轟入城堡外壁,當光球遇上阻擋的少年,魔法的力量便如同洪流一般向四面轟然飛洩,整個光球不斷旋轉間。唯有少年身后一個圓錐般的空間依舊平靜,但不斷散開地魔法力量卻從他的身側上下不斷轟擊而出,突破每一層防御的牆壁,朝著上下幾層的空間中洶湧灌入。附近地堡壘便猶如沉入海底時水流奔瀉的船艙,一旦有人遇上,便理解被這魔法的洪流吞沒了下去。

    唔,這是……冥界法則的力量……

    身體幾欲爆炸地巨大痛楚中。唐憶可以感受到那魔法彈外的大部分已經被驅散剝離,然而在那內部,直徑一米左右的魔法內核卻赫然經過了冥界法則的整合,比之周圍地魔法力量。更難驅散十倍,兩股冥界法則的力量在同一處地方碰撞開來,爆發出猶如太陽般的璀璨光亮。以更大地威勢席卷四周!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恐怖地魔法亂流方才停止下來。從外界地風雪中看去,巨大的堡壘中部赫然開了一只直徑十余米地大洞。莫大的力量波及上下四層,內里失去了照明,一片漆黑,不時有殘破的石塊轟然落下。而就在這洞口外的風雪中,一個渾身上下裹著灰色斗篷的臃腫人體正上下浮動著。口中喃喃說著有些瘋狂的話語。

    “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啊——”

   

    昆恩堡主堡廣大宏偉,幾十米的范圍其實算不上什么,若加上被魔法亂流波及的樓層,其實殺傷力也不過百米上下的空間,受到損傷的基本上都是屬于炎龍軍團一方用來圍捕唐憶的高手。不過,雖然無法親眼看到發生的事情,那陡然爆發開來的猶如毀天滅地一般的巨大力量卻是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受到。配合著那陡然響起的屬于肖恩法師的瘋狂聲響,貴族這邊,頓時間便陷入了小范圍的慌亂之中。

    另一方面,雖然知道那是肖恩法師的聲音,但是方才的那一擊中,超過十名的上階武者受到波及,再配合著肖恩已經瘋掉的這一事實,雷比亞斯一方就很難確定他此刻到底是敵是友,一時間卻也是一陣忙亂,而當這忙亂反映到調兵遣將上,約書亞等人就赫然抓住了機會,一連突破數層防線,轉移往相對完整的昆恩堡外圍。而在他們的認知中,更是認為方才已經有人打敗了肖恩法師,一時間士氣大振。

    抰著一路所向披靡的氣勢,來到臨近明鏡湖的一個廳堂時,卻陡然有人指著湖面上的天空叫了起來,一時間所有人都想著那篇天空望去,雪花飄飛,被明鏡湖底瑰麗的魔法光芒染成粉紅色,而就在這美麗的光芒之中,無數瑩白的光點赫然從四面八方飛往天空之上,在積雪的云層下,漂浮組成一行行古怪難解的文字……

    “那……那是什么……”

    “好像是字,說的什么呢……”

    “誰認識嗎……”

    望見這古怪無比的熒光文字,如同水波蕩漾般的布滿明鏡湖上空,一時間眾人都在猜疑,有幾位對博學有研究的貴族,更是想要藉由心中的知識,對這文字進行推導解讀,這種行為自然徒勞武功。關于這文字的來歷,直到在后方破壞通路的伊琳娜趕到,才有了些許接近事實的判斷。

    而除了克娜,並沒有人知道,就在眾人紛紛猜測只是,已經有一個人用戲謔的口吻,說出了真實的答案。

    “唔,冥界法則……你們如果看得懂……不就成神了?”



第二十二章 強援到達


    能夠解決問題,自己現在……一定會很大聲、很大聲來……

    踉蹌地走在黑暗的通道里,手扶著破碎剝落的牆面,感覺上,身體也正像牆壁這樣片片剝落著。

    身上的感覺……很痛。從未感覺到這樣痛過,隨手一摸,無處不是黏呼呼的鮮血,眼里也是濕濕熱熱的,是眼淚嗎?不得而知,但無論如何,這一次自己真的很想哭出來,單純因為這痛楚。

    為什么、為什么是我呢……

    其他人都干嘛去了……

    當初要是不這樣強出頭就好了……

    腦子里盡是些瑣碎和懊惱的念頭,如果在平時,自己會對這樣的念頭一笑置之,但現在,因為這難以忍受的劇痛,自己卻的的確確在認真考慮著這些事情,假如能夠忍耐,假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如自己能夠將因為切莉被殺而帶來的怒火壓抑那么一點點,將一切交給背后的某個人來做,那么,自己就不會遇到現在這樣的處境了吧……

    那么,為什么呢……

    不是為了加百列,不是為了出風頭,不是為了那背后的祕密,自己之所以毫不留情地出手,卻是因為切莉那個胖女人,這個理由如果說出來,或者大多數人都會嗤之以鼻吧,但事實就是如此。

    那個胖女人,初次見面時威脅自己當她的男寵,后來也只是在這里有了一兩次接觸,稱不上任何的好感。但是結合那許多地事情,自己在她的身上感到了一種悲哀,在某種意義上,那種悲哀中有著當初的自己,那個女人……稱不上惡,她是一個相當平凡的人,但是……她從未得到過任何的愛。

    她比當初的自己要可悲得多……

    因為這個理由,當切莉在丈夫變為他人的打擊中倒下時,自己心中升起了憤怒與殺意。從丹瑪回來,這憤怒無可抑制的爆發出來,便造成了目前的局面。

    那么,如果事情再來一次。自己可以壓抑下這憤怒嗎?

    ……沒有可能地……

    那滲透靈魂的音樂旋律中,腦內升起這樣的明悟,要再這樣的劇痛下進行思考,很困難。但無論如何,總算是想清楚了……

    他淡淡地一笑,接著,搜捕的武者從前方繞了過來。

    這樣的黑暗無法阻止武者的視線。避無可避,眼見對方疾沖而來,唐憶虛弱地舉起了一只手。准確地擋在對方手臂經過的位置。

    自己只有一招的機會!

    ——攬雀尾!

    一瞬間。太極柔力被發揮到極限。手背承接住那股力量,反手扣、引。頓時間,那名武者已經被轉過了一個方向,眼見唐憶的左手也伸了出來,那武者急忙伸手去擋,然而沒有用,眼前一花,那只手掌已經神奇地穿過了手臂的防御,按上自己的臉頰,沿著一個半圓地方向將他推出。

    被那神奇地武技所推開,身體已然轉過了一百八十度地半圓,然而卻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些微地遲疑中,他便要再度攻上,然而還未及動彈,巨大的魔法能量在背后猶如小山一般的襲來,轟然聲響中,直徑達到一米的恐怖魔法彈吞噬了那具身體,從唐憶身側的牆壁上轟穿而過,之后,又是好幾枚這樣的魔法彈轟然襲來。

    吃過一次靈魂之刺的虧,肖恩不敢再以魔法搜索唐憶的位置,然而當冥界法則運用出來,憑借著那神祕的呼應感,他卻能夠在瞬間察覺到自己的位置,進行攻擊,不過,也給自己提供了一個解決其余對手的機會。

    身體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幾枚魔法彈擦身而過,在直線范圍內造成巨大的破壞,有一枚魔法彈終于躲避不開,卻也是手掌輕擺,以太極力量將它掄了一個圈,用力轟向身旁的牆壁。在身側通道中奔跑的一隊士兵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便被完全了賬,去得干干淨淨。

    謝了……肖恩傻瓜……

    以冥界法則的神祕感應力,將這樣的訊息向對方發出,果然,只在下一刻,便能聽見肖恩那怒極的吼聲響起,巨型魔法彈有如機關槍一般連射而來,卻找不准經過了掩飾的自己的位置,上下左右飛得煞是燦爛,真正受到損傷的,反而是在周圍搜捕自己的眾人。

    不過,雖然沒有被那魔法彈直接轟中,所受到的波及也著實了不得,當下方的樓層被轟塌,自己也隨著從上面掉了下來,到了這個時候,唐憶才驚嘆于昆恩堡構架的堅固,被這樣轟擊之后,憑借著零零碎碎的幾根巨大梁柱,竟然還能維持基本的房屋結構,要是上下幾層一塊塌掉,自己一准會被活埋其中,什么法則的力量都沒有用。

    然而,雖然沒有被活埋,其后的處境也稱不上好,因為樓層的垮塌,隨著他一同掉下來的,還后一大群狼狽無比的追捕者,在這樣的情況下照面,雙方都有些干瞪眼。那些追捕者不敢輕易沖上來,因為之前的事情,他們已然知道肖恩的目標便是唐憶,若是戰斗之中被那樣的魔法彈轟擊,這個家伙不知道有什么古怪的法子脫身,自己這幫人卻是穩死的。而望著戰戰兢兢在前方觀望的眾人,石堆中的唐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唔,能做到這樣的程度,自己也應該自豪了吧……

    之前沒怎么試過骨折時該是怎么樣的感覺,但是目前的情況,身上的骨頭估計七八根總是斷掉了,一次斷掉這么多,回去可以跟菲利克斯吹牛了,這種感覺……還真是不好啊……

    眼見著這人在石堆中哈哈大笑,圍上來的眾人一時間都有些驚疑不定,過的片刻。才有人想起雖然不能用魔法轟,卻可以用石塊砸過去,當下便有人舉起了地下地一根半截石柱,正要扔出,卻見唐憶舉起了手,重重地按下地面。

    轟的一聲,已經不結實的露面再度坍塌,原本堆積如同小山一般的石塊向著下層掉下,同時。也波及到了此刻正在下方奔跑的武者。

    其中,便有安格斯。

    然的坍塌中,他正在塌陷范圍的最中央,當石塊轟然然以速度見長,但一時間也無法躲避開去,在邊緣范圍被一塊大石砸中后背,眼前一黑。吐出了一口鮮血。這些時間里被唐憶偷襲了好幾次,他身上受的傷也是不輕,經過這一砸之后幾欲暈厥,面前卻是一寒。凜冽刀芒猛襲而來。

    糟了,又是他……

    今天晚上,這樣的感覺已經不再陌生。倉促之中急忙退卻。胸口卻是一涼。一刀正中,帶出大蓬血雨。雖然沒被開膛破肚,但傷勢卻是無比嚴重,拼死抵擋主接踵而來地快攻,即便是繼承霧夜戰紋的戰士,一時間也只能轉身逃跑。

    渾身是血的唐憶急追而去,身后,一大群武者也是飛速趕來。

    沒有強大力量的支撐,冥界法則無法增加一個人地速度,若是力量全盛的安格斯,唐憶絕對無法追趕上他,然而這時安格斯所受的傷也是相當厲害,兩人跑得都有些狼狽,后方的武者卻是迅速地趕了上來,前赴后繼地對唐憶發起進攻,卻又一個個地被唐憶逼退。到了這個時候,他一心想要用最后一點力量殺了安格斯,出招之間更是狠辣凌厲,奮不顧身,一時間身上又添了幾道傷痕,但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阻攔住他。而肖恩似乎也是忌憚魔法力量波及旁人,一時間竟然沒有攻擊。

    假如還有爆裂魔晶,眼前地情況要好上許多,然而在承受肖恩最初那一擊時,身上剩余的爆裂魔晶已經完全被引爆,身上積蓄的魔法力量又在剛才炸塌樓層的行動中用盡,目前來說,真地是彈盡糧絕了。

    但無論如何,一定要殺了他!

    眼前晃動著的,只是安格斯的身影,不斷地追逐、追逐,音樂持續進行,一大群人在城堡之中前后追趕,猶如長龍一般,形勢壯觀卻詭異。也不知什么時候,安格斯陡然停了下來,與他連續拼斗幾刀,隨后拉開距離,在前方艱難地說著什么。

    寒風吹來,腦中有著些微地清醒,游目四顧,身旁已經圍滿了追捕地武者,雪花降下,遠處天空開闊,云層下方,無數瑩白的古怪文字波浪一般地蕩漾在天空之中,眼前……是什么情況……

    微微的思考,卻不由得苦笑起來,原來追安格斯追得太認真,居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竟然被他引上了一座高塔的頂端,身后的門邊站滿了人,想必下面也都是圍捕自己的人了吧。

    “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我們尊重你,雷撒督克先生,如果你願意,我們給你自殺的機會……”

    安格斯在前方說著這樣的話,唐憶卻是慘淡一笑:“如果尊重我,你就死掉去陪你妻子吧!”軍刀一振,再度攻上。

    四周,無數的武器刺了過來!

    眼中一片血紅,再沒有其他的人,只有不斷退卻的安格斯,冥界法則結合著那靈魂的樂聲,當身體陷入單一意念時,終于運作至巔峰。破綻、破綻、破綻……眼光所及,無處不是破綻。無數的兵器被擋開,刀鋒過處,血光如同鮮花一般朵朵綻放。肩上被刺中了嗎?腿上似乎又中了一刀,然而沒有關系,當痛楚上升到某一程度時,就不會再增加了。好痛好痛啊,想哭、想休息、想睡覺,不想殺人……無論如何不想殺人……

    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心里的想法,圍攻的人們只知道,就在方才的那一瞬間,這個渾身是血的少年變得比任何一刻都更為可怕,刀芒一展,周圍的人便會退開三四個,手臂上、腿上、身體各處在他的面前似乎都成為了不設防的東西,簡單的揮刀動作,卻能夠如同奇跡一般的傷害周圍的每一個人,他便如同一頭只知道殺戮的凶獸一般,拼了命的向著安格斯發起進攻,完全不顧自身受到的傷害。

    沒有人能夠阻擋他。也沒有人能夠承受住他地攻擊,面對著那凌厲的攻擊,安格斯只能不斷的后退、后退,身上血花不斷綻出,某一時刻,他的心中陡然一寒。

    ——邊緣!

    “呀——”

    凝聚起骨子里最后的悍勇,斗氣全面釋放,刀氣在空中綻放出耀眼的白光,這。也是他犯下的最為致命的一個錯誤。

    因為在那同時,他被唐憶一腳踢下了塔頂。

    斗氣的巨大反震力道將唐憶轟飛出去,腿部當場骨折,卻也因此避過了那斗氣巨刃地斬擊。身體飛起的同時,軍刀脫手飛出,結結實實的扎進了安格斯的胸口。

    這下子……誰也救不了你了……

    “碰”地聲響,他在塔頂的積雪中倒下。靜靜地閉上了眼睛,再也動彈不得。

    周圍一時間鴉雀無聲,在這樣的圍攻之下,仍然被他殺了想殺的人。而到他終于倒下,竟然也沒有人敢上去補上一刀。過了好一會兒,血水靜靜地流淌。方才有人反應過來。口中叫著要將他挫骨揚灰。便要行動,也在此刻。一個灰袍包裹地臃腫身影在雪花漫舞中飛上天空。

    “等一下……那個人身上有一樣東西,叫卡洛門迪之刺的,先給我拿出來再說……”

    “肖、肖恩大師……”

    見到這個身影,所有人都有些震驚與畏懼,方才肖恩失去神智時不分敵我的大屠殺,眾人記憶猶深,不過,目前他的神智,似乎清醒了許多。

    “放心吧,暫時……暫時總算壓下去了,可以想清楚一些事情,你們這些家伙……”手捂著額頭,那臃腫人體陡然間似乎經受了極大地痛苦,又是一陣怪叫,隨后喊道:“你們還不快給我拿出來——”

    “是、是、是,我們馬上拿,馬上拿……”

    眼見肖恩有發怒的跡象,眾人哪敢怠慢,方才要殺唐憶的那人快走幾步,到了唐憶身邊,才一俯身,陡然間,下方地少年睜開了眼睛,手掌迅速搭上了腰上地刀柄。

    武器不被敵人奪走,是作為一名武者最基本地要求,每一個人在這方面都經受過大量的訓練,然而當唐

    間睜眼、起身,眨眼間,兩人地身體揉打在一起,只那武者便已被搶走了武器,從下頜一直刺穿腦門,轉眼便被奪去了性命。

    “轟”的一聲,肖恩在空中一伸手,唐憶整個身體便被魔法轟擊了出去,直飛到后方樓門旁的牆上,吐出了好幾口鮮血。

    身體癱軟著滑下,他似乎還想掙扎著站穩,但終究沒有了力氣,到得最后,只能倚靠著牆壁,一腿伸直一腿彎曲的坐在了牆腳,接著,又是一口鮮血吐出。

    那樣的情況下竟然還能殺人,眾人微一遲疑,但見他目前的狀況,顯然不會再有抵抗力,當下便有人揮劍而上,才到他面前,只見唐憶仍舊是虛弱的伸出了右手。

    又是轟的一聲,與肖恩方才相同的魔壓沖擊而出,頓時將那人轟飛望塔樓之下,帶著淒厲的叫聲轉瞬不見,肖恩本可救他,但半空中那臃腫妖異的人體,目前顯然沒有救人的打算。

    “咳……咳咳……現在……還有誰想要殺我的……上前一步吧……”

    口中吐著鮮血,眼見隨時都要死去,卻又能奇跡般的連殺兩人,眾人自然不會知道經過巨神兵的改造后,增加了身體的強韌度,然而再強韌的身體也有上限,到這個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真的是沒有半點力氣了。眼見所有人都是一臉驚懼,卻沒有一個人敢再沖上來,不由得又是咳咳一笑。隨后,卻是肖恩的聲音響了了起來。

    “啊……能做到這一步,真的很令人佩服,不管你是叫阿爾還是加百列,我真的有些佩服你了……”

    “咳……你這老傻瓜,瘋病好了嗎……”

    “不不不……還沒有……”肖恩的語氣極為怪異,輕搖著頭,“傷腦筋啊……時好時壞的,說不定下一刻就會瘋狂起來,殺掉這里所有的人呢,不過,你也已經到極限了吧?看看,現在的情況,與十七年前何其相似,雷撒督克先生,你可有什么遺言要交代的嗎?”

    聽著肖恩的話,眾人都是一陣慌亂,唐憶虛弱地笑了笑:“唔,不用……至少這次不用……”

    “唔?”

    “我……不是加百列……”

    “你不是加百列,那又如何?”

    “當年的加百列先生,被所有人嫉妒,被朋友出賣,他是英雄,直到最后,也是孤軍奮戰,我不同,我……有一個朋友……”

    “哈哈……”似乎是聽到了無比好笑的事情,肖恩在空中笑得前俯后仰,“朋友?那又怎么樣?我有很多朋友,但目前這座塔上上下下都是我們的人,他難道還能上來救你嗎,哈哈……”

    “真有有用的朋友,一兩個也就夠了……”輕輕地笑了笑,“你們沒有感覺到嗎,有一只黃雀,一直在背后靜靜地看著你們這群螳螂,我在前方引起混亂的時候,你們在那些貴族中潛伏了什么人慢慢的被揭開,這些,他都在毫不遺漏地觀察記錄下來,到了現在,仔細感受這風聲,這大氣,有冥界法則的你,難道還沒感覺出來嗎?那個人……他已經來了啊……”

    話音未落,肖恩陡然發出怒極的吼叫,而在塔樓上的眾人,也在那一瞬間,驚奇地感受到了整座高塔的劇烈震動。

    壓迫感,在一瞬間拔升而上,震撼了所有人的腦海!

    似乎是冥冥中的呼應,靈魂的樂聲陡然變得高亢,從這座高塔的一樓開始,巨大的氣團引起了爆炸,人體在轟然聲響中被擊出窗外,轟轟轟轟轟——第一層、第二層、第三層……轉眼間,爆炸蔓延而上,有人正以極快的速度分開阻擋的士兵,向著塔樓頂部直沖而上!

    “殺了他——”

    隨著肖恩的一聲怒吼,空中陡然結出巨大的魔法氣團,經過冥界法則的統合,這氣團陡然結成巨冰,隨后壓縮、膨脹、再次壓縮、膨脹……在一瞬間經過了十余次的連續壓縮,唐憶可以感受得到,這一擊的力量,甚至還要超過方才對付自己時的魔法光球,而在那同時,眾人拔出兵器,飛身撲上,要在下方那強者到來之前,將唐憶殺死。

    “呵……晚了啊……”

    刀光斬上唐憶的額頭,那沖上的武者還在下方樓層,一股巨大的力量卻凝若實質般的擴散開來,籠罩了唐憶的全身,隨后,向四面推出。

    長刀在接觸到那力量的一瞬間化為粉塵,接著,所有的武者不由自主地被推向后方,那力量似乎沒有太大的攻擊力,然而卻是如同海潮怒濤,莫可抵御,轉眼間擴散籠罩了整個塔頂的范圍,所有的武者都被推出塔樓,向著下方掉落。

    肖恩在怒喝中揮手,巨大的冰塊,如同隕石一般的轟擊而下!

    那冰塊看來甚至比整個塔樓樓頂還要巨大,經過了冥界法則整合壓縮,表面上泛起幽藍晃眼的光芒,如同一顆巨大的藍色寶鑽,一擊之下,形如天譴。不過,就在冰塊直接轟上塔樓的前一刻,一道身影終于出現在了唐憶的面前,挾著不斷上漲的氣勢,直直的迎了上去。

    身體離地飛起,簡單的手刀,一股巨大而銳利的黃金色刀氣轟然上擊,兩方的力量碰撞,那人的身影卻是沒有半點退后。隨后,整個飛來的冰塊被當中切開,從左右兩邊與塔樓擦身而過,兩塊巨冰一顆轟垮了旁邊的一座堡壘,另一顆則落在空地之上,砸出了巨大的坑洞。被冰塊波及的地方迅速凝固,如雷震響不斷傳來。

    “呵,還以為你不來了……好在我的推測沒錯……”

    虛弱的說出了這句話,前方那人側過了頭,魔法的光芒之下,是黃金色流轉的古怪面具,昂揚的靈魂樂聲中,他雙手叉腰,仰天長笑。

    “哇哈哈哈哈……就是這樣的音樂,我一直等待的,就是這樣拉風的出場方式啊,哇——哈哈哈哈……”
作者: kiny840515    時間: 2010-2-23 11:14 PM

本帖最後由 kiny840515 於 2010-2-24 08:48 PM 編輯

第二十三章 終局

    卡歷四一四年十一月十五日發生在昆恩堡的事情,其速的勢頭,傳遍整個大陸,當“半獸人重臨”這一結論由光神宮推導公布出來,便在整片大陸上,造成了難以估量的連鎖反應。

    不過,在十七十八日這幾天里,整個消息,還只是控制在某些“當事人”的范圍之內,譬如:

    “哦?失敗了?”

    “是的。沒有人想到,后來竟然會殺出那樣的一位超階強者,就連變異后的肖恩都無法抵擋。不過,對于黃金假面的身份,我們也可以進一步縮小范圍,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夠對他的真實身份做出確認了。”

    “不不不,沒必要……那位假面先生的真實身份,我知道,而且,對于昆恩堡的事情,我大概也做好了出現這樣結局的打算,所以呢,一切都還在我的控制中……呃,這樣說你會不會覺得我在吹牛?”

    “那么……大祭司閣下為什么要犧牲那樣多的同伴……”

    “呃……你果然覺得我在吹牛……不是犧牲,算是清理吧。懷特的事情之后,我覺得應該對某些不安全的因素做出清理了,這是一片令人墮落的美好土地啊……只可惜了薩爾,不過他也只是完全的敬畏和服從而已,未必能夠真正理解我們的理念……能夠真正理解這些東西的同伴真少啊,要是繚還活著……”

    淡淡的嗓音中透露出懷念之情,他拿起作為報告地羊皮卷軸。

    “事實上。到了這個時候,也該讓光神宮察覺到一些東西了,藉由這次的魔法潮汐,我們的族長大人出來了嗎?”

    “距離太遠,目前還未傳回消息,不過,應該不會有問題吧,我們的引導者將坐標移動到了附近的一處軍營里,只要他們一出來。一定會引起轟動的。”

    “唔,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啊,我們的族長大人很出色,加上巴克那羅夏老爺爺地劍。不知道可以將光神宮的隱祕力量消耗掉多少呢……對了,還有那位假面先生的末日戰天朮……”

    “另外,關于阿爾。雷撒督克先生力量突然增強的事情,目前無法做出后續地推斷。我們仍然在進行觀察,他的情況……似乎不太好……”

    “嗯,繼續觀察吧,我以前就說過了。不要小看他。表象優雅從容,但是遇上真正該做的事情時判斷正確,出手果決。毫不留情。永遠不對自己的信念產生懷疑。這是真正貴族紳士地性格啊……這樣說來,我以前說過他和我是同一類人。唔,這倒像是在誇獎我自己了……”

   

    小雨如酥,濕潤了平整的青石路面,“嗒嗒”的馬車行駛聲悠閑地傳出,路邊是稀稀拉拉在屋檐下快速行走的人群,小小地舢板滑過了下方的幽綠河道。即使是在深冬的季節里,丹瑪地氣候也是一如春天般怡人。

    “這么說……他甚至回到過丹瑪來找我,可我……”微有些沙啞、疲累地嗓音從馬車里傳出,“可我竟然不在……”

    “芭芭拉夫人……”

    “不用安慰我……”那聲音打斷對方地說話,卻是小得有如呻吟,“不用安慰我……我想靜一靜、靜一靜……”

   

    “哐啷——”又一只酒瓶落了地,毫無形象地躺在長椅上,芭芭拉形容憔悴,頭發蓬亂成一團,伸手要去拿另一瓶酒時,卻被旁邊的少年擋住了。

    “放手……”

    少年沒有說話,代為回答地是那堅定無比的眼神,握住芭芭拉手腕的那只手一動也不動。

    “我說……放手啊——”

    陡然間爆發而出力量,手臂抽回,高揚而起,轉眼間,柔水之刀的深藍刀芒凝如實質,只從那充滿戾氣的眼神看來,中年女人此刻已然化為一頭失去理智的凶獸。刀芒結結實實地斬上少年的左肩,沒有躲避,沒有抵抗,少年就那樣的承受住了那強橫無比的一擊,吐出一口鮮血的同時,他從容地俯身,將中年女人緊緊摟住。

    “最后還能收回六成的力道,恭喜老媽你還沒失去理智……”就那樣緊緊地抱著,少年淡然微笑,片刻之后,柔和的語氣響起:“……老媽,你還有我……”

    “放開……”

    “還是說……你在意的僅僅是我不能陪你上床,解決你的生理需要……”

    “放開……”

    “快四十的人了,就不要再介意這樣的小事了吧,要不然,其實你兒子我很強壯,也沒有道德方面的負擔……”

    沒有半點喜劇效果的低級笑話,平淡得仿佛沒有半點起伏的語氣,或者也從某個側面証明了此刻說話的人心情同樣不好,而感覺到中年女人再次掙扎起來,這一次,他換上了比較有實質意義的說話。

    “老媽,阿爾睡了好幾天了,不過……他既然能夠承擔父親的靈魂,未必現在就消失了,我們……還有希望……”

    “放開——你腦子秀逗啦!無論是任何形式的靈體,仍然會與本身有著聯系,你什么時候聽說過把身體砍成肉泥了精神體還沒有影響的!”

    “可也許還有轉機,他是噬魔體,經過巨神兵的改造,還有冥界法則,卡洛門迪之刺,或許這些東西加在一起……你跟我來……”

    在扭打撕扯中,兩人好不容易出門上了馬車。由菲利克斯駕駛,不久之后,他們在一間並不出奇的老房子前停下,房門上方釘著破舊地門牌:辛奇音樂室。

    “我聽說,老爸他以前在這里進行過一些音樂排練吧……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我覺得……或許還有轉機……”

    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菲利克斯的說話,芭芭拉抬頭望著那老舊的門牌,心情似乎再度沉于往日的回憶里,也不知什么時候。淡淡的音樂聲響了起來,從最低迷處漸漸拔升而上,是在昆恩堡中出現過的靈魂之樂。

    規模要比昆恩堡出現的音樂小得多,然而隨著音樂出現。形容憔悴的拉卻是渾身一震,推門而入,那是一間很大的房子,白色地牆壁。其中掛滿白色的帷幔,層層疊疊的在微風中搖擺,光芒從后方照射而來,猶如掛滿了半透明的薄紗。

    口中吶吶地說不出話來。她不斷穿過一層層地帷幔,恍惚間,也似乎回到了十七年前的那些日子……

    “我發現了一些東西……音樂的旋律……可以最大限度的勾起人們靈魂最深處地東西……唔。就像是這些片段……當然。不久之后。我希望可以譜出一首樂曲,這將是音樂史、靈魂學史上的一次最偉大的飛躍……它與精神魔法有著同樣的效果。但又只是純粹地音樂、最偉大的音樂……等到我完成了它,芭芭拉,我想為你舉行一次最盛大的演出……你會是最初地欣賞者……”

    自己從未真正對音樂產生過興趣,許多時候,他來到這里排練,自己便在街上閑逛,偶爾安靜地坐下聆聽,也不過是為了看他手指優雅地舞動,面容上那股沉醉與快樂而已……那位對于任何事情似乎都有著探索地興趣,猶如孩子般的少年人……

    他還在嗎……

    “呼——”地一聲,揮開最后一層帷幔,小小的圓形木台上,渾身上下纏滿繃帶的少年背對著她,靜靜地彈奏著一架老舊的鋼琴,乳白色的光芒猶如粉塵一般從上方灑下,她摒住了呼吸,緩緩走上木台,在少年的眼睛里尋找著熟悉的痕跡。

    片刻之后,中年女人大笑了起來,隨著那瘋狂的、令人戰栗的笑聲,淚水布滿了她的整張臉孔,隨后,刀輪斬舞,轟然巨響中,水藍色的刀光劃過完美的半圓,穿過那老舊的鋼琴,狠狠地將半個木台斬為碎片激射。

    “是他讓你將這些東西傳達給我的么……因為他已經死了……因為他死了,所以就讓你來傳話,對嗎——”渾身顫抖著,中年女人歇斯底里的大喊,隨后,她抬起頭對著屋頂大叫起來。

    “我不需要別人的傳話,你死了就死了!就不要再讓別人來擾亂我的生活……我不需要任何第三者傳話給我。如果要說些什么,要讓我安心,為什么不自己給我回來,怎樣都好……到我面前說一句‘我回來了’……就都夠了……”

    “真的嗎?”身旁纏滿繃帶的少年站了起來,語音有些奇怪,芭芭拉回過頭來,片刻后,她望著少年眼中傳達出來的東西,吶吶的再無言語。

    “我……回來了……”

   

    時間回到十六日的下午,大陸西南,比索倫斯公國一側。

    起伏的山嶺間,一片皚皚的白雪,一處開闊的山腹間,遠遠看去是人工建築的痕跡,巨木圍城的高牆、箭塔、尖刺,圍繞著其中密布的帳篷,在這片地方的最中央,還有些石制或者土制房屋。這里是一處軍營。

    屬于公國第三軍區的這處軍營,專為抵擋南方蠻族騷擾而設立,其中的常駐的五千士兵大都身經百戰、素質相當之高。但在此刻,整個軍營中卻滿布士兵的屍體,鮮血橫流四溢,顯示著這里方才經歷過一次大規模的殺戮,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整片營地間的屍體都是身著比索倫斯公國戰斗服裝的士兵,而且,整個兵營里的硬體設施九成以上都是完好無損。

    屍體、屍體、屍體……滿地都是屍體,不過。在營地最中央那處最高的兩層建築前,我們終于可以看到一些活人地聚集。

    “真的很有意思哦,怎么會跑到這個地方出來的,是哪個天才定的坐標……”

    “也許是老天給我們定的考驗呢……”

    “如果是考驗,那老天還真有點放水……”

    此刻在這處小堡壘前進行著閑聊的,是十多位容貌各異,裝扮古怪的男男女女,身上所穿的看來大都是獸皮和某些類似蟲殼的古怪鎧甲,臉上各種奇怪地斑紋卻說明了他們的身份——半獸人。

    出現在這里的半獸人算不上多。除了正在閑聊的十幾人,還有幾個人不斷在周圍地矮房和帳篷里鑽進鑽出,口中、手中都是搜刮來的……食物。

    “唔,真是天堂啊、天堂啊。這是什么肉,味道太美了,我從沒吃過……”

    “看我找到了什么……呃,誰能告訴我。這東西有毒嗎?我要吃了哦……”

    “哇塞哇塞……這東西

    就很好吃,果然,人類的土地真是美好,我一輩子都了……”

    一群人都在悠閑的聊天或者吃東西。但事實上,他們地面前,仍然有一些殘余的敵人未被清理干淨——就在那小堡壘的大門處。一支三十余人的隊伍正從其中不斷退出。其中有魔法師、有弓弩手、有重裝兵、有白袍地祭司、也有幾名傭兵服裝的武者。在他們的中間,則是一名手持巨劍地中年將軍。隨著他們地撤出。偶爾也有一兩具屍體從堡壘中扔出來,隨后跟來地,則是兩名手持兵器的半獸人男子。

    三十余人地軍人隊伍退到堡壘外的小土坡上,待看見前方悠閑聊天的十多人,才終于確定已經無路可走——被包圍了。

    一方是兩個人,另一邊是甚至戰意都沒有的十多個人,就這樣包圍了配合良好的三十多人。此刻手持巨劍的阿倫。伊斯特伍德將軍就感到了無比的諷刺與恐懼,甚至到現在,他都無法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事情發生的經過,其實也很簡單,就在不久之前,這二十多人的隊伍陡然出現在這處軍營之中,從第一眼的印象看來,他們似乎也對發生的事情相當吃驚,而只在片刻之后,戰斗便毫無懸念的展開,接著整個軍隊五千多名身經百戰的士兵便被這二十多人斬瓜切菜的屠殺殆盡,到得現在,就僅僅剩下他們這三十多人了。

    “你們、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要突然偷襲我們……”

    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眼見退無可退,阿倫將軍大喊了出來,隨后,一個矮矮的胖子便做出了回答。

    “白癡,沒看見我們臉上高貴的斑紋嗎?我們是偉大的半獸人!半獸人啊!我們也沒想過要偷襲你們,只是放錯了坐標,不小心到了這里而已,是你們先向我們發起攻擊的……嗯,我們也不想這樣,我們為了……呃,按照我們族長的說法,我們為了和平而來,我們半獸人是熱愛和平的高貴種族啊……”

    這句話明顯沒什么說服力,說完之后,他自己也揮了揮手,表示對“和平”嗤之以鼻,隨后,一名看起來年級稍大,額頭上紋著白云一般印記的半獸人叫了起來:“跟他們啰唆什么,快解決掉這件事情,蘇萊,你動手吧。”

    “什么好事都叫蘇萊,這次交給我啦!”

    “我一只手就能解決……”

    眾人紛紛嚷了出來,爭先恐后地想爭取這次出手的機會,正有人提議“大家一塊出手”的時候,一個含糊不清的女子嗓音響了起來。

    “唔行唔行,這次歸唔啦,唔最后過拉,人都被你們煞光了,即次是見識人類武力的機會,無論如何交給唔啦……”

    那語音相當模糊,卻是甜美糯,如同小女孩稚氣的聲音。而隨著那嗓音,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從旁邊作為廚房的房間里跑出來,眾人才知道她的語音變模糊的原因。

    兩只手一手提著一只軍營里吃的大蔬菜煎餅,口中還叼著一只,口中正不斷咀嚼,將那比人頭還大的煎餅不斷咽下,望見少女這般模樣,眾人頓時間大汗轉身,一副“我不認識她”的表情。也有幾人沮喪地敷衍道:“既然族長你這樣說了,那就交給你啦……”

    雖然身上掛著三只大煎餅,看起來像是一只蒲扇妖怪,但仍然可以看出少女姣好地容貌,身材勻稱,穿著緊身的獸皮裙,村托出修長健美的大腿,額頭上圍著一圈黑色的金屬飾品,臉頰上有一絲淡淡的黃色虎紋。眼眸大大的,隨著她的笑臉晶瑩閃爍,活力十足。

    跑到那三十多名軍人的面前,少女一面吞咽著煎餅一面說道:“虎啦。伊們滴對手素偶,幾要打敗偶就庫伊走了哦……”

    “將軍,她好像說我們的對手是她,只要打敗她我們就可以走了……”一名士兵在將軍耳邊這樣說著。阿倫將軍點了點頭,眼見周圍地獸人盡皆退開,三三兩兩的在周圍搜刮食物的獸人手中接過吃的東西,陡然間長劍一揮:“殺了她!”

    被輕視地感覺不好受。三十多人圍攻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似乎也是勝之不武,但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卻是唯一的出路。隨著阿倫將軍一聲令下。魔法彈、箭矢、石塊不斷射出。所有地兵種緊密配合,對著少女發起了進攻。不過,下一刻,所有的攻擊都落了空。

    “伊們打挫了哦……”

    銜著那大煎餅,少女的身形陡然間已經到了眾人的另一側,待到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地攻擊不斷展開,眾人才被少女的速度所驚駭,沒有任何魔法、斗氣的增幅,少女就是利用她那雙健美地腿不斷地進行奔跑,圍著三十多人不斷繞著,然而竟然沒有任何人能夠跟得上她地速度。

    遠程攻擊無效的情況下,所有能夠近戰地士兵都沖了出來,連同阿倫將軍一齊發起進攻。但那少女卻是沒有半點退后,憑借那令人無比驚駭的高速,在三十多人的攻擊中不斷穿梭來去,身體化為一道幻影,口中卻還在照常吞咽那蔬菜煎餅。一群半獸人在周圍指指點點,肆意談笑。

    “族長真是厲害哦……”

    “不愧是可以跑得過風速蟲的腿……”

    “要是用來逃命,哈哈,一定沒有任何人能夠追得上……”

    敵人憑借著高速,卻是一招都不肯出,阿

    也打得很是郁悶,大概是叫過“有種就別逃跑”之類久,第一只蔬菜煎餅終于被少女吃光,將右手上的大煎餅咬在口中,少女一聲“好啊,偶要來了哦……”身體速度陡然間再次提升,在一瞬間閃電般的劃過半圈,繞到所有人的后方,身形高高躍起,隨著右手一揚,璀璨耀眼的瑩綠光芒在她的手中匯聚起來。

    盡管只是一團皮球大的綠色光芒,然而在那一瞬間,其中蘊含的巨大力量卻令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得到,那是無比巨大、澎湃的生命力量,隨著少女的出手,向著所有人怒濤般的洶湧而來。

    只在那綠光一擊之后,少女面前的地面陡然震動起來,隨著無數綠色草芽的瘋狂生長,方才三十多人的身體竟在一瞬間膨脹起來。本已定型的身體再度瘋狂生長,轉眼間肉芽膨脹、畸形,隨后,所有的身體都砰然爆炸,匯成無數綠色草芽。只是幾次呼吸,那一片幾十平米的地方竟如同經歷了好幾個世紀的時間,無數的花藤草樹奇跡般的生長、枯榮,最終定型為一片覆蓋數十米,高達數米的綠色植物叢。

    這是違背任何自然規律的植物叢,樹藤纏繞,各種奇異的花草在其中開放,樹木在其中生長繁茂,然而若是在自然界中,生長得這般茂密的植物群落根本不可能生存。隨著這些植物的生長速度漸漸緩慢,少女和一群半獸人都圍著這片草木尋找著什么,片刻之后,傳出少女驚喜的叫聲。

    “葡萄!呀,這次是葡萄哎……”

    在樹叢下欣喜地跳躍,少女指著樹叢上方一串紫紅色的果實說著,旁邊的半獸人一齊圍了上來。

    “哈哈,這次我要了,我還從沒吃過葡萄呢……”

    “我只是聽說過這個世界會有這樣東西……”

    “搶啊,誰搶到是誰的……”

    隨著這煽動性的言語,十幾人都拼命地跳了起來,不過,最快的還是那少女族長,右手將葡萄摘下,長腿連續蹬出,將幾個飛身上來的同伴踢下地面,自己則籍著這反震的力道,落到了花草叢的另一側。

    “殺了她,把葡萄搶過來!”

    “我要篡位奪權了……”

    一群人叫嚷著沖過去,卻見少女已經張大了嘴,將整串葡萄都放進了嘴里,隨后滿足地一拉而出,咀嚼幾下,露出滿足的笑意。這笑意換來的是眾人的一臉沮喪。

    “太卑鄙了……”

    “怎么可以這樣……”

    “就算是族長也太過分……”

    “以后嫁不出去哦……”

    就在這樣的說話聲中,那少女的臉色卻陡然變得青紫,隨后哇的一聲將葡萄吐了出來,扔掉手上的大煎餅,捂著臉頰跳起來。

    “酸死啦,可惡、可惡……為什么人類結出來的果實是酸的,嗚……”

    眾人隨后幸災樂禍的嗤笑姑且不論,只是隨后的一整個下午,少女就都失去了食欲,只能捂著臉頰,在堡壘二樓的平台上沮喪地吹風。直到夕陽西下,火紅的夕照在大地之上染出美麗燦爛的光芒,她才輕笑著站了起來,迎著冬日的寒風,張開雙臂。

    多么美好的世界啊……卡婭姑姑、蘭婆婆、顏帖兒姐姐、伊速爾、小海爾嘉納、所有人……我會帶著你們走出來的,這……就是第一步……

    夕陽的光芒中,有人從后方的門口走上了平台,恭敬地行了一禮。

    “族長,接下來,我們該去哪里?”

    “啊,反正已經出來啦,先找張地圖,大家一塊在這里好好玩玩,然后……然后我們去光神宮,告訴他們半獸人是愛好和平的種族,跟他們和好,打開境界隧道,讓所有人都出來,快快樂樂地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敏特爾叔叔,你說怎么樣?”

    “族長說的便是了……”

   

    艾德台地。

    被稱為巨龍之墓的禁忌之地,數千年來都未曾有人類進行過大規模的騷擾,如今古木參天,一切都是原始鴻蒙間的狀態,某些在冬季也不曾休眠的鳥兒在林間飛舞。她身著黑裙,坐在一跟粗大的樹枝之上,冬天的陽光從樹枝間滲透進來,灑落在她的身上,猶如游走生死之間的夢幻女神。

    手中托著的,是一只被猛禽襲擊而受了傷的小巧鳥兒,隨著她嘴角露出微笑,掌間也彌漫出綠色的光芒,片刻之后,鳥兒一聲鳴,圍繞著她飛了幾個圈,隨后展翅飛上半空,消失在了樹林當中。

    黑色的紗裙輕舞,她慵懶地依靠在樹干之上,閉目小憩。某一刻,她陡然睜開了眼睛,由于生死之間的奇妙聯系,某項發生在千里之外的波動引起了她的注意,隨后但聽“嚶——”的一聲輕響,名為“游牧”的巨大死鐮不知從何處飛舞而上,倚靠在了她的身邊。

    “唔,這是……”

    結合腦內的經驗與知識,對于這項波動進行分析與推導,最后得出的結論令得她再次閉上了眼睛,皺起眉頭。

    “荒界之錘嗎……這個世界開始變得有趣了呢……”



第二十四章 光芒里的嘆息

    恢復意識,醒過來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事后想來很可笑,是衣服。待到發現衣服完好無缺,卻又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嘿,放心吧,兩個人那么久沒見了,當然得抓緊時間說話,沒空用你的身體上床的……”

    菲利克斯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接著是遞過來的一只酒瓶。下意識地喝下一口,嗆得咳嗽半天之后,方才完全清醒過來。

    海邊,夕陽從海平線的那邊投射過來金黃的光幕,冬日里的陽光談不上耀眼,卻格外有一種和煦與溫暖在其中,海浪輕柔地拍打著礁石。回頭看去,芭芭拉正倚靠在更高出的一顆礁石上,望向遠處無盡的天空,初見她時那種頹廢與憔悴已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放下許多東西后的悵然與……悲傷。

    許多的傷口,是無法撫平的,人們只能面對,並且咬緊牙關……

    “芭芭拉老師她……”

    “還好啦……聽說為了給他們這最后的半天,你付出了很大的代價,還沒來得及感謝你。”

    “呃,事實上,我也迷迷糊糊的……”

    回想起那天的事情,腦子里的確有些迷糊。黃金假面終于出現之后,自己由于傷勢太重,整個意識都似要陷入沉睡,然而卻總有些東西梗住意識的一角,總覺得還有些事情沒有做完,直到……

    直到末日戰天朮催發至最強,無數熾白的光芒如同流星一般地飛上天空。肖恩法師的整個身軀都在那陣攻擊中化為粉塵,冥界法則開始揮散的同時,身體內的兩道意識也陡然變得格外清晰,象征著最后一刻的到來。

    “該走了,唐憶先生,感謝……”

    在死亡前陡然變得清晰的意識,在原本的世界中叫做回光返照,也是因為這兩道意識的刺激,自己有了片刻的清醒。終于想起了一直盤桓在腦海中地某個念頭。

    “唔,要走了嗎?但是我覺得……還不夠完美啊……”

    以這句話做引,自己從懷里拿出了那卡洛門迪之刺,隨后說出的。是即使許多年后想起來都覺得格外拉風的一句話。

    “我的身體……你們以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么……”

    “別亂來!你地身體太特殊,一旦用了這個,發生沖突的話。后果很難說……”

   

    意識到那時終止,一直到在丹瑪初次清醒,自己才知道,當時自己真的像個傻瓜一樣用那根東西刺了自己一下。由此一來……

    “兩種力量的沖突,最終會反映到上,看你身體地恢復能力如何吧。接下來的好幾年里。你會一直都很虛弱。病啊痛啊的,恐怕連普通人都不如。如果運氣不好,這大概就是一輩子了。所以說……”喝了一口酒,菲利克斯白了他一眼,“你可真夠傻的,只是為了半天地時間啊,把一輩子都搭上去了。”

    “呵,這大概就是開金手指要付出的代價吧……”

    “什么?”

    “沒什么,我是說……很值得……”

    “嘿……”

    微微的沉默后,菲利克斯興致頗高地說起方才發生地一件事。

    “剛才散步到這邊來地時候,半路中遇上那位光神宮地艾倫妮塔小姐,呵,看到你了過來打招呼,或者也想問問有關昆恩堡的事情吧,結果……”

    結果……事實証明,隨便破壞小兩口相聚地人很容易下地獄,當艾倫妮塔不合時宜地過來攀談,換來的便是芭芭拉與加百列的一齊出手。所謂上陣夫妻檔,當主精靈女子被一記精妙到極點的冥界法則力量逼入死角,巨大的柔水光刀便狠狠地轟上了她的后背。同時被這兩人攻擊,任誰也討不了好去,不過,就在菲利克斯也打算拔刀出手的時候,她卻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壓抑住傷勢躬身抱歉,隨后轉身離開。

    聽了這樣的事情,唐憶頓時間渾身冷汗,思考著加百列與芭芭拉為何要一齊攻擊她,菲利克斯卻是很無良地笑了笑。

    “大概是我老爸感受到你心中對那個女人的怨念,所以幫你出手殺人吧,不過……現在人沒殺掉,你和她的梁子可結大了。”

    “怨念……我對艾倫妮塔小姐沒有怨恨啊,就算因為她的緣故,伊芙……可我沒有恨過她啊,那是她的職責不是嗎?各自為各自的理念而努力,我可以理解的啊……”

    “表面上是這個樣子,可在你內心里,或者一直在壓抑也說不定哦。”

    “這、這個……”

    本來想要反駁,可是轉念一想,又實在沒有什么把握,自己對艾倫妮塔看來毫無恨意,或者只是建立在自己沒有能力做出報復這一前提上,一旦自己有了這樣的前提,自己會做出怎樣的事情來呢?

    無論如何,處于內心深處那團黑暗中的東西,自己一點把握都沒有,並不喜歡這樣陰沉的性格,可到得最后,也只能無奈嘆氣。好在艾倫妮塔在他心中也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人,片刻之后便將這事拋諸腦后。過得不久,菲利克斯起身准備離開,回頭看時,卻見芭芭拉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蹤影了。

    “我先回去了,你怎么樣?能自己回去嗎?”

    “放心,能帶著這一身繃帶走到這里來,就能安全回去。”

    菲利克斯離開后不久,夕陽開始落下,當海平面終于吞沒天邊最后的那束光芒,唐憶輕輕嘆了口氣。

    “你也終于要離開了嗎?”

    沒有像加百列那樣控制著這具身體獨立行動,繚的靈魂在這具身體存在地時間要更久一些。不過,但加百列的靈魂終于消散,他也堅持不了太久的時間,從方才開始,唐憶便感受到這具一直在望著大海的靈體,開始逐漸湮沒。

    “我的家鄉沒有這樣的大海,后來到了這里,也一直沒時間過來看……加百列這家伙,也算是償了我的一個心願了。”

    淡淡的悵然之后。繚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半獸人地生活,這

    來過得很苦,荒漠的增加,蟲子領地不斷擴張。四所及,無處不是荒漠、荒漠……唐憶先生,假如有一天你會遇上這方面的抉擇。請多少對獸人一族作出體諒好么?這並非祈求,而僅僅是朋友間的請求……”

    “呃,這些事情,恐怕輪不到我做出思考吧……”

    “你不會寂寂無聞地。我有這樣的預感。”

    “……嗯,好的,無論如何。我會一直記得你的話。”

    “另外……有一個半獸人地女孩子。當然。現在應該已經變成阿姨或者大嬸了……如果有可能見到她,請替我向她說一聲‘對不起’。好嗎?”

    “好的。”點了點頭,唐憶卻知道他並非真的在對自己做出請求,他所請求的對象,僅僅是他自己,在生命最后地這段時間里,對一切事情做出了結,而自己,僅僅是這段了結的見証……

    漸漸的,月光迷蒙,海風吹來,有些冷了。他可以感受到那靈魂與記憶終于消逝在海平面地上方,在那里,兩道巨大地靈魂正向他揮手做出道別,在他們地背后,天使與惡魔各自張開翅膀,去往相同或不同的世界。

    “再見……”他輕聲說道。

   

    燈影迷蒙,四周傳來地,是虛幻綽約的喧鬧聲,臨近的街道上,響起馬車疾馳而過的“踏踏”聲,不遠處的一處庭院間,傭人忙碌而無聲地進行著打掃,走在斑駁的樹影之下,不知何處傳來了輕揚的琴聲。

    緩緩地向前走,繃帶之下傳出隱隱的痛感,咳嗽幾聲,轉過對面的街角時,那琴聲才終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月光。

    去年的黎明祭奠上為死去的薩米彈奏的這首曲子,前前后后自己只彈過那么一次,后來在整個丹瑪,出現過許多模仿的版本,但在唐憶聽來,許多精髓的地方都已經流失,畢竟那次在會場親耳聆聽過這首曲子的樂者並不多,即便聽過,也無法將整首曲子就此記下。后來雖然經過交流整理,能夠復原的程度也不過七成左右。

    但眼前這首曲子不同!

    優美、流暢,完美的月光版本,許多獨創的轉折處也被他演繹得百分之百正確,眼前的這名彈奏者,必定是在當時便在會場聽過,並且擁有者過耳不忘的本領,因此才將這首曲子幾近完美的重現。不知不覺間,他穿過一處樹木茂密的小小通道,出現在眼前的,是一處平凡的貴族小院。

    草地算不上寬敞,平日里大概也未曾經過過多的修飾,草地中央,是一棟沒什么特色的二層小樓,琴聲便是從那樓頂上傳出來。穿過敞開的籬笆門,他沿著側面的樓梯轉上二樓,一個身著披風的背影,就在一架老舊的鋼琴前靜靜地演奏著。

    許久,樂聲漸止。演奏的那人回過頭來,淡淡月光下,黃金色流轉的面具隱隱散發出妖異的光輝。

    “這首曲子,我彈了很多次,但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差了一些最重要的東西。”隨著那淡然、沉穩的嗓音,那人取下面具,文森特那平實、誠懇的陽光笑臉便出現在了面具之后,微微的點頭,做出無聲的道歉。

    “和以前的我很像,他們說……”唐憶笑了笑,“沒有靈魂。”

    “呵……歸根結底,我也只是會模仿而已啊……”起身讓出彈奏的位置,唐憶走過去坐下,簡單的試音后,月光的旋律再次婉轉流淌,其中夾雜的。還有文森特地話語。

    “你第一次演奏月光的那天晚上,我就在那廣場上聽著,這首曲子,令我想起了很多以前已經忘掉的東西……當時在那里,要找到你的位置,沒有人能夠比我更快,我為你掩蓋掉了一些痕跡,還跑去看你玩魔朮……后來到芭芭拉老師的班上,意外的遇見了你。那時我就像,或許大家可以交個朋友……我並非存心欺騙……”

    “呃,我大概可以理解。”

    “你呢?是加百列先生認出了我的身份吧?”

    “唔,是啊……”

    回想起來。那天晚上第一次感受到活屍的行動,隨后竟然被另一股力量完全壓制下去,推斷之下,確定是末日戰天朮的力量。當時唐憶便在疑惑,為何黃金假面也來到了昆恩堡,其后,加百列地幾句話。為他完全解開了這個謎題。

    “唔,末日戰天朮……現在想起來,這個世界上還會那種東西的人。應該就只有十七年前的那個孩子了吧……”

    對于加百列的話。繚明顯也有印象。當即說道:“那年夏天入地宮地孩子嗎?”

    “嗯,應該就是他了。”察覺出唐憶當時的疑惑。加百列在片刻之后,將事情詳細地說了出來:“事情是這樣的,十七年前的那個夏天,也就是我掛掉地半年前,曾經下去過一次黑暗蝶宮。那是我第二次進入黑暗蝶宮,第一次進去時,好死不死地遇上這幫人,也在一個朋友的幫助下,完成了冥界法則的練習,卻沒想到,第二次下去時,又遇上了他們,這次沒有那位無敵的朋友做緩沖,雙方殺得天翻地覆,如果沒有這次沖突,估計也不會有昆恩堡這場不死不休地戰斗了吧。不過,在當時進入了黑暗蝶宮的,不止是我們兩撥人,還有兩個被我們連累的孩子,無意中也被拉了進來,由此造成了一場悲劇……”

    “那兩個孩子年紀並不大,是兩名以乞討為生地孤兒,大地不過五六歲,小地應該是四歲吧。不過,或許是長期流浪的緣故,兩個孩子非常有主見,我曾經試圖帶他們出去,但他們並不相信人,后來跑掉了……當時地一番沖突,大家無意間找到了末日戰天朮的收藏地點,理所當然的,誰都想要。打打殺殺之下,那兩個孩子卻找到了機會,暗地里渾水摸魚,得到了那末日戰天朮的修煉方法,不過,在一片混亂之下,其中年紀比較小的孩子受到了波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為了救自己的哥哥而死,現在能

    這末日戰天朮的,應該就是其中的哥哥了……”

    “當時在地宮里,我和兩個孩子並不熟,后來雖然多多少少地幫了些忙,但之后就沒了聯系,只記得當時弟弟是直接稱呼‘哥哥’,哥哥則是稱呼弟弟叫……叫什么來著?”

    似乎因為過去了十七年,作為靈魂的狀態,不重要的記憶也就此忘卻,加百列思考了半天,最后還是繚說出了答案:“死掉的那個叫文森特,說起來,跟你朋友的名字倒是差不多……”

    “呵,死掉的那個叫文森特……結合在丹瑪發生的那些事情,我當時想,或許現在的文森特,就是當初那個孩子的哥哥了吧?”隨著淡淡的月光旋律,唐憶說出了自己的推斷,隨后,文森特默默地點頭。

    “其實……我並不是真正具有阿特羅卡血統的人,文森特他才是真正的阿特羅卡大皇子,至于我……是母親在逃亡過程中收留下來的乞丐……”

    “我和母親在一起的時間,前前后后只有一年,當時我四歲。現在想來,或許也是察覺到逃無可逃,所以收留了我,讓我代為照顧當時年紀很小的文森特吧。然而無論如何,她對我很好,我這輩子從未得到過那樣的溫暖,雖然前后僅僅一年……可我卻辜負了她的期望,最后卻是依靠文森特的犧牲,芶且活了下來……”

    “我和文森特相處的時間,是在他兩歲到四歲的兩年里,那時他才剛剛會說話,很可愛,總是很甜地叫我哥哥,我曾經期望那樣的生活可以一直過下去,有溫柔的母親,有懂事黏人的弟弟……可一年之后母親死了,我在心里發誓。要帶著文森特一直走下去,無論如何,我都要讓他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長大……”

    “……以前排練地時候你不是問過我為什么右手上會有那樣畸形的傷口嗎,在某一段時間里那曾經是我們的食物來源,在一些地方尋找到風評比較好的貴族老爺,請求他施舍一點東西,如果不給,就用瓦片割手腕,揚言要在他家門口一直流血到死……這樣的事情干過很多次。我很幸運,假如那些貴族心腸稍微硬一點,我就算死了也沒人說上半句話,那純粹是咎由自取……”

    “但如論如何。靠著這樣那樣的手段,我們有了一年相依為命的日子,文森特其實很懂事,不僅從來不哭。許多時候還安慰我,他的性格很溫柔,當時遇上光神宮大清洗結束,其實周圍人們的生活同樣不好。偶爾看見路上有快要餓死地小動物,他甚至還要拿出自己的面包屑去接濟那些東西,為著這事。我甚至打過他……一年之后。我們進入黑暗蝶宮。然后他死了……我也死了……”

    “事情一如加百列先生所說,文森特在某種程度上是為了救我而死。我忘不了他死前的那種眼神、那種語氣,他望著我說‘哥哥你沒事吧,沒事就好,文森特沒事……只有一點點痛,睡一會兒就好……’他睡下之后,就再也沒有醒來……”

    “后來的幾年里,我一直都處于一種瘋狂地狀態,我想若是沒有那種瘋狂的、想要毀滅一切甚至毀滅自己的心境,我根本無法練成末日戰天朮吧。功成之后,我代替文森特生存下來,后來想起母親的一些事情,我決定來到阿特羅卡,代替母親、代替文森特做一些他們要做地事情……”

    月光曲的旋律早已停下,說這些話時,文森特的臉上始終都是淡淡的笑容,甚至沒有半點感情地波動,唐憶深吸了一口氣:“他們要做的事情?”

    “救下文森特那個狗屎不如的親生父親,讓這個混蛋地阿特羅卡帝國繼續生存下去。順便……我想為文森特復仇,當初在黑暗蝶宮地那幫人,他們所付出地鮮血現在還遠遠不夠。甚至……”他抬頭一笑,“呵,假如加百列先生還活著,我想我會連他一塊殺掉也說不定,現在當然可以放下了……”

    “那么……你原本的名字……”

    “沒有當初地我了,現在只有文森特而已……就這樣改上一個名字就能夠將前人的犧牲心安理得的承受下來,厚顏無恥地享受人生的行為,怎么樣?很卑鄙吧?”

    “呃……還行……”略加思考,唐憶就只能做出這樣的回答。

    “哈哈……”片刻之后,屋頂上傳出文森特那陽光的笑聲,“其實說起來,你跟當初的文森特很像。”

    “怎么說?”

    “都像個女孩子……哈哈……”

    “……”

   

    許多的事情可以說出來,許多的事情則只要彼此心照。文森特能夠在今晚對自己說出這些話來,是他對自己真誠以待的表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說明他真的將自己當成了重視的朋友。想到這里,很是欣慰。

    不過,每當看見他那陽光般的大笑,自己卻總會感受出其中蘊含的那種深沉的黑暗,相形之下,自己以前的那些委屈、傷感就真的不值一提。這樣的感受並不好,記得艾倫妮塔曾經說過,末日戰天朮首先以極端絕望與毀滅的心境為推動,現在自己終于能夠稍微明白,這樣的感覺大概是什么……

    在這樣的心緒中徘徊,不覺間抬頭時,已然望見不遠處橘黃色燈光下那個婷立的身影,與他的目光交匯片刻,金發的女子小跑奔來,小心地投入他的懷里,輕聲哭了出來。

    “你到那里去了,留下一張便箋就一直沒回來……我去找芭芭拉她也說你不在,我好擔心……”

    “沒事了,我們回家吧……”

    柔聲說著,他輕輕為她揩去面上的眼淚,攬起女子柔軟的腰肢,向著不遠處的大門走去。除卻幾天前的那個擁抱,這是唐憶第一次主動地摟住了她。

    灑下,滿地溫馨。
作者: kiny840515    時間: 2010-2-25 02:52 PM

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一章

    數天後,參加了無數人的葬禮。

    貴族們的屍體被人們從昆恩堡運回來,連帶上數百參與過抵抗而后犧牲的護衛、奴隸——光神宮在其后幾乎無差別地給死去的貴族們授予了榮譽的白銀騎士稱號,而這些死去的平民,也都因為勇士的身份而各有賞賜,而后,一場場盛大的葬禮便從十二月初一直排到了黎明祭奠之后。

    如潮的憤怒、聖唱、勇士之歌,潔白的、紛揚拋灑的冰槐花異大陸用以寄托死亡哀思之花以及夾雜其中的屬于家人微乎其微的哭泣——真正為他們的死而衷心哭泣的人很少,人們所見到的,只是這些死亡背后所代表的意義:半獸人。

    一個月內,光神宮有關半獸人的警示以最快的魔法傳訊傳播向整片大陸,他們不在意會引起的恐慌與動亂,重點在于引起所有人的警惕心。武力、聯合、全民備戰,幾乎可以預見,未來的幾年之內,整片大陸都將走向一個新的發展方向,那就是軍事力量的成倍擴充。

    “我不喜歡這樣的感覺,軍事力量一擴張,帝都議政會那幫人好不容易產生的平衡立刻便會被打破,那時候我們又有的忙了……”

    “重要的是我們和軍部這些年來的關系可算不上好,一旦那幫人發達了,我們恐怕會被關進路西斐島監獄的最高級別牢房離去……”

    “也許大家會喜歡那里的牙膏,因為那附近地雷納世家有整片大陸上最好的牙膏。長期供應路西斐島監獄使用,代價是……偶爾在研制牙膏過程中會產生有毒物質,同樣送給監獄試用……”

    “拜托你,安吉麗娜大姐,別在說笑話時這么一本正經好不好,雖然很多年了,但不知道為什么……我一直不適應……雷納世家是毒藥世家好不好……”

    “其實我們倒不至于被波及,只是……夫人有關經濟帶動整個國家的計劃大概要擱淺了……”

    “唔,是啊。一旦平衡被打破,真正能夠將命令完美施行的,恐怕也只有夫人名下的威利行省而已了,一個行省……杯水車薪啊……”

    在那個作為整個阿特羅卡黑暗勢力中樞點的平凡院落中。唐憶聽到的便是這樣的牢騷。這樣的抱怨自然其來有自,長期以來,屬于帝國中樞部——也就是暗部地勢力最主要負責的便是制約整個帝國的力量平衡,這其中自然少不了與其他部門發生磕碰。而無論在哪個時代,最難制約的恐怕就都要數一向桀驁地軍事系統,一旦軍部凌駕于暗部之上,那些講究血性與有仇必報的男人絕對會不遺余力地給暗部難受。

    不過。雖然是暗部近期的大煩惱,但是與凱瑟琳夫人相處時,卻從沒聽她提起半點有關這方面的事情。花茶、哲學、克莉絲汀娜一向是他們之間永恆地三個話題。最近自然又加上了連續不斷的葬禮。

    “比我年輕的一下子死去了這么多。感覺人都要便老了呢……”在切莉的葬禮之上,輪流為靈柩鮮花時。面戴黑紗地凱瑟琳向背后的唐憶這樣說道,這樣的對話在外人看來相當曖昧,但因為巨神兵地事情,人們原本便以為唐憶是凱瑟琳地入幕之賓,這時候倒也沒人敢說什么話。

    “人是不該這樣死地……至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唐憶這樣子做出回答。

    “呵……”淡淡一笑,凱瑟琳在掌間呵出一絲霧氣,“這個冬天……很冷啊……”

    其實這個冬天是不冷的,因為是在丹瑪。而即便是在本該嚴肅地葬禮場面上,一旦死者下葬,貴族們的氣氛一下子也就變得熱絡起來,大聲談笑,呼朋喚友,商量著晚上應該去哪一家的宴會中尋找艷遇,男人們交換著高級妓女們的訊息,貴婦人們則在一塊竊竊私語,互相攀比著最近一次的外遇對象,不時發出高雅的笑聲——這便是貴族。

    凱瑟琳與唐憶也是被各種宴會邀請的常客,凱瑟琳被邀請的理由自然人盡皆知,至于唐憶,最近熱門程度還在上升中,卻不是因為他是凱瑟琳的“姘頭”。昆恩堡的事情后,一些小貴族或許被瞞過了一些東西,但是不少人還是清楚了其中的內幕,盡管在連番的殺戮之中唐憶機會沒在這些貴族中露面,但是結合前后發展,要拼湊出一些有價值的情報並不困難。單人對抗兩具活屍,而后逼瘋肖恩,在五千多炎龍軍團士兵以及數百貴族武者的追捕之下仍然將對方戰線、士氣攪得幾乎全面崩潰,這樣的成績所代表的意義難以估量。這之后,好幾個大家族的人在面對著這名胸悶氣喘甚至不斷咳嗽的美少年時,態度都恭敬得令外人匪夷所思。

    畢竟無論如何,縱是是大公妃的入幕之賓,在一般貴族看來,也不過是個靠著出賣色相而得到地位的小丑罷了。

    至于唐憶,他從以前便不介意這樣的看法,經歷過這么多人的死亡之后,對這些事情看得更是淡了。至于晚會的邀請也不常去,偶爾除非是凱瑟琳夫人必須參加,又找不到合適的男伴時,方才去上一次。不過凱瑟琳夫人除非自己舉行舞會,否則絕對不在任何宴會呆兩個小時以上,這也就免去了唐憶許多的麻煩。

    不過,兩家人就住隔壁,一開側門,兩邊的草地便能連起來,每天晚上舉行小小宴會的時間倒是比參與宴會的時間更多,小小的篝火、花茶、咖啡、紅酒……

    凱瑟琳夫人平日看來悠閑,但其實處理的事情相當之多,因此有著嚴重的偏頭痛,為了緩解這疼痛,她常常是在這個時候打毛線,雖然據說是從小便開始學的東西。但這位高雅地貴族夫人在這件事上卻顯得相當笨拙,偶爾打上三針便亂了順序,芙爾娜便在一旁細心指點。

    火光晃動間,小雪靜靜地睡在旁邊的躺椅上,忽明忽暗的小臉上有著淡淡的微笑。唐憶往往在一旁烤肉或者看羊皮卷軸,時不時與芙爾娜、凱瑟琳說上幾句話,偶爾是生字,偶爾則是大陸上的局勢,凱瑟琳學識淵博。知道的祕聞趣聞也多,偶爾帶笑說出,引得芙爾娜與一旁的克莉絲汀娜驚嘆不已。

    不過,大多數的時候。克莉絲汀娜則是在草地上追逐著永遠睡不飽的小小毛球,嬉笑聲中,毛球伸著小小地爪子逃命的情景相當有趣,這小家伙很聰明。時常以篝火邊的兩匹巨狼作為障礙物,圍著他們上躥下跳,當克莉絲汀娜撲過來,便往往與暴風和怒加撞成一團。隨后嘻嘻哈哈揉成一團。暴風與怒加通人性,混熟之后克莉絲汀娜並不害怕,至于兩匹巨狼則似乎將小女孩當成了另一個女兒。時常當

    以惡羊撲狼的姿態沖過來。他們只是無奈地舒展開將小姑娘輕輕拱開,到實在受不了的時候。便一口叼起圍著他們逃跑的毛球送到克莉絲汀娜的眼前,一次性解決這件事情。

    無聊地時候,文森特倒也時常過來這邊,至于菲利克斯,則常常在與人干架之后過來,一旦這兩個人一塊到達,那么整個晚上都會變成狂歡晚會,少不了有克莉絲汀娜在一旁起哄,克娜的煉金朮、菲利克斯的斗氣、芙爾娜的魔法再加上文森特地暗中配合,會將整個庭院變成瑰麗的幻境,有著克娜與菲利克斯的天才以及文森特地強大實力,足以做出讓丹瑪最好地魔法表演團都難以企及地奇景。

    就這樣,死亡與狂歡、恬靜與熱情……時間靜靜地流過了黎明祭奠,阿特羅卡歷四一五年就在這樣的氣氛下越過了模糊地邊界,降臨整片大陸……

   

    城市的喧囂、流動的霓虹……

    夢中朦朧的氤氳升起時,少女微笑地旋轉在空曠的街道上,大衣舞起荷葉一般的波紋。

    “呵呵……”

    空氣中傳來銀鈴一般的笑聲。

    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前段時間被太多的死亡所沖擊,最近他時常夢見她,那個在他生命中的第一位死者,她那時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呢?在她找人赴約,告知自己她無法趕來的同時,卻在另一條道路上無聲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到底是怎樣的心情,令她做出了這樣的事情……每每想起這點,都令他感到不勝悲哀。

    人是不應該這樣死的……

    然而那汽車仍然是開過來了,燈光耀眼、風聲中呼嘯而過,碰——

    半空之中,發絲猶如蝴蝶一般的舒展開來……

    “呼……”

    從床上坐起來,窗外是迷蒙的天光,依稀望見身邊的燭台,他伸出手來,手指輕輕地摩擦一下,燭台上的亮了起來。不過,也只是亮了一瞬。

    就在火光跳動的瞬間,旁邊的床鋪上陡然有一個小小的黑影飛了過來,睜著豆點一般的眼睛,用力鼓起了小腮幫,一口將火光吹滅,隨后翻回小雪的身邊繼續沉睡。唐憶不由得輕輕一笑,他知道毛球是在以實際行動表示自己的抗議——他要睡覺!

    籍著窗外溟朦的天光窗好了衣服,下床,推開臥室的門,只見火光與響動正從一側的廚房里傳出來,穿過客廳,走到廚房的門邊,只見芙爾娜穿著簡單的睡裙,身前系了一條圍裙,正在專心地煎著一個個藍莓小餅,柔美的金發隨意披散肩上,轉過身時,伸手擦去了額頭上泌出的些許汗珠。

    “芙爾娜……”因為卡洛門迪之刺的影響,最近的身體狀況實在不敢恭維,起床后的第一句話沙啞到不行,芙爾娜見了,連忙放下煎鍋,倒了一杯水過來。唐憶接過水,抱歉地笑笑。

    “最近干嘛都起來這么早,昨天遇到娜塔莉老師,她說你以前也習慣了睡美容覺的……”

    “現在不同了嘛……”芙爾娜開心地笑笑,隨后一面做早餐一面哼唱著流行的樂曲,唐憶到一旁刷牙洗臉,隨后說道:“芙爾娜,再過段時間我打算去帝都。”

    “啊?”芙爾娜回過頭來,“干嘛……干嘛要去帝都?”

    “三月份的時候是巴克那羅夏的六十歲生日吧,在這之前……”唐憶嘆了口氣,“我得帶些東西給他……”

    “原來是這樣。”芙爾娜別過了臉,煎餅的動作有些不自然起來,唐憶接過鍋鏟,隨后說道:“芙爾娜……”

    “我不想跟你分開……”走到后面的凳子上坐下,芙爾娜卻已然紅了眼眶,最近這段日子以來,兩人的關系不再疏離,算是她最開心的一段日子,可無論如何,兩人如今仍是分房而睡——這些事情唐憶與芙爾娜有著默契,要等到小雪醒過來之后才真正的決定一切。

    “可是……”聳了聳肩,唐憶卻陡然記起不久前與凱瑟琳夫人的一番對話:“對了,聽說今年貴族學院會有一大批人要去帝都參加什么競賽,不是嗎?”

    “阿憶你願意帶著小雪和我一塊去嗎?”芙爾娜眼中一亮,兩人之間必定得留下一個來照顧小雪,這是離開丹瑪的首要問題,見唐憶點了點頭,她驚喜得幾乎跳了起來,“競賽那件事還沒決定呢,因為半獸人的事情,所以才促使帝都那邊准備舉辦這次最大規模的精英競賽,如果決定下來,時間也會是在三月間,正好與巴克那羅夏先生的生日同時舉行。聽說另外還有一個理由,因為到了那個時候,准備與阿特羅卡結盟的各個國家的使者都會云集帝都,同時舉行盛大閱兵式、精英競技賽,其實也是為了展示國力……”

    芙爾娜嫣然一笑:“假如決定舉行這次比賽,學校一定會派出很多人參加,到時候我就可以申請過去。而就算不舉行,只要帶上小雪,我可以請假和你一塊去啊……不過我以前是沃爾家的人,只希望伊夫利特家的那幫人別討厭我就好了。”

    “嗯,那就這樣吧。”點了點頭,去帝都的事情就此敲定。

    “因為無論競賽是否舉行,當各個國家都有人來,凱瑟琳夫人都必須過去一次,她希望我幫她處理一些經濟方面的關節,這個要求我沒辦法拒絕。另一方面,斯坦利老師三月間也會過去帝都,我希望他能為小雪再做幾次檢查,畢竟這么久了,我怕小雪會出什么意外……”



第二章

    “喔……真有愛啊,染血紅槍、聖裁康尼爾外加朝聖之光神宮這次也下足血本了啊,不過……染血紅槍和聖裁康尼爾居然被這樣並列放在一塊,總覺得有些諷刺呢……”

    二月的丹瑪,照例多風,陰云籠罩著整片天空,但無論怎樣的陰郁天氣,似乎都掩蓋不了那排雪白牙齒的光芒。站在貴族學院外巨大的廣場上,望著擁擠人群上方飄飛的宣傳橫幅,亂發少年咧開嘴露出了惡質的笑容。

    “但不管怎么樣……那把聖裁康尼爾是我的了,沒人有意見吧?”

    扭頭問了問身邊三位同伴,不過,當各人的回答出現之后,情況……似乎有些不太理想。

    “我要拿第一名!”穿著嚴實的黑色斗篷,身材纖細,高度則只到亂發少年肩膀的神祕人揮了揮手上綁滿漂亮綢帶的小掃把,做出了這樣的宣言。

    “呃,我想要那本《朝聖之路》……”四人之中身材最為高大魁梧的男子做出了這樣的要求。

    “咳……反正我只是替補,我只要去帝都就好……”穿著剪裁得體的水藍色套裝,俊美少年露出一個陽光般的笑容,投出了棄權票。

    一如唐憶與芙爾娜之前的打算,二月初的時候,舉行阿特羅卡第二十三屆領域精英大賽的決定被阿特羅卡宮廷會議表決通過,原本也只是整個國家區域的盛大比賽而已,然而在光神宮勢力地活動之下。這一屆的大賽,赫然就成為了涵蓋整片大陸范圍的盛大賽事。在各個領域賽場上將要頒布的獎品,豐厚到足以引得所有的大陸強者趨之若騖。

    魔法、武技、煉金、軍事、宗教、藝朮、博學以及各項雜學,在這場比賽之中都擁有展示的舞台,不過因為時勢,最被人關注的自然是戰斗與軍事兩項賽事,而染血紅槍、聖裁康尼爾與名為《朝聖之路》的書本,則是比武大賽中最強三支隊伍的獎勵。

    上限是四人地參賽小隊,基本上是按照魔法、武技、煉金以及治療四項技能進行配合的配置來決定。當然賽事並未嚴格規定該有四人。該如何如何配合,但總之,比賽只要獲勝,第三名的獎勵便會是千年前十三使徒的遺物染血紅槍。而第二名則得到同屬千年前“天騎士”蘭斯洛地遺物,名為“聖裁康尼爾”的佩刀,不過,在千年之前那個動蕩的歲月中。天騎士蘭斯洛正是被十三使徒以名為“卡巴斯基”的長槍所殺,后來長槍上所染地鮮血據說千年不褪,便被人稱為了染血紅槍,這也是菲利克斯感覺到諷刺的原因了。

    不過。說到諷刺,一場比賽不想著拿到第一名,反而是揚言要得到第二的位置。似乎是更加諷刺的一件事。但事實上。真正打著這個主意地人倒是不在少數。不同于第二名第三名的獎品實際上都是由光神宮的武庫中拿出,這本《朝聖之路》卻是最近才由冒險者從某個遺跡中發掘而出。在確定了真偽之后便被當成了大賽第一名地獎勵。

    傳說之中,《朝聖之路》記載地是一千八百年前打破人魔之隔地戰神宮聖子天一最后的隱居地點,按照典籍,聖子天一沒有子嗣,沒有弟子,在他隱居之后,多半也是與幾名紅顏知己一同終老,就這幾人地身份來說,隨身攜帶的物品不是神器也是威力強大的魔導器械,至少那與紫琉璃同級別的魔眼“真實”便是能夠確定的一件物品。況且聖子天一無敵于天下,終老之后,多半所有的武學心得也都遺留下來,這樣的東西無論被誰找到,都足以稱雄一方。不過,盡管這東西如此貴重,卻因為傳說過于虛無縹緲,不少務實的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那把揉合了多種元素力量的神兵“聖裁康尼爾”。

    “呃,不過……雖然那本《朝聖之路》是真的,一般人想要拿到,恐怕會有些難度……”回想起不久前與凱瑟琳夫人的一段對話,唐憶微微皺眉,將顧慮說了出來。

    “聽克娜你媽媽說……那本書被挖出來之后,首先交給了阿特羅卡王庭,在光神宮還未得到消息的情況下公布出去,但在那之后,光神宮卻派出了人來交涉,要求王庭收回這本書,並且交給光神宮處理,其后……聽說發生了一些摩擦,但總之王庭顧慮到這樣做會對皇家聲譽有損,沒有將書交出。大家都是為了半獸人的事情在忙活,光神宮一方當然也不會因為這件小事而跟阿特羅卡家撕破臉,只是這幾天之內,各地的光神宮分部都有派人參與地區比賽,戰神殿據說也直接派出了些人來,看起來對《朝聖之路》是志在必得了……”

    “戰神……殿?”挑了挑眉毛,菲利克斯怪聲怪氣的重復了一遍,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倒是文森特皺了皺眉頭:“唔,光神宮也想要嗎?倒是難怪了……說起來,這些年來光神宮整體都是一代不如一代,聖刀紫琉璃最近看來雖然強大,但事實上真正屬于紫琉璃的刀法早就失傳,聖子天一所在的時代是最為混亂的年代,但也是主精靈走出暗面,真正對這個世界開始進行統治的年代,假如傳

    的,那本書里記載的就不止是紫琉璃的刀法,在天一中,有著光神宮有史以來最厲害的聖女海雅,據說能夠以人類之身溝通‘七日審判錄’,也只有光神宮得到這本書,才有可能發揮最大的功效啊,說起來,假如他們真的得到……”

    “假如他們真的得到,而書又真能找到那什么聖子的遺物……”瞥了文森特一眼,唐憶笑了起來,“那什么黃金假面,什么末日戰天朮就都是渣了。是嗎?”

    “唔,的確有這種可能。”聳了聳肩,文森特微微一笑。菲利克斯在一旁大嚷道:“決定了!我要那本書!哼哼……什么光神宮……”

    一面說著一面朝著報名地地方擠了過去,后面三人連忙跟上,還可以聽到他喃喃念叨要劈了某個叫愛德華的家伙這類言辭,唐憶與文森特對視一笑,穿著黑斗篷,揮舞掃把的姑娘好奇地問道:“文森特,你干嘛也想要那本書?”

    “唔。聖子的妻子中,有一名是黑夜妖精,我在想,也許那個寶藏中也會有黑夜妖精一族已經失卻的聖物‘月之石’……”說著說著卻又想起了什么。“糟糕,這樣說來,十多年前巴克那羅夏老爺子為了月之石甚至殺入過艾德台地,要是他也跑來參加。那可誰都沒戲了。”

    伊夫利特家人做起事來從不拘泥于身份、手段,雖然傳說這些年來巴克那羅夏韜光養晦,性格平和許多,但在一定程度上作為知情人來說。唐憶倒覺得文森特的擔憂並非玩笑,如此一來,卻也不由得失笑:“這樣說來。那個露西妮小姐也有可能過來搶這本書。呃……我們干脆把目標放在第三吧……”

    話是這樣說。但是菲利克斯一旦下了決定,后續的事情自然不會由唐憶等人來決定。理論上來說,文森特不可能以黃金假面的身手出賽,唐憶被靈魂之刺導致身體衰弱,幾年都難以恢復,要用爆裂魔晶參賽,估計也打不倒真正的強者,而克娜雖然有天分卻終究仍是六級地煉金士,四個人中,就只有菲利克斯一個人獨挑大梁,好在比賽的首選方式的混戰,不至于勝一場而輸三場。

    分賽區的賽事,基本上用于篩選其中百分之八十以上地較弱選手,而若是隊伍中擁有九級的高手,則可以自動成為種子隊伍,直接去往帝都。而在帝都,也會有一系列的預賽、初賽、進階賽要打,隨后才是隆重的決賽。四人之中有兩人都有著超越九級地實力,文森特曾經與露西妮承受住光神宮數百高手的圍攻,在昆恩堡時也是一人獨擋數十名上位武者,並且將一名籍助魔法潮汐增幅過力量的超階法師當場轟殺,但這樣的實力自然無法曝光。至于菲利克斯,由于一直未到公會去評定等級,當等級標記拿出來,據說還是“年幼無知”時考地一枚二級武者的徽記。無奈之下,幾人只好通過正常的程度進階,不過,只在報名之后,由于被輕視,看起來一臉不爽地菲利克斯便讓三人在外面等上一會兒,隨后一個人走進了報名處地評定室。

    “唔……我有不好地預感……”唐憶低喃道。

    捧著果汁,幾人坐在廣場周圍的臨時攤位前觀望擁擠地報名人群,各種各樣的武者、法師聚成一團,看來委實壯觀,而除卻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武者,也有些拿著豎琴或者穿著演出服裝的人混雜其中,相形之下,報名藝朮類比賽的人就要少得許多。至于博學與軍事,則另設有專門的報名點。幾人等得一陣,穿黑斗篷的女孩滿足地打了個飽嗝,用煉金朮控制著杯中的飲料產生一些精巧的小變化,不一會兒,五顏六色的氣泡便從橙汁杯中飛了出來,蕩漾開去。唐憶與文森特則互相交流著意見,滿懷期待地望著菲利克斯過去的方向。隨后,一名身材高挑婀娜的金發女子從人群中快步走了出來,一臉的寒霜。

    利落的發型,筆挺而貼身的裙裝以及藍色的高跟長靴,平日里在唐憶面前柔弱無助的芙爾娜此刻看來充滿了鋼刀一般的鋒利,看起來就像是現代世界中懂四國語言,擅長與任何人交流及談判,並且保持凜然氣質的成功女性。但從她此刻的步伐以及眼神看起來,目前我們的成功女性正處于極度不爽的情緒中。

    片刻后,令她不爽的理由從人群中跟了出來。

    “芙爾娜小姐、芙爾娜小姐,等等、等等……請你相信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真的……”從人群中追出來的貴族男子看來樣貌英俊,身材勻稱,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兩撇小胡子渲染出成熟男人的魅力,大概在男女的事情上有過輝煌的歷史。從后方跟上來,便想要去抓芙爾娜地手。卻被陡然幻現出來的一朵玟瑰花刺傷了手好吧,緊接著卻是一個晃身,以靈巧的身法沖到芙爾娜的前面,將她硬攔下來:“我喜歡你,那又怎么樣!我愛你,你可以不愛我,但你阻止不了我愛你!我告訴你,或許你以前拒絕過很多人,但你會是我的。你……”

    類似于三流肥皂劇的告白情節,頓時將周圍眾多武者的

    吸引了過來,不少人大聲叫好,更有人起哄說“嫁給他……”之類的話。看起來那男人似乎也想跪下來直接求婚了,文森特向唐憶吹了聲口哨:“喔,勁敵哦!”

    “呵,聽說現在的女孩子比較喜歡這樣強勢地男人。因為有魅力……”唐憶輕輕一笑。

    “唔,那的確……”

    兩名男子沒心沒肺地以旁觀者的身份肆意談論的同時,煉金朮地光芒卻陡然間綻放開來,穿著黑斗篷的身影疾沖出去。手中拿的,赫然是一把元素光芒流轉,形如冰晶的長刀。與宣傳橫幅上經過魔法渲染地“聖裁康尼爾”一模一樣。

    “芙爾娜姐姐已經嫁給我哥哥了。你傷心得去死吧!”

    隨著那清脆的嗓音。冰晶長刀在那男子身前當頭斬下,那男子看來身手很不錯。一個側身便已經躲了過去,不過,隨后產生的爆炸,卻使得周圍的眾人多少都有些狼狽,芙爾娜卻已先一步錯開,至于身穿黑斗篷地小巫師則坐在一個神奇的氣泡中蕩飛出去,由于做煉金實驗時常爆炸,克娜身上有許多高端的魔法物件。

    “阿憶!”一望見這邊地兩人,芙爾娜臉上露出驚喜地神色,拉著正在前方不斷示威地克娜快步走了過來,“他們說你過來了,所以我跑出來找你……我都說過沒必要這么麻煩啦,我幫你們直接加入種子隊里就行了嘛……”

    “阿爾是良好市民,亂用特權會良心不安的。”文森特笑著答道。

    “呵……”在唐憶身邊地座位上坐下,芙爾娜笑得燦爛無比,隨后向四周望望:“對了,菲利克斯先生呢?不是說會跟你們一塊來嗎?”

    還沒將菲利克斯有可能惹事的情況說出來,旁邊卻有個聲音響了起來:“芙爾娜,這幾位是……”卻是剛才被爆炸弄得一身灰的男人。

    “我的未婚夫。”親昵的抱起唐憶的手臂,芙爾娜換上冰冷的眼神,“還有我的朋友,但我想他們不喜歡你。”

    “我就不喜歡你!”克娜站起來大聲說道,“文森特你把他打扁掉吧!”

    “呃,這個嘛……”文森特低頭苦笑。

    那男子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郁,隨后勉強一笑,向唐憶伸出了手:“不過,假如他們要參賽,就多多少少得喜歡我一點,你們好,我叫奧斯汀,奧斯汀。多諾萬,負責這個賽區的比武賽事。”

    “你好,咳……阿爾。雷撒督克……”

    “雷撒督克……請問是那個家族……”

    “哦,我是平民……”在貴族圈中,這樣的問題早已被問過了無數次,還未待他問完,唐憶已經笑著回答了出來。那奧斯汀點了點頭,隨后轉向文森特。

    “文森特……也是平民,不必握手了吧。”向來沒什么貴族自覺的男子笑著做出這樣的回答,奧斯汀的臉上明顯有些掛不住,隨后聽得克娜說道:“不要把我的名字告訴他,我討厭他!”唐憶笑了笑:“這是我們隊的老大。”

    氣氛明顯的不融洽,但那奧斯汀卻不肯離開,只是一個瀟灑的響指,片刻之后,有人捧來一本大大的羊皮冊,隨后查到了有關唐憶等人的資料。

    “唔,三級、四級、二級,最高的是……克莉絲汀娜小姐,你是煉金朮六級?”一面說著,他一面笑了起來,明顯有些得意,“唔,這樣的實力,老實說,要通過考核……恐怕有些困難啊,對了,還有一位二級的菲利克斯先生呢……”

    話音未落,不遠處一間二層小樓陡然傳出轟響,迫人劍氣猶如千萬金蛇噴薄而出,隨后,整座小樓房都倒塌了下來,十多名工作人員狼狽地從中逃出,混亂在頃刻間便爆發開來。

    在那驚人的劍氣與威壓下,亂發的少年分開人群,竟然沒有任何人敢上前阻攔。走到近前時,卻已經完全收斂了斗氣,看他過來,奧斯汀恐懼地退后了兩步,不過菲利克斯並沒有注意他,在座位上坐下,喝了一口果汁,方才懶洋洋地開口。

    “芙爾娜老師你過來啦?別這樣看著我,我會有罪惡感的……那幫傻瓜非要我拿出公會的九級徽記來才相信我有那樣的實力,徽記是什么?可以隆胸咩?我也試過收斂一點啦,把王蛇之晴最精巧的變化演示給他們看,可沒人看得懂,我只好選擇大家都看得懂的方式演示一下了,耶?這家伙是什么人?”

    “我來介紹一下。”芙爾娜笑著站了起來,“這位是奧斯汀。多諾萬先生,今年剛到丹瑪,有光神宮的推薦信,所以目前由他負責這個賽區,你剛才拆的恐怕就是他的房子了。另外……多諾萬先生,這位……就是我們二級的菲利克斯了……”
作者: kiny840515    時間: 2010-2-25 02:55 PM

第三章

    這段小插曲,最終以唐納德校長的到來作為結尾,當聽及克娜的真實身份時,那奧斯汀的表情著實精彩萬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在丹瑪的前途,大抵也因為這次的事件而終止了,想到這里,唐憶也只能感到淡淡的唏噓而已。

    能夠有光神宮的推薦信,並且在丹瑪負責比武大賽報名這樣重要工作的,至少便已說明了他有著一定的家族背景,到了丹瑪之后,這里的貴族勢力大抵是怎樣的一個局勢,多半也有人進行過詳細的介紹,只是文森特、克娜這樣的人並非處于權力圈中央,往往便被忽略過去,這個奧斯汀,還真是委屈可憐到一塌糊塗。

    這個時候,憐憫已經不再成為事情的重點,特別是當那奧斯汀最后還大喊著芙爾娜會是他的,形狀歇斯底里,弄得大家都有些不快時,就抹殺掉了唐憶最后的一點內疚感,不久便將事情拋諸腦后。第二天奧斯汀被免職,唐憶等人也順利獲得了種子選手的資格,不必去打那冗長無聊的進階賽。

    整個二月,丹瑪——乃至整個阿特羅卡帝國范圍——都沉浸在這場巨大比賽的熱烈氛圍之中,擁有著中樞部的巨大情報系統支持,每天都會有各地強者的情報傳送而來,不過,為之興奮的也只有菲利克斯以及克娜兩人而已,作為唐憶來說,參加這個比賽純屬趕鴨子上架,幫菲利克斯湊夠人數。而在文森特來說,似乎更喜歡用另一種方式來獲得獎品。

    “唔……等到比賽結束,產生冠軍之后,如果不是菲利克斯,我就出手去搶,只要巴克那羅夏老爺子不參與,應該沒什么大的阻礙……”

    悠閑地吃著小甜餅,在茶余飯后地閑聊中說出這樣的計劃,作為聽眾的唐憶就著實有種大翻白眼的沖動。不過,最近以來,讓他有這種感覺的事情還有一件。

    “為什么不參加藝朮類的比賽,我已經調查過了。戰斗根本就不是你的強項,就算在昆恩堡的時候你發揮過超強的戰斗能力,但現在已經沒有了吧,不管是被亡靈附體還是什么。現在都已經沒有了吧?藝朮才是真正屬于你自己地東西,為什么要參加那樣野蠻的比賽,你知道嗎?自從……自從春日祭禮之后,我一直都在期待著再與你進行一次比賽。我知道你對于春日祭禮的結果並不滿意,我也同樣不接受那樣的冠軍,那么就再比一次吧!有凱瑟琳夫人這個后台。你還用得著通過比賽來獲得什么東西嗎?”

    那是二月中旬地時候。珍妮特。沃爾——那個在春日祭禮上與唐憶比賽過舞蹈的大小姐突然來到家里。不顧仍有芙爾娜、小雪在場,沖著唐憶憤慨地大吼了一通。原本不過是幾面之緣,自從唐憶不再經常去貴族學院,就已經有半年未曾碰過面,但是看她的表情,卻似乎因唐憶未參加藝朮類比賽而受到了極大的侮辱。這一番話之后,唐憶與芙爾娜目瞪口呆,面面相覷,最后,卻是芙爾娜溫和地笑了起來。

    “這個……珍妮特,我想你是誤會阿爾了,他原本沒想過要參加任何比賽地,比武大賽只是朋友的邀請,他雖然參加了,可也不會上場……”

    “那么,就是說你對整個藝朮大賽也都不屑一顧了?”盡量擇詞的溫和回答,似乎換回了珍妮特更大的怒氣,面對著眼前怒氣沖天地女孩,唐憶不由得微微苦笑。

    “呃……珍妮特小姐,我沒有看不起誰的意思,只是……一方面整個帝國何其廣大,我並沒有自信能夠獲得什么東西,另一方面,誠如我當初所說,藝朮只是屬于個人的東西,克娜地舞蹈也好,文森特地舞蹈也好,你我地舞蹈也好,沒有高下的分別,這個……”

    “總之你就是看不起所有人!”歇斯底里地大吼出來,雖然仍舊高傲地揚起下巴,可淚水卻已經忍不住地要流出來,這樣地一名大小姐對于這事居然如此重視,令得唐憶頗有些不知所措。

    “珍妮特……”

    無論如何,芙爾娜與珍妮特之間,算是有著姐妹的關系,想要上去安慰她,卻在走近時被高傲的女孩順手揮開。隨后,珍妮特滿是怨氣的退出院子。

    “我不管怎么樣,阿爾。雷撒督克,我要和你再比試一次,舞蹈也好,音樂也好,是男人的話就參加藝朮大賽吧!”

    “……呀,這下又要被人當做不是男人的家伙了啊,雖然不是第一次了……”

    蹲在小雪沉睡的長椅旁,唐憶淡淡地一笑,喃喃低語。芙爾娜遲疑著走過來:“阿憶,無論如何,珍妮特是我的妹妹,你別生她的氣……”

    “人家可未必將你當成是姐姐呢……”這樣說著,望見芙爾娜想要辯解的神情,唐憶搖了搖頭,

    放心吧,我沒怪她,事實上,能夠對藝朮這種東西有的執著,我反而有些佩服她呢……”

    “那……你要參加藝朮大賽嗎?”

    “不了。”拉起小雪的一只手輕輕撫摸,他嘆了口氣,“小雪不喜歡陌生的環境,丹瑪都還沒熟悉呢,到了帝都,我只希望能有足夠多的時間來陪著她,無聊的比賽,交給喜歡的人去處理吧,我只要見到巴克那羅夏就夠了……芙爾娜……”

    “我明白的……我也會陪著她……”

    “嗯,謝謝……”

    時間淡淡的流走,漸漸的,冗長的淘汰賽也已經接近尾聲,二十多號的時候,卻有一個絕密的消息通過中樞部的情報渠道傳了過來。由聖托亞護送而來的神兵“聖裁康尼爾”,在帝都的郊外。被劫!

   

    出發地那天,天空中有著淡淡的烏云,海風馨然而來時,白色的飛鳥在一面面的船帆間飛舞而過。號角聲響起在港口之中,隨后,搭載著第一批貴族的船隊緩緩起錨,朝著內河的方向逆流而上。

    “船隊會沿著伊倫河行駛三天,之后轉入東南方向的康明運河,一共是十天左右的船程到達帝都。其實比望海城的距離差不了多少……”

    黑色優雅地薄紗長裙,襯出女子婀娜的身姿,站在窗口邊,凱瑟琳夫人一貫帶著面紗。眉目間有著淡然和煦的笑容。唐憶則坐在房內的一張椅子上,看著手上地一份羊皮卷宗。

    “唔,這個事情,解決起來會有些麻煩哪。不過……”

    那是有關經濟方面的一個難題,這方面的事情找唐憶來解決或者商量,在凱瑟琳夫人與唐憶之間幾乎已成慣例。咖啡、花茶的香氣混合在布置精美地船艙之中,當聽完唐憶的說話。凱瑟琳夫人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淡淡的玫瑰香。

    “果然……每次由阿爾你來講解,事情就會有更好地解決方法呢。不過這樣一來。阿爾你將來要是想走。可就休想我會放開你了哦……”

    “……開玩笑吧,這是?”

    “以后的事情。誰說得清呢?”凱瑟琳夫人露出一個優雅的笑容,卻似在沉思事情地可能性,看地唐憶一陣不安,連忙引開話題:“對了,聽說聖裁康尼爾被人劫走了,比賽會怎么辦呢?”

    “呵,當然是照常進行啦,一方面准備拿出可以與聖裁康尼爾相稱地代替品來,另一方面則追查康尼爾的下落,不過,已經過了五天地時間,卻一點消息都沒有發現,對于真正的高手來說,現在逃出千里之外也不是難事,假如那人不惹事,恐怕就很難找得到了……”

    聖裁康尼爾的事情,此后沒有進一步的消息傳來,反倒是凱瑟琳夫人當時的態度,使得唐憶心中忐忑了好一陣子,不過,幾天之后也就漸漸按下。船隊離開丹瑪三天之后,進入康明運河的范圍,比之伊倫河,這里的水道相對狹窄,但供船隊行駛仍是綽綽有余。

    兩岸是修築平整的堤壩、草地,道路在不遠處與運河平行前進,這一條運河所經過的地段,是整個帝國最為繁榮的商業地區,船隊行駛交錯,井然有序,道路上也時常可以望見人群與商隊,一日之內,往往會穿過兩三個城市的中心。進入運河的第三天,船隊在傍晚時分靠岸,准備接上臨近城市要去望帝都的比賽者。夕陽西下時,不少參賽者都在岸邊生起火堆,或野餐或游玩,氣氛很是熱烈。唐憶等人也從船上下去,占了個位置准備燒烤。

    不遠處的地方扎起小小的擂台,一些參賽的武者在上面進行切磋,頗感無聊的菲利克斯在一旁觀看著,過得一陣,文森特去望一邊的森林中尋找干柴,克娜坐在火堆旁,托著下巴,頗有興致地望著不遠處草叢中一對男女的擁吻。

    “小孩子不要看那些東西。”唐憶走到她身邊坐下,在她的額頭上敲了一下。

    “人家才不是小孩子了!我都十五歲了!”不出所料,小女孩氣鼓鼓地站了起來,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脯,突出兩顆才發育不久的小饅頭,隨后撲到了唐憶的身上,“我也可以像他們一樣了了了了……”

    很誇張地嘟起嘴唇想要去吻唐憶,兩人掙扎中滾成一團,卻只使得唐憶的臉上被塗滿了口水,好不容易才將小女孩推開,隨后又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笑道:“別鬧了,你就會吐口水。”

    “那是因為你不配合啦……”捂著額頭,克娜委屈地坐到一旁,“人家已經夠大了,你們總把我當成是小孩子……”

    “因為你就是小孩

    其實當小孩子也沒什么不好,特別是天才兒童……”

    唐憶向著火堆里加入干柴,笑著說話,耳中卻聽得克娜也在不斷小聲嘟囔。

    “……都說過不是小孩子了啦,人家的月事兩年前就來了。我也知道他們在草叢里干嘛……接吻之后就要脫光光上床了嘛……上過了床就會生小寶寶……那來過月事地女孩子就能懷孕了,克娜也可以懷孕了啊……人家是大人了……”

    說話聲斷斷續續地傳過來,卻絕對不是一個小女孩可以知道的東西,雖然明白克娜算得上是天才兒童,但這樣的話題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也未免有些過火,過得片刻,唐憶脫口說道:“既然克娜你已經是大人了,干嘛還像個小孩子呢?”

    “因為媽媽會喜歡人家這個樣子啊……”話一出口。似乎覺得不對,克娜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唐憶微微皺眉,才想要說些什么,卻見克娜慌忙說道:“長不大長不高又不是我的錯……對了。船上要燒烤的東西已經准備好了吧?阿爾你去拿來好不好……”

    “克娜……”

    “快去啦……”小女孩一下子跳了起來,推著唐憶便往船上去。嘆了口氣,唐憶走去中央最大的那艘船,進入船艙向下。在大廚處拿了准備野餐的籃子,走出來時,卻陡然怔了一怔。

    是……錯覺嗎……

    腦中閃過一些念頭,他將籃子順手放在過道放花盆的小幾之上。緩步走上二樓,空氣中彌漫著淡淡地香氣,慢慢地。他沿著走廊去往凱瑟琳夫人的房間。

    不對……這個感覺是……守護者的位置變了……牆上有新的劃痕……是刺客……

    刺殺一道。名為露西妮地黑夜妖精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精通的一人。作為得到露西妮傳授的唐憶,加上當初在昆恩堡時的融會貫通。此刻對于這方面地了解,不會弱于船上的任何一人。手勢微轉,旁邊的魔法照明晶石晃了一晃,他拿起一旁的燭台順手點燃,隨后敲了敲凱瑟琳夫人地房門。

    “誰?”

    “阿爾。夫人,有些關于克娜的事情,我想談談。”

    “嗯,等一等……”

    過得片刻,門悄然打開,唐憶輕輕地移動身子,擋在凱瑟琳的身前,口中若無其事地說話,眼睛卻在瞬間連眨了好幾下,不過,就在唐憶進門地瞬間,手中地火燭依然晃動了一下。

    糟糕……

    凌厲地罡風陡然劈來,然而在這之前,唐憶已經順手扔出了燭台,隨后伸手抓住凱瑟琳的雙肩,兩人陡然向房內沖出好幾步,七彩地光芒就在背后陡然撕裂了門框。

    房間內可供躲閃的面積不多,沖出幾步便已被身后的酒櫃擋住,匆忙轉身間,唐憶的心也往下一沉。

    這個是……聖裁康尼爾……

    彩虹般的光芒,冰晶般的聖劍,只在望見它的瞬間,唐憶心中便湧起這樣的明悟。他並未親眼見過聖裁康尼爾的真面目,只是這些天來,克娜一直在利用煉金朮制造混合的魔法元素,每當造成七彩流轉的小刀,便要拿菲利克斯的王甲龍身試驗效果,雖然每次只能用一下那小刀便會因為元素沖突而炸掉,然而就是這樣的小刀,卻每每能夠輕易地撕裂那金黃的斗氣層。斗氣能夠驅散魔法力量,但混合的魔法力量,卻毫無疑問是斗氣的克星。

    一下子也無暇顧及自己其實沒有斗氣,不怕被克制,那一瞬間,他只能下意識地將凱瑟琳護在身后,腦中傳來凱瑟琳身體柔軟婀娜的觸感,眼中卻已是光芒一片,炫目的劍光當頭斬下。

    爆裂魔晶順手伸出,但由于要固定方向,卻似乎轟在了空處,劍光落下,首先出現在眼前的,是黑色。

    那並非是暈厥的黑色,而是如同黑珍珠一般光澤的護體氣勁,在自己的額前陡然架住了聖裁康尼爾的斬擊,半透明的光澤中,是凱瑟琳的雙手。微微的回頭間,所見的都是如同黑珍珠一般的潤澤光芒,將凱瑟琳夫人整個籠罩在其中,那光芒流轉時,兩對巨大的黑色翅膀充斥眼眸,緩緩舞動在船艙之中。

    那是在他眼中出現的最后景象。因為就在凱瑟琳夫人雙手架住攻擊的瞬間,他也下意識地伸手按上了那把冰晶長劍,混合元素破體而入,不受噬魔體束縛般的在體內不斷爆開,仿佛要將整個身體都炸得四分五裂,就在鮮血吐出的同時,這一擊匯合了混合魔法元素的力量也終于被引導至另一條手臂,沖著來人狂轟而出。

    轟然巨響,手臂上傳來劇痛,骨折的同時,他終于暈了過去。



第四章 裂痕

    船艙里,木制的天花板。水的聲音。

    “阿憶,你醒來了?有沒有覺得那里不舒服?痛嗎?手上還有感覺嗎?阿憶,你嚇死我了……”

    移動到視線的中央,是芙爾娜掛滿淚水的臉頰,手忙腳亂地為他做著檢查,同時也在不斷的做出詢問。勉力地掙扎出一個笑容,他望了望纏滿繃帶的手臂。

    “唔,還好……手斷了嗎?”

    “你……你跟那個刺客對轟一拳,骨折了,你沒辦法接受魔法的治療,就只能拜托芭芭拉老師用魔藥,放心,沒關系的,一段時間就好了……你嚇死我了……”

    “沒事就好……芙爾娜,別哭、別哭……男朋友英雄救美了,你應該高興才對,來,笑一個……”

    “我才不要你英雄救美……”芙爾娜哭著嚷了出來,“我只要你好好的!才不想你當什么英雄,何況……何況凱瑟琳夫人也有能力保護自己的……”

    “唔,我也知道啊,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虛弱地笑了笑,“據說人暈過去的時候會導致大腦缺氧,最近老是暈啊暈的,說不定過一段時間之后就要變傻瓜了……”

    “你不要這樣沒心沒肺的笑!”芙爾娜大聲地說著,“我、我去告訴大家你醒過來的消息……”

    片刻之后,整個房間里便圍滿了人。

    “嗚……阿爾,你沒事吧,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回船上的……”這是克娜帶著哭腔地道歉。

    “作為一個傷者來說,你看起來很精神嘛,小傷而已,問題不大的。”文森特帶著陽光般的笑容說道。

    “蟑螂命啊蟑螂命,被巨神兵改造過之后就變成蟑螂了嗎?”菲利克斯沒心沒肺地調侃。

    “白癡啊你,以后遇見這樣超高難度越級挑戰的機會,該有多遠躲多遠,只要你在船艙里大叫上一聲,周圍的人就都趕過來了。還怕那家伙死不了……”皺著眉頭,芭芭拉夫人將所有人趕到一邊,將要換的魔藥交給了芙爾娜,“你們這么多人還不滾開!跟病人搶生存空間嗎!?”

    最后一個走到床邊的。則是依舊長裙婀娜、黑紗蒙面的凱瑟琳夫人,身上沒有受傷,然而在交纏的雙手上,卻是纏滿了繃帶。顯然是正面擋下“聖裁康尼爾”一擊地后遺症。

    “謝謝……”

    “唔,沒什么……人抓到了嗎?”

    “沒有。”凱瑟琳搖了搖頭,“那人很厲害,船上的護衛一齊圍攻。再加上拉老師的出手,仍然帶著傷逃了出去,菲利克斯沒能趕上。文森特也去得晚了。是個很專業的殺手……呵。倒是整艘船都被劈爛了,差點沉掉。”

    “真可惜啊。大概知道是什么人派出來地嗎?”

    “殺手沒留下線索。范圍太大了。”面紗后那淡茶色的眼眸流出淡淡的笑意,“在這個時候出手,總之是知道我底細的人吧,類似三大家族級別地人,也只有他們才能在阿特羅卡帝國內掩護聖裁康尼爾不被光神宮和中樞部發現了……別多想,你現在只要好好養傷,事情會有其他的人處理。”

    “唔,你的手……”

    “噢,放心,只是一點擦傷。”凱瑟琳笑著站起身來,“總之……謝謝,你知道……你能夠那樣,我很感動……”

    “沒什么。”

    接下來便是虛弱的沉睡,船隊在這天下午地時候開撥繼續去望帝都,晚上月光從窗櫺灑下,很漂亮的銀輝,船身搖籃般的輕微晃動,卻使得唐憶在那天晚上嘔吐了好幾次,芙爾娜忙里忙外,一晚沒睡,第二天早晨見唐憶狀態轉好,方才在他身邊地床上與小雪一同睡下,早餐之后,文森特過來探病,順便帶來一盤布丁,自顧自地在床邊吃著。

    “凱瑟琳夫人做地點心,味道很正點哦,想吃嗎?想吃也不給你……”

    “你就是過來打擊病號地嗎?”

    “哪里哪里……我是很正式的過來探病地啊。你知道,我大概去問了拉老師,她說你現在最好還是喝粥,吃幾天流食,准備過來的時候遇上凱瑟琳阿姨,她聽說我要過來,就問我是不是可以幫你帶些點心過來,我說最好是檸檬口味的布丁,你看,反正你沒辦法吃……”

    “你對我真好……”

    “兄弟一場,沒必要太感動,這是應該的。你看,下午的時候我該點藍莓煎餅還是雞味卷呢?凱瑟琳阿姨做得都不錯哦。”

    “那都是你喜歡吃的東西吧……謝謝,給我帶杯花茶就好……”

    “這當然沒問題……啊,記得你欠我一份情啊。”

    “……”

    沒有營養的話題進行片刻,唐憶想起一件事情:“呃,對了,文森特,你對帝國內的各種武功都很熟悉嗎?”

    “算不上吧,你知道,當假面怪盜的時候無意中也看過不少……怎么了?”

    “你知道……黑色的王甲龍身嗎?”

    微微一頓,文森特捧著盤子,將所有的布丁一口吞了下去:“唔,你是說凱瑟琳夫人前天表現出來的武學嗎?”

    “嗯?你知道了?”

    “哪有可能不知道,當時凱瑟琳夫人在船上和那個殺手打斗,將整艘船都掀掉了一半,黑色的王甲龍身,外加漂亮的黑色翅膀,下面的人都看得呆掉了,再加上后來她抱著你做急救,嘖嘖嘖嘖……”文森特很無良地搖頭感嘆著,“不過你說得對,那的確是王甲龍身沒錯。你知道嗎?在聖子天一之前,整片大陸是分為東西兩塊的,中間被一條大裂谷隔開,東方人類,西方魔族。后來奧哈巴姆怒龍炮的一擊引發了連鎖反應,整條大裂谷都倒塌了,寄居在大裂谷中地無數巨型魔獸肆虐而出,那場浩劫被稱為太古獸奔,之后人魔之隔被打破。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便是當初被稱為裴多撒卡的魔界之地。”

    “唔,那又怎么樣?”

    “裴多撒卡崇尚黑色,因為魔族人認為,唯有黑色是最為堅定不移的顏色。現在的王甲龍身,你也知道是遠古傳下來的武學,歷史悠久,所以……在很多年前。這套武學的原型便是黑色的盔甲,叫做魔龍王甲,后來主精靈統一大陸,為了避免被打為異端。所以武學經過了一系列的改變,就成了現在金光閃閃地王甲龍身了。目前來說,王甲龍身渾厚大氣,經過了千年的完善。也不能說比魔龍王甲差

    代王族也總有些人喜歡劍走偏鋒的,將王甲龍身逆推甲。在爆發力上要好得多。但是因為過于極端。也是與末日戰天朮類似的將自身逼到崩潰邊緣地變態武學,老實說。凱瑟琳阿姨居然會這樣做,真的很出我的意料之外……”

    “原來是這樣……”

    到得下午時,陽光和煦地從窗口射入,芙爾娜悠悠轉醒時,唐憶正站在窗口旁向外望,右手被繃帶掛在肩上,臉色有些蒼白。

    “阿憶,你怎么……”

    “放心吧,除了手上,其他地方都好得……咳咳……好得差不多了……”唐憶笑著說道,“桌上有吃的,洗個臉吃點東西吧。”

    “……嗯。”

    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芙爾娜起身洗過了臉,吃東西時,卻見唐憶仍然在窗邊出神,不自覺地走了過去。

    “阿憶,你在想什么嗎?”

    “唔……有些事情,想起來……”他抿起嘴唇,謹慎擇詞,“有些傷感,雖然知道事情應該是那個樣子,可還是……忍不住傷感……”

    “什么事呢?”

    “沒什么大事,是我想太多了……”唐憶側過臉來笑了笑,望見那笑容地瞬間,芙爾娜卻陡然哭了出來。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阿憶你跟我說啊,是不是我……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了,阿憶,你……”

    “不是啊、不是啊……”見她緊張的樣子,唐憶連忙揮手解釋,“嗨,是凱瑟琳夫人的一些事……”

    “凱瑟琳夫人?”

    “嗯,芙爾娜,你覺得你了解凱瑟琳夫人嗎?”

    “了解……”芙爾娜想了想,隨后搖了搖頭,“我不了解啊,不過阿憶你不是了解她嗎?難道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嗎?”

    “不是,所有事情她都做得很對。”他笑著搖了搖頭,“芙爾娜你知道嗎?凱瑟琳夫人這個人……我很敬佩她,她是個不喜歡復雜地女人,如果有的選擇的機會,我想她不會想參與到任何陰謀與勾心斗角里去,然而一旦參與進去了,她也不會逃避自己地責任,她熱愛生命,熱愛這個國家,熱愛所有地人,或許很多地決定,她都做得相當艱難吧……就算有一天她為了某些理由犧牲掉我,我想我也沒有任何理由恨她的……”

    “什么!”唐憶說得輕描淡寫,但芙爾娜地臉色卻在瞬間變得煞白,“阿憶你是說,她有可能將你犧牲掉嗎?那我們……我們趕快走掉好不好,我們……”

    “沒事的,放心吧,芙爾娜,我只是這樣說說,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的。”唐憶笑著安撫下她,“凱瑟琳夫人需要我,非常需要……所以呢,從今天開始,我打算做出五到十套有關阿特羅卡經濟方面的發展方案,以期待在三十年內,讓這個國家擁有征服整片大陸的實力……”

    “五到……十套?為什么要這么多?”

    “因為我沒有經驗,我也不知道怎樣的方法能夠成功,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的父母已經將成功的鑰匙交給了我,至于如何分辨出來,相信凱瑟琳夫人那里有著更為專門的人才。”他輕輕嘆了口氣,望了望床上沉睡甜美的小雪,“這樣一來,我們走的時候,應該不會太過麻煩了吧……”

   

    大概還有兩天的時間到達帝都,月光灑下,山的輪廓很清晰,坐在最高處的甲板上,他在心中思考著有關經濟方面能用到的一些東西,隨后,輕盈的腳步聲從背后響了起來,在他的身邊坐下。

    “凱瑟琳夫人……”

    習慣性的打招呼,卻在一扭頭間怔住,身側是穿著黑色紗裙的高貴女子,但當月光的銀輝籠罩在她的身上,卻顯出了一張絕色傾城的面容,輕柔淡雅,仍是二十四五歲的樣子,雖然早知道凱瑟琳夫人年齡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早習慣了她戴著面紗高貴雍容的樣子,突然間看到這樣的面容,仍是有些不太適應。

    這張臉,與當初在昆恩堡幻影中看到的,仍有八分類似,仿佛只是將那幻影中的小女孩直接放大之后,再加上一些時光和經歷磨礪出的高雅與內斂,便成了今天的凱瑟琳夫人。

    “杰克死后,這是我第一次在兄長和克娜之外的人面前,摘下面紗……”

    “你不必……”

    “我是來道歉的。”

    “我……我沒有怪過什么……”

    “可我還是得道歉,我知道體諒和原諒是不同的,阿爾,我沒什么朋友……”些微的沉默后,她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已經想到了,那天刺客過來的時候,我有幾十種方法可以將你推開,然后更從容的對上那名刺客,這樣一來,你我都不會受傷,可不知道為什么,我選擇了后退……”

    “……你想的沒錯,那個時候,我下意識地想著試探你……的確是試探……”

    微微露出苦笑,唐憶道:“我可以理解的,假如有人能夠以生命來……來那什么你,你也就可以將更多的東西交給他,我想……我經過考驗了吧……”

    “阿爾……我沒想過……抱歉……”

    接下來,是更為持久的沉默,彼此都知道,縱然可以對這些事情做出理解,但在另一些方面,裂痕已經出現。對于心性敏感的人來說,某些看似未造成嚴重后果的事情,往往卻造成了更大的傷害,這是因為他們將象征看得比事實更嚴重的結果。

    彼此……還能成為朋友嗎……

    將要到達帝都的那天晚上,同樣的月光下。

    “媽媽,阿爾他這兩天好奇怪呢,他好像一直在想事情……”

    “嗯,克娜,阿爾他想要離開了……”

    “離開?不要啦,阿爾他為什么要離開……”

    “放心吧,不會是現在離開的,可是……媽媽做錯了一些事情……”

    “媽媽做錯了什么……沒關系的啦,阿爾他不會生人氣的,克娜也做錯了很多事情啊……媽媽,我們跟他道歉就行了嘛……我不希望阿爾離開,嗚……”

    “嗯,媽媽會道歉……會道歉的……”
作者: kiny840515    時間: 2010-2-25 02:58 PM

本帖最後由 kiny840515 於 2010-2-25 03:00 PM 編輯

第五章 伊琳娜

    在早晨光間,船隊漸漸的駛入帝都范圍。

    從官方正式的角度上來講,這座城市的名字,如今應該是叫做聖貝魯托奇,也就是以阿特羅卡初代皇帝的名字為命名的城邦,不過,在有記錄以來,這已經是這座城市的第十一個名字。或者是因為名字改換得太多,到得最后,人們反而只記住了帝都這個簡單的稱號,因為自康明運河開鑿以來,所有在這里的國家,基本上都是以這座城市為首都。

    位于康河盆地的中央,帝都的附近,百分之五十是山勢陡峭崎嶇的喀斯特地貌,由于所占只是百分之五十,在增添了險峻關卡與瑰麗山勢的同時,卻並不阻擋帝都與外界的交流,康明運河便是由一條崎嶇的山勢間開鑿而出,在這一段由于河道相對變窄,水流湍急,從昨天開始,便可以看見無數在岸邊呼喊號子的纖夫,這些人衣著襤褸,赤膊上身,往往都是奴隸身份,偶爾有人因力氣不支而倒地,旁邊的監工立即便是皮鞭揮出,相對于丹瑪,在帝都,奴隸的身份仍舊是極為不堪的。

    類似于唐憶此時所乘坐的擁有著相對完善的動力系統的船隊,不需要奴隸拉纖,多半是走的水陸中央,前前后后大小船只穿梭擁擠,怪石林立的岸邊纖夫們呼喊震天,倒也稱得上富有朝氣繁榮的場面,當船隊從前方奇石環抱間相繼駛出,觸目所及的便是岸邊平原上地無數收割后的稻田,三月間便是插秧的季節。不少的田地間已經可以看見忙碌著鋤地、飲水的人們,身體虛弱,目光呆滯,臉上打有屈辱的印記,這些人多是奴隸。

    遠處有從山道間轉出的大路,在田地間斜插而來,隨后與運河並行前進,馬車、商隊、傭兵乃至流浪者穿行如織,在富有朝氣的晨光之中。帝都巨大而巍峨的城牆便在前方向兩邊延展開去。不同于丹瑪城牆集美觀莊嚴為一體,帝都地這道藩籬通體呈現厚實凝重的黑色,巨大而高聳肩營造出一股無比的威壓,一旦船行至這巨大的城牆下凡。那股氣勢足以壓迫得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城牆到處都能看見修補破損地痕跡,新舊交錯,見証了在這里發生的無數次戰斗的影像。

    “阿特羅卡建國至今,真正打到這里來的外族入侵只有一次。這些傷疤看起來嚇人,其實都是自己人弄地,每一代的王族更替,起兵勤王啊。每隔個幾十年就圍上一次,大多數都是真打,有人說三大家族中最瘋狂也最天才的是伊夫利特。但真要說起來。其實是皇族才對……哦。對了,看那邊。那就是王蛇之城……”

    遠遠的,文森特手指地方向掠過東南的城牆,終年積雪的奇蘭山脈出現在視線地盡頭,而就在那巍峨地山嶺間,一座巨大地人工建築隱隱現出雄奇的輪廓。

    “這邊看不太清楚,到了那邊地城牆上,就隔得不遠了……”

    說話間,船隊已經駛入巨大的水寨城門,相對于丹瑪,帝都的繁榮又是另一番景象。從進入城門開始,周圍的道路上便可以看見規模巨大的市集,泥濘、混亂、奴隸們的忙碌、與船隊相擦而過的小船上傳來濃重的魚腥味,各種房屋新舊相間,破爛的天棚、布條、宣傳的橫幅與彩旗、外加各個樓閣間晾曬的衣物,傭兵們的爭吵、討價還價、孩子的哭聲、笑聲混雜一片,何其奇妙的世界!

    “據說這一片有損城市面貌,快要拆掉了,他們打算在這里建一片風景和劇院區來著。”文森特坐在船舷上望著這一片景象,向旁人介紹著他所知道的情況,菲利克斯從旁邊走過來,嗤之以鼻道:“那幫家伙的話你也相信!風景區和劇院區?我六年前到這里時他們也說要拆掉這里,問問一直住在這里的老人,你會發現六十年前就這樣說啦,可現在一塊木板都沒有少過。”

    “不會啊,這里很有趣啊。”克莉絲汀娜趴在船舷上看得津津有味,“我一直覺得這里是帝都最有趣的地方了,干嘛一定要拆掉!”

    “嘿,我也覺得這里比較有親切感。”文森特笑著附和道。

    幾人的交談中,船隊已經過了這片混亂的區域,水道折轉中,各種各樣的房屋與建築不斷出現,高聳的魔法塔、巨大的圓形競技場、華麗的教堂乃至祭壇。望著這些東西,唐憶便不由得想起當初進入丹瑪時的情景,那時小雪倚靠在他的身邊,興奮雀躍地向他指點著一樣樣的新奇事物,可現在她卻只是靜靜地睡在船艙里,不知何時才能夠醒來,望了望身邊靜靜的芙爾娜,他輕輕一笑:“我進去收拾東西。”

    “你的手還不方便,我去吧。”

    “不了,我……”

    微一遲疑,卻沒能說出什么話來,芙爾娜

    了他的意思,不再跟上去:“我……我等你出來。”

    “嗯。”

    點了點頭,穿過魔法光芒照耀的過道,他回到船艙之中,日光從窗口投射到小雪那潔白的臉頰之上,空氣中有明亮的微塵蕩漾。坐到床邊的椅子上,他輕輕執起小雪的手,久久地凝望那恬淡的睡臉,毛球搖晃著站起身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見是他后再次搖晃著睡下。

    “小雪啊……”

    將小雪的手背緊貼在額頭上,他禁不住的哽咽出聲。過得許久,卻有一個輕微的腳步聲進入船艙,來人輕輕的走到床邊,毛球站起來看時,卻被她抱進了懷里,小心地坐到床邊上。

    “阿爾……”

    “唔,克娜,什么事?”

    “小雪姐姐她……她知道你這么想著她,一定會很努力地醒過來的。你別難過了……”

    “嗯,我知道地,謝謝你……”

    “阿爾,我……我不是想來安慰你的,因為媽媽說你要走了……阿爾你不要走好不好?你要到哪里去呢?”

    “小雪醒來之前,我哪也不會去的。”

    “你別騙我……”

    “我保証。”

    不久之后,船隊在拉滿橫幅的碼頭上停下,迎接的車隊將一部分參賽的選手們帶往帝龍學院進行安置,作為與丹瑪貴族學院同等級的學院之一。帝龍與丹瑪的選手在每一屆的精英大賽中都互為競爭對手。但也因為隨著這支船隊來地多是貴族,不少家庭在帝都也有產業,大部分貴族們都是呼朋喚友地去自家居住。至于唐憶、菲利克斯等人,則是隨著凱瑟琳、芭芭拉去往皇宮附近最為繁榮的貴族區。從上船開始便一直暈沉沉的暴風和怒加此刻也總算恢復了一些精神。跟著馬車小跑而行。

    位于帝國大道的兩側,以黑珍珠為名地貴族區,實際上也是整個帝國權力的中心區域,能夠在這里擁有產業的。大都是如今在宮廷中有著極大權力、足以決定整個帝國國策的人,諸如宮廷議會、長老團地成員。但也有一部分人,為了隨時進入皇宮的方便,于是便被安置在這片離皇宮最近的區域。唐憶等人便是屬于這一種情況。

    在凱瑟琳來說,如果真要住,就算搬到皇宮之中也只能算是回家。不過。考慮到唐憶等人的方便。還是在黑珍珠區找了一處算不上顯眼地別墅。經過一處豪華的莊園時,芭拉停留望了一陣。菲利克斯聳了聳肩:“我老爸的房子,算起來當然也是我地,可一直都沒住……”

    屬于加百列地這處別墅,在整個黑珍珠區最豪華地一級別墅中比起來也毫不遜色,縱然加百列已然過世,但由于巴克那羅夏的影響力,沒有任何人敢對這處空房起覬覦之心,如今這處房屋地擁有者自然已經轉為拉,但出于某些理由,加百列妻子兒女的身份,知情的三大家族一直都守口如瓶,外界極少有人知道加百列與芭芭拉有關系。大概為了避免麻煩之類的理由,芭芭拉也不願意在此時再被別人與加百列聯系起來,只是凝望片刻眾人便即離開。

    帝都的貴族規格與丹瑪的明顯有些不同,縱然在凱瑟琳口中找的是相對樸素的別墅,但當眾人到達,才發現這處莊園比之凱瑟琳夫人在丹瑪的別墅仍要豪華許多,宮殿般的建築,巨大的草坪,無數修剪精美的林木、噴泉匯成迷宮一般的景象,進入大廳之后,一切就顯得更加金碧輝煌,當上百名僕人在管家的帶領下跪成一片,自以為見慣了市面的唐憶仍舊不由得咋舌半天。

    “唔,小雪啊,我們來到了了不得的地方了呢……”

    略帶調侃地俯身下去,對在輪椅上沉睡的小雪如此說著,芙爾娜在旁邊笑道:“這就是親王、大公爵級別的待遇啦,再加上凱瑟琳夫人本來就是公主的身份,說是要偏僻點的地方,可是在規格方面,哪有人敢怠慢半點。”

    “凱瑟琳夫人不是沒有權勢的公主嗎?”

    “是哦。”在一旁的菲利克斯翻了翻白眼,“在宮廷里面沒有權力,可是她是皇帝最喜歡的妹妹,隨便說句話就要抵別人的一百句,另外你難道不知道?卡撒米爾大公爵的領地威利行省是全國最為富有的一個行省,整整三個金礦、五個魔法晶石開采帶,外加全國四分之一的武器銷售系統,別告訴我你不明白這些事情代表的意義……”

    “呃,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在中樞部當了這么久的顧問,經濟方面的問題也為凱瑟琳夫人解答了不少,自然明白凱瑟琳手下所擁有的力量,只是中樞部一貫在地下行動,配合凱瑟琳夫人的低調,令得唐憶常常將這些環繞著她的光環加以忽略,此刻想起來,

    依靠任何中樞部的力量,凱瑟琳也足以成為整個帝國人,丹瑪的貴族們竟然能夠將她忽略,委實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安頓好房間,一行人吃過了豪華得如同滿漢全席般的午餐,下午地時候。拉需要為了貴族學院的事情奔忙一陣,畢竟此刻來的還只是第一批不過百人的參賽者,此后陸續都會有人到達這邊,譬如說作為帝國皇太子的腓烈特殿下,也會乘著下一批航船在三日后抵達,一系列的事情都需要帝龍學院做出應對。芙爾娜原本也該處理這些事,不過考慮到她要與唐憶在一起,芭芭拉便免去了她要忙的東西,讓她安心游玩。

    至于凱瑟琳夫人。來到了帝都首先自然是去皇宮里見見自己的兄長。稍做歇息,文森特與克莉絲汀娜提議出去游覽帝都,于是一行人出了別墅,離開黑珍珠區。往帝都中一些著名的地點游覽而去。

    光神祭壇、帝國英武殿、魔法大道,半天時間能夠游覽地地方算不上多,而除了唐憶,其他人對這里顯然都相當熟悉。最后一行人在魔法大道轉角處一家據說極為有名的餐館前停下,上了二樓,文森特嘖嘖嘆道:“喔,今天有些不對勁哦。怎么這么多貴族。”

    他的感嘆絕對其來有自,因為還不到吃飯的時間,整個店里幾乎已經坐滿了人。好地位置都已經被占了去。這些人多半衣著光鮮。看起來不是貴族也是暴發戶。幾人看了片刻,克莉絲汀娜首先笑著望窗邊跑了過去:“運氣真好哦。這么好的地方竟然沒人坐,阿爾,你們快過來嘛。”

    那是靠窗的一處座位,幾乎是整個店里最好的一處位置,此刻竟然沒有被人占去,委實有些不可思議。文森特皺了皺眉,菲利克斯卻懶得去管那么多,走過去拿掉沒人地牌子便大刺刺地坐下,唐憶卻也是笑笑,正與芙爾娜走過去,卻發現店里的氣氛頓時有些不對,不少坐在周圍的貴族男子此刻都已經站了起來,對著菲利克斯怒目而視,克娜不由得站了起來:“怎、怎么啦?這里不許坐嗎?”

    她長得可愛,又是女孩,旁人自然不會刁難,一旁有人說道:“這位置有人來,你們起來!”這些人態度囂張,原本有些遲疑的文森特此刻卻走了過來,拉開椅子便坐下:“有人干嘛不把沒人地牌子拿掉?克娜,別理他們。”

    他從小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受輕視的情況已是司空見慣,如果只是自己,絕對不願意惹麻煩,可眼前卻並不止是自己一人,心中動了火氣,招呼著唐憶等人一齊入座。整個二樓間地氣氛一時間劍拔弩張,那說話地貴族男子一把拔出了劍,便要走過來,一個僕傭模樣地人卻從下面跑了上來:“來了來了,各位先生,她已經來了,她……咦……”

    眼見氣氛不對,那人不敢再說,一時間又有幾人拍了桌子站起來:“你們讓開。”卻也有人過來好言相勸道:“各位請起來吧,這個位置是一位小姐定下的,她每天都會過來這里,幾乎已經是慣例,幾位看來是外地來地,何必鬧得不愉快呢?”

    “嘿,小姐,什么價位的?”微微冷笑一聲,菲利克斯揚了揚眉毛,“要打架的過來,要聊天的滾開,我沒興趣陪你們廢話。”

    話音才剛落下,樓梯處響起輕微的腳步聲,隨后一道面戴黑紗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唐憶回頭看時,卻驀地怔住了。

    “伊琳娜小姐,我這里還有位置,請到這里來吧。”

    “我是XX家的XXXX子爵,這里還有空位。”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XX家族的XXXX,.u.

    女子一上來,頓時整個餐館里都沸騰了起來,有人乘機提出邀請,有人則想要在她面前展露英姿,當即便有好幾副手套向著唐憶等人扔來。紛揚的雜物還在半空,卻見那女子伸手猛地一揮,頓時間手套橫飛回去,甚至連周圍的幾張桌子都翻了起來,轟隆隆地倒成一片,原本站在近處的幾名貴族也被這道力量擊飛出去,狼狽已極。女子發飆,頓時間整個餐館都靜了下來。

    “哦?”

    “呵,真是偶遇啊。”

    菲利克斯與文森特各自挑眉,露出飽含深意的笑容,克莉絲汀娜則是一聲不悅的冷哼。因為在眾人驚疑的眼光下,那被人稱為“帝都第一美女”、“大地最后一名女巫”的女子緩緩走過來,目光一直盯著唐憶,渾身都有些顫抖的樣子。

    “你……你現在是老師,還是阿爾。雷撒督克……”



第六章 婚約

    “你……你現在是老師,還是阿爾。雷撒督克……”

    緩緩地走上前來,語調有些冷然地做出詢問,這位與凱瑟琳夫人同樣面戴黑紗的女子,此刻的神態在外人看來頗有些倨傲,而落在那些貴族的眼中,這自然也是伊琳娜一貫的冷淡面孔,至于方才她竟然有些顫抖的錯覺……沒錯,應該是錯覺吧。無論如何,這幾個人與伊琳娜的關系到底為何,所有人都在觀望,以免殷勤獻錯,從此便被三振出局。

    但在唐憶等人的眼中,那顫抖的語音卻是清楚明白,此刻急促起伏的曼妙胸線,在身前緊絞的蔥白十指,無一不顯示出說話者此刻內心的激動。而面對著眼前的女子,唐憶卻只能偏過頭去,微微的嘆了口氣。

    事實上,在昆恩堡的時候,縱然對她做起事來不顧后果頗有些腹誹,但伊琳娜對于加百列的那份感情,唐憶卻著實放在心中,后來一切事情解決,自己就此暈厥,回到丹瑪,這才發現那靈魂之刺仍然在自己身上,伊琳娜卻並未跟隨過來。

    按照文森特的說法,自己暈厥之后,在昆恩堡被她見到那遍體鱗傷的景象,這位在戰斗中出了大力卻一直都冷漠淡然的美麗姑娘不顧有人在場,當即便痛哭出聲,后來還多虧她不顧身體負荷使用煉金朮為自己急救一整夜,自己才能復原得那樣快。然而當文森特等人離開昆恩堡,邀請她一同去丹瑪等待自己醒來。她卻只是在分岔的道路口黯然搖頭。文森特力量強大,馬車駛出不遠,便在風中聽到了她隱隱地慟哭之聲。后來兩人分析,大抵是她篤定了加百列的靈魂已然消散,因此不願意再跟上來重復傷心。但也因此,她此刻的問題,唐憶就覺得格外難以回答。

    “……抱歉,我……是阿爾。雷撒督克……”

    伊琳娜的事情文森特一清二楚,克娜也多少明白一點。唐憶回去之后將昆恩堡的事情說過給芙爾娜聽,卻因為某些原因漏過了告知菲利克斯。此刻聽得兩人莫名其妙的對話,他眼中閃過戲謔的光芒,顯然將伊琳娜當成了唐憶的有一名女友。手中卻解下了背后的兩柄長刀扔到桌子上,淡淡掃過周圍貴族一眼后扭頭望向窗外。伊琳娜眼中閃過淒然地神色,輕輕吸了吸鼻子,微張開嘴。好半晌才發出聲音。

    “那……老師他最后有什么跟我說的嗎……”

    “呃,抱歉,但是……我想加百列先生想要跟你說的話……已經親口告訴過你了,我們通過特殊的方式回過丹瑪一趟。但后來離開時,他……就已經……”

    后面地話已經不用再說下去,傍晚的陽光之中。面戴黑紗的女子身軀搖晃幾下。猶如隨時都有可能隨風飛走的蒲公英一般。輕輕地搖頭、搖頭……芙爾娜想要過去扶她,陡然間。一聲帶著哭腔的嘶吼聲響了起來。

    “——你說謊!”

    伊琳娜的哭聲陡然傳遍整座餐館二樓,周圍的貴族怔了一怔,便連菲利克斯也被嚇了一跳。伊琳娜后退兩步,手指著唐憶顫聲說道:“不可能地……你騙我……老師他一定有什么跟我說的……你不要瞞著我……老師他一定跟我說了什么的……”

    伊琳娜……哭了。

    頓時間,所有人都竊竊私語起來,都在猜疑著唐憶與她地關系。唐憶嘆了口氣:“抱歉,但是……加百列先生地確沒有讓我傳什么話,那把卡洛門迪之刺仍然在我這,我沒帶在身上,過幾天……”

    “我不要你地東西!我要你告訴我老師最后跟我說了什么……你要怎么樣才能告訴我……”

    “伊琳娜小姐,真的……”

    “我不要聽這些!”在昆恩堡地時候,便曾見過伊琳娜瘋狂時不顧一切的樣子,卻怎么也沒想到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也毫無顧忌,面紗之后嚶嚶的哭泣,歇斯底里的大喊,已經完全不顧自己的形象。周圍的這些貴族大抵是第一次在伊琳娜的身上看見這樣的情況,片刻之后,卻也有人出聲道:“幾位如果知道伊琳娜小姐……伊琳娜小姐老師說過的話,最好還是說出來吧……”

    “如果不說出來,我想幾位今天很難離開這里!”

    這樣威脅的話語一出,菲利克斯卻是怪笑了幾聲:“真有愛啊,她的老師到底是什么東西?可以隆胸咩?”

    “撲通”一聲,對面的文森特從椅子上摔下地面,笑得在地上打滾。唐憶一時間也是艱難忍笑。菲利克斯皺起眉頭:“干嘛,你突然秀逗了?”

    “哇哈哈哈哈——”大個子更誇張的錘地……

    “呃,這個……伊琳娜小姐,你也知道……”

    “我不是跟你們開玩笑。”伊琳娜冷冷地打斷他的說話,隨后回頭道,“你們……你們不是想要追求我嗎?誰幫我殺了這個人,我就跟誰約會。”

    這話一出,不光周圍的貴族,唐憶等人也不由得面面相覷。文森特從地上爬起來,趴在桌子上笑道:“我幫你整死他好不好,絕對讓他苦不堪言,整得你滿意,伊琳娜小姐,你不覺得這個辦法不錯嗎,我……”

    “我說到做到。”

    沒有理會文森特的話語,伊琳娜擦著眼淚,冷然做出保証,立即便有兩名貴族從懷中拿出了手套,向著唐憶這邊扔了過來。

    “這位先生,我要跟你決斗……”

    “XX家的XXXX,現在正式向你提出決斗……”

    兩人幾乎是同時出聲,然而那手套才扔在半空中,巨大的氣流從唐憶這邊轟然沖出,眾人眼前一花,只見扔出手套的兩人已然被擊飛了出去。從樓梯口一直滾往樓下。菲利克斯一手揮舞著仍未出鞘地長刀,一手抓著兩只手套,笑出聲來。

    “真有愛哦!還有誰要決斗的,手套一起扔過來好了,我接受你們的挑戰!”

    “吞、吞天魔狼殺……”

    “是沃爾家的人……”

    一招之間擊飛兩人,在場中卻也有能夠認出菲利克斯招數的,都在交頭接耳地議論,一時間方才的氣焰全都不見,菲利克斯看來頗為得意。扔掉手套,伸出食指點了點伊琳娜的肩膀。

    “你們這幫家伙給我聽好。你們沒戲了,沒看見她都哭成這個樣子了嗎?小兩口吵架才這樣哭呢。這是我朋友的妞。回家看看你們一臉猥瑣的樣子,我朋友一表人才、樣貌堂堂、高大威猛、天真可愛、純潔無邪、氣質高雅而且男扮女裝。面對現實吧!跟他比起來你們像什么?簡直就是一輩子沒見過草地地軟泥怪、進化不完全的屎殼郎、笨頭笨腦的穿山甲、腦袋一不小心長在了屁股上的畸形半獸人……”

    扛著長刀圍繞伊琳娜身邊走來走去。說到高大威猛時指指文森特,天真可愛自然是克莉絲汀娜,氣質高雅則是芙爾娜,至于男扮女裝則落到了唐憶地身上。正滔滔

    。伊琳娜卻驀地有了動作,十指陡然翻舞,匯出煉幽藍光芒出現的下一刻。她交疊的雙手陡然被唐憶抓住,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菲利克斯地刀卻也不知何時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變故陡然發生。也陡然停止。煉金朮藉由魔法力為基。遇上身為噬魔體又一直在盯著她動作的唐憶,力量上伊琳娜根本占不了好處。而眼見周圍的貴族又要有動作。菲利克斯一把將長刀收回,瀟灑地聳了聳肩:“哦,抱歉,我剛才太粗暴了那么一點點,不過你們看見了嗎?他們兩個地手抓在一起多么的有感覺,噢——真有愛、贊美愛……對了,我們剛才說到那里了……”

    聽了菲利克斯的話,唐憶不由得有些尷尬,可這個時候又不敢放開她地手,一時間便僵持在了那里,伊琳娜低泣著說道:“求求你,告訴我老師最后地話,他一定不會忘了我地……一定有對我說些什么的……”

    “可是……伊琳娜小姐……”

    “求求你告訴我,你想怎么樣都可以……”

    這邊兩人在低聲說話,菲利克斯卻依舊在滔滔不絕地調侃眾人:“……是了是了,我們說到腦袋不小心長在屁股上地半獸人……那么你們這群半獸人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浪費糧食還有什么作用呢,一出門就宣揚你們是哪個哪個家族的,順便把面子扔一地給人家踩,太陰險了太陰險了……你們一定是半獸人的奸細吧,果然半獸人與人類勢不兩立,早知道這樣,當初就應該把你們全射在牆上……”

    說道這里時,后面的克娜輕笑著問道:“怎么把他們全射在牆上呢?”

    “喔……”菲利克斯連忙捂住了嘴巴,“對不起對不起,這句收回、這句收回,那我們再來討論一下有關半獸人的問題,半獸人……”

    話音在這里噶然而止,菲利克斯揚起在空中的手也停了下來,整個房間里一陣吸氣聲,因為就在菲利克斯的身側,伊琳娜的十指被唐憶單手抓住,在哭泣間,緩緩地跪了下來。

    “求你……告訴我……老師不會忘了我的,一定不會的……”

    哭泣中的黑發女子雙手上舉,就那樣跪在了俊美少年的身前,配合著夕陽灑落的金芒,委實有種異樣的美感,但在唐憶、文森特等人的心中,卻在瞬間感到了一陣難言的悲哀,就連菲利克斯也收斂了笑容,嘆氣之后回頭說道:“你們還不走,沒看見都開始求婚了嗎?你們難道還想一塊去神殿當婚姻見証人?”

    “伊琳娜小姐……你別這樣。”白了菲利克斯一眼,唐憶尷尬地放下伊琳娜的雙手,隨后退開兩步,“事實上、事實上……這個,如果你真想知道些什么……這個,呃……其實我不說也是為你好,因為關系到你的終身幸福……”

    “耶?”

    明白唐憶一般不會出現前言不對后語的情況,幾名同伴都露出好奇的表情,伊琳娜則是一陣激動,吶吶的卻說不出話來。唐憶望了菲利克斯好幾眼,隨后嘆了口氣,一把將他拉過來。

    “干嘛?”

    “嗯,這個男人……”考慮到這樣的稱呼與將要說的話不是很搭,抓了抓頭發,他頗為苦惱地換了個說法,“呃,這位帥哥呢,你以前不認識他,但你一定聽過他的名字,他叫菲利克斯,是你老師的親生兒子,說起來,你應該叫他一聲弟弟……”

    伊琳娜緩緩站起身來,盯著亂發的少年沒有說話,至于菲利克斯,則是扭頭望望眾人的表情,隨后露出一個吃到蒼蠅的表情:“別開玩笑了,你的意思是,我那死鬼老爸就是她的老師?我剛才……文森特你剛才笑得很開心是吧!”

    “沒有、沒有,你誤會了,哇哈哈哈哈哈……”文森特搖了搖手,隨后更囂張地大笑開來。唐憶輕輕一笑,繼續說道:“你也知道,你老師最放不下的,恐怕就是這個從小都沒有受到照顧的孩子,你看他個性惡劣,形象也不好,一向沒什么女孩子喜歡他,恐怕以后也不會有。加百列先生的意思……希望如果有可能,我就幫你們兩個撮合一下,但是如果勉強在一起肯定得不到幸福,所以我不想說出來,這畢竟關系著你的終生幸福,請你慎重考慮,如果不喜歡,還是不要勉強……”

    他苦口婆心地說著,身后文森特、克娜以及芙爾娜三人忍笑忍得腮幫都鼓了起來,菲利克斯則飛快地掙脫唐憶,往旁邊閃出兩步,大聲抗議起來。

    “喂,大家兄弟一場,我好心幫你打架,你就這樣陷害我……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知不知道,還有你說誰沒女人喜歡,喜歡我的女人一大堆,跟我上過床的女人絕對比你認識的女人多,今天晚上就叫出來給你看看……那什么伊琳娜你聽著,不要相信他的話,我也絕對不會喜歡你,今天之前我們不認識,今天之后我們也不認識,聽清楚了?明白了?”

    大聲地嚷了半天,但看來沒什么效果,反倒是還未離開的貴族都是目瞪口呆,不少人更是傷心欲絕的樣子。緩緩的,伊琳娜摘下面紗,露出掛滿淚水的絕美臉頰。

    蒼白的臉色,眼淚已經不再流出,但雙眼之中卻隱然有了一絲決絕,向前一步,她伸出右手來,卻是按在了唐憶心臟跳動的左邊胸口上,令得唐憶頗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會聽你的,假如在這個身體里……屬于老師的靈魂可以安心,你就盡管騙我好了……”

    她說完這段話,深深凝望了唐憶與菲利克斯,隨后再次戴好面紗,轉身下樓。一群貴族們也陸續離開,卻沒有了唧唧喳喳紛紛獻殷勤的景象。紛亂的現場留下唐憶等五人,克娜趴在欄桿上看離去的人群,文森特撇了撇嘴、芙爾娜輕輕笑著、唐憶嘆了口氣,菲利克斯則聳了聳肩:“這下讓你們害死了,阿爾你說謊的表情太不專業,沒感覺到嗎?你那個時候笑得一點也不誠懇。”

    “有嗎?”唐憶略加回憶,“我覺得很到位啊。”

    芙爾娜笑著走過來:“和平時的你的確不一樣,陌生人當然看不出來,不過……你真打算這樣一直騙下去?”

    “我覺得跟菲利克斯很配啊,帝都第一美女,菲利克斯不用太感謝我了,大家兄弟一場……”

    “美你個頭!那女人我看出來了……腦袋有毛病。”菲利克斯點了點自己的額頭,“等她情況穩定一點,你不跟他說清楚我劈了你!嗯,反正我不會理她……”

    夕陽之中,幾人兀自輕松的閑聊,全然沒有擔心,只在第二天,有關幾人的流言便已傳遍了整個帝都,為幾人的帝都之行,增添了不少錦簇的小插曲……
作者: kiny840515    時間: 2010-3-8 04:26 PM

第七章 塞靈格

    早晨陽光,餐具輕碰的聲音。

    “昨天聽到一則謠言,說有個跟我這笨兒子同名的家伙跟帝都第一美女伊琳娜求婚,而且伊琳娜還答應了,有誰聽說了嗎?”往面包上抹著黃油,和煦的日光中,芭芭拉淡淡地挑起話題。

    “唔,好有趣的消息……我沒聽說過。”替芙爾娜拿過長桌一側的花生醬碟,唐憶露齒一笑,撇開關系。

    “謝謝。”芙爾娜輕笑著接過小碟,將軟面包撕成條蘸上后小口地吃著,隨后不自覺地又輕笑出聲來。

    “好幸福哦,想著想著都會笑出來。是吧?芙爾娜?”芭芭拉調侃道。

    “沒有啦。”芙爾娜臉上微微一紅,扭頭看時,卻見一臉憊懶的亂發少年正從樓上下來,“呵……是另外一些事。”

    “各位早上好啊,說什么呢……”揉了揉頭發,菲利克斯拉開一張椅子坐下,隨后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在凱瑟琳夫人身邊的克娜很淑女地回答一聲:“菲利克斯早上好。”文森特也笑道:“早上好。說你的妻子伊琳娜呢。”

    “碰”的一聲,整張長椅都隨著菲利克斯伸過頭的懶腰而倒在地上,手在地上輕輕一撐,跳起來的少年左右搖擺兩下,明顯有了精神:“早上起床空氣很好,是鍛煉的好時候……我去拿刀……”

    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他轉身上樓的時間里,文森特不動聲色地疊起一只大大的三明治。拿在手上起身出門:“我吃飽了,各位慢慢吃。”

    “唔,我也飽了。”唐憶跟著逃了出去,隨后是輕盈起身地芙爾娜:“我也是。”

    “我也要出去玩捉迷藏!”最后自然是從椅子上跳下的克莉絲汀娜,一手拿著面包一手拿著火腿跟了出去。留在餐廳里芭芭拉的臉色明顯有些愕然:“耶?怎么了?”

    “芭芭拉阿姨你消息太不靈通啦,我聽過這謠言的另外幾個版本……”掀起一半的面紗以免吃早餐的凱瑟琳夫人輕輕一笑,“譬如說某個版本是這樣的,伊琳娜小姐跪在地上哭著鬧著要跟一個叫阿爾。雷撒督克的男人求婚,后來在這位也叫阿爾的男人地操作下。婚約被轉到了一個與菲利克斯同名的少年身上去,呃,簡短來說就是這樣……”

    話還沒說完,芭芭拉心中驀地生出感應。一回頭,只見一道揮舞著雙刀的身影從二樓上跳了下來,隱隱叫著:“我要砍你們一千刀!”接著,花園里傳來克娜銀鈴般的笑語。

    巨大地庭院隨處都是修剪整齊的方形樹叢。高達三米,別出心裁地組成環繞別墅的奇異迷宮,其中分布噴泉、山石、水榭亭台等各種怡人景觀,對普通人來說。倒的確是捉迷藏地好地方,但唐憶等人當然純屬玩鬧,否則菲利克斯與文森特兩人碰撞起來。這么些地方不出十分鐘便會被破壞得一干二淨。渣都不會剩下。

    幾天以來。拉忙于比賽的事情,凱瑟琳夫人則是帶領著中樞部的人員對接下來的局勢進行更深一步地分析與細化。偶爾與帝都中某些位于權力頂端的人士例行碰面。唐憶幾人每天在帝都轉悠,幾次想去王蛇之城,總被一些亂七八糟的小事耽誤下來。倒是外界有關伊琳娜、菲利克斯、阿爾。雷撒督克這三個名字地謠言被傳來越來越離譜,從昨天某條謠言誕生,菲利克斯終于抓狂。謠言開頭部分如下:

    “……聽說那個叫菲利克斯地男人和叫阿爾地男人是一對戀人……”

    中心思想已經確定,其后的內容千變萬化,但多半可以想像。對于這樣地流言唐憶倒是早有免疫力,遠在現實世界時,由于學習舞蹈、鋼琴、書畫之類的東西,出色的外貌加上高超的技巧,免不了被人安上“斷背的維納斯”、“后街男孩兄弟組合——后庭男孩”之類的稱呼,當初心中猶有怨憤,此時心胸豁達許多,便更不放在心上。至于菲利克斯從小見慣世面,對人對事實際上都是百無禁忌,表現出這樣抓狂的樣子,多半也是由于搞怪的天性。幾人經歷過的事情很多,遇上大事沉著冷靜,但畢竟仍是二十出頭的少男少女,平日里需要的只是玩鬧的理由而已。

    一番打鬧,早晨的時光便已經消磨過去。三月初的帝都寒意漸褪,上午的陽光溫暖和煦。幾人坐在庭院邊緣的草地上吃著被打斷的早點,可以看見莊園外道路上一大群工人忙碌地安裝魔法石為著二十七號的盛大閱兵做准備。遠遠的,激昂的軍號聲傳來,由遠而近,幾人聽了一會兒,文森特道:“這是塞靈格的國歌,他們的使節也到了。”

    “好像是沖著這邊來的吧。”

    “喏。”菲利克斯一挑眉毛,示意道路對面那座同樣規格的巨大莊園,“他們這次來的陣容強大,皇子和公主都到了,對面那所房子應該是為他們准備的吧。”

    正說話間,塞靈格帝國的使節隊伍出現在了幾人的視線當中,隨著那激揚的軍號,走在最前方的,是四名赤膊上身,鼻子、耳朵上掛滿鐵環,形容剽悍的凶狠蠻族,仿佛是由這四人指揮,跟在他們身后,四只巨大的如犀牛般的凶悍魔獸一齊拉動一輛寬敞華麗的馬車,那馬車看來有四架馬車拼湊起來大小,簡直就像一座移動的堡壘。文森特望著那四人說道:“是蠻族的御獸師,派出這

    西來,想要炫耀他們已經有了蠻族的力量了么?”

    “牛車……真寒酸哪……”菲利克斯不懷好意地調侃道。

    感嘆聲中,身后的草叢一陣窸窣,隨后,兩匹巨狼的身影出現在了幾人身邊,沖著那巨型魔犀發出低咆聲。道路上地魔獸與御獸師似有感應,沖這邊望過一眼又繼續前行,唐憶笑道:“我們也有魔獸的力量啊,暴風和怒加很強大,打起來還指不定誰輸誰贏呢。”

    御獸師如今在大陸上是相當罕見的職業,往往只在南方蠻族中可以看見,說起來,魔獸的力量並非只是單體的力量,類似于暴風和怒加。他們的力量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名九級的強者,然而一旦到了戰場上,這類作為普通魔獸首領的生物卻可以召集同伴,如果級別較高。像是在守望森林那樣召集幾千匹狼同時發起進攻,其威脅絕不亞于同等數量的騎兵,而一場戰斗下來,己方損失幾千人。對方則只死上幾千只動物,在心理上就是一項巨大地打擊。

    微微的感嘆中,在那“牛車”的后方,鐵甲士兵的身影出現在道路兩側。被他們圍在中央地,則是一隊隊抬著華麗禮品箱子的力士,唐憶等人的眼光都已經不錯。只從這些人行走的姿態上便可以看出。這些士兵、力士地素質要比普通士兵高出幾倍甚至十幾倍。而在隊伍前方領隊的。則是一名身披金甲的騎士,戴著頭盔。渾身上下都是一色黃金,但只從幾處細微的地方看起來,卻不難發現這是一名女子。

    眼見這女子暴發戶一般地打扮,眾人就忍不住要笑起來,菲利克斯吹了聲口哨:“真有愛啊,這樣剽悍的女人才適合我的胃口嘛。”

    文森特道:“唔,這個恐怕有些難度了,傳說塞靈格帝國地三公主在軍學上很有造詣,從小便隨軍征戰,在攻打蠻族地第一線積累起無人質疑地赫赫軍功后終于擺脫了嫁人的命運,成為塞靈格帝國史上第三名女將軍,要想娶她,唯一地途徑恐怕是在領軍上勝過她,我們幾個人中誰有這個自信嗎?”

    唐憶也笑了出來,拍拍菲利克斯的肩膀道:“相信我,這樣隨時都會領兵出征,讓男人獨守空閨的女人不適合你,我覺得相對來說,伊琳娜還更好一點……”

    “啊,但是伊琳娜沒有那金光閃閃的黃金鎧甲啊,賣掉一定可以值很多錢……”

    事實上,到這一天為止,已經有十多個大小國家的使節團來到帝都,但是被幾人投以關注的卻唯有這一個使節團,這一事實絕對其來有自。理由在于,阿特羅卡居西,塞靈格帝國居東,這兩個帝國乃是大陸上最為強大的兩股勢力。而相對來說,塞靈格帝國的綜合實力比之阿特羅卡還要高出一籌,是整片大陸上排名第一的強大帝國。

    兩百年前,塞靈格帝國第十二任皇帝萊茵。塞靈格在西側的邊境上建立起延綿千里的強大堡壘“塞靈格之盾”后,這兩百年來,阿特羅卡與塞靈格並未發生戰爭,但毫無疑問的是,兩個帝國都將對方視為了對手名單上第一位的存在,同時,“塞靈格之盾”也成為了塞靈格帝國不可打敗的代名詞,至少唐憶在看過了有關資料后就曾經感嘆:“這簡直是魔法版本的萬里長城嘛!”

    這次蠻族入侵的消息發布出來,塞靈格帝國未有舉行類似精英大賽這類聚斂人才盛會的准備,算是讓阿特羅卡占了個大便宜,但是隨著使節團的到來,他們也派出了十二名九級強者這樣的強大陣容,分三個隊伍參加比賽,很顯然,雖然沒能在自己的國家舉行這樣的比賽,他們卻做好了將前三名一塊拿下的准備。這個大帝國的武者陣容,任何一名參賽者都無法忽視,至少在菲利克斯和文森特,便對于對方的實力相當感興趣,而在唐憶,則有著在外交場合與之交鋒的可能,之前對于這個國家,也有著大量的研究。

    情況果然不出文森特所料,熱烈的儀式之后,這個使節團果然被安排在了道路對面的莊園之中。到了這天下午,凱瑟琳夫人找來唐憶,算是兩人在船上關系產生裂痕之后首次正式的交談。

    依舊是典雅大方的擺設,凱瑟琳夫人的居室掛著窗簾,無論是丹瑪還是到了帝都,凡有凱瑟琳夫人在的地方總給人以淡然靜謐的感覺,咖啡香味、花茶怡人、外加如琥珀的紅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類似于潔癖。這種特別地氣質也往往說明了主人多少有些精神上的疾病,但在另一方面,天才也往往被稱為瘋子和偏執狂。

    這一次,她沒有再戴面紗。

    高雅恬淡的面容,高高挽起的發髻,眼角上的淚痣,這次沒有照例的詢問,為唐憶拿來的是咖啡,自己則是花茶。唐憶身邊的茶幾上。放了一個紅木盒子。

    “克娜她不希望你離開……”

    作為開場白的是這樣地一句話,令得唐憶微微有些愕然,片刻之后,他低頭道:“我暫時不會離開。”

    “我明白的。”凱瑟琳轉過頭來。“可克娜不明白,她可以感受到某些氣息,並且為之擔心,這些天來。她都有些過于乖巧了……”

    “抱歉……”

    時間在這里凝固住,兩人都有些沉默,捧著盛放花茶的琉璃杯,凱瑟琳背靠長桌。緩緩地嘆了口氣:“長期

    我都有些居高臨下地去看待人和事了,認識到這一點不好……”

    “啊?沒有啊。我並沒有這樣認為。”

    “可事實是這樣。”

    “我想……每個人都有她自己對待事物地風格。凱瑟琳夫人您一向都是這樣的氣質不是嗎?呃,我是說……高貴啊、典雅……”

    “你不自覺地用了敬稱……”凱瑟琳苦笑著搖了搖頭。“阿爾,我想說的是……長期以來我都處于一個十分尷尬的位置,它令得我不得不以某種審視地眼光去看人,需要准確的把握住人的內心,這是帝王之道,是權力者的地行為,另一方面,我又希望能夠盡量對每個人公平以待,不去理會每個人心底的東西,對于任何一個人都坦誠以待,給與任何人一個平等信任的機會,這是普通人交往地准則……兩者造成了沖突……”

    將花茶放到嘴邊,她淡淡搖頭:“……我陷入孤芳自賞地誤區了……”

    “……就像許多傳奇小說中描寫地那樣,我希望成為一個盡量善意的人,與每個人地交往放開准則,原諒別人的錯處,就好像對待切莉那樣,原諒她的一切傲慢與無禮。但是切莉死后我才漸漸想明白,毋寧說就是這樣的心情使我陷入了孤芳自賞的境地,因為在潛意識中,我已經將自己放在了高人一等的位置……呵,我高貴、我典雅、我大方得體……普通人有誰能夠理解我呢?就是這樣,我其實一直都在以居高臨下的目光看待他人,我其實不懂得像普通人那樣與人交往……”

    “但是阿爾你是不同的,我曾經這樣希望過,如今也是這樣的希望。我可以不在意你的能力,不在意你是否能夠幫我,但我希望你能成為克娜行為上的導師,使她……不至于成為與我一樣的人……因為阿爾你在這些事情上做得很好,你從來都是以普通人的姿態與人交往,從未歧視任何一個人……可我把事情搞砸了,我很抱歉……”

    微有些苦澀地一笑,凱瑟琳繼續說道:“但無論如何,我希望生命中能夠有一個朋友,沒有任何利益上的牽絆,所以阿爾你想走,我不會在暗中做出什么事情來的,我心中有一個想法……也許在許多年后,阿爾你和小雪姑娘、和芙爾娜小姐有了許多的孩子,克娜也已經長大成家,而我已經老了,我們彼此知道對方的信息,卻已經很久沒有再見,有一天你帶著孩子們來到丹瑪,我和克娜一家迎接你們過來,大家像普通人一樣吃飯、聊天,說說這么多年來的經歷,那一定很有趣吧……”

    這是唐憶第一次從凱瑟琳的眼中看見這種如夢幻般憧憬的神色,過得半晌,方才淡淡的笑出聲來:“好小資的夢想哪,不過,如果我沒記錯……凱瑟琳夫人你今年二十四歲吧?”

    “唔,快二十五了……”

    “我今年二十歲,馬上就要二十一,雖然是小了些,但是我有孩子的時候,凱瑟琳夫人你也是最燦爛的年紀,說什么已經老了,也太看不起人了吧。我說,這難道就不是居高臨下的看人?”

    凱瑟琳微微一怔,隨后“撲哧”笑出聲來:“嗯,抱歉……”

    “全都揭過吧,凱瑟琳夫人。人的習慣是很難說地事情,在船上你下意識的對我做出試探,其實無可厚非,我太敏感……不過說起來,我們現在難道不是該談談塞靈格帝國的事情?”

    “呵,那是次要的東西了,不過,喏,你身邊的盒子里有些勛章啊、文件之類的東西。只要你打開,就會成為一名榮譽的帝國子爵,並且成為宮廷議會的榮譽長老,擁有一票的權力……”

    “長老……”唐憶地臉色明顯有些愕然。

    “呵。是那樣說啦,榮譽長老多半是某些大家族的后代,但家族多半已經式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雖然有一票的權力,但多半都得附庸于某個勢力才能真正對議會造成影響。有了這個身份,許多的事情你做起來也算是名正言順。這一次與塞靈格帝國地談判,亞力王子與黛西公主都是厲害的角色。在軍事一項上他們一步都不會讓,就讓軍部那些人頭疼好了,經濟一項上。我們就得掌握絕對的主控權。我已經在皇兄那里拿到了祕密任命。中樞部主管經濟。有了長老身份的你可以以副手地身份參與討論,到時候就拜托了。”

    “唔。明白了。”

    “另外,盒子里有幾張請柬,晚上的時候在皇宮有一場盛大的宴會,如果方便的話……我沒有合適地舞伴……”

    從樓梯上下來時,克娜正托著腮幫坐在面對花園的巨大窗戶前發呆,感覺到他的腳步聲,連忙從座位上跳下來:“阿爾,你跟媽媽和好了嗎?”

    “唔,和好了……”

    “耶,好哎——”克娜燦爛地笑了起來,過得片刻,凱瑟琳地聲音在樓上地平台中響起:“克娜,晚上要去皇宮找埃娜玩嗎?”

    “不要!”克娜輕哼一聲,扭過了頭,“那個嬌氣包!”

    “什么嬌氣包?”唐憶好奇地問道。

    “是皇帝伯伯最小地女兒啦,才這么高。”她比了比自己的鼻尖,以示對方地確很矮,“碰一下就要哇哇大哭的,一點都不好玩。”

    “呵。”唐憶一笑,克娜的性格跳脫,有了六級煉金士的

    自然是什么危險的事情都不會受太大傷,也因此許多別出格,一般的小女孩要忍受住她的花樣,委實有些難度。凱瑟琳也在上方笑出來:“阿爾也會去皇宮哦,晚上的大舞會,你知道的啦。”

    “啊?那我也去,我要阿爾當我的舞伴。”

    “那可不行哦,阿爾是媽媽的舞伴了,你找菲利克斯好了。”

    “不要!”克娜唯一沉思,“那我找文森特哥哥好了,他比較有安全感。”

    “安全感……”唐憶與凱瑟琳同時愕然,暗想這樣一個小女孩怎么知道這個概念的……

   

    傍晚,皇宮。

    不像是中國的皇宮那般千回百轉,占地便如同一座小型的城市,但作為一個大國的中樞,這座堡壘式的建築自然不會小到那里,護城河在城市中央劃分出長寬各五里的禁區范圍,四座巨大的魔法塔分布四角,城堡之中,各種方尖、塔樓林立,復合法陣外加堅固的石壁聚成不可摧毀的巨型城堡,在各個特定的位置會有可伸出護城河的平台,在固定的時間里會有專人通過傳音法陣向整個帝都傳達皇帝的指令,許多慶典的時候,也會有盛大的表演,就以這些平台為演出點,面朝前方的巨大廣場進行。

    由四周最大的魔法塔為基點,魔法光芒猶如霓虹一般匯集在皇宮的上空,配合著夕照的燦爛,變幻出瑰麗而壯觀的景象,凱瑟琳等人的車隊到時,皇宮前方的廣場上早已排滿馬車,各個國家的旗幟飄揚在廣場上空。不過,當下了馬車,要進入皇宮時眾人卻不自禁地在旁邊停了下來,因為此時此地,有一場小小的騷亂,正在廣場邊進行。

    除開看熱鬧的眾人,此刻在這里對峙的雙方,一方顯然不是阿特羅卡本地的打扮,看來便是某個國家派出來的使者,為首那人大概三十歲左右,一頭紅發飄揚如血,雙手交叉在胸前,抱著一把華麗的長劍,只是一個隨便的站姿,卻仿佛與周圍的空間融為一體,足以看出其修為的強大。至于與他對峙的另一人則是屬于阿特羅卡的貴族,長劍已經出鞘,雖然看來姿勢大氣,頗有名家風范,但誰都能看出他的氣勢差了不止一籌,盡管這樣,這名貴族青年卻全然沒有退縮的表情,一臉大氣與無畏,在實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下,令人微微有些佩服。

    很罕見的,這人唐憶認識。

    當初在丹瑪的時候,自己與他有過幾面之緣,只不過每次見面大家都沒什么好話可說,理由在于這人喜歡海茵。夏烏佳,並且認為自己是他的情敵,珍妮特稱呼他為“阿特羅卡家的決斗狂”,名字……是叫勞倫斯吧……

    看起來,這人決斗狂的性格不改,又惹上了什么不該惹的人了。回想起以往每次他向自己挑戰都是因為海茵,唐憶就不由得心中一動,扭頭看看四周,卻沒有海茵的蹤影,幾人走近時,卻聽得那勞倫斯說道:“你敢侮辱我的爺爺,任何為人子孫的人都不可能忍氣吞聲,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但這場戰斗我並非為了阿特羅卡而戰,而是為了尊嚴而戰,是勝是敗,我都不會退縮,你……出劍吧……”

    讓對方先出劍,並非代表自己的輕視,而是當對方隨意一站,修為不夠的勞倫斯根本就沒有出手的方向,但當他說出這番話來,旁人卻也都興起淡淡的佩服之情。唐憶心中卻是暗暗驚嘆:勞倫斯的爺爺,如今說起來,能夠對得上號的,難道是天下第一的那位老人?

    心中有著這樣的疑惑,身邊的凱瑟琳夫人淡淡地做出了解答:“唔,這人是阿倫塔那公國的裝束,看起來這次的結盟倒是次要,這個人是為了向巴克那羅夏先生報仇而來的吧。”

    “向巴克那羅夏先生報仇?”

    “是啊,巴克那羅夏先生年輕的時候曾經周游各國,阿倫塔那公國只是個小國,三十年前國王殘暴,弄得境內民不聊生,不知道什么事情刺激到了巴克那羅夏先生,當時他單人只劍殺入公國皇庭,在幾千禁衛軍的圍攻下殺死了包括國王、大臣在內的近千人后揚長而去。這一戰算是阿倫塔那公國的奇恥大辱,此后國家一直一蹶不振,后繼的國王雖然仁慈許多,但人們記住的,往往就只是恥辱與仇恨了。唔,紅發的劍士……似乎有些印象啊……”

    凱瑟琳夫人微微沉吟,一旁的菲利克斯卻已經做出了回答:“浴血之劍博比。羅斯,在南方混得很不錯的超階強者,嘿,這一戰歸我了。”

    說著,他大步向前走去,一把攬住勞倫斯的肩膀:“喲,好久不見啦,表哥,你精神很不錯嘛。這家伙搶你妞了?”只是隨意的插入,卻在瞬間破壞了緊扭在空氣中的某股氣氛,那紅發劍士身軀微震間,露出了凌厲的眼神。

    “——十字審判者?”望著他臉頰上的十字疤痕,對方微有些驚奇的詢問,似乎很難相信,在黑暗世界中頗有名氣的刀手,竟然會是眼前這名二十出頭的少年人!



第八章 決鬥

    菲利克斯的加入,原本還顯得輕松的氣氛霎時間變得緊倫斯對上浴血劍士,勝負明擺在那里,打起來也不見得有什么意義,但若是“十字審判者”與“浴血之劍”兩者拼斗起來,就難免會對周圍造成波及,在場的都是有修養的貴族,自然不會做出推波助瀾的行為,況且阿倫塔那公國只是小國,要挑撥兩國的關系實際上意義也是不大,當下便有人出言勸阻,不過,其中反對得最為激烈的,卻是方才處于劣勢的勞倫斯。

    “你你你……你少來套近乎,我根本不認識你!這場決斗是我的事情,你走開……”

    明顯有些色厲內荏地推開菲利克斯,看著他微有些畏懼的樣子,唐憶不由得有些好奇。實際上來說,菲利克斯與勞倫斯的確有著兄弟關系沒錯,但除卻三大家族,菲利克斯的父親身份卻始終處于保密狀態,芭拉夫人與三大家族的來往也不多。聽菲利克斯說過,當年他離家出走,首先便是來了一趟帝都,當時年少無知,因為某些緣故留下了臉頰上的十字疤痕,此時看來,他當初在帝都的時候,與三大家族的人之間必定有過相當難忘的交集了。

    另一方面,圍觀的人群大多都在感嘆于菲利克斯的身份,十字審判者這幾年來在阿特羅卡帝國東部名氣不小,卻想不到竟然也是伊夫利特家的子孫,王蛇一族在大陸各大家族的排名中算不上最強,但說到風頭最勁。出現孤膽英雄最多地,卻絕對非伊夫利特莫屬了。

    “嗨,別這樣說嘛,雖然小的時候你不懂事,我也打過你罵過你,但兄弟之間哪有隔夜仇的。就算有仇,但在場各位都知道啦,我們一家是出了名的護短,你現在打輸了。但他一回頭被切成十段八段,這血仇還不是得扔回我們頭上來,所以啦,還不如現在就讓我下手。至少面子不會丟得太多,你說是吧。乖哦。”

    明顯是父親教訓兒子的口吻,這番話使得勞倫斯幾乎抓狂:“走開!走開!就算我現在被切成十段八段也是我的事情,不許摸我的頭!”

    這番景象看在旁人眼中著實窩囊。不少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博比。羅斯大概覺得自己受到了忽視,一聲喝道:“你們商量完了沒有,到底誰上來跟我打!”

    “我!”勞倫斯拔劍想要沖上。卻被菲利克斯一把推了回去,隨后轉身說道:“你干嘛這么性急呢?沒看見我正在教他做人的道理嗎?你覺得跟他決斗你就很光榮是不是?在沒人能夠聽到的地方偷偷摸摸地說巴克那羅夏地壞話,我最鄙視的就是你這樣的人了!這次大家是為了半獸人的事情而來到這里結盟和商量對策地。你是想破壞掉這一切是吧?我前幾天遇上一伙半獸人的奸細。你是他們的同伙嗎?……”

    被他一番搶白。那博比。羅斯沉聲說道:“對于這次的結盟,我阿倫塔那公國有著十分地誠意。公事與私仇我們分得很明白,但我與巴克那羅夏有不共戴天的仇恨,這話在哪里我都敢明明白白地說出來,這私仇只在個人之間,對同盟絕不會造成任何妨礙。”

    “哦,真有愛啊……說得很好聽嘛,那你現在是在干嘛,跟伊夫利特家的小孩子了結私仇嗎?據我所知,巴克那羅夏那個混賬老頭就在這里不遠的某個城堡里吧,你現在慢慢散步過去,晚飯還沒吃完就可以找到他了……哦哦哦,算了算了算了,私仇算個鳥啊,可以隆胸咩?來吧來吧,我們准備開打!”

    沒有拔刀,菲利克斯只是兩手一張站在那里,一副“你過來砍我”地欠揍表情,圍觀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向后散開,隨同的護衛向前,准備迎接接下來地碰撞,風壓驟起間,博比。羅斯一把拔出了劍:“接招!了結了這場決斗我便去找巴克那羅夏!”

    這話才一出口,四下嘩然,紅發劍士身后胖胖地阿倫塔那公國使臣向前幾步,叫道:“博比,你不可以……”人群之中,卻也有某些人面上露出恍然地神情,唐憶與文森特無比滑稽地對視一笑,心中已經確定這場架不再打得起來,果然,被長劍一指,菲利克斯眨著眼睛,露出卡通人物一般可愛的表情,隨后輕輕舉起了雙手。

    “喔——英雄啊……這場決斗我認輸了……”露出兩排雪白地牙齒,他惡質地笑了起來,“那么你決定什么時候去找巴克那羅夏那個老混蛋決斗呢?唔,我想想……一定不會是一年后,也不會是十年后,更不會是下輩子對不對?你看,最近天朗氣清,占星師公會說明天天氣很好,但后天會陰下來,不如就明天早上,你住那里,我們找你一塊去下戰書好不好?哈哈,你知道我這人一向富有正義感,那老混蛋當年做得實在太過分了,連我都看不過去!英雄啊,我一定要為你吶喊助威……”

    兩只眼睛里都在閃動著崇拜偶像的小星星,菲利克斯幾近謙卑地笑著走上前去,張開雙手就要擁抱對方,即使被厭惡地閃開了卻也不以為忤,總之很高興啊很高興……不過,他這邊高興,那阿倫

    國的胖使臣卻已經變得面如死灰,紅發劍士整張臉都色,收回上劍,一瞬間渾身都有些微微發抖。在整片大陸的武者中,巴克那羅夏這個名字幾乎是神一般的無敵存在,要挑戰他,真的是死定了……

    “那個……博比,你不可以這樣……”

    “好,就在明天!抱歉,大人,原諒我今天沒有心情參加宴會了。”在使臣蒼白無力的勸阻中,博比。羅斯轉身快速離開,菲利克斯一個轉身。眼中露出感動的神色,隨后吸了吸鼻子,以強調自己感動得將要哭出來。

    “今天這場決斗,我輸了!但是我見到了真正地英雄,在我以后的人生里,我也一定要以他為榜樣,為了真理不畏犧牲,勇敢地戰斗!勞倫斯表哥,你看到了。英雄啊,我贊美你……哎呦……”

    表面上說是自己輸了,但圍觀的眾人卻只感到了一陣寒意,看似不顧形象的耍寶。卻在區區的幾句話間將一名超階武者推入死亡的深淵。王蛇家族的一貫風格在這短短片刻展露無疑。不過,最后的那聲“哎”卻是因為一名大個子跑了過來,笑著在他的頭上錘了一錘地緣故,隨后。亂發少年便被那大個頭用手抰著脖子,很沒形象地退場。

    “呵,耍寶耍夠啦,你這家伙……”

    “打人不打頭。你也想跟我決斗嗎?還是去找巴克那羅夏吧……喔哇哈哈哈哈哈……”

    因為這片刻間的表現,進入皇宮宴會舉行地點這不長不短的路程中,過來跟凱瑟琳夫人打招呼的各國使者一撥接著一撥。出于禮貌。凱瑟琳夫人還專程去跟阿倫塔那地胖使臣說了幾句“剛才是菲利克斯開的玩笑。不要放在心上”之類的話,但這樣自然無法緩解那胖子哭喪的臉。有地武者毫無心障,如說巴克那羅夏、菲利克斯,可以不顧天下的看法,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但也有許多超階武者將尊嚴看得比性命跟嚴重,譬如說那浴血之劍,一旦下了決定,那是誰也拉不回來的了。

    對于阿特羅卡、塞靈格這樣的大國來說,超階武者足有數百,一個兩個不會被人們太放在心上,但對于阿倫塔那這樣地小國,舉國武者加起來也不過一兩名超階,如今眼看要死上一人,叫那使臣如何不懊惱心痛。而在唐憶卻也明白,凱瑟琳的安慰真的純粹是禮貌,巴克那羅夏與阿倫塔那地恩怨無法可解,相對于面對以后可能地變故,倒不如現在就放棄掉這名隨時有可能內訌地盟友。

    皇宮之內的布局復雜得足以與昆恩堡相比,但相對來說要更加明快與華貴,沒有軍事要塞地那種壓抑感,過正廳前的廣場,穿左側的花園、回廊,途中經過莊嚴的長老議事廳,便是作為宴會場所的巨大廳堂。途中不少外國使節都在餐觀著四周的建築,這一片的皇宮范圍,對于外人來說也是隨意開放的。

    一路上凱瑟琳夫人為唐憶介紹著周圍的布置,作為一名二十歲出頭的“長老”,議事廳這一塊唐憶今后也可能會常來菲利克斯與文森特則在談論那博比。羅斯明天向巴克那羅夏挑戰的事情,相對于決斗的勝負,其實更大的問題是決斗會不會進行。

    “……那個老頭啊,十多年前就不再隨意出劍,否則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戰者還不把他給煩死,雖然這家伙也算是超階武者,但估計沒什么希望……”

    另一方面,克娜對于皇宮這一片的地形顯然相當熟悉,一進入這里,便在四周竄進竄出,凱瑟琳問她要不要去見埃娜小公主時,卻被她一口回絕。芙爾娜走在唐憶的身邊,卻顯然有些心不在焉,唐憶幾次問起,她都默默地搖頭:“嗯,沒什么……只是……算了,沒什么的……”

    “芙爾娜擔心的,是阿馬里。多諾萬子爵先生吧?”

    快要到宴會大廳時,凱瑟琳這樣問起,才見芙爾娜點了點頭,唐憶也稍微有些明白過來,芙爾娜有一位娘家叔父,名字叫阿馬里。多諾萬。啟程之前唐憶曾聽她提起過,芙爾娜的娘家多諾萬一族都住在帝都,雖然基本上沒什么地位,但一族人都熱衷權勢,自己與沃爾家撕破了臉,曾經有好幾個人到過丹瑪准備向她提出質問和斥責,但由于凱瑟琳夫人的保護而始終未與他們見面,這次來到帝都,恐怕事情就會更麻煩一點。

    “呃,阿馬里叔父在皇宮里當榮譽騎士,平時負責皇宮一區的戒備,身份算是百夫長,雖然早就下了決心跟他們決裂,但要是見了面……”

    在這個以血緣、家族決定關系的世界上,有些東西的牽絆很難擺脫,對于許多地追求者或者糾纏者。自己可以用魔法狠狠地對付,菲利克斯等人在的時候,打不過了還可以找人幫忙,真要比權勢,中樞部的權力唐憶也可以調動大半。但如果對方是有血緣的親人,雖然從小就不喜歡他們,如今大家的關系基本上已經決裂,但是卻無論如何不能對他們用上太激烈的手段,這一點就委實令人頭疼。一時間唐憶也只能做好隨機應變的准備。反正只要言辭

    貌,內里不把對方當人看也就是了。

    宴會還未開始,然而在大廳內已經聚集了上百人,才一進入大廳。一名衣著華麗的貴族男子已經迎了上來:“三年前錫蘭一別,終于又見到凱瑟琳夫人,夫人高雅美麗更勝往昔,亞歷真高興。”那人身材頎長俊逸。柔軟的金發村出迷人地笑容,氣質看起來竟與唐憶有幾分類似,一個簡單的貴族吻手禮,那人的目光掃過凱瑟琳身邊的幾人。在唐憶身上微微一停,目光中閃過審視地光亮。

    “謝謝,亞歷王子過獎了。”簡單恬淡的回答。凱瑟琳夫人向他介紹起身邊的幾人來:“這位是我國的大皇子文森特殿下、菲利克斯。阿特羅卡、阿爾。雷撒督克、芙爾娜小姐……還有這位。是我家地小公主。克娜……”

    “哦?去年年初聽說阿特羅卡有一位王子歸來,便是文森特殿下了吧。你好,我是阿歷克斯。塞靈格……”

    貴族的見面大多千篇一律,握手久仰之后便聊起些無關緊要的簡單話題,這位阿歷克斯王子學識淵博、風度翩翩,明顯是宴會上的一大亮點,不時有人過來打招呼和攀談。至于宴會地另外一個明顯的亮點,卻有些出乎唐憶的意外,是在不遠處帶著迷人微笑地艾倫妮塔。

    昆恩堡事情后不久,自己仍在養傷之時,曾經與這位主精靈女子見過一面,她地來意自然是了解一些有關昆恩堡事情地前因后果,那段對話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意義,加百列靈魂附體這樣地事情唐憶不可能直接說出來,因此從頭到尾說的都是編造好的謊言,可笑的是,騙人的一方,心中卻並不認為這樣的謊言可以為對方所相信。

    昆恩堡的那場戰斗,目擊者、參與者都很多,但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沒有真正的目擊者,因為靈魂無法被看到,一切因果都是旁人的猜測。而唐憶當時的態度,也純粹是為了表明:我不可能告訴你任何事情。但出奇的是,艾倫妮塔只是靜靜地聽完了所有的事,讓他好好養傷,此后聽說她為了半獸人的事情來到了帝都,直到此刻才再次見面。

    作為聖托亞的使者,光神宮的代言人之一,艾倫妮塔在這場結盟中起到的作用舉足輕重,被包圍在眾多的貴族中間,她始終帶著禮貌而迷人地笑容,用高超的手腕應付著每一個人。不過,自從唐憶進入大廳,目光便與她在人群的空隙間碰撞了好幾次,艾倫妮塔很顯然已經注意到了他。

    這場宴會上,唐憶等人的位置無足輕重,氣質和樣貌上可以與那亞力王子媲美,但唐憶相對要收斂得多,除了亞力王子對凱瑟琳夫人似乎特別關注,其余的人對他們這一對的看法無非是“沒有實權的失勢公主”與“依靠關系爬上來的小白臉”。倒是文森特,大皇子的身份一公布,立即便受到周圍眾人的連番轟炸。禮貌地交談了許久,亞力王子有了新的要打招呼的目標不得不離開,旁人也大概明白了文森特也沒有實權,找到了機會,幾人開始分散開來。

    盡管彼此說是舞伴,但這樣的宴會上,其實是沒有固定舞伴的。菲利克斯早已不耐煩,准備找個僻靜的地方吃東西看美女,克娜仗著對皇宮熟悉,帶著大家去后方的花園,文森特准備去跟他“父親”——也就是當今的皇帝布蘭特。阿特羅卡見個面。唐憶、芙爾娜、凱瑟琳三人稍稍落后,不一會兒,一位沃爾家的長輩與凱瑟琳相遇開始閑談。唐憶本該留下,但凱瑟琳揮了揮手,示意他與芙爾娜自己去玩就好,省得麻煩,兩人也是轉身離開。

    離開了凱瑟琳夫人,芙爾娜靠前幾步,雙手挽著唐憶的胳膊,滿心歡喜地走著。過了大廳的中央,兩人才到側門附近,一個人驀地從旁邊沖了上來,一把拍上唐憶的肩膀。

    “我……我要跟你決斗……”

    有些熟悉的台詞,唐憶疑惑地望去,正是那“決斗狂”勞倫斯,望望身邊的芙爾娜,不由得有些疑惑:“呃,你喜歡的不是海茵嗎?”

    “所以……所以我才要跟你決斗!你這家伙,對海茵做了什么!?”說到海茵。夏烏佳,勞倫斯兩只眼睛紅得像公牛一樣,這句話的聲音有些大了,旁邊幾名阿特羅卡的貴族紛紛側目。回頭望了望,他用力拉著唐憶往側門走去,芙爾娜想要出手阻攔,卻被唐憶示意沒關系了,耳聽得勞倫斯不斷說著話。

    “哼,你好厲害,好威風……沒有一點力量的人,卻將超階的魔法師一棒打倒了,很厲害是吧……在海茵的額頭上留下疤痕作為你勝利的印記,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我要跟你決斗,你也這樣殺了我啊……”
作者: kiny840515    時間: 2010-3-8 04:31 PM

第九章 克娜與埃娜

    "你來帝都之后,見過海茵了嗎?”

    “沒有,她……怎么了?”

    宴會廳后方的花園很大,雖然也有不少人在這里散步閑聊,走廊間僕人們端著東西來來往往,但要找到個僻靜的角落還是很簡單。因為是談論其他人的事情,芙爾娜沒有跟上來,只是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

    “沒有……你居然沒有……”儼如唐憶犯下了這個世界上最可惡的罪行,勞倫斯兩只眼睛紅得像只兔子,“你……你。哦……她沒什么事,就是變了另外一個人而已……她變了另外一個人啦!你高興啦!”

    “怎么回事?你說她變成另外一個人……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哼,什么意思……你知道嗎?”勞倫斯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她這里留下疤痕了!”

    “……”聽到這句話,唐憶著實有著想要當場暈倒的沖動,關心則亂這個成語說得不錯,只是一個疤痕而已,盡管海茵是個美女,但有必要激動成現在這個樣子嗎?不過,眼見勞倫斯目前的狀況,自然也不好說出這樣的話。只見他激動地前后走了兩圈,隨后抬起頭來,不斷指著自己的額角,儼如那里也有一道同樣的疤痕。

    “你知道嗎?她為你留下疤痕了!那個疤痕……她本來可以輕易消去的,可她留下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她要永遠記得你——她喜歡你!可你這家伙做了什么?你不光騙了她,而且還打了她。你的名氣真大。我一打聽就知道了……‘碰’地一棒,充滿了貴族的美感和紳士的氣質,就跟打球一樣,然后超階法師海茵就飛起來啦……”他幾步沖上前來,揪住了唐憶的衣領,惡狠狠地喊道,“她飛起來了!”

    “也許……也許她只是恨我。”揮手阻止了芙爾娜要施放魔法的動作,唐憶頗有些艱難地說道,“也許是要恨我一輩子。所以把恥辱的標志留著……”

    “她不會恨人的……她如果要恨,首先也是恨我,她喜歡你!”勞倫斯很篤定地說著,“她如果是恨你。就不會因為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知道嗎?她現在把頭發弄得五顏六色,衣服亂七八糟,就像個……就像個魔女一樣。可她留著那疤痕。而且一直把疤痕露出在額頭上,就好像展示給每個人看一樣,可是該死的……你居然都沒有想過去看看她……”

    “呃,抱歉。我有點亂……”回想著海茵在丹瑪時清麗純白的印象,要將她幻想成魔女一般地樣子,委實有些困難。“不過我覺得……你不是喜歡海茵嗎?怎么現在看來。就像個擔心妹妹跟錯了人的兄長一樣。呵,我只是隨口說說……”

    “我當然是她的兄長!她也只將我當成兄長!可是……可是她現在根本就不理我了。她不理我了你懂嗎?”勞倫斯一臉就要哭出來的表情,“她不理我了你知道嗎?開什么玩笑,又不是我地錯……都是你搞出來的事情,我又沒做過……”

    掙扎開勞倫斯的鉗制,唐憶深吸了一口氣:“抱歉,我不想和你討論我與海茵的關系,但是……有些事情你知道嗎?她幫沃爾家地人做事,我是說……假如你不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原以為這件事會使得對方暫時冷靜下來,誰知道勞倫斯當時就大吼了起來,“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她當初的事情還是我抖出去地!她被趕出王蛇之城的時候還說過不恨我,至少還會跟我說話!可是現在呢?我……我要殺了你!”

    無法弄清楚勞倫斯與海茵間的瓜葛,然而說完這句話,雙眼彤紅地勞倫斯已經一劍刺來,劍芒泛出黃色光彩,是正宗地王蛇之晴,唐憶手腕一抖,軍刀已經准確地碰上劍尖。

    在昆恩堡地時候,通過冥界法則的力量,唐憶對于王蛇之晴地招數已經相當熟悉,此時雖然沒有了冥界法則在身,但勞倫斯也不過五六級的力量,通過對冥界法則的些許記憶,幾招刺在對方的破綻處,立即便將勞倫斯打了個措手不及。然而彼此畢竟有差距,當勞倫斯身上淡淡的蒼白光芒泛出,唐憶再想抵擋時,胸口陡然間傳來劇痛,由于方才的幾下發力,卡洛門迪之刺與身體沖突的隱傷立時被引發出來。

    倉促間向后一退,但胸口的衣襟仍是被劃開了好大的一道口子,隨后卻聽得“嘩”的一聲,勞倫斯身后的花木陡然聚成無數藤蔓,剎那間將他纏繞進花壇之中。一陣糾纏,黃芒閃耀之中,勞倫斯將藤蔓斬為碎片,掙扎著從花壇中爬出來,方一抬頭,一張帶有十字疤痕的娃娃臉在他面前淡淡地笑著。

    “喔,真有愛啊,表哥,我說過,自己的妞得自己泡,跟情敵尋仇是既無能又弱勢的行為,看到你現在這種窩囊的表情,那個老混蛋會直接拔劍斬了你呢……”

    “你……你給我滾開!”

    揮出一劍,卻被菲利克斯輕描淡寫地抓住了手腕,另一方面,芙爾娜也沖了過來:“阿憶、阿憶,你沒事吧……”

    “唔,沒什么……胸口的衣服破掉了而已……”

    “哦,還好。”菲利克斯回頭看了看,“宮廷里會有換的衣服,不過免得麻煩,還是找克娜用煉金朮幫你修補一下好了。她就在前面,被另外一個小麻煩纏住了,叫我回來搬救兵呢。”

    說清楚了克娜此刻所在的地方,眼見唐憶與芙爾娜兩人離開,菲利克斯方才嘆了口氣:“那么,表哥,現在我們可以討論一下做人的道理了,你剛才用劍刺我的朋友,我到

    么辦呢……”

   

    菲利克斯與勞倫斯討論人生哲理的時候,唐憶與芙爾娜轉過幾道走廊。進入菲利克斯所說地那個庭院前,便聽到了里面傳出來的“嚶嚶”哭聲以及克娜不耐煩的說話。

    “走開走開走開……不許拉我的衣服,你老爸不許你出去我有什么辦法,你只會哭只會哭,你以為我不會哭嗎?哇……放開我,救命啊……”

    “嚶嚶……不要,克娜姐姐帶埃娜出去玩嘛,克娜姐姐……”

    “要出去玩你自己走啦,自己不會走嗎?說了放開啦……”

    “不要放。埃娜也想出去玩……”

    “那你就出去啊!”

    “可人多的地方埃娜會不舒服嘛……嚶嚶,克娜姐姐別扔下埃娜……”

    從對話來看,跟克娜糾纏在一起的大概便是被她形容成“嬌氣包”的埃娜小公主了,據說這個小公主從生下來便是體弱多病。在人多的地方都會過敏,由于平日里孤孤單單的一個人玩,因此每次克娜來帝都,都會被她糾纏住。聽著克娜無奈地語氣,唐憶與芙爾娜不由得相視一笑,走進庭院,便看見了在一個花壇旁糾纏的兩個孩子。

    相對于已經滿十五歲仍舊像個十二三歲孩子的克娜。那年齡只在十二歲的埃娜小公主就只比她矮半個額頭,穿著純白地百褶公主裙,頭發的發辮挽起可愛的兩條小馬尾。一張小臉上卻是掛滿淚水。小手可憐兮兮地拉著克娜的衣角。配合克娜臉上不耐煩地神情。恐怕任誰看了都會以為是克娜欺負了她。而見到有人進來,她第一個反應便是怯生生地藏在了克娜的身后。

    “克娜。你欺負小姑娘?”

    “啊,阿爾……我都快被她煩死了啦。不許躲在我后面,出來,這個是阿爾啦,他身邊的叫芙爾娜,出來叫人!”

    “呃,阿爾哥哥,芙爾娜姐姐,我是埃娜……”被克娜這樣一說,埃娜方才從她背后走了出來,一手拉了裙裾,微微地行了個淑女禮,另一只手卻仍舊不肯放開克娜的衣角。此刻小公主一臉怯弱,克娜今天穿地雖然也是女裝,卻顯得干淨利落,兩人站在一起,乍看之下倒像是一對青梅竹馬的王子和公主。不一會兒,幾人的話題落到唐憶地衣服上,克娜當即便使用煉金朮為他修補起來。

    “唔,要把所有斷掉地線一根根地接好,不能讓人看出是破損過地,這可是高難度的技巧哦,不過難不倒我啦……哎呀,你放開我地衣角好不好……”

    “不要,埃娜一放克娜姐姐就會走掉的……”

    “可你這樣會影響我……”

    讓唐憶坐到花壇邊沿,克娜小心地在空中擺動著手指,十指虛劃間織成復雜的法陣,在空中旋轉出絢麗的光芒。一面做著煉金朮的准備,一面還在跟埃娜斗嘴,望著那旋轉的光芒,埃娜的眼中閃過羨慕的神色,拉了拉克娜的衣角:“克娜姐姐你好厲害哦,好厲害……”

    “哎呀,不要拉,說了不要拉了!”

    就在這片刻間,法陣陡然印上唐憶胸前的破損處,頓時整個胸口的衣服凝結成難看的一團,顯然因為被埃娜干擾的緣故,煉金朮失敗了。表現的機會被干擾,克娜當場便有些生氣起來,轉身想要打人,雖然是虛張聲勢,但見到克娜的表情,埃娜一下子還是“哇哇”的大哭起來,一面哭著道歉,兩只手還是不肯放開克娜的衣角。

    “呃,克娜別生氣了,沒關系的,我們去找其他的新衣服穿就好了。”眼見小公主哭聲劇烈,芙爾娜連忙出言勸阻,唐憶也在一旁笑著附和。過得片刻,克娜方才道:“好吧,我們去拿新衣服,放開我,再不放開我打你哦。”

    “不要,埃娜也要一起去……”

    “你就會說不要不要,放開我啦。”這一次克娜卻不只是口中說話,抓住埃娜的小手腕就要用力掰開,小公主雖然死命不放,但片刻間還是被掰開了兩根手指,唐憶連忙過來阻止,埃娜大聲哭著說道:“不要走、不要走……埃娜知道哪里有衣服啦。埃娜可以帶你們去的……”

    “哼,我們又不是想穿你難看地公主服,你那里衣服再多也沒用!”

    “克娜不許這樣說。”

    “我偏要,我就是不喜歡她,她太黏人了!”眼見唐憶站在埃娜一邊,克娜卻也賭氣地紅了眼眶,芙爾娜連忙說道:“那我們相信她一次好不好,克娜,你已經是大人了。要比小孩子懂事得多,不要這樣子。”

    唐憶也道:“是啊,埃娜帶我們去找衣服吧,要是找不到克娜可是會生氣的哦。還有。不許哭了。”

    “埃娜不騙人的,埃娜真的知道哪里有衣服。”用力地止住眼淚,在不斷的抽泣間,小公主拉著克娜的衣角要向前走。被唐憶勸了一會兒,克娜才終于答應下來:“要是找不到就不再理你了!”

    在小公主的帶領下,幾人轉入一個庭院,隨后埃娜指著一間大房子說道:“埃娜知道那些哥哥姐姐就是在那里面換衣服的。”

    望見那間房子。唐憶心中嘆了口氣,這應該是僕人們換衣服的地方,想必是找不到貴族地禮服。不過眼見埃娜一臉興奮的神情。也就沒有說出來。幾人走進旁邊的一間小房子敲了敲門,一名年老的宮廷執事從里面走了出來。

    “啊。幾位

    姐,又什么事情嗎?”

    “嗯,是這樣,我地衣服破掉了,想找件衣服換一下。”拿出懷里的皇家徽記,“請問這里應該有新的衣服吧?”

    “哦哦,是的是地,新的衣服在旁邊的屋子里,有很多,但是……”忙不迭的點頭,那老執事遲疑著說道,“可是……這里是卑賤地下人們換衣服的地方,恐怕……恐怕沒有先生需要的貴族禮服,如果要找禮服,得去另一邊地……”

    待他詳細地說清楚了有禮服存放地位置,克娜早已對埃娜怒目而視,小公主可憐兮兮地扁著嘴,滿眼都是淚水,只待克娜一發作便要哭出來,待到想起再要去拉克娜衣角時,卻被克娜一個轉身躲了過去。唐憶連忙拍了拍小公主地肩膀:“沒關系的,有衣服就好了,芙爾娜你不覺得這個時候穿上僕人地衣服進去會很有趣嗎,我們讓菲利克斯他們大吃一驚吧。”

    這樣子說話,自然是為了引起克娜的興趣,果然,待到唐憶說完,喜歡搞怪的克娜立刻便興奮了起來,嚷著“我也要換我也要換”,小公主則是怯生生地說道:“對不起……”隨后破涕為笑。

    片刻后,唐憶、芙爾娜與克娜都換了僕人的服裝出來,小公主則仍是一身純白的公主裙。盡管是僕人的服裝,但作為迎接外賓的裝扮,倒也不會太過寒酸,衣服筆直貼身,唐憶本身的氣質就相當自然,此刻穿了這樣的衣服,卻也顯出一股獨特的魅力,芙爾娜的服裝則是一身水蘭的高跟長裙,她身材本就高挑,此刻脫去了貴族服裝那繁復的裝飾,就更加顯出了美好的身材來。穿著這樣的僕人服裝在唐憶面前,使她微微有些羞澀,唐憶平日里見慣了她的各種面貌,此刻卻也不由得生出驚艷的心情,所謂的“制服誘惑”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至于克娜,卻是穿了與唐憶類似的男僕裝束,想著會給菲利克斯等人一個大的驚喜,顧盼之間頗為得意,四人聚在一起各自一笑,埃娜卻又拉住了克娜的衣角,就在這時,一名執事在庭院外叫道:“在那里干嘛呢,宴會廳那邊缺人手,你是哪個組的,還不快跟我過去!”

    幾人此刻所處的位置是在一根圓柱旁邊,那執事的目光應該只是望見了美麗的芙爾娜,微微一怔,唐憶卻笑著點了點頭,芙爾娜此刻也興起了玩鬧的心情,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輕聲說道:“你們快過來。”轉身往那名執事的方向跟了過去。

    待到芙爾娜離開,唐憶與兩名小女孩則是從另外一個方向繞去宴會廳,走到原本無人的花壇處時,克娜回頭說道:“你又不能去人多的地方,一定要跟著我們干嘛?”這話自然是對小公主說的。

    “可是……可是埃娜也想去玩嘛……”

    小聲地辯駁著,埃娜便要哭出聲來,克娜輕哼了一聲:“我們才不是去玩呢,我們是去做危險的事情,很恐怖的。這樣你也要去嗎?”

    “不要扔下埃娜……”

    “很恐怖的喲,你不怕嗎?”

    “怕……”唯一遲疑,埃娜又搖晃起腦袋,“不、不怕……”

    “哼,不怕……”克娜眼中閃過惡作劇的眼神,唐憶感覺不對正要阻止,卻聽得克娜口中喃喃念道:“烏啦啦巴拉拉……小草小草快長大……你看那邊!”

    她陡然喊出一聲,埃娜方一回頭,只見身后的花壇間一株小草陡然間瘋狂生長,變幻出恐怖的鬼臉,片刻后枯萎下去。然而只是這一眼,埃娜卻已經被嚇得陡然僵硬了身子,唐憶幾乎可以看到她兩只辮子都豎起來的幻覺,沒有尖叫,她就那樣直挺挺地倒在了草地上。

    “埃娜!埃娜!”唐憶一步沖上去,抱起那小小的身體,埃娜方才嚶嚶的哭出了聲來,克娜嬉笑一聲:“沒事的啦。我要去嚇嚇媽媽了,阿爾你喜歡麻煩就陪著她好了,這朵花是煉金朮造出來的,戴在衣領上她就可以去人群里,不過是有時間效力的哦。拜拜啦!”

    巴不得擺脫這小麻煩,克娜三兩步消失在遠處的院廊間。唐憶幾乎被她的行為嚇出心臟病來,暗想待會得好好說說克娜,這樣的事情做起來,說不定什么時候真的會把人嚇出毛病來。懷中的小公主見克娜跑掉,哭得卻更是厲害了,唐憶拾起地上的小黃花,低聲地安慰著她。開始還沒有什么效果,然而當唐憶幾個小小的魔法手法使出,又答應了她要出去玩,順便找到克娜,小公主的哭聲才漸漸轉小。

    兩人坐在花壇旁的長椅上,眼見夕陽將近,皇宮之中亮起點點魔法光芒,小公主依舊低聲抽泣,陡然間,一個嚴厲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你這家伙,對這小女孩做了什么!”

    錯愕間抬頭,只見一道身穿紫色貴族長裙的女子身影出現在身前,這女子身材高挑,魔法光芒下看不清她的面貌,只是語氣卻絕對冷然,充滿了威嚴與質問,與一般女子不同,這女人的腰間竟然還掛著一柄長劍。就在唐憶感到奇怪的片刻,“鏘”的一聲,那女子已經拔出了長劍,森冷的鋒芒直抵唐憶的喉嚨。

    “我現在以塞靈格格朗托亞將軍的身份再問你一遍,你對這個小女孩做了什麼!”

    一瞬間,唐憶知道她的身份了:塞靈格三公主,方才亞歷克斯王子的妹妹,同時也是格朗托亞戍邊軍統領——黛西。塞靈格!



第十章 白衣主祭


    "我現在以塞靈格格朗托亞將軍的身份再問你一遍,你對這小女孩做了什麼!”

    森冷的鋒芒,嚴厲的質問,對貴族來說,殺掉平民並不需要負責任,想著自己現在的僕傭裝扮,唐憶舉起了雙手:“呃……她只是被嚇著了……”

    “我知道,被你嚇著的?”

    這句話與其說是詢問,更像是一種篤定,唐憶暗想自己的樣子難道像是怪大叔?口中回答著“不是”。還好,這個時候,埃娜也抽噎著為他做出了辯解。

    “嗚……不、不是啦,阿爾哥哥是我的朋友……是克娜嚇到我的,不過……克娜也是埃娜的朋友,克娜扔下埃娜跑去玩了,所以阿爾哥哥來安慰我……姐姐……”

    一個長期被養在皇宮之中的十二歲女孩子,平日里又很少與人接觸,此刻哭泣聲中,說起話來頗有些語無倫次。那黛西公主雖然沒有收劍,但散發出來的殺氣已經減了許多,卻是柔聲詢問道:“不要害怕,告訴姐姐你叫什么名字?這個人不可能再傷害到你……”

    “埃娜……埃娜已經說過啦……”

    “……”

    雖然有些無言,但總算弄清楚了小姑娘叫做埃娜,黛西公主此刻大概意識到自己弄錯了某些事情,不過……眼前的男人只是個下人而已,自己說他有錯,他當然便是有錯的!

    能夠成為鎮守一方,並且戰績值得稱道的將領。黛西公主不僅有著敏銳地洞察力,也有著相當活躍、甚至于天馬行空的思維,這樣的能力,是成為一位銳意進取,在戰場上隨時可以散發無窮光彩的名將的前提。而當她在心中為某個“怪大叔”預定了立場,這樣的能力,也能夠很快地讓她找到無可質疑的罪名。

    公主服、看起來身體虛弱、埃娜……當這幾個線索在腦中匯成一體,很快地她便確定了眼前少女的身份:布蘭特大帝最小的女兒,小公主埃娜。資料表明。這位小公主天真純潔,與人來往地機會很少。另一方面,這位與她坐在一塊的男人身著僕傭服裝,身份頂多是個平民。但只與小公主平起平坐這一項,便是足以置他于死地的罪責。再者,雖然氣質看起來還不錯,面對著自己並未表現出太過驚懼的神情。卻也正好說明了他地城府之深,樣貌雖然與哥哥……不,甚至比哥哥還要漂亮,但卻沒有哥哥那樣的男子氣概。很顯然,“吃軟飯”這個形容詞放在他的身上並不過分。

    如此種種加在一塊,只要稍一推想。任何人都能對眼前的情景做出最正確地判斷。

    這個男人想要利用小公主的年小無知。對她進行蠱惑。以期待某一天靠著小公主而上位……

    感受著喉嚨上的寒意,唐憶自然無法知道只在片刻間。這位公主將軍已經想到了這么多的事情,眼見她不再說話,劍卻始終不撤,忍不住開口道:“呃,我想……誤會已經解開了?”

    “……嗯,已經解開了。”燈光反射之下看不清黛西公主地表情,但唐憶卻在瞬間感到了陡然加劇的寒意,“利用小公主的年幼無知對她進行欺騙,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訴你,我最討厭地就是這樣地人,今天,我就會教給你平民應當遵守地准則:人,戒貪婪!”

    比之前更冷上數倍的語氣,片刻間,唐憶也明白了她話語中地含義,微微苦笑,在腦中組織著語言,但直覺告訴他,這位公主見慣了世面,在已經有了認識的情況下,真話她聽不進去,敷衍和瞎扯又會被她識破,兩次呼吸間還未找到可說的東西,喉間的森冷中傳來溫熱的感覺,破皮出血了。

    真是冤枉啊……

    “呃,那個……我想說,你大概是弄錯了……”

    心中感嘆著平民與貴族的不平等,無論如何,自己此刻該說點什么來拖延下時間,以期待腦中組織出足以逆天的言辭,不自覺地,這個畫面令他想起了另一個類似的場景……

    “曾經……有一份真摯的感情擺在我的面前……”

    OMG……讓我死了吧,這句話要是說你”,自己一定會被她當著小公主的面分屍成四段。心里有些亂,不知道為什么,在這樣的時刻自己竟然會想起這樣的東西,到底是因為已經習慣了危險還是根本不覺得會出事呢?

    那或者純粹是一種冥冥中的直感,因為在下一刻,為他解圍的聲音終于響了起來。

    “黛西,住手吧,我想你是真的搞錯了。”

    突然出現在院門處的,是風姿出塵脫俗、灰發蒼瞳的主精靈美女艾倫妮塔,大概與黛西公主是舊識,她的語氣中,隱隱透露出一絲親昵的意味,同時卻也對唐憶做出了極高的評價。

    “我敢保証,假如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名紳士,阿爾。雷撒督克先生絕對會是那唯一的一人,所以,你很顯然是誤會了。”

    “阿爾。雷撒督克……”細細咀嚼這這個名字,黛西望望艾倫妮塔,隨后收回了劍,“艾倫你認識他?”

    “假如雷撒督克先生不介意,我想我們應該已經是朋友了。”

    “嗯,能夠成為艾倫妮塔小姐的朋友是每個男人的榮幸。”摸了摸喉間,果然,流血了,“謝謝你救了我。”

    艾倫妮塔輕輕一笑:“我想黛西不會刺下去的。”

    “那很難說,不過……看來我是做了多余的事情了……”將長劍收回劍鞘,她轉身離開,走到艾倫妮塔身邊時,她回頭對唐憶投來輕輕的一瞥,隨后冷哼了一聲,“我先走了,艾倫我們待會再聊。”

    艾倫妮塔點了點頭。待到黛西公主從視線中消失,方才轉過頭來柔和地一笑:“阿爾你怎么會搞成這個樣子的?”

    “出了一點小意外……”用手帕揩著喉間地些許鮮血,唐憶笑著回答道,“再次謝謝你的出現。”

    “其實就算我不出現,黛西那一劍也不會對你造成傷害吧。”

    “如黛西公主所說:那很難說。何況……藏在黑暗中的人,能夠盡量少現身還是最好不過吧。”作為掌握了中樞部情報的人,唐憶自然知道,這個皇宮看起來戒備不嚴,但事實上百分之八十的守衛力量都是藏身暗處。無論如何黛西公主

    人,未必會真的在這里殺人,而假如她真的這樣做了暗處的守衛。也自然會出來說明情況,進行阻止。這是唐憶不曾擔心的緣故之一。

    與艾倫妮塔之間地關系,說是朋友未免過于親昵,若說是不在乎的陌生人。又未免有些虛偽。將克娜留下來的小花別在小公主的衣領上,牽著她與艾倫妮塔一塊去往前方地宴會大廳,途中聊的自然是一些可有可無的虛偽話題,走到臨近宴會廳的大花園時。一名身材頗高,樣貌俊逸地男性主精靈從前方迎了上來,帶著淡淡的笑容。這名主精靈給人的感覺相當可靠。如同清晨的暖陽般和煦柔美。

    “艾倫。哦,埃娜小公主。最近好嗎?這位大概是阿爾。雷撒督克先生吧?你好,我是伊斯特羅。菲爾倫,來自聖托亞,久仰大名了。”

    熱情而又不失禮貌地伸手與唐憶交握,可以感受得出,這名主精靈地手掌相當堅定,艾倫妮塔笑著補充道:“伊斯特羅學長是我在聖托亞時的前輩,現任阿特羅卡教區的白衣主祭,這次諸國會盟,我也只是向伊斯特羅學長學習經驗來地呢。”

    “呃,你好,我是阿爾。雷撒督克,見到你很榮幸。”

    口中禮貌地做出回答,唐憶心中卻是一動,早先在小天狼堡孵化巨神兵地時候,據說是某個叫做凱德。羅伊地白衣主祭主持,后來凱德。羅伊離奇死亡,說是被巴克那羅夏一劍腰斬,光神宮對這件事有過調查,但其中疑點太多,最終不了了之。這位伊斯特羅,顯然便是凱德。羅伊的繼任者。不過,令他感到在意地,卻並非白衣主祭這個身份,而是這人來自的地方。

    先前由于預料到巨神兵與光神宮的沖突,對于主精靈的事情,唐憶通過中樞部了解了很多。事實上,大約兩千年前,原本的光神宮與戰神宮都並非是由主精靈統治,一直到太古獸奔這一浩劫發生,主精靈由世界的暗處走出,配合聖子天一拯救了整個人類社會,這才取得了光神宮的主導權,其后光神宮吞並戰神宮,統合整片大陸的宗教信仰,這才使光神宮成為普遍意義上的大陸統治者。然而,在更深處,中樞部對于這些事情的記錄,卻有著相對不同的地方。

    一直以來,主精靈的族群內部,表面分為兩個派別,一是主張主宰世界的激進派,這些主精靈主宰聖伊洛的光神宮,統治整片大地,另一派則是主張固守“創始之地”聖托亞的保守派,在世人眼中,這兩派存在著分歧,基本上已經將整個主精靈一分為二。但在實際上,光神宮卻不過是主精靈的一個外在機構,真正決定整個主精靈方向的,其實還是“創始之地”聖托亞的長老團,聖伊洛的高層人選,其實都是被聖托亞所直接決定。這也是為什么艾倫妮塔所在的“遠古事物處理司”在聖托亞只是一個小機構——雖然艾倫妮塔也有些過于謙虛——但到了外界行走,地位卻不亞于任何光神宮的主祭。

    而在眼前,這位伊斯特羅白衣主祭的出現,顯然便說明了聖托亞對于這次會盟的重視,由此看來,這次會談中的許多事情,都得經過小小的修改了——無論如何,這次唐憶來帝都不過是要做兩件事,一件是將加百列留下的某些東西交給巴克那羅夏,另一件便是在會談中為阿特羅卡盡量搜刮經濟上的好處,這是他不得不留意的地方。

    簡單的寒暄之后,宴會便將開始,不遠處文森特向著這邊走來過來,艾倫妮塔與伊斯特羅准備進入宴會廳,當下彼此告辭,不過,轉身走出一步,那伊斯特羅卻笑著回過了頭來,說出了一句令唐憶頗為驚奇的話來。

    “呃……雖然我知道初次見面這樣說有些失禮,但是我看過資料,之前有過很多的誤會,有關巨神兵的事情、伊芙小姐的事情……呃,我想說,巨神兵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原本對于巨神兵的警惕也只是未雨綢繆,你知道的,四千年前的浩劫,即使現在,我們主精靈一族還是心有余悸,但是在此之后,我保証這件事情不會對阿爾你的生活造成任何不好的影響。對于伊芙小姐,我同樣感到很抱歉,但是艾倫與愛德華職責所在,請見諒。對于伊芙小姐留下的幾個孩子,我們光神宮也會對他們做出最好的照顧……”

    大概是在組織著言辭,伊斯特羅微微一頓,隨后輕輕擺動了左手,“嗯,我知道這樣說很突兀,但是理由有一個,那就是昆恩堡的事情。阿爾你不需要解釋也不需要說明,有很多事情,大家彼此心照就行了。是這樣的,加百列先生是一位可敬的人,為我們主精靈幫過很大的忙,艾倫的老師——其實也就是我以前的導師格瑞那夫人與他有著很深的交情,這件事菲利克斯先生也很清楚。呃,我是說……無論如何,我代表整個主精靈一族,感謝你為加百列先生做過的事情,真的謝謝。”

    隨后是握手,無論如何,伊斯特羅的態度相當誠懇,待到兩名風采出眾的主精靈離開,文森特走過來,首先抱起了埃娜:“喔,埃娜,好久不見了,又漂亮了呢。”

    彼此大概只是在文森特剛到帝都時見過一兩次面,但好在埃娜還記得文森特,怯生生地叫著“文森特哥哥。”唐憶笑了笑:“見完陛下了?”

    “是啊,不過只是我見他,這么多年的病了,他現在每天頂多只有三四個小時清醒的時間,唉,事情很麻煩啊……”

    “什么病呢?”

    “不是病……”文森特搖頭笑笑,隨即轉移開話題,“伊斯特羅。菲爾倫。很厲害的一個家伙啊,不管他說了什么,你都得當心了。”

    “呵,一些威脅而已。”唐憶笑了笑,“沒事的,我會當心。”

    “需要忠告嗎?”

    “當然。”

    “必要的時候,交給我。”

    埃娜望望文森特,又望望唐憶,顯然不太明白他們說的意思。但只是微微一怔,唐憶卻再次笑了起來。

    ——必要的時候,交給黃金假面。

    這無疑是一面最強的後盾了!
作者: kiny840515    時間: 2010-3-8 04:35 PM

第十一章 小白臉

    在大陸上,貴族式的宴會,其實多半千篇一律。宴會開相認識、寒暄,隨后主人以及地位較高的嘉賓稍稍發言,之后便又歸于各人間的互相閑聊,燈光減弱,舞曲開始,間或會有嘉賓的獻藝或者表演,至于吃喝東西,那無非是最次要的事情。歸根結底,這個世界的聯絡交流不似現代社會那樣發達,各種各樣的貴族設施,都是為了彼此的交流提供方便,互相結識,建立各種的關系網,在貴族社會,沒有關系無法生存下去。

    理論上來說,類似這個級別的宴會,本該由皇帝布蘭特親自主持,但由于布蘭特的病情,主持宴會的責任便落在了凱瑟琳夫人的姐姐——如今已有三十六歲卻仍舊未婚的帝國長公主伊妮德。阿特羅卡身上,這幾年布蘭特大帝臥病期間,帝國的許多大型活動都是由這位伊妮德公主代為舉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幾乎已經算是公眾眼中的帝國第二人。

    伊妮德公主簡單的發言之后,是伊斯特羅的一番說話,不過在公眾場合,無論誰說的都無非是廢話,這次的宴會,算是在會談舉行之前的一次互相認識,各國的使臣大都心里有數,在宴會之前便早已定好了該與哪些人商談、交流,音樂一起,各人都有目的地走動起來。至于其他算不上肩負重責的貴族男女,則各自在認識重要人物的間隙中物色中意的異性,上前搭訕閑聊。這樣地一場宴會下來,不知道又會多出多少的露水姻緣。

    唐憶與文森特、埃娜進入宴會廳時,內里的燈光已經暗了下來,柔和的音樂聲流轉起來,舞池中還沒有多少人,這大抵是因為第一支正式舞曲仍未開始,貴族男女們各自都在物色人選。文森特懶得與人打招呼,轉去一旁擺滿各種自助食物的長桌上挑東西吃。唐憶尋找一陣,便發現了正在不遠處角落里的凱瑟琳夫人與克娜。當下領著埃娜准備過去。

    “埃娜,待會過去,我幫你好好說說克娜,不過你不許生她的氣了哦。以后還要當好朋友知不知道。”

    “不、不要了啦,埃娜本來就沒有生克娜的氣啊……”

    “唔,這就好。”

    “因為……因為克娜姐姐幫埃娜做了這朵花啊。上次來的時候克娜姐姐就答應過埃娜,要為埃娜做一個可以到人多地地方去玩的東西。她一開始沒給埃娜,一定是因為埃娜太不聽話了……”

    能夠自由地在人群中行走而不會感到難受,埃娜左顧右盼地大感新奇,而在她的辯解聲中。原本對克娜的行為有些生氣地唐憶也不由得釋然一笑,不過那樣子嚇人多少都得說上克娜幾句,如此想著。走到近處。才發現凱瑟琳夫人面前的座位上已然有了一名衣著華麗的貴族女子。

    三十多歲的年紀。與凱瑟琳夫人多少有些類似地容貌,渾身上下充滿貴族的雍容與威嚴。在埃娜“大姑姑”的稱呼中,他也知道了這位女子便是帝國長公主伊妮德。仿佛是對這名女士頗有些忌憚,身穿下人裝的克娜此刻也坐在凱瑟琳夫人身邊乖巧地喝著果汁,見到唐憶與埃娜過來,她吐出舌頭做了個鬼臉。伊妮德則是親昵地抱起了埃娜,撫弄一下她衣領上地小黃花,隨后微笑著審視了一邊的唐憶。

    “是阿爾。雷撒督克先生吧,很早就想見一見你了。我這位小妹從小便驕傲任性,一般人很難受得了她的脾氣,這一年來承蒙你地照顧了喲!”

    沒有對唐憶身著僕人服裝這件事表示出半點驚奇,對方明顯以看妹夫地曖昧眼神打量著唐憶,伊妮德地語氣相當的風趣,倒是使得唐憶錯愕半天,吶吶地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貴族女子尋找姘頭地事情並不出奇,許多時候反而會被認為是浪漫的行為,縱然是一向以貞潔為名的凱瑟琳,相信伊妮德也不至于感到驚奇,畢竟在資料中,這位伊妮德女士雖然未婚,但在任何時候,都保持著三名以上的優秀床伴,不過,說凱瑟琳夫人驕傲任性,這樣的論調倒低從何而來呢?

    一時間只能以“還好”之類的廢話加以回答,倒是很罕見地聽到了凱瑟琳夫人一聲“姐姐啊……”的嬌嗔。片刻之后,第一支正式舞曲終于響起,伊妮德公主與不遠處一位貴族男子優雅地步入舞池,按照默認規則,這第一支舞多半是與同來的舞伴一塊,此后便算各人的自由發揮,克娜自然不會去找此刻已經不見蹤影的菲利克斯,穿著僕傭服裝的她一把拉起埃娜便跑了下去,唐憶與凱瑟琳夫人進入舞池時,遠遠地望見太子腓烈特正與文森特在食物長桌旁進行著閑聊。

    因為文森特的關系,與這位帝國太子,在丹瑪時也有過幾次來往,不過說起來,彼此大概都沒有什么好感,不知道為什么,每次與他見面,都會覺得對方看似彬彬有禮的語言中隱含了一種難以言語的惡意,不過,在沒有確切的証據之下,自己也只能認為這是一種錯覺了。畢竟兩人之間沒有交集,也沒有任何利益上的沖突,之所以會有這樣的錯覺,大概是因為自己

    權階層想來沒有什么好感所致吧。

    一手與凱瑟琳相握,一手則放在凱瑟琳沒有絲毫贅肉的腰肢之上,嗅著那淡淡的、寧馨的體香,彼此之間有一半的肌膚都貼在一起,唐憶心中卻沒有過多的遐思。在丹瑪之中早已有了許多次這樣的經驗,另一方面,本身便擁有過人的“美貌”,對于女性身體的免疫力也就比一般人強了許多倍。看似親昵的竊竊私語中,凱瑟琳為唐憶介紹這一位位需要注意的人物,唐憶則在人群中尋找著芙爾娜地蹤影。卻無論如何都找不見人。

    “呵,是在找芙爾娜嗎?”片刻之后,凱瑟琳輕聲一笑,“她剛才在這里的,現在恐怕是被嚇跑了吧……誰叫你們穿這樣的衣服的,那樣美麗的女侍者出現,一大群貴族立刻便圍了上去,菲利克斯方才為她解了圍,她便趁機逃得不見蹤影了。唔……”

    說話聲中。凱瑟琳將額頭靠上他的肩膀,隨后兩人自然地轉換了姿勢,唐憶將雙手按上凱瑟琳的兩邊額角,輕輕地為她做著按摩。凱瑟琳則用雙手環住了唐憶的腰身,兩人隨著舞曲,緩緩地移動。

    “唔,頭又疼了嗎?”

    “謝謝……一會兒就好……”

    在丹瑪的時候。兩人雖然也經常對外界表現出情侶地樣子,但是凱瑟琳頭疼的時候,唐憶卻從來未曾這樣為她做過按摩,某種意義上來說。那是兩人守住的最后一條界限,以確保彼此的內心不會發生過于曖昧地觸碰。然而在此刻,縱然身體上的接觸再次加深。心靈卻未有更加的接近。略顯黑暗的舞池間。只是彌漫著淡淡地悵然,輕盈搖擺。

    舞曲接近尾聲時。唐憶才終于又看到了芙爾娜。依舊是水蘭色的侍女裝,躲在遠處側門的魔法光芒下,小心地向自己招手,露出甜甜的微笑,不過,只是片刻間,兩名貴族男子就已經先后走了上去進行搭訕,望著舞池中地唐憶,芙爾娜禮貌地做著回應。不多時舞曲終于結束,離開舞池,凱瑟琳也離開了唐憶的身體,淡淡一笑:“謝謝,好多了……快去陪芙爾娜吧,穿著那樣服裝的漂亮女孩子,很容易被人吞掉地哦。”

    “呵。”點頭一笑,轉去芙爾娜地方向時,又有幾名離開了舞池地貴族男子已經先一步走了上去,見勢不妙,芙爾娜向唐憶一揮手,搶先一步從側門跑了出去,唐憶不由得苦笑,連忙跟了出去。

    無論如何,在這些貴族當中,看起來地位低下的美麗女子實在是太危險了。對于身份高貴地女子,某些貴族多半還有些瞻前顧后,但是當芙爾娜穿起侍女的服裝,所有的貴族便都興起了“以我的身份,還不手到拿來”這樣的想法,簡直要一擁而上,若是無法得手,說不定宴會一散,叫人擄劫之后霸王硬上弓也不是沒有可能。離開宴會廳后追出好遠,轉過一條廊道,唐憶卻停了下來。就在前方不遠處,芙爾娜正與一名身穿盔甲的中年男子做著交談。

    “……哼,你現在就弄成這副樣子嗎?知道離開沃爾家的害處了是不是?你以為已經長大了,翅膀硬了,學人搞什么私奔,那為什么會弄成現在這樣的。到皇宮里當侍女……跟你私奔的那個男人呢?沒辦法養活你吧?不過你已經有上位魔法師的造詣,為什么還要做侍女這樣低賤的事情?魔法被廢了?還是說……你終于想通了一些東西,來皇宮里找我還是知道今天皇宮會有大型宴會,想來找到更好的男人……”

    說是交談,但從前方傳來的卻都是那男子訓斥的聲音,微微一想,唐憶也大概明白,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進來的時候芙爾娜便在擔心會不會遇上她的叔父,現在看來,這位身著盔甲的騎士便是她娘家的叔父阿馬里。多諾萬了。

    “呃,叔叔,我……”

    “哼,虧你還認我這個叔叔!我告訴你,就算你想通了,到皇宮里找到任何別的男人都不如跟我去向沃爾家認個錯,你的父親畢竟看重你,一旦你認識到了錯誤,相信他也不會不管你,我們多諾萬一族的處境也……哼,不說這個,總之唯一的出路只有向你父親道歉……”

    “呃,抱歉,叔叔,我不會……”

    “抱歉不要跟我說!不會再這樣了也不要跟我說!但是你既然來找我了,大家是自己人,我也不會不管你,我們……”

    對話之中,唐憶也大概明白,關于芙爾娜離開沃爾家的這件事,沃爾家很顯然是封鎖了大量的訊息,以至于多諾萬一家只以為芙爾娜是與某個無名小卒私奔。眼見阿馬里越說越起勁,芙爾娜也無法插進話來,他笑了笑。從轉角處走了出去。

    “你好,是阿馬里叔叔吧,我是阿爾。雷撒督克,很高興認識你。”

    走到芙爾娜的身邊,微笑著伸出右手,然而,眼見著一身僕傭裝扮地唐憶,阿馬里卻並沒有握手的心情,當下沉聲道:“你是什么人?”

    “他就是和我私奔的男友哦。”眼見唐憶出來。芙爾娜臉上綻放出如花的笑顏,挽起他的左手

    出這樣的話來。

    “就是你!”聽得芙爾娜的回答,阿馬里怒意一盛。“鏘”的一聲,腰間的長劍已經怒劈而來,好在他地武技不高,唐憶順手一揮。軍刀從袖中飛出,已經將長劍擋在了身側。芙爾娜手一伸,叫道:“叔叔你別這樣!”

    青蔥的五指間,青綠的魔法光芒吞吐不定。顯示著芙爾娜的魔法能力並未失去。阿馬里下意識地退后一步:“你們想要干什么,希望我叫人過來嗎?”

    “阿馬里先生,我只想談談。”

    “叔叔。別地我不管。但是如果你敢向阿爾動手。即使是親人,我也不會留情的!”

    “你、你們……”長劍指著兩人。阿馬里的聲音有些顫抖,但終究沒有叫出來,“哼,你們竟然敢這樣混進皇宮……芙爾娜,這樣看來,你並不是來找其他的男人了,那么就說明你們地處境很不好,想要找我尋求幫助,但你竟敢帶這樣的男人一塊過來,你以為這樣一來我也會幫你嗎?”

    “叔叔……”

    “不要再說了!”很明顯是篤定了心中的想法,阿馬里伸手一揮,“無論如何,沒有妥協的余地,你必須跟他分開,也必須向沃爾家認錯!你們現在地處境,應該明白除此之外別無出路!芙爾娜,大家是一家人,我永遠不會不管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雖然非常生氣,但阿馬里無論如何也不敢跟芙爾娜真的翻臉,當初能夠與沃爾家修好,全是靠著芙爾娜的關系,芙爾娜離開沃爾家這一年來,雖然沒有正式地決裂,但多諾萬一族地處境卻已經到了破碎地邊緣,窮困的滋味以前已經嘗夠了,如今唯一能做地,便是抓住眼前的這個機會,再度與沃爾家建立關系。

    聽得阿馬里自顧自地說話,唐憶與芙爾娜對望幾眼,滑稽地一笑,卻聽得阿馬里問道:“你、你現在住在哪里,過幾天我會去找你的!你最好盡早跟這個小白臉分開!”

    “呃,我們現在住在……帝國大道十二號別墅,但是叔叔……”

    “帝國大道十二號?那是親王級別的賓客莊園啊……”阿馬里驚嘆一聲,“你們現在就是以僕人的身份住在那里嗎?唔,為了今天的宴會,的確從外面調進了許多人……算了,過幾天我會去找你,雖然對方的身份……嗯,但無論如何我也是貴族,向那位閣下說一聲,要出一名僕人應該是沒什么問題,但是這個小白臉!我警告你,你最好認清楚現在的狀況,與芙爾娜分開,我會給你一大筆錢讓你離開,否則……我弄死你!”

    “叔叔!”

    “芙爾娜,你不要再執迷不悟,跟這個小白臉私奔,你得到了什么,看看你,已經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好好想想吧,與沃爾家修好是你唯一的出路,過幾天我去找你時,你最好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整理清楚,想想該怎樣跟你父親和好,女孩子嘛,年紀輕輕總有個頭腦發熱的時候,想要浪漫啦、自由啦,想清楚后你的父親會原諒你的,不是什么大事,好了,就這樣,我還有事,這次你們混進皇宮,我會為你們遮掩,好自為之……”

    眼見阿馬里快步離開。唐憶與芙爾娜對視半晌,隨后芙爾娜一把抱住了唐憶,頭抵著他的胸口,笑到眼淚都出來了。

    “呵呵……呵呵……小白臉,阿憶你現在也是帝國子爵了吧,唔,還是帝國長老……呵呵,在十二號別墅當僕人……”

    “唔,如果說起來,懷里還有個級別挺高的帝國徽記,可以隨時調動任何一支千人軍隊……這個好像比較厲害……”

    “呵,最重要的是,你還是凱瑟琳夫人的入幕之賓呢……”

    “這個就沒必要了吧,要是讓他們知道你跟了這樣的一個人……”

    “當然有必要!你不知道,那幫人崇拜權力,這個身份才是最厲害的,要是讓他們知道了,會恨不得把多諾萬家所有的女孩子都送給你呢……”

    “我覺得沒什么光彩的……”

    “呵呵……這下一定會嚇死他們的……”

    抱在一起幻想著幾天之后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唐憶不由得感到自己有些邪惡。不一會兒,兩人回到宴會大廳,正好見到克娜在不遠處向他招手,以克娜為中心,周圍已經聚集了包括埃娜在內的不少貴族孩子。原來就在剛才,克娜獻寶似地向埃娜展示了不少唐憶教導的魔朮手法,頓時便將周圍的孩子吸引了過來。此時見到唐憶,連忙拉他過來自豪地介紹一番,隨后讓唐憶更熟練地展示了幾個小魔朮,頓時周圍都是驚嘆聲一片,連不少貴族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在孩子群中抬起頭來,遠遠的與兩道目光一碰,塞靈格的亞歷克斯王子笑著向他舉起酒杯,唐憶禮貌性的點頭回應,在亞歷克斯的身邊,黛西公主目光冷然,即使相隔很遠,唐憶似乎也能聽到她不屑的一聲冷哼……



第十二章 評估


    “難道他使用的是什么魔法了嗎?”

    “沒有,應該不是魔法。”

    “嗯,我想也不是……很巧妙的小手法啊,黛西,在所有人都籍助魔法達到神祕效果的現在,能夠想出這樣手法的人,很了不得……”

    “也許只是個無聊的人而已,想要嘩眾取寵……”

    “呵呵……”

    混合燈光、音樂的舞池邊緣,亞歷克斯與黛西公主趁著沒人打攪的空擋交換了意見。但只是幾句話后,便又有人過來尋找話題,當那人走開,第三支舞曲已經悠然而起,對面的小小表演告一段落,一對對小紳士、小淑女們牽著手混雜進舞池當中,亞歷克斯站起身來,向黛西伸出手。

    “亞歷克斯。塞靈格,不知道是否能有邀請這位美麗的女士共舞一曲的榮幸呢?”

    黛西以冰冷的目光望著他,隨后“撲哧”一笑:“你就喜歡這樣……只要你不怕被我踩扁……”

    “把我踩在地上之后,是不是還得叫你女王呢?”

    “是啊,不然就拿鞭子抽你!”

    “喔喔喔……”

    話是這樣說,但雖然從小對于兵法、武技感興趣遠甚于舞蹈,黛西公主的舞技倒也不至于差到會把人踩倒在地的程度,再加上亞歷克斯王子對于宮廷禮儀之類的東西相當嫻熟,在舞池中稍稍引導,也就將兩人的舞姿維持在中等水准。趁著這舞蹈的時間,兩兄妹輕聲交換著感興趣地話題。

    “還在為下午的事情而生氣嗎?”

    “沒了……”

    “得了吧。在戰場上你可以做出一萬種假像來迷惑敵人,但是想想以前的記錄,在你明察秋毫的哥哥我的面前,你有哪一次撒出過完美的謊言了?黛西啊黛西,你還是個純潔的孩子呢……”

    “哥哥啊……”

    “噢,你想用這樣的語氣來誘惑我嗎?很遺憾呢,宮廷禮儀的老師說,如果有必要,你哥哥我會比你更有女人味……你想看看?”

    “哼……”黛西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好吧,我地確還在為下午的事情生氣,想不到我一手教出來的精英。一到別的國家就出現違反紀律地事情,雖然是小事啦,可我還是很生氣……”

    “你不誠實哦,黛西小美女。你知道我感興趣的是什么……”對著舞池中正與某個美麗侍女共舞的俊美男子投過去幾道視線,亞歷克斯王子笑了起來,“你看他的目光有些冷,說明並不是單純因為他柔弱地外表而討厭他。你們之間一定發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樣?我有可能聽到一段曲折浪漫的愛情故事的有趣開端嗎?”

    “好吧,的確是發生了一些誤會,不過假如發展下去。你只會聽到一場離奇謀殺案地起因和內幕。滿意了嗎?……哥哥啊。我現在發現你的性格真的很女耶。”

    “俗話說。妹妹是哥哥地半個……嗯,半個臀部。我現在可是在善盡一名兄長地義務和權力而已,何況,你不覺得這個男人很有趣嗎?”

    “我不覺得一個小白臉有什么有趣地,當然,對于包養他的女人來說是例外,而且……他現在還更另一個女人這樣子跳舞,你不覺得即使是小白臉,這個家伙也很沒職業道德嗎?或者說哥哥你現在終于發現自己地真實性向,對男人動心了?得了吧,假如你這樣做,大哥他們會在跟你劃清關系之后殺掉你的……”

    “好吧,我認輸……不過,你不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很有趣?你說他為什么要換上這樣的衣服過來呢?”

    “當然是為了耍寶,要不然難道是因為他犯賤?”

    “不對。凱瑟琳夫人帶來的人,我認為不會太簡單,特立獨行的風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並且從各人的反應中推斷出需要知道的性格情報。假如他是阿特羅卡的皇帝,這樣的舉動可以說是在試探所有人,但目前在這個宴會里,他的地位並不高,所試探的,應該是某些特定的人物了。唔,是誰呢……”

    “是哥哥你因為凱瑟琳夫人而高估他了吧,即使是那個凱瑟琳夫人,我也不覺得有什么不簡單的,當然哥哥你既然喜歡她,我也不好說什么……但是無論如何,對待情敵的態度不是應該更加刻薄一點嗎?”

    “呵呵……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對于凱瑟琳夫人的喜歡,並不是那樣的喜歡啊。或者說是敬畏還更好一點……三年前簽訂錫蘭鐵則的時候,她看起來只是作為觀光者去往錫蘭,但后來想起,我總覺得阿特羅卡一方是她在總攬大局,那一次會議開頭的時候過于疏忽,以致于后期一直處于被打壓的位置,在米歇爾線的劃分問題上吃了大虧……”

    “放松點,哥哥,只是一點小小的退讓好不好?”

    “啊,我明白,但雖然只是小小的退讓,可在我原本的打算當中,是打算占個大便宜回去的啊,結果后來就一直被大哥那幫無良的家伙嗤笑,感覺上,簡直就像是被她一腳踩倒在地,然后用鞭子抽,還被逼叫她女王一樣……嗯嗯嗯,沒錯沒錯,就是這樣的感覺……”

    眼見兄長在找到形容的

    后一臉開心的樣子,黛西就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個哥對于任何事情的過程和結果都不在意,唯一在意的,只是從任何事情中理清其內在的線條與本質,像是解開謎題一般尋求其樂趣,簡直就像是走火入魔一樣。

    “可沒准你臆想的這些事情都是錯誤的哦,無論如何,沒有事實的支持,都只是在推測的階段吧。”

    “或許是推測吧,但總之不離十了。無論怎樣。高估他人即使帶來不好地后果也比低估他人造成的損害要小得多,今天可以來到這個宴會的人都不會太簡單,對所有人都得當成是最高級別的假想敵才行。”

    “哥哥你就是太較真!”

    “因為我是有擔當的男人啊。”

    無論表面上對于兄長的論調多么嗤之以鼻,但在內心深處,對于這位兄長,黛西著實抱持了相當的敬佩之情。也因此,當舞蹈終于結束,她便在心中對于那位名叫阿爾。雷撒督克的男人再次做出推斷與評價,但縱然是這樣。評價卻仍然沒有升高,無非是個會玩點小花樣,長得比較漂亮的小白臉而已。

    從小地軍旅生涯,使得她對于這類顯得柔弱的男人並沒有好感。說是偏見也好、短視也好,在自己的生命中,長得有些娘娘腔卻很有本事,令人敬佩的男人。就只有自己地二哥這一個,而即便對二哥的這種感情,也是在經歷過許多的事情和考驗之后,方才漸漸的轉變和建立起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兄長形象地過于高大,也使得她下意識的認為,世界上不會再有能夠與之比肩的人物存在了。

    不過說起來。這個男人對于小孩子倒是很有一套嘛……

    只是小小的幾個精巧手法表演。使得周圍地那些孩子已經對他崇拜不已。略加思考之后,她在心中為著這個男人加上了一條評價。說起來。自己對于小孩子不感冒,對于這些不懂事的小東西,她常常只感到麻煩,雖然從小便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立下了獨身地志願,但是假如某一天真地非要結婚,是不是正該找一個這樣地男人呢?

    自己在外面打仗,發號施令,他在家里煮飯、洗衣服、帶孩子,假如真的是個溫柔地男人,應該可以把家里的事情處理得很好吧……想一想,的確蠻契合的樣子。不過,自己並不打算生孩子,據說會很痛,為什么男人就不能生孩子呢?可是一旦結婚,大哥二哥這幫人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不生孩子的,大概會用作為女人、妻子的責任之類的理由來打壓自己,說到底只是為了看自己帶球跑的笑話吧……那么倒底該怎么樣才好?是該找個機會在肚子上劃一刀弄到不孕還是直接領養一個孩子呢?

    並沒有對自己的想法感到臉紅,她的心中,倒是以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認真來思考了這個問題,不過這個男人不行,他很花心,有了個凱瑟琳夫人了還有個水蘭色衣服的美麗侍女……啊啊啊,世界上的好男人到底到哪里去了呢?

    心中在輕聲吶喊,嘴上卻流出一抹笑意。第三支舞曲結束之后不久,一名精神矍鑠的老人從宴會廳外走了進來,頓時便有不少人過去跟他打招呼,顯示出這位老人在貴族圈中地位不低,但是卻由于某些事情而晚來了一步。與一臉驚喜的兄長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個老人,兄妹兩都是認識的。

    雖然並非塞靈格人,但是斯坦利。威佛爾這個名字在整片大陸上都有著相當的名氣,作為阿特羅卡煉金朮協會的上屆會長,他曾經連續幾次去到塞靈格交流講學,也與亞歷克斯王子,黛西公主等人有過幾次的交流。作為女將軍的黛西對于學朮上的事情並不感興趣,但是與斯坦利這個名字聯系在一起的幾項煉金成就卻是她無法忽視的重要事物。《土系傀儡的七項基本規則》、《洛威爾曲線論》、《靈覺初窺——對于御獸朮的一些簡單推斷》這一些由斯坦利發現的煉金朮法門,在軍事上起到過相當多的作用,也因此,一直以來,對于這位老人,黛西一直保持著相當的尊敬。

    相對于黛西公主,其兄長亞歷克斯王子對這位老人的尊敬就更有過之,說起來,這位塞靈格帝國的二皇子腦袋精明,處理任何的事情都有著自己的一套方法,無論是怎樣的政事、軍事難題,一放到他的手中無不迎刃而解,但諷刺的是,就是這樣一位驚才絕艷的人物,在對于煉金朮理論、博學論都有著相當狂熱的情況之下,對于這兩門學說卻沒有任何的建樹與領悟能力,就實在是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一件事情。

    或許可以說是“一方面是天才。另一方面就是庸才”這句話地活例証,亞歷克斯王子的情況相當奇怪,他的腦袋精明,聯想能力豐富,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能舉一反三,然而一旦遇上煉金朮、博學論方面的東西,無論他如何努力,腦中留下的,卻沒有任何可稱得上新意或者天才的東西。甚至靠死記硬背積累下來的一些知識,都會在不久之后悄悄流逝。仿佛是在上輩子觸怒了煉金朮和博學方面的神祇,令其不講任何道理,不顧任何合理

    亞歷克斯在這方面地大門緊緊關閉。而在這樣的情使得亞歷克斯王子對這方面特別感興趣,就毫無疑問是一件格外殘酷的事情。

    一直以來,在這方面付出過無數努力,但是純知識水平上卻還比不上偶爾翻上一張羊皮卷后還大喊無聊的黛西公主。對于斯坦利這位處于煉金朮巔峰地人物,亞歷克斯一直都是以無比恭敬的態度對他行師執之禮。好幾次大家的一番交流,斯坦利說起一些高深的煉金朮理論,雖然無法聽懂。但是亞歷克斯卻都是如獲神諭一般要感動上好幾天,這情況使得黛西公主一度感到極為滑稽。

    而在此刻,望著正與不少人打招呼地那位老人。一直風度雍容的亞歷克斯王子緊張地整理了貴族長袍。隨后便拉起黛西的手繞過舞池。迎了上去:“斯坦利老師,真是好久不見。最近老師都沒有去過塞靈格,前段時間亞力原本打算來阿特羅卡一趟專程拜訪老師,可是一直都抽不出什么時間,還好總算有了這次的機會,老師風采依舊,弟子真是太高興了。”

    “呵呵,是亞力王子和黛西公主,哎哎哎亞力閣下快別這樣,斯坦利只是一介學人……”

    “在亞力心中,您永遠是亞力地老師……”不顧斯坦利的阻攔行了個弟子的禮儀,對于亞歷克斯在煉金朮、博學論方面地趣事,各國地高層都有所耳聞,此刻眾人都沒有感到他地孟浪,反而是在心中對這位在煉金朮、博學上毫無天分卻又無比喜歡的王子興起一股敬佩之情,而眼見亞歷克斯很激動地在斯坦利面前滔滔不絕,眾人也就識趣地不插話打攪,只是在一旁笑著觀看。

    “最近兩年來老師雖然沒有過來塞靈格,但是亞力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老師這邊地情況,啊,老師最近的博學成就真是太偉大了,一年前的那個理論亞力已經復習過無數遍,啊啊啊,叫……叫什么來著,抱歉抱歉,我太激動,只要一想起那個理論……真是太偉大了……”

    “叫幻方……”眼見兄長的窘態,黛西怪聲怪氣地在一旁提醒。

    “沒錯沒錯,叫幻方,真是太偉大了。斯坦利老師,這絕對是博學理論知識上前進的一大步,老師當初在塞靈格曾經說過,唯有煉金朮與博學論的結合,才能誕生出真正足以改變世界的新力量,亞力一直銘記在心。”

    “呵,亞力王子太過獎了,其實關于幻方,斯坦利已經做出了申明,那是一位在博學論上的造詣更勝于我的友人提出,這位先生在博學論上的造詣才真正稱得上偉大……”

    斯坦利的謙虛聲中,一個得意的聲音卻從側下方傳了過來:“他說的那個人就是我的哥哥哦!”眾人驚訝間回頭,卻見一身僕人裝扮的克娜拉著埃娜的手,正一臉得意地向周圍的小孩子炫耀著。斯坦利驚喜地笑了出來:“克娜,你果然也在這里,跟你媽媽一塊來的嗎?”

    “哼。”以往與斯坦利一見面就是爭吵,此刻克娜停起了胸脯,“我哥哥也在這里哦,還好你剛才知情識趣,否則我就揭發你剽竊阿爾哥哥的成果!”

    聽了小女孩的話,黛西狐疑、亞歷克斯迷惑的注視中,斯坦利高興地左顧右盼,隨后終于找到了目標,伸手拍了拍亞歷克斯的肩膀:“亞力王子,正好幻方的推導者也在這里,我來為你引薦,相信你一定很高興見到他的。”

    眾人的注視之中,只見斯坦利穿過人群,迎向舞池邊的一名僕人,大笑著張開了雙臂:“哈哈,阿爾,我聽說你會過來,還打算明天過去找你,今天就能夠見到,真是太好了,哈哈……”

    “呵呵……斯坦利老師,我也正打算找你呢……”按照一般的禮儀,唐憶伸出手來想要與斯坦利握手,誰知在這么多人的注視下,斯坦利也是如往常一般的熱情,走過來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來來來,這里有很多人,我來為你介紹……”

    “呃,我現在的衣服,恐怕有些不太禮貌,要不我先去換個衣服再過來?”

    方才沒有什么人注意他,裝成僕人跑來跑去還沒什么,然而現在陡然受到旁人的注目,再這個樣子就未免有些失禮,這樣說著,斯坦利也才注意到他的服裝:“啊,怎么穿成這個樣子,還有芙爾娜姑娘也是這樣,沒關系沒關系,交給我就好了。”

    說話聲中,斯坦利右手一轉,煉金朮的光芒陡然籠罩而來,唐憶急忙收斂噬魔體的威力,只是片刻,唐憶身上的僕人裝已經變為了華麗的貴族長袍,身邊芙爾娜的長裙也一改侍女裝的樣式,變為樣式精美高雅的禮服。

    這一手煉金朮,比之克娜方才的法朮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旁邊的眾人都是一陣驚嘆,遠遠的也有無數注視的目光從大廳的四面八方射來。唐憶微微的苦笑間,芙爾娜則已經微笑著挽起了他的手臂,無論如何,看見自己的男人受到所有人的重視,女人總是第一個感到自豪的。
作者: kiny840515    時間: 2010-3-8 04:39 PM

第十三章 武道


    博比他在院子里專心地擦拭著手中的長劍,紅發隨著晨風舞。

    “……噢,博比,真的,我第一千零一次重復給你聽,你不能進行這次的挑戰,這並不是我不看好你……你聽著,但是輸給巴克那羅夏不是什么大事,提前認輸,那么我們輸的只是一點點,但假如這次的戰斗真的進行了,只要巴克那羅夏一出劍,這次來的所有十六國,就都會處在難看的下風,我們不能用自己的損失來為阿特羅卡造勢……而如果你認輸,所有人都會明白的,其他國家的人都會感謝我們,沒有人會認為你是怯戰,你是真正的武者,博比,以國家為第一考慮的武者才是真正的武者……”

    從起床到現在,陸陸續續的,使臣大人已經在這里嘮叨了一個多小時,說著與巴克那羅夏比武的利弊,勸阻他放棄這場挑戰。而紅發的劍士只是靜靜地聽著,靜靜地擦拭手中的長劍,如同之前生命中的每一個早晨那樣,呼、吸,平和心態,准備迎接新一天的挑戰,某一個時刻,他輕輕地放下了劍,終于微笑地做出了第一聲回答。

    “放心吧,大人……挑戰勢必要進行,不僅要進行,還要以最大的努力,全力以赴的心態進行……但巴克那羅夏不會應戰的,放心吧……”

    “是的是的……博比,關于這一點我也有考慮過,巴克那羅夏自從十七年前宣布隱居開始,前前后后僅僅為了一些無法避免的狀況出劍三次。無論誰地挑戰他都不接,但是這次不同,博比……十六國的代表都在這,我們為了對抗半獸人的入侵而進行聯盟,表面上大家的目標一致,噢,為了整個人類,多么偉大,大家都開誠布公、毫無私心。但實際上不是這樣。這是對大陸勢力的又一次新的劃分。每個國家,都已經做好了在戰后取得最大利益的准備,大的國家希望能夠得到天下所有有利的資源,以期待戰爭之后無論侵略還是守成都有著最大地優勢。像我們這樣的小國則希望保留下最多的資源一直撐過這次戰爭,甚至……甚至期待在戰后有著向外發展的可能……”

    激動地揮舞著雙手,胖使臣理智地分析著這次會談地本質:“這是一場戰爭,博比。這也是一場戰爭、甚至比真正的戰爭更加凶狠,我們明白這一點,所有人都明白!巴克那羅夏是怎樣的人?他不僅僅是一位無敵的劍聖,同樣是一位出色地政治家和戰略家。他是伊夫利特家族的家主,是阿特羅卡的奇蘭大公爵,他有清醒的認識能夠看到這次出劍地好處……假如他打敗了你。在各國的代表面前展露出無敵的形象。阿特羅卡地聲勢將會上漲到最高。所有地代表都會在阿特羅卡一方加上一枚重重地砝碼,這不是一次單純的無聊地武者比斗。他會為此而出手的,博比……”

    “那我就真的該為之感到榮幸了。”持劍笑笑,眼見使臣的臉色變得更壞,博比方才改口安慰,“放心吧,大人,我明白該怎樣做,我有信心,巴克那羅夏不會因為我而出劍……你或許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伊夫利特家的一貫風格。”

    “一貫風格?”

    “是啊,作為一名政治家,大人,你可以看到那個在大陸上享有盛名的伊夫利特家族是怎樣叱詫風云,在各方面掠奪最好的資源,但是作為一名武者,我卻可以更清醒地認識到,這個家族的性格,一貫是將自身的利益放置于一切的上方,無論是生命、榮耀還是國家的利益,都未被他們放在心上,他們所在乎的只是自身的感覺,由此以來帶來的巨大的利益與名譽,只能說,這個家族的人太過出色。”

    “巴克那羅夏是怎樣的人,作為劍士,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就像他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一樣清楚……他或許對政治有著敏銳的察覺能力,也明明白白地知道這次出劍會有怎樣的好處,然而他依舊不會出劍,理由在于……身為劍士和武者的心情,仍舊凌駕于一切之上。簡單來說,我現在的能力,還不夠資格令他出劍,這樣的出劍,是對于他的一種侮辱……”

    “可博比你已經是超階武者,也許……”

    “還不夠,大人,浴血之劍這個名字放在外面或許還有些響亮,但是在巴克那羅夏的面前,我仍舊像是一個初入劍道的孩子,這一點雖然很難堪,但我卻無比清楚地明白。所以大人請放心吧,這一次的挑戰不會得到回應,如此一來,就只看我們的表演而已了……”

    “呃,博比,你確定……”

    “我確定,大人。”

    ……

    片刻之后,胖使臣離開了院子,將長劍回鞘,一呼一吸間,他的身體達到巔峰的狀態。

    或許是那樣啊,大人,或許是那樣,可是無論如何,我都會全力以赴,會用我最大的努力來面對這次的挑戰,甚至……取得勝利。

    淡淡的一笑,這一刻,他不再是為了國家而戰斗的戰士,而是純粹忠于自己的心和血,純粹探求生命極致的一名劍士。

    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的心情了呢?

    十多年來,似乎從踏足超階的領域,自己就未曾這樣完全地考慮過自己的感受了吧。不同于阿特羅卡,阿倫塔那

    ,也是因為國家的小,而格外注重人們對于國家的忠國家服務,國家至上,如此一來,這個小國才能在大陸上求得一隅生存的空間。作為阿倫塔那人,博比。羅斯也是從這樣的教育中一路走來。

    一直以來,自己未曾忘記過這樣的訓條,特別是在被人們認為是超階之后。為國家做事,為人民付出生命,從此放棄了孤獨地武者之道,一直都是令他自豪的一個決定,從那以后,因為這個信念的支撐,他做出過好幾次出色的戰斗,將浴血之劍這個名字奠定得更為牢固。然而當時間過去,他也清醒地認識到。作為武者的修為,從那以后便一直停滯下來,難有寸進,這一度令他極為困惑。

    昨晚被“十字審判者”所激。說出了挑戰巴克那羅夏的言語,這話出口便無法收回,回到住所之后,他的心中很罕見地感到了恐懼。那一刻,恐懼滾滾而來,在巴克那羅夏這個名字面前,甚至連國家的信念都未能支撐片刻。為什么會這樣,他再次陷入迷惘。

    巴克那羅夏是怎樣的人?這幾乎是一個完全不需要說明地問題,整片大陸上的人只要說起這個名字。就會立刻升起無敵這個對照詞。他為何無敵。完全不需要論証,因為這個形象在幾十年間已經深入人心。而若要說起他的事跡。十多歲時便是公認的超階強者,從出道以來幾乎未曾一敗,十八歲時便在十三國同盟舉行地天下比武大賽中技驚四座,一手王蛇之晴同時戰敗三名超階武者,娶當時十三國同盟年輕一代的第一魔法師弗洛賽碧娜。夏烏佳為妻,二十五歲時擊殺當時大陸的第一強者“霸王”魯納斯,二十七歲時在北方的冰雪之國中厮殺九十個晝夜,將攜帶神器“六冥法鑑”地亡靈巫師斬于劍下,而說到三十歲時在阿倫塔那公國的血戰,才是博比。羅斯心中的最大的噩夢。

    當時地那一個染血之夜,聚集在皇宮之外的民眾無數,七歲的博比也是其中之一,那一夜,他親眼看到無數被國民奉為英雄地戰士被人從皇宮中抬出,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那場殺戮。在戰斗地最后,他甚至親眼目睹了巴克那羅夏提著當時地阿倫塔那皇帝走上城牆,王蛇之晴的慘白光芒照亮夜空,皇帝被他從城牆上扔下,在企圖救援地戰士被悉數撕裂之后,就那樣活生生地摔成了肉泥。

    那樣的戰績,即使現在的博比想來都有些膽顫心寒,這三十年來巴克那羅夏的每一次出劍,就更是遠超了普通人類的范疇。正面斬殺惡魔化后的“靈魂大師”奧格羅斯,單人只劍進入艾德台地,得罪了黑夜妖精后毫發無損地出來……在這些戰績面前,博比。羅斯只感到自己如同孩童一般的虛弱無力。然而,在那極度的恐懼之后,博比。羅斯卻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每個人都不可能生來無敵,剛出道時,自己也曾經是一位菜鳥劍士,當時的自己,面對著修為遠不如如今自己的武者時,也曾經無數次的感受到這樣的恐懼,然而在那一次次恐懼中過來,自己的修為才終于有了這樣的提高。而在一切為國家考慮之后,縱然有著許多的挑戰,但這樣將自己逼到黑暗最深處的恐懼感,卻始終未曾出現過了。

    原來……這才是阻礙自己前進的東西嗎?

    能夠成為公認的超階武者,博比有著無比堅韌的心性,想通了這些事情,也使得他終于調整好心態。為國家而付出生命是心中一貫的信念,至今未有改變,但是在這這個基礎上,自己也不願意再度失去自我,當面對著巴克那羅夏之時,自己會成為完全的武者,縱使與之差距無比之大,自己也會以生命為代價,讓他接受下自己的挑戰,隨后用最大的努力去打敗他!

    這將是自己最為燦爛的一戰了!

    如此想著,他邁著如同往常一樣的步子,緩緩走出了大門。

   

    毫無疑問,菲利克斯今天情緒高漲。

    能夠看到自己的惡作劇讓人吃癟是一件相當有成就感的事情,吃過早餐,芭芭拉照例是去往精英大賽的現場,因為按照計劃,今天上午就是隆重的初賽開幕式,下午便會進入正式的淘汰賽。與帝龍學院的來往中需要一位強勢的交涉者,因此芭芭拉的作用不可或缺。凱瑟琳夫人則依舊忙于會談地事情,昨天的宴會之后。相信幾天之內便會進入初步的會議。依舊是唐憶等五人,在菲利克斯的帶領下離開了別墅,向著阿倫塔那公國下榻的方向走去。

    昨晚在皇宮廣場發生的事情,于宴會開始后不久便通過各種渠道到達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原本預定觀看精英大賽開幕式的各國代表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剛離開大門,便見到一身白色休閑式貴族裝地亞歷克斯王子與身著劍士服的黛西公主從不遠處走來,幾名士兵在他們后方不遠處牽著馬。見到同時出來的五人,亞歷克斯王子笑著迎了上來。

    昨晚的宴會之中。唐憶也算是出了不小地風頭,而對于崇拜博學知識

    克斯王子來說,這樣的人毫無疑問的值得結交,因此地人仍對唐憶這位“博學大師”保持著不冷不熱的禮貌態度,亞歷克斯卻在整個宴會后半段都顯得熱情無比,一番交談之下,也連帶著認識了菲利克斯、文森特等幾人。

    雖然之前便知道這位王子的不簡單。但是在提防之余,幾人也不得不承認亞歷克斯有著相當引人喜歡的特質,就連一貫性格乖張地菲利克斯都沒有表現出太過冷漠的態度,至于同樣喜歡研究事物本質的文森特。則在不久之后便與他談得興高采烈,儼如結識了數十年地好朋友一般。

    少不了地一陣寒暄,幾名男子地說話聲中克娜也間或插上一句嘴。靠在唐憶的身邊。芙爾娜卻無意中注意到后方黛西公主地眼神。用微冷而審慎的態度注視著唐憶,感覺到芙爾娜的目光。黛西回過神來,向著她一點頭,芙爾娜也連忙點頭回應。

    大家此刻聚在一起,自然是為了博比將要對巴克那羅夏進行的挑戰。清晨的風涼爽怡人,一行人只是散步一般的向前走,不多時,竟與好幾個國家的代表在街上相遇,有的算是偶遇,也有幾撥人似乎是看見亞歷克斯王子等人經過,方才從別墅中出來,走在一起。不多時,一身劍士裝的太子腓烈特也從遠處騎馬而來,顯然也是為了這次比武。幾人習慣性的寒暄中,唐憶卻清楚地感到了腓烈特的那種惡意,因為在與他握手的時候,腓烈特明顯地將目光望向了身邊的芙爾娜,手勁幾乎使人發痛,雖然下一刻便轉為正常,唐憶依舊覺得疑惑:莫非這位腓烈特殿下暗戀芙爾娜不成?

    而當腓烈特與認識的幾人打過招呼,面對著菲利克斯之時,某種緊張的感覺,才在一瞬間散發開來,化為所有人都能夠清楚感受到的巨大火藥味。

    “好久不見啦。據說某些人如果性格懦弱,會下意識地忘記一些令自己感到恥辱的東西,特別是當這些恥辱無論如何都抹不掉的時候……怎么樣?還記得我嗎?我的王子殿下……”

    在唐憶的認識當中,這是菲利克斯與腓烈特兩人的第一次正式見面,然而從菲利克斯懶洋洋的惡質語音中可以聽出,在很久以前,兩人必定是發生過非常不愉快的摩擦。而菲利克斯此刻的態度雖然輕松寫意,但在唐憶與文森特的認識中,這樣子的他,極有可能會在下一刻就拔出長刀,毫不猶豫地斬上腓烈特的脖子。眼見氣氛緊張,文森特笑著走到菲利克斯身邊:“呵,原來你們早就認識嗎?那真是太好了,老實說,一直想給你們介紹,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很多次即使大家在同一個場合,都沒有什么碰頭的機會……”

    無論如何,雖然文森特與腓烈特並非有真正的血緣關系,但是因為背負在文森特身上的另一個靈魂,使得他絕不願意非列克斯與腓烈特發生沖突,這樣的說話,顯然也是讓菲利克斯暫時不要爆發。至于腓烈特,則在片刻之后露出了笑容,隨后向菲利克斯伸出了手。

    “是啊,誠如皇兄所言,或許是腓烈特在心中下意識地逃避菲利克斯先生也說不定。總之……很久以前某些人做了多余的事情,我希望菲利克斯世兄能夠理解,那並非出于我的授意,但到了最后,卻使我成了一個卑鄙無恥的人。我知道這樣的說話很難令人信服,但不管怎樣,我覺得至少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讓時間來証明我的誠意,可以嗎?”

    聽著腓烈特誠懇的說話,眾人目光注視過來,都在心中猜測兩人的過節。過得好半晌,菲利克斯吹了聲口哨,轉身離開,卻沒有去握腓烈特的手。

    “喔,真有愛啊,還真是你的風格呢……”

    簡短的回答,說明菲利克斯至少給了文森特面子。不多時,眾人來到阿倫塔那公國特使所下榻的別墅前,主精靈伊斯特羅與艾倫妮塔卻早已到了,正在門前與博比。羅斯等阿倫塔那公國的人進行交談,而見到眾人前來,博比。羅斯停止交談,轉身望長街的盡頭走去,兩名主精靈臉上有著淡淡的悵然神色,隨后過來與眾人打招呼,很顯然他們不希望打破這次各國的平衡,而希望對博比。羅斯做出勸阻,結果自然是被拒絕了。

    簡短的交談之后又有人過來,一大群身份高貴的人以散步的形式走過幾條街道,行至某一處時,唐憶卻陡然停住了。

    吸引住他目光的,是一名在街邊對著一群小孩子展示魔法技巧的黑衣雜耍者,粗布織成的黑裙,簡單的發式,卻無法掩蓋住那名女子身上華美引人的氣質,甚至隊伍中見慣美女的許多人,都被這一位女子輕靈慧黠的氣質吸引住了目光,望著街邊的女子微有些走神。以一個慵懶的姿勢坐在地上,隨著手指輕盈的舞動,女子在孩子們的驚嘆聲中,展露出一些簡單的生命魔法技巧。細細的藤蔓隨著她的手指靈動地生長,漸漸結成漂亮的形狀。

    “看哦、看哦……就這樣繞一圈、再繞一圈……讓我們輕輕的旋轉、波浪一樣……大公雞!”



第十四章 王蛇之城



    早上帝都清晨的微風,喧鬧的聲音。

    不同于丹瑪給人的感覺往往是暖洋洋的閑適,一如伊琳娜之前的描述,帝都的生活節奏其實相當的快。遠處的天空中還能看見飄散的氤氳,日光在奇蘭山脈的后方露出半抹朝霞,城內各條街道之前卻早已是喧鬧一片,商販們清掃了一遍店鋪,在店門發出第一聲充滿活力的吆喝,賣早點的餐館之中則早已是人滿為患。預定清晨啟程的商隊此刻已經牽著馬隊經過了半個城市,偶爾也能看見有人牽著形狀古怪的魔獸經過,大的如同駱駝,小的則似一只哈巴狗,能夠上街的魔獸多半性格溫馴,用于貨運或者當成寵物飼養。馬戲團進入城里的時候,則往往可以看到如同小山一般的奇異生物被關在巨大的籠子里,由八匹馬組成的車輛拉動,在路邊人們驚嘆的注視下緩緩而行。雖然在遠古的山林間魔獸眾多,但是自從御獸之朮漸漸失傳,這類生物之余人類,也漸漸地開始變得遙遠起來。

    由于精英大賽的預賽開幕式會在今天上午舉行的緣故,此刻整個帝都都是張燈結彩,橫幅、彩條、巨大的畫作掛滿大街小巷,此時沒有印刷朮,這類宣傳用的東西大多是由煉金士或者畫師手工完成,說起質量自然良莠不齊,但是放眼望去,喜慶的氣氛卻是一般無二。各個街道間都可以看到由貴族執事以及工人、奴隸組成的隊伍在為開幕式做著最后地准備:清理開臨時出現的影響游行隊伍的障礙,檢查各種大型宣傳物件是否牢固。

    就在這樣的氣氛下。各種各樣的人匯集帝都,傭兵、武者、魔法師、煉金士……他們攜帶各種各樣的武器和道具,身著各種服裝,此刻三三兩兩地出現在帝都的街頭,一些視野較好的餐館、旅店早已被人們占完了位置,時不時可以聽見各種器樂的聲音傳來,有可能出現英雄和傳奇事件地地方,自然少不了那種游歷各處、增廣見聞的表演者,一般來說。清晨的表演大都類似于排練和獲取經驗,並不要求觀眾給與金錢,但當然,如果你非要給。人家也沒理由不收。

    此刻被唐憶、亞歷克斯王子以及各國的使臣所注目地那名表演者想來便是這樣,簡單的生命魔法技巧,能夠做到的低級咒語足有數十成百,這樣的魔法缺乏刺激。能吸引到地大抵是些不懂魔法的孩子。然而卻沒有人覺得她會不受歡迎,譬如說芙爾娜或者凱瑟琳夫人這樣的人上街表演,縱然技巧如何生疏,也絕對是無比吃香。因為吸引人們的並非那技巧,而是表演者本身地風采了。此刻那女子雖然是被一群孩子圍著,但縱觀周圍。遠遠近近的都是微笑關注的人。絕不止于偶然經過地一眾貴族。當那只植物結成地大公雞在手中成形。孩子群中爆出掌聲,遠遠近近觀看地大人們也有不少微笑著鼓掌。不少年輕英俊的武者或是冒險者便一邊鼓掌一邊走過來,預備上前搭訕。

    不過,在這個方面,總是貴族比較有經驗。

    “你好,美麗地小姐,我是亞伯罕拉。洛菲特爾,你剛才的表演非常精彩,我有這個榮幸知道小姐的名字嗎?”

    首先抓住機會上前搭訕的,是位于阿特羅卡與塞靈格之間緩沖地帶的一個小國派出的使臣,十三國同盟分裂之后形成的這個小國,以豐厚的財富以及良好的文化氛圍聞名于世,這使得眼前的亞伯罕拉。洛菲特爾看起來非常有內涵和修養,是一位相當受女孩子喜歡的青年貴族。而隨著他的奉承,身著黑粗布長裙的女子也站起身來,以平民的身份向眼前的貴族行了一個淑女禮,隨后燦爛地笑起來。

    “真的很精彩嗎?”

    “啊,當然,以我的人格擔保,非常的精彩。”

    “你騙人!”女子在微笑中說出的話,絕對可以說是急轉直下,“原來你的人格一點也不可信!”

    “……”

    一走過來就誇獎對方表演精彩,原本就是一種簡單的搭訕手段,根本就沒經過大腦,誰知道對方會這樣子做出回答。亞伯罕拉微一愕然,不遠處幾名想要搭訕卻被搶先的冒險者立即便大笑起來。這世界上許多的冒險者往往不忌憚貴族的權威,反而將挑戰特權階級當成一種英雄和無畏的象征,若不是見到亞伯罕拉一方有著幾十名看來地位相當高的貴族在一起,他們也絕不會因為亞伯罕拉搶先一步而放棄與美女搭訕的機會。

    “呃,這個……這世界上的表演有很多種,喜歡的人也各有不同,恰巧在下就喜歡小姐的這種表演,所以……”

    “需要姐姐的忠告嗎?”

    “呃……”貴族男人微微一愕,顯然被女子的自稱嚇了一跳,卻見她露出以個輕靈慧黠的笑容,可愛地皺了皺鼻子:“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的配合才能說圓,到最后只會使說謊的人心力交瘁,姐姐那里可是有一個寓言,說謊的孩子鼻子會變長喲。以后不可以再犯嘍,有的女孩子會喜歡,但也有的女孩子會因此而討厭你的。”

    俏皮而慧黠的語氣,很能給人以好感,然而配合她說教的語氣以及“姐姐”的自稱,亞伯罕拉一時間卻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旁邊距離最近的幾名冒險者眼見亞伯罕拉沒戲,便笑著要走上來,卻見女子邁著細碎而優雅的步子經過了亞伯罕拉,徑直向不遠處的貴族群走去。人群之中,文森特望了望唐憶,笑著翻了個白眼,唐憶則是聳了聳肩,在芙爾娜耳邊說了句話,芙爾娜眼中露出驚喜的神色:“真的?”

    這群貴族的身份地位都相當顯赫,明處暗處跟隨地護衛不少。眼見女子走來,旁邊的兩名行人便似無意的擋在了她的前方,大概是察覺到了這種情況,女子舉手在胸前可愛的一揮,唐憶也連忙揮手回應,兩名行人這才繞道走開,之后眾人便見到這名女子走到了唐憶的身邊,拉了拉粗布的裙擺:“怎么樣?”

    唐憶笑了笑:“像只黑色的烏鴉。”

    女子不高

    了個白眼:“嗬!怎么這么說,你就不會像個紳士那漂亮嗎?”

    “嗯。我也想過,可是……說謊的人鼻子會變長啊……”

    “喔……”女子無奈地聳了聳肩,“當然我也知道啦,本來我以為這件裙子像是躲在黑色城堡里地老寡婦……這樣可以使我變得低調一點。你也知道,以姐姐的風采,在哪里都會變成注目的焦點……嗯,不說這個。你們這么多人,是要去看表演嗎?”

    以眼前女子的身份,唐憶絕不認為她會對參與地事情毫不知情,當下笑著點了點頭:“是啊。看一場表演。”

    “啊,真的有熱鬧可以看嗎?那我也要去。”女子燦爛地笑起來,隨后沖著前方的所有人行了以個淑女的禮節。“大家好。我是阿爾地朋友。謝謝大家對阿爾的照顧了……”

    一干貴族早就想著該怎樣上前搭訕,此刻自然是忙不迭地介紹自己。一時間“我是XXX”的聲音絡繹不絕,待到有人問起她的名字,才聽得女子笑著回答道:“游歷地旅人沒有固定的居所,沒有固定的名字,大家就叫我姐姐好了……”

    這句話一處,原本熱鬧地場景頓時一陣冰冷,地確,在大陸上有許多游歷四方地人都會刻意的將自己地名字隱藏起來,以確保不在不必要的地方留下不必要的牽絆,這類游人往往只在願意留下的地方公布自己的真名,然后娶妻或者嫁人。不過,縱然只用假名,“姐姐”這個稱呼也未免太占人便宜。片刻的冷場之后,如亞歷克斯等幾名貴族首先笑了起來。文森特卻是第一個伸出手的:“我是文森特,小姐姐,我想我們已經見過面了。”

    “喔,這樣占女孩子的便宜可不好哦,而且那時你的臉比較好看。”

    “嘿,我是菲利克斯,終于看到像我一樣拉風的女人了,為了表示小弟的儒幕之情,姐姐,我們的友誼就先從擁抱開始好嗎?”

    “抱歉哪,姐姐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並且心甘情願為了他守身如玉,要和姐姐擁抱,你得先跟他決斗過才行哦……”

    “喔,是阿爾嗎?他一定不介意的……”

    “是巴克那羅夏,你還是先跟他決斗過之后再說吧……呵哈哈哈哈……”

    與菲利克斯對付博比時類似的話語,顯示她對于這件事絕對是知情人士,菲利克斯摸了摸鼻子,笑著聳聳肩:“那就算了……”隨后卻是芙爾娜:“我聽阿爾說起你的事情了,你是……”

    “請叫我姐姐,小妹妹。”

    “呵,姐姐,真的謝謝你……”

    “我們是情敵,所以不用謝了……”

    略顯曖昧的語氣,芙爾娜卻仍舊笑得燦爛,知道了這女子的身份,她顯然將對方的話當成了玩笑。而后則是亞歷克斯等人一一打招呼,兩名主精靈落在最后,艾倫妮塔禮貌性的說了句“認識你很高興。”那伊斯特羅的神態卻有些奇怪,走過來很恭敬地握手,然而一握之下,卻是全身劇震,片刻之后方才有些失態的放下:“嗯,抱歉……”

    “沒什么。”女子毫不介意的一笑。

    “學長,怎么了?”一行人繼續向前走時,艾倫妮塔方才走到伊斯特羅身邊輕聲詢問。

    “嗯,沒什么,但是……很奇怪的感覺,我無法做出形容,或許是這些天出了點問題所以導致幻覺也說不定,但是如果是准確的……呃,那應該是很純粹的生命力量,太純粹了,甚至……就像是神……”

    他將與那名女子相握的手放到唇邊,仿佛是要嗅出殘余其上的感覺,片刻后方才睜開眼睛,蒼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些許的迷惑:“或許……是錯覺吧,這幾天走錯了方向。我又得重來了……”

    前方傳來眾人的笑聲,他並不知道,就在這迷惘地片刻,那黑裙女子的臉上卻也勾勒出了迷人的笑意,在唐憶的身邊,發出喃喃的低語:“想不到還會有主精靈瘋成這樣,為了力量而推導這樣的法子呢……”

    “什么?”

    “呵,一項四千年前都已經湮滅了的東西,如今主精靈中應該也沒有這方面的資料。但是……或許無論在哪個時代,瘋子總有相通的地方吧……呵呵……”

   

    帝都與王蛇之聲相隔並不遠,出了東面地城門,遠處那倚靠奇蘭山壁建造的巨大堡壘便已經清晰可見。眾人騎上馬匹,沿著足夠四輛大型馬車並排行駛的道路去往那巍峨的城邦,周圍是流淌地溪水、水田、茂密的林蔭以及間或出現的住宅區和農莊,縱使是在城外。道路上仍然可以見到熱情的商販與熱鬧地行人,雖然帝都的城牆只到那邊的護城河為止,然而從阿特羅卡建國以來,王蛇之城一向被認為是帝都的一部分。這片連接雙城地道路,實際上仍然被眾人算做內城的范圍。

    此刻的隊伍大致上已經被分為兩個團體,前方不遠處博比。羅斯騎馬緩緩而行。口中悠閑地啃著一只紅蘋果。阿倫塔那地使臣正與旁邊幾個小國地使臣進行交談。至于對黑裙女子、亞歷克斯王子、腓烈特王子感興趣地眾人則都聚在后方,其實無論何時。男人的話題往往離不開女性,不同于雖然美麗卻一直冷冰冰、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去動地黛西公主,黑裙女子的性格顯然相當開朗,不時會很俏皮地插上兩句話。不多時,為了在女士面前表現自己的內涵,周圍的貴族們便將話題聊到了哲學之類的東西上。

    “啊,在這一個個孤單寂寞的夜晚,我會坐在窗前,望著如水的夜色,一遍一遍的喝咖啡,心中湧起濃濃的悲哀,前方到底有著怎樣的命運,我想著、想著,不自覺地掉下眼淚……”

    “世界上最為偉大的性格絕對是賭性,賭博是屬于紳士最浪漫的行為,在那如同走鋼絲一般繃緊的細弦上游走

    、或者失去,一切都是那樣的簡單明了,如果生命也那該多好,XXX說,我們之所以悲哀,是因為我們不懂得玩牌……”

    “雪茄,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產物,我們國家的雪茄,不僅物美而且價廉,推廣價每支只賣六個銀幣……”

    當這么多不同國家、不同地域、不同文化的人湊到一起,某些場景在唐憶眼中就顯得異常搞笑,某個每天晚上都要睡不同女人的大胡子像個小女孩一樣感嘆如水的孤獨夜晚,某個如同吸毒者一般的瘦子唾沫橫飛地感嘆賭博的偉大,甚至也有某雪茄產地的大使當場為自己國家的產品做著推銷。最后話題不知不覺地停在世界上最偉大的心性上。答案自然各有不同,說謙虛的,說博愛的,說賭博的……待到輪到腓烈特的頭上,卻見他望了亞歷克斯一眼,微笑說道:“是吧。亞力你覺得呢?”

    “呵……”亞歷克斯笑了笑,“我覺得是自律吧。”

    說起來,這兩名王子絕對是隊伍中最為眾人關注的兩人,然而關于他們的言語,卻是誰也沒有多做解釋,前方菲利克斯頭也不回,用搞怪的聲音感嘆道:“一群白癡,世界上最偉大的……”

    “是愛啊!”最后的這三個字,卻是唐憶、文森特、芙爾娜以及克娜一同接上,隨后五人對望一眼,哈哈大笑。一旁的黑裙女子笑道:“不是隆胸咩?”菲利克斯奇怪地回頭望了她一眼:“大姐,我怎么覺得我今天內褲穿的什么顏色你都知道?你偷窺我了?”

    大概是武者的直覺以及對唐憶等人的了解讓他感覺這個女人絕對不簡單,也在這說話間,眾人穿過了一片茂密的林地,前方的視野豁然開朗,王蛇之城那宏偉的氣勢終于出現在眾人面前。

    巨大的青石堡壘,倚靠著奇蘭山脈巍峨陡峭的山壁而建。左右直徑長達十五里,半圓形地巨大城牆一層層的環繞而上,一直隨著山壁聳入云霄,這些在山壁間建成的街道與房屋大致分為十層,總高度達到兩百米,縱然在現實世界見過了百層的高樓,這座約有七十層樓高的超巨型堡壘還是令得唐憶倒吸了一口涼氣。

    奇蘭山頂終年積雪,融化的雪水從山頂流下,在堡壘間織出可供生活之用的一條條溪流。堡壘一側一道中型瀑布從懸崖上直直落下,經過引導,便形成了環繞王蛇之城外圍的護城河。此刻王蛇之城城門放下,商販、行人出入繁忙、絡繹不絕。城門前方的廣場上,更是聚成了一個巨大地市場。帝都范圍內六成以上的高端手工業者都生活在王蛇之城,城內以各種高級武器、魔法卷軸、煉金產物以及貴族使用的香水、牙膏、護膚品等奢侈物而聞名于世。

    這座城堡的下六層為開放區域,居住著大約六萬地手工業者、學者、士兵以及高級平民或者低等貴族。至于上四層,是絕對屬于伊夫利特一族的家族領地。一行人才接近城門,便有早已等待在那里的高級執事前來迎接,說些“家主立刻前來。歡迎各位蒞臨王蛇之城”之類的客套話,隨后,一行人進入城堡之中。

    王蛇之城內部地街道並不顯得擁擠。大約可供兩輛馬車並行的平台大道上行人眾多。卻是秩序井然。道路兩側的商鋪都布置得相當漂亮,不少昂貴的魔法裝飾、迎賓花束營造出繁榮而又不失優雅地氛圍。商販熱情有禮,據執事介紹,這些人都經過了統一的規范才能上崗,唐憶聽了,不由得感嘆,縱然文明的發展不一樣,但果然每一種文明地出現,都必然有其合理性。

    一行人騎馬通過了第一層地街道,縱然知道博比。羅斯是為了挑戰而來,那執事仍然未有絲毫輕慢地行為出現。幾十人繞過一個華麗的小型廣場。隨后卻是坐上巨大地魔法索道,直接往第七層而去。

    巨大的、比人手臂還要粗的鋼索斜斜貫穿王蛇之城的上下,以魔法為動力,吊動如同航船一般的巨大艙室緩緩而上,從半空中望著下方一環一環鱗次櫛比的街道與房屋,那熱烈繁榮的氣氛,各人心中都有著不同的感想。即使是在四百年前開始建造,幾乎花了一百年方才完工,到現在,王蛇之城都可以說是整片大陸上創造力巔峰的體現,而作為構思和策劃這座城堡的人,王蛇一族的瘋狂和天才在其中展露無疑。無論這次的比斗結果如何,只是來到這里一次,眾人都有種被王蛇一族的強勢正面壓下的感覺。

    片刻之后,承載了眾人的艙室越過一層層堅實的城牆,在第七層華麗的廣場上緩緩降落。

    打開艙門,在一支儀仗隊的環繞下,幾名貴族男子從前方迎了上來,為首一人是樣貌溫和端方的中年男子,只看這陣仗,便明白他是伊夫利特的現任家主——巴克那羅夏的長子克諾恩。伊夫利特,而在他的身邊,唐憶還赫然看到了臉色微有些蒼白的約書亞,在看到他之后,向他點頭微笑。

    “克諾恩參見腓烈特殿下、文森特殿下……”

    “克諾恩叔叔不必多禮。”

    “侯爵閣下不必多禮。”

    說是參見,實際上腓烈特與文森特比克諾恩要小上一輩,三大家族向來標榜平起平坐,此刻的禮節也不過是象征性的做做,隨后便是一番忙碌的互相介紹與客套話題,輪到唐憶時,他可以感到對方握來的手掌明顯的特別用力,卻並非示威,而是那種溫和厚重的味道。待到了博比。羅斯,克諾恩很客氣地笑了起來。

    “呵,昨天在皇宮外發生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並且也已經訓斥過勞倫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博比閣下名震西南,相信一定不會將孩子的幼稚行為放在心上,況且家父隱居多年,年事已高,他老人家的壽辰便在近日,呵呵……還請博比閣下不要將昨天的事情放在心上,我們這些做后輩的,也好向世人有所交代,不知道……”

    沒有絲毫的嘲弄或者諷刺,無論是誰都能夠聽出,克諾恩

    話委實誠懇謙虛之至。雖然不知其理由。但自然不為這是怯戰,而作為被菲利克斯設計后才不得不前來挑戰地博比,此刻算是被給足了面子,想來也會在這段話之后借坡下驢,將這場短暫的風波消于無形。

    雖然眾人都有些遺憾,但另一方面,大多數的人也不願意看見巴克那羅夏以無敵的姿勢出現,徒然增了伊夫利特家的氣焰。不過,令眾人沒有想到的是。就在片刻之后,紅發男子持劍單膝跪下,以一名普通劍士的身份向著克諾恩行了一禮。

    “克諾恩家主的風采和心胸令博比欽佩,但是。請原諒,我仍然要進行這次的挑戰……有許多地事情,其實雖然大家不說,但是心中都很明白。三十年前我國的陛下施政過于殘暴,在國內早已引起民憤,巴克那羅夏先生的那場殺戮,在某種意義上挽救了阿倫塔那走上毀滅的道路。這一點博比地心中非常清楚……然而清楚是一回事,作為一名阿倫塔那的臣民,無論陛下何等殘暴。被巴克那羅夏先生那樣殺死。是對于整個阿倫塔那的蔑視和侮辱。這樣的仇恨在博比地少時便積累起來,待到能夠想清楚這些事情。仇恨其實已經淡漠,但是有一天要向巴克那羅夏先生提出挑戰這個信念卻是經過了三十年來的積累,很抱歉,我無法放下……”

    “……因此,今天的這場挑戰,並非是為了國家,也不是為了當初的仇怨,而僅僅是為了博比作為武者地志向,如果能夠挑戰天下第一的劍聖,作為博比來說,就算因此身死,也不會有半點怨言。我可以保証,今天的這件事情,絕對不會影響十七國會盟地氣氛,反而只會為這場盛會增添更為燦爛地色彩,因此……請克諾恩家主可以答應,讓我向巴克那羅夏先生遞上戰書,無論結果如何,我都可以含笑從這里離開!”

    那一瞬間,金黃地晨曦灑落下來,長身而立的紅發劍士身上仿似綻放出比晨曦更為瑰麗地光芒,即使是菲利克斯,后來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在那一刻的確搶走了所有人的風頭。眼見他態度堅決,克諾恩過了好半晌方才嘆了口氣:“嗯,好吧,博比先生的戰書,我會代為向家父呈交,只是……這些年來家父早已不輕易動手,是否會答應下來還很難說,假如沒有回應,還請博比先生見諒了。”

    “這個當然,巴克那羅夏先生乃是天下第一人,如果他認為博比的修為仍然不夠當他的對手,那么博比自然也是無話可說,至于戰書,我聽說……”他抬起頭來,從廣場望向東北面的山壁,一尊巨大的王蛇雕像便在最陡峭的地方迎風傲立,散發出睥睨天下的壓迫感。

    “我聽說……這些年來凡是向巴克那羅夏先生挑戰的人,都得向那個方向發上一招,只有巴克那羅夏先生以劍招回應,才算是獲得了挑戰的資格,不知道是不是有這樣的一件事……”

    “呃,這個……呵”克諾恩望著那巨大的雕像笑了笑,“實話說吧,家父隱居的地方,便是在那邊山腹間的一處莊園,理論上來說,這座雕像正好是在通向莊園的山路上方,假如博比先生的攻擊足以將雕像擊毀,那么倒塌而下的雕像會將小路毀壞,所以父親的確會為之出劍沒錯。但實際上,這座雕像是我伊夫利特家的標志之一,看起來雖然搖搖欲墜,但是其中經過三百多個復合法陣的加固,再加上岩體本身用的是大陸上最為堅固的金岩經過上百名煉金朮師的塑造方才成型,說起來,目前整片大陸之上能夠將之一擊擊毀的,恐怕就只有光神宮的怒龍巨炮……”

    “啊……”

    這話一出,博比的臉色明顯有些錯愕,隨后,克諾恩有笑了起來:“十年前南方的上任蠻族武神來到這里挑戰家父,一戰之后傳出這個謠言,但說起來,那位先生的確是向著雕像發了一拳,雖然並不足以對雕像做出損毀,但是父親同意了他的修為,因此才接受下來那次挑戰……說起來,假如博比先生真的堅持,我想這的確是最好的戰書沒錯了,不知道博比先生打算什么時候……”

    “如果家主不介意,我想就現在吧,對著貴族標志揮劍實在不敬,博比先抱歉了。”

    “呵,沒什么,請隨意……”話說到這里,克諾恩的臉上似乎也有些慍然,眾人倒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王蛇一族已經三番四次的退讓,你還堅持這樣,那不是找死么,姑且不論巴克那羅夏,就算這克諾恩本人,也絕對不是簡單的角色……

    有不屑的、有欽佩的、也有淡然旁觀的,眾人眼見博比大步前行,片刻之后已然離了眾人幾十米,到達這廣場的邊緣,但盡管是在遠離,隨著他一步步的踏出,空氣中的風壓卻是愈發凝重。當超階強者准備全力發招,唐憶略感胸悶,下意識地退了幾步,站在人牆后方方才舒緩一些,也在此時,“鏘——”的一聲響徹整個廣場,隨著博比的拔劍,血紅光霧陡然蔓延開來。

    若是正式比斗,絕對不會使用上這樣大范圍的招數,但此刻只求破壞力,斗氣鋪天蓋地地蔓延開來,威勢就實在驚人。然而就在下一刻,所有人的眼前都是一花,風壓消弭不見,血霧幻覺般的散于無形,天空之中是富有朝氣的日光,清晨的微風一如既往地撫過每個人的身體。而就在這風中,一個聲音淡淡地響了起來。

    “不可以哦……在姐姐挑戰他之前……”

    晨光之中,方才還在眾人之中的黑裙女子此刻靜靜地站在紅發劍士的身后,就仿佛她一開始就站在那兒,從未移動。在場這么多的人,也不乏超階的武者,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看清楚她方才的動作。微風起時,腦后挽起的長發絲絲飛散空中,黑色的裙擺,優雅而輕盈地擺動出波紋。“不可以哦……”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09 PM

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十五章 最強對決

就在最無法預料的時候,恐懼感陡然間襲來,舉劍的博比。羅斯一時間完全無法動彈,雖然在旁人看來雲淡風輕,但只有他能夠切實地感受到這一瞬間帶來的巨大壓迫感,凝聚的鬥氣倒收而回,在體內轟然四竄,本身氣勢轉眼間消散於無形,對於一名武者來說,只是黑裙女子所掌握的這瞬間切入點,就足以致命。

    超越人類極限的速度再加上對局勢的最精確把握,假如她在這一瞬間出招,博比自忖再厲害好幾倍恐怕也是必死無疑,好在那樣的攻擊並未到來,地獄之門在他的面前展開一瞬,清醒只是,身後只有那女子的淡然笑語。

    「不可以哦……那是姐姐的對手呢……」

    無論對方是否真的做出攻擊,被這樣一個危險的存在站在身後,是任何一名武者都無法容忍的事情,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奮力壓下體內轟散的鬥氣,吐出一口鮮血之後疾衝向前,飛掠轉身,隨著籠罩劍身的幽紅血芒,猛地向身後揮出一劍。然而劍身才走到一般,竟然已經被女子徒手抓住,眼前綻放出女子傾城的笑臉,她也是如影隨形而來,另一隻手鬼神般的穿過博比在身前揮出的防禦手勢,直接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不、不可能……

    整個變化看似複雜,實際上卻只在瞬間發生,隨著博比的揮劍、氣勢消散、女子出現,隨後便由極靜變幻做極動。下一刻,博比的整個身軀被直接扔飛上天。女子手持博比地長劍轉過身來,在她的身側,半透明的黑暗氣流猶如蓮花一般的層層推開、剝落、消蝕。而在這瑰麗的黑暗花朵間,女子背後生出透明的蟬翼,身軀之上的粗布黑裙早已變幻作無比高雅的紗裙,如夢似幻的場景裡,她朝眾人輕盈一笑,猶如黑夜地女神。

    「碰」的一聲。鬥氣被鉗制的博比從半空狼狽地摔落,將石質的地面砸出條條裂紋,好在他地身體還算強橫,只是半跪著落下。片刻之後,方才掙扎著站起來,吐出幾口鮮血,渾身都有些搖晃了。

    廣場之上。鴉雀無聲。

    「是……黑夜妖精……」

    「異端……」

    過了好半晌,方才斷斷續續有這樣的私語傳出,伊斯特羅與艾倫妮塔對望一眼,艾倫妮塔輕聲說道︰「應該是在丹瑪出現過的露西妮。神。月。暗夜公爵行刑者……」

    「不可能……」伊斯特羅緩緩搖頭。「黑夜妖精精通生命之外的一切,但是……不可能懂得生命之力……」

    「可這已經是事實……或許她使用了幻象……」

    而在一側,菲利克斯地嘴巴明顯張成了「O」形。一副見獵心喜的模樣。芙爾娜在唐憶身邊輕輕一笑︰「好厲害哦……」

    姑且不論眾人的反應。就在前方,露西妮手持博比的長劍。優雅地舞動一個劍花,隨後輕笑道︰「行走鮮血之途地劍技,必須從無數死亡與毀滅的深淵中領悟得來,一旦出劍,首先要給人的,就是那種精神上恐懼與孤立感,你能夠揮出這樣地光芒,說明已經經歷了足夠地死亡,可惜領悟力還不夠,不如……我教你啊……」

    淡淡地語氣說完,在那平推的劍身之上,陡然間匯聚出點點血斑,看似由慢至快地彙集,卻在一瞬間,綻放出無比駭人的血色光霧,還沒來得及遮住眼楮,在與眾人相隔數十米的前方,血霧如潮,鋪天蓋地地推展開來!

    「當心--」

    也不知道是誰的聲音,眨眼間,所有人似乎都被血色的光芒淹沒進去,眼前的能見度不足一米。在這一瞬間,所有人都展開了自身的絕學進行抵抗,王蛇之晴的慘白光芒從克諾恩、約書亞等人的身上發出,維持住自身所在的位置,伊斯特羅伸手撐起光芒的屏障,艾倫妮塔手指輕舞,驚夢之弦那無比堅韌鋒利的細絲在空中結成恐怖的巨網。而在旁邊,包括菲利克斯金黃的王甲龍身、芙爾娜的生命之力,各種各樣的鬥氣、魔法光芒在使節團中匯聚而出。半空之中,更為幽深的血紅結成一隻巨大的骷髏頭,帶著恐怖的尖嘯飛竄而來。

    轉眼間,血色骷髏呼嘯而過,血芒也如同蔓延過的海潮,隨著潮水湧動過境,四周再次恢復光芒,只是當眾人向身後看去,一隻巨大的血色鳳凰劃著半圓形的軌跡飛上天空,依舊帶著鬼氣森然的尖嘯,折轉向那巨大的王蛇雕像。

    人群之中,陡然傳出芙爾娜的叫聲︰「阿爾!」原本在她身邊的唐憶,赫然失去了蹤影。

    「呵呵,就看我們這對親親小夫妻,破你那三百多層法陣加固的家族象徵吧!」

    空中的血鳳間傳出黑夜妖精輕靈的笑聲,而就在那纏繞的血霧之中,唐憶也確實被露西妮帶著飛上了高空。短暫的迷惑之後,那能令心靈相通的「逆位變遷」感覺再度升起,露西妮的力量充盈身體之時,他也陡然明白了露西妮的計劃。

    三百多層復合法陣的加固非同小可,即使以露西妮的力量,恐怕也無法正面破壞,然而加上唐憶的噬魔體,情況自然大是不同。

    天空

    幽紅的光芒再度收縮,最終匯聚成璀璨奪目的紅色光「逆位變遷」的力量,唐憶也向著那兩側展開的巨大王蛇飛掠而去,純粹是為了見識到某人的力量,他的雙掌一推,噬魔體運作到極致,異能展開的同時,體內的隱傷也陡然發動,難受的感覺在身體裡翻江倒海的沸騰起來,不過……

    暫時不管他了……

    一方面是由於露西妮在丹瑪幫了自己不少的忙,另一方面。他也有興趣看看所謂天下第一地實力到底怎樣,當下不顧身體負荷地發揮著噬魔的異能,身體還在半空,噬魔體首先遇上外圍無形的魔法屏障,一時間魔法的光芒閃耀成巨大的圓形護罩,在空中顫抖著一層層的不斷崩潰。不過,卻在下一刻,腦內流過「啊,抱歉。沒注意到你的身體狀況……」這樣的信息,「逆位變遷」帶來的力量陡然被抽得一乾二淨,順便也停止了噬魔地能力,而在前方。突然出現的慘白光芒也如同大海汪洋一般推展而來。

    開、開什麼玩笑……

    隨後,他落入王蛇之晴的領域!

    在昆恩堡的時候,他也曾經感受過約書亞地王蛇之晴,但那慘白的領域展開。置身其中會令人升起不寒而慄的感覺,彷彿渾身上下的每一寸都被這股力量所掌控、窺視。然而到得此時,他才真正感受到了所謂天下第一領域到底是怎樣地概念。

    當身體被光的汪洋吞沒下去,下一刻。他只能感到彷彿墮入深海的感覺,流淌的劍氣凝如實質,彷彿無數巨蛇糾纏湧動。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那冰冷地觸感不斷地爬過身體。然而這樣的感覺卻並未帶有敵意。在劍氣的糾纏間。身體飛出地速度被逐漸減慢,體內不適地感覺似乎也被壓制下來。再度恢復思考能力之時,卻已經被露西妮抓住肩膀向後飛出。千萬地慘白流光在前方洶湧而來,包圍住兩人的血紅光芒被壓縮成直徑不大地球體,沒有任何聲音,但唐憶卻能夠清楚地看見露西妮手中的長劍碎成粉末,時間猶如被凝滯了一般的緩慢,血芒不斷被消蝕剝離。下一刻,那被壓縮後的血紅光球陡然轉變為濃墨一般的漆黑,剎那間撕裂王蛇之晴的包圍,向四面擴展開去。

    由身邊絕美傾城的黑夜妖精掌控,唐憶可以清楚感覺到巨大死鐮舞動的痕跡。透過汪洋般的半透明黑色光芒向外望去,一切都顯得有些詭異,在另一側的空中,王蛇之晴匯聚成洶湧的白色,光與暗的海洋無聲地碰撞在一起,向四周擴散出激烈的漣漪。

    那一刻,唐憶只感覺自己置身於世界只有黑白兩色的照片膠卷之中,無數黑色、白色的劍氣光芒在這片領域的邊緣流淌飛散。不過這樣的情景只維持了不到兩秒的時間,空間再次轉為明朗清澈,微風撫身,旁邊的人影也變得清晰,露西妮拉著他的手,盈盈卓立於廣場之上,手中漆黑的死鐮於半空中劃過優美的軌跡,「叮」的一聲,鐮尖輕啄在地。

    下方隱隱傳來驚呼與議論聲,七層以下的居民們被上方的異象驚動,雖然這波及範圍以公里計的領域力量碰撞只在片刻,然而王蛇之城不乏高明的武者與魔法師,自然能夠辨別出這兩股力量所蘊含的巨大破壞力。而在廣場之上,眾人都只是緊張地望著前方的發展,沒有任何人說話,這短短片刻間,過高層次力量的撞擊,已經震撼了所有人的心神。

    「那麼,我過關了?」

    抬起下巴,露西妮衝著那王蛇巨像冷冷地一笑。

    隨後,渾厚威嚴的聲音從雕像的後方遠遠的傳了過來。

    「十八年前艾德台地的約定,如今正是兌現的好時候,露西妮小姐你來得正好!」

    語調雖然威嚴無比,但聲音卻令得唐憶有些熟悉,大致可以知道,在那雕像之後說話的人,應該便是當初在丹瑪的游吟詩人巴庫斯。而眾人也明白過來,十多年前巴克那羅夏為了月之石硬闖艾德台地,想來與黑夜妖精一族結下了不小的梁子,此刻這修為精湛的黑夜妖精,卻是向他尋仇來了。得到了對方的回應,黑夜妖精銀鈴般的一笑,拉著唐憶的手回頭掃過眾人,隨後但見蟬翼輕展,持著名為「遊牧」的漆黑巨鐮,她如同黑夜的女神一般飛上天空。

    「阿爾,再見嘍……」在空中對唐憶揮手道別,陡然間,那身形加速疾飛,轉瞬消失在奇蘭山峰皚皚的白雪之中,不見了蹤影。直到此刻,所有人才放鬆了心神,卻有不少人將目光鎖定了唐憶,小聲地開始議論,也在這時,從那王蛇巨像後發出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地耳中。

    「各位遠道而來。令王蛇之城蓬蓽生輝,伊夫利特全家上下,實在不勝榮幸,巴克那羅夏本該親自出來迎接,但近日有恙在身,今日就只能由克諾恩帶大家,怠慢之處,還請各位見諒了。」

    疏離而禮貌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反映出這第一劍聖的孤傲。至於有恙在身這類的理由,自然不會被眾人當成一回事,以巴克那羅夏方才表現出來的修為,如果也會生病。那恐怕就是油盡燈枯,

    遠的時候了。雖然在場大多數人都有著這樣的希望,會對這個希望保有太大的信心。另一方面,目睹了巴克那羅夏與黑夜妖精行刑者方纔的碰撞。這些人幾天之內心情恐怕都無法有絲毫回復,假如這時真地見到了巴克那羅夏本人,恐怕所有人都會拘束不已。當下眾人都是極盡禮貌地說著沒關係。

    見識到了巴克那羅夏力量的博比不再提起挑戰的事情,片刻之後。眾人由克諾恩、約書亞兩人領著進入第七層的王蛇主堡,首先是喝茶休息,隨後則再由兩人陪同參觀一些有趣或者有歷史地地方。巨大的城堡本就建在山壁之上。偶爾穿行在外側的迴廊。雲松霧柳以及珍稀的飛鳥匯成無比美麗地景觀。飛瀑猶如玉帶垂下,日光之中。激起千萬晶瑩光點,蔚為壯觀。在這之中,隨處可見的各種珍貴魔導物品,由高超煉金術造出的小巧飾物,或者是在廊院間溫馴行走的巨大魔獸,都使得眾人歎為觀止。雖然不是刻意展覽,但是偶爾出現在眾人面前地各種高端魔法武器,便更是令所有人暗暗心驚。

    一番巡遊,時間已近中午,唐憶在一名僕傭的帶領下從隊伍中出來,去往最近的廁所。待到生理問題解決完畢,從廁所中出來,卡洛門迪之刺所造成地內傷又開始隱隱作痛,當下休息了一陣方才轉回,經過一處凌空地迴廊時,一道人影陡然從前方地樓梯衝下,出現在唐憶的面前。

    那是一名三十多歲地中年女子,身上穿著華貴無比的金縷長裙,一張雍容貴氣的臉蛋保養得很好,若不是看她給人的整體感覺,而但看那張臉,恐怕許多人都會以為她的年經仍然只在二十歲左右。不過,眼前這名美麗貴婦人的狀態明顯的不好,華貴的衣裙似乎因為劇烈的跑動而有些鬆散,頭上高高挽起的複雜髮式則已然崩潰了一半,目光急躁而渙散,最重要的是,她顫抖的雙手之中拿著一柄長劍,一副見人就砍的殺人狂形象。

    「你、你是什麼人?」

    見到唐憶,那貴婦人顫抖著手中的劍,陡然在迴廊間停了下來。

    「三夫人!」見到這名女子,跟隨在唐憶身邊的僕從連忙衝了上來,擋在了唐憶的身前,「三夫人,這位先生是家主請回來的重要賓客,請……」

    也在此時,唐憶已然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呃,我叫阿爾。雷撒督克……」

    純粹是禮貌性的回答,然而當這個名字說出口,那女子卻陡然睜大了眼楮,眼神之中綻放出無比狂熱的光芒。

    「你是加百列、你是加百列,他們說的,你是加百列……」陡然間,她尖叫著大喊了起來,「你是加百列--」

    「三夫人……當心……」

    「我要殺了你--」

    貴婦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委實有些駭人,而隨著這聲叫喊,她也揮舞著長劍猛地砍了過來,前方那名僕傭要衝過去擋住,此刻的唐憶卻已經看出兩人都不會劍技,這僕人若是衝上,絕對被一劍砍成重傷。他身體向後一退,順便也抓住了那名僕人望後退開,而在前方,由於這一劍是用盡全力揮出,那貴婦人一下子無法定住身形,當下直直地衝向一側欄桿,「啊」的一聲,翻了過去。

    圍欄之外便是幾乎直上直下的峭壁,淡淡地還可以見到雲霧飄渺,一個不會任何武技的女子要是摔下去,絕對死定了。唐憶也算是有了一定劍技修為的人,身手比那僕傭要敏捷得出,眼見不妙,兩步間便衝了上去,一把拉住貴婦人空著的左手。頓時間手臂一痛,似乎傳來了「 」的一聲響。

    前些天在船上為了救凱瑟琳夫人而弄得手臂骨折,後來雖然經過了最好的魔藥醫治,再加上被改造後的身體癒合能力很快,這些天脫下了繃帶,但是骨骼其實並未完全癒合,這一下衝擊,恐怕便又是骨裂的後果。劇痛之間卻不敢放開,另一隻手抓上去,方才鬆了一口氣。也在這時,那名僕傭也撲了上來,伸手想要抓住這「三夫人」的另一隻手,然而雖然身在半空,這女人仍舊在歇斯底里的狂揮寶劍,那僕傭慘叫一聲,縮回身體時,雙手都是淋漓的鮮血。唐憶越過欄桿向下望去,只見下方懸崖深不見底,女子懸在半空中,長劍拚命揮斬,「當當」幾聲在石製的欄桿上碰出火花,下一劍,便向著唐憶的臉頰直刺了過來!

    這瞬息之間,如果放掉女子的手臂,她立刻便會向懸崖下掉去,而若是不放,長劍便極有可能破腦而入,但到底放還是不放……

    驀地,他咬緊了牙關,緊緊地閉上眼楮……


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十六章 莉莉絲

動之下,學人做好事的後果很嚴重,在一放手對方就的前提之下,唐憶就根本無法做出這樣的決定。閉上眼楮等待著長劍刺來的同時,他也做出了唯一能做的一個動作,事後想來,這個動作真的有點傻。

    閉上雙眼,咬緊牙關,唐憶也在這瞬間奮力地揮舞手臂,以期待在劍刃刺傷自己之前將對方拋回走廊。雖然已經有了三級武者的實力,但是在對方不配合的情況下,要用不甚靈便的左手將一個人掄上兩到三米,說起來真的有些困難,但或許是臨危之際發揮出了潛力吧,努力之下,對方的身體卻隨著他的這下猛揮飛舞了起來,憑感覺應該是回到了欄桿之內。「加百列、加……」的聲音在片刻後噶然而止,閉眼半天,預想中的痛楚並沒有出現,待到緩緩地睜開,他才「呼」地舒了一口長氣。

    回想起來,在這之前唐憶也算了經歷了無數次的危險,渾身上下失血到虛脫、骨折、暈厥,各種各樣的經歷都有,然而卻沒有一次像這次這樣,弄到進退不得,只能乖乖閉上眼楮讓人家砍的……

    「呃,謝謝了……」

    「是我該說謝謝才對。」

    就在唐憶的前方,臉色蒼白的約書亞懷抱著已然昏迷過去的貴婦人,一手抓住了她手中的劍,正淡淡地點頭微笑。倚在欄桿上翻了幾個白眼,好不容易緩過心神,方才問道︰「這位夫人與加百列先生似乎……」

    「她就是蒂絲。我的第一位妻子……」淡淡地做出回答,約書亞望著懷中地女人,露出溫柔而傷楚的神色。唐憶扶著右手,輕輕地點頭,當初在昆恩堡便聽過這個名字,十多年前喜歡加百列的女人,為了得到加百列而想要傷害芭芭拉,幾乎被憤怒的加百列一劍刺死,那件事情之後。這女人便已瘋了,一直無法放下她的約書亞後來娶她為妻,在昆恩堡時,甚至因為這個女人而想著再殺加百列一次。不過說起來。連她都知道了自己曾經承載過加百列先生靈魂的事情,整個王蛇之城,豈不都已經傳遍了?

    想到這裡,臉色不由得有些古怪起來。回想這一路之上,從在大門口迎接的那位執事開始,屬於王蛇之城的人對待自己的態度都有些怪異,當時心想這是對方有禮貌。現在想來,那委實太有禮貌了一些。

    「無論如何,真地很謝謝你救了她。」

    「呃。呵……」不由自主地苦笑一聲。「如果有足夠的時間讓我考慮。我想我會放開手的。」

    「我想我也一樣。」約書亞笑著回答,「不過。雷撒督克先生你放開手是理所當然,我卻無論如何不應該放開……」

    輕輕地搖著頭,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什麼事情。約書亞的笑容,給人地感覺始終縈繞著揮之不散的憂傷,心中才湧起這樣的觀感,約書亞卻朝著長廊對面揮了揮手︰「莉莉絲,既然已經過來了,出來向雷撒督克先生道個謝吧,他救了你的母親。」

    隨著約書亞地說話,一道人影方才從長廊轉角處走出,那是一名十六七歲年紀的女孩子,樣貌只是清秀,穿著簡單的藍色貴族裝,頭髮短的只到耳根,與一般貴族女子地形象大相逕庭,不過,第一眼間,她首先給人的印象是那冷漠的氣質與滿身地傷痕,額頭上、臉頰一側都有著小片地繃帶,下巴上有輕微地擦傷,袖間露出的右手也是纏繞著繃帶,滲出淡淡地血跡。唐憶微微一愕,還以為自己看到了EV..綾波。

    「謝謝你……」聲音不大,微微的點頭間看不出絲毫表情的波動,似乎僅僅是為了迎合約書亞的要求才說的這句話。唐憶還未回應,約書亞首先說道︰「這是我的大女兒莉莉絲。莉莉絲,可以請你為阿爾處理一下右手的傷勢嗎?」

    「好的,父親。」冷然而安靜地點頭,她的目光望了唐憶一眼,轉過身去,想來是「跟我來」的意思,約書亞示意一旁受傷的僕傭自行去治傷,隨後對唐憶點了點頭道︰「抱歉,我先送蒂絲回去,馬上會有人去通知芙爾娜小姐,阿爾你先跟莉莉絲去處理一下右手的傷勢吧。」

    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唐憶都沒有露出過手臂上有重傷的神情,但很顯然,在一貫以敏銳的洞察力聞名天下的伊夫利特家人面前,一些簡單的掩飾起不了任何的作用。點了點頭,唐憶隨著那名為莉莉絲的少女去往長廊的另一端。

    帶有淡淡魔法燈光的過道、長廊、深邃而幽靜的樓梯,出奇的,兩人行走的方向上並沒有其他人的出現,穿行的過道間足音迴盪,靜謐幽怨,望著在前方帶路的冷漠少女,唐憶心中不由得升起怪誕的感覺︰冰冷的基地,不斷出現和重複的長長電梯,出現在畫面中的少男少女……或許下一刻,她會突然停下,回過頭來給自己一個耳光,斥責自己不該說司令的壞話也說不定呢……

    屬於EV.+想法而感到好笑,「呵」的輕響在梯道間發出,少女竟然真的回過了頭來,冷然而帶著些許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呃,沒什麼……」

    回過頭去繼續行走,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唐憶跟隨少女轉入另一道樓梯。其實在很久以前,自己與這個女人有些相似吧,褪去那層以優雅結成的表象和禮貌組裝的外殼,假如有一面能夠直接照出人心的鏡子,當時的自己在鏡中的投影,必定與這名少女的冷漠面孔相差無幾。而想到這裡,他才驀地察覺。這個世界到底給了他何等寶貴的東西。

    小雪、芙爾娜、索菲亞夫人、凱瑟琳、克莉絲汀娜、伊芙、菲利克斯、文森特……愛人、知己、朋友,與這些人地一次次接觸,他幾乎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變化,不再憂鬱和自怨自艾,開心的、真實的笑,不會再時刻維持那層堅拒任何的心靈外殼,他可以放下一些無謂的禮貌和優雅,與菲利克斯肆無忌憚地開玩笑,跟文森特一塊惡作劇。這樣的自己,像個真正的、正常的人。也在此時,他才感覺到,為了一次小小地試探便與凱瑟琳夫人翻臉的自己是何等的敏感和脆弱。簡直……不像個男人……

    回去之後,要主動道歉……

    相通了這些東西,心情大好。隨後,兩人也終於到了那遙遠的魔藥診療房。前方是面臨花園地一個小陽台,進入房間,四周是放慢各種瓶瓶罐罐的廠木架,中間有一張過於華麗的大床。不知道那些身份較高

    這裡治療時是不是還會兼做一些其他地事情。熟練:找出幾個小瓶,陽光從窗欞照射進來,灑在少女的臉龐上。顯出清晰明媚的輪廓。

    「脫掉上衣。」

    「啊?呃……我想我可以自己來……」

    話是說出去了。不過對方顯然沒有搭理他。將各種魔藥原料倒出、混合,隨後左手幻出魔法光芒。對魔藥進行最後一步的處理。這樣地情景唐憶也見芭芭拉運用過許多次。當莉莉絲端著盛魔藥的小碗來到他的面前,唐憶有試著說了一句︰「我自己來吧。」

    「父親讓我幫你處理傷處。」

    淡淡地說出這句話來,莉莉絲沒有絲毫離開地意思。僵持片刻,唐憶無奈地解開衣服,露出纏繞著繃帶地右臂。也罷也罷,自己沒什麼肉,一身排骨,誰想看由得她去了。

    那張床很華麗,但是並不高,將小碗和一卷繃帶放到唐憶身邊,莉莉絲卻在唐憶身前盈盈跪了下來。老實說,這一跪實在嚇了唐憶一跳,不過只在片刻之後,從少女地平靜眼神裡,他也知道了對方只是為了處理更方便而已。解開繃帶,規律性的揉捏,將骨骼結合緊密,隨後是上藥、輕揉。類似地事情拉、芙爾娜也為他做過幾次。然而與之前不同的是,莉莉絲給人的感覺彷彿是在對待一件死物,每一下的動作儘管如同模範教程一般恰到好處,然而其中引起的痛楚卻是難以言喻,骨縫間偶爾傳出細微的「沙沙」聲響,彷彿在將整條手臂都打散了重組一般。

    但無論如何,此刻能做的,恐怕就只有咬牙忍住。

    兩個人都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但是當一切做完,繃帶再次包紮好,唐憶的額頭上已然有了一層汗珠,莉莉絲在繃帶上輕輕地扎出一個蝴蝶結︰「你不痛嗎?」

    「呃……」突然的問話,令得唐憶一陣無言,想不到對方竟然知道自己的手法會讓人痛不欲生,「一點點啦……」

    「其他人會哭出來。」

    「……」不知道她是在說哪位犧牲者,唐憶心裡由衷地為之默哀。綁好繃帶,莉莉絲雙手輕捧著唐憶的右臂,將額頭抵在傷處上,這次她的動作很輕揉,沒有引起大的痛楚,這樣曖昧的姿勢持續了一會,隨著莉莉絲口中的喃喃念叨,一陣白光散發而出,隨後被唐憶的身體驅散,他這才知道,對方是在用魔法加深藥物的效果。

    「呃,抱歉……我是噬魔體……」

    「知道了……」

    毫無表情的回答,收拾好東西,她招呼也不打一聲的直接離開,出門之時,芙爾娜的身影也終於到達,衝過來檢查了唐憶的傷處,發現沒什麼大礙方才放下心來︰「你啊,老是不小心呢……」

    *******************************************************

    關於這位名叫莉莉絲的少女,雖然在當時很有些古怪想法,但事情過後,並未在唐憶心中留下太多漣漪,與芙爾娜稍稍說過一次,當菲利克斯等人問起他出了什麼事情,卻只是隨口揭過。自從領著蒂絲回去,約書亞並未再次現身,在王蛇之城吃過豐盛的午餐,菲利克斯以下午將有比賽為由首先告辭,其他人自然也不再多留。

    這次一行人並非是坐魔法吊索出城,在空中看過王蛇之城的宏偉景象後,諸人早想徒步遊覽一番。於是從七層的大門離開,幾十人在這裡互相告辭,菲利克斯等人是真的要回去參加比賽,芙爾娜作為這一隊名義上的老師,同時也是領隊,不得不跟著回去,而作為可有可無的替補,唐憶卻打算再留下來一陣,由側門直接去找巴克那羅夏,為加百列的事情做出一個了結,明白這件事情旁人多半插不上什麼話,芙爾娜也沒說什麼,只是叮囑一句「如果有事晚上不能回去,叫人傳個話來。」望著幾人從複雜卻精美的彎道消失在視野之中,唐憶也在這猶如畫卷般的街道上遊覽起來。

    由巨大的青石鋪成的寬敞道路,道路兩側是販賣各種物品的精緻小店,形態各異的雕像、藝術花紋不時在視野中出現,精美的魔法物件織出淡彩色的流光、花朵繽紛鮮艷,甚至各個店面前的招牌都是形態各異,充滿藝術氛圍,音樂聲由擺設華美的小吃店裡流淌而出,街道之上,貴族、商人、傭兵、冒險者絡繹不絕。

    緩緩地走過街尾,他默默地數著城牆邊上小門的數量,這些巨石製成的側門只做應急之用,平日裡為由大門附近的一扇可以開啟。數到當初巴庫斯所說的第八扇時,已然到了半圓形的街尾,山壁在前方被修理成了無數雕像的彙集地,一個華美清澈的小噴泉正默默的工作,一側的城牆之上掛滿青苔與籐蔓,但根據痕跡來看,這扇門近期還有過開啟的痕跡。走到近前,望著厚實的石門,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驚動裡面的人。正用力推了兩下,在街道對面開店的一個商販已經熱心地叫了起來︰ 「這位先生,這裡面住的是一個很凶的人啦,你不要隨便亂推,當心有麻煩哦。」

    說話的是一個滿臉雀斑的年輕姑娘,望著唐憶的樣子,臉色微微有些發紅,點了點頭,唐憶正說聲「謝謝」。轟的一聲,巨大的石門已經由裡面拉開,出現在唐憶面前的,是一名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魁梧,腳上卻有些了。這男人以嚴肅的目光盯著唐憶,對街的年輕姑娘驚呼一聲跑回了店裡。唐憶笑了笑,拿出當初巴庫斯給他的老舊木製名牌。

    「你好,是卡魯先生嗎?請問有位叫巴庫斯的老爺爺是住在這裡嗎?」

    望著那木製名牌,那男人的臉色緩和了一些,身體往旁邊一移,讓出了位置︰「請進來吧。」他粗聲粗氣地說道。

    「謝謝。」進入石門,內裡卻仍舊是還未開發的山嶺景象,不遠處的前方有一個小小的空地,簡陋的石製房屋,空地上有簡單的晾衣架,溪水從房屋的後方折轉而過,空地一側載滿樹木,一條小路就在這裡斜插而上,遠遠的,巨大的王蛇雕像比廣場上眺望時更加威嚴,黑色的身體,血紅的蛇信,俯瞰下方的一切。

    「從小路上去,過了雕像,你便能見到他了。」

    轟的一聲,石門在身後被卡魯單手關上,隨後,傳來了簡短的提示聲。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10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0-9-6 11:20 PM 編輯

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十七章 劍聖

悍中年的提示一路往上,兩旁是茂密的草木,一縷縷隙間投下,溫暖寧馨的感覺。道路看來不常有人走或者走的人並不多,細碎的雜草分佈其上,在一處地方唐憶稍稍停留了片刻,因為林間分佈的已經不是雜草,而全都是一種長長的篙草,看起來有人刻意種植。草的本身價值不大,由於可以長得很長,往往用來製作一些草籐的編織物,唐憶之所以能瞭解這些,倒是巴庫斯在丹瑪講故事時幾次提到,看起來他對這種草相當青睞。

    除了那一片被刻意培植的草地,一路之上便沒有更多奇怪的東西,在唐憶之前看過的小說或者故事裡,如果有人要去見類似巴克那羅夏一般的高手或者天下第一人時,一路之上總會有許多考驗,然而這樣的擔心並沒有實現,道路從王蛇巨像下的陰涼處繞過,隨後,唐憶便看到了在不遠處山隙間的一片平地,而一所規模不大的兩層別墅,便坐落在那花草環繞的空地間。

    此刻太陽微微西斜,從側面的山峰上照下,在空氣中割出清晰的陰影。小別墅紅瓦白牆,一半沐浴在陽光下,一般籠罩在淡淡的陰影裡,四周的花圃修剪整齊,欣欣向榮,寧靜而致遠。身著金縷白袍的老人,便在小路前方修剪著一顆花樹,見到緩緩走來的唐憶,老人放下剪刀,露出熟悉的笑容。

    「阿爾,歡迎來到伊夫利特之城。」

    老人的聲音朗然而響亮。充滿生命地活力。唐憶笑了笑︰「巴庫斯爺爺。」

    「喔。」聽得唐憶的稱呼,老人顯得相當的高興,「我剛才還在想,假如阿爾你叫我奇蘭大公爵或者其他的一些什麼,我一定會很生氣的。巴庫斯是我小時候的名字,後來行走天下,也常常用他,相對於難聽又拗口的巴克那羅夏,我還是比較喜歡這個啊。」

    「呵。」唐憶笑道。「我剛才也在想,假如不小心惹惱了天下第一的劍聖前輩,這條小命可就難保了,所以還是一上來就拉點交情。免得死得太難看……」

    這句話使得老人再次大笑了起來,也在這時,一個女聲從別墅中傳了出來︰「巴克?什麼事笑得那麼開心呢?」

    女聲稍稍有些老,而隨著這句問話。一名老婦人已經推門出來,不過,雖然從氣質上看出她有了一定的年紀,但是那張臉卻絲毫不會給人垂垂暮年地感覺。額頭上皺紋不多,眼角有著淺淺的魚尾紋,樣貌上看來。這位老婦人年輕時必定相當美麗。時間的流逝只將這美麗轉化為慈和與安詳。鼻樑上架著一副粗框邊的眼楮,看起來像是在做針線活。與巴克那羅夏一樣,很能給人以親近地感覺。而見到了唐憶,老婦人眼中也陡然亮了起來。

    「哦?你是巴克說的叫阿爾的那個孩子吧?真的是嗎?長得和加百列小時候有些像呢。巴克,你讓人家孩子站在外面幹什麼,還不快進來!」

    「呵,阿爾你應該看出來了吧,這位就是伊夫利特之城真正地主人,她叫弗洛,你可以叫她奶奶。」巴克那羅夏向他擠了擠眼楮,「雖然她心裡希望的是所有人都只叫她到姐姐,這點倒和那位露西妮小姐差不多……」

    「巴克你說什麼呢!?」

    「呵,弗洛奶奶你好。」唐憶笑著鞠了個躬。

    「哦,好、好……快進來吧,加百列小時候也像你一樣討人喜歡……」

    可以看得出來,這一家人對自己的喜愛,大抵都來自於加百列的緣故,不過唐憶自然不至於為此感到不適,隨著弗洛賽碧娜地招呼,一旁的老人笑道︰「好了,我們快進去吧,弗洛,你不是在熬果子茶嗎?不會又燒掉了吧?」

    「呀,我得快進去看看。你快帶阿爾進來,別在外面傻站著了。」

    老婦人說著,慌慌忙忙地跑了進去,巴克那羅夏招呼著唐憶進屋,一面笑道︰「弗洛她迷糊慣了,呵,很多年前就一直這樣……」

    屋裡隱隱傳出「巴克,不許在孩子面前說我壞話。」的聲音,進入房間,是與一般貴族相比都算不上寬敞地客廳,擺設更是稱不了奢華,唯一地特色是到處散佈著草編地物件,墊子、枕頭、細緻的草簾,各種玩具,譬如說草編小狗,可愛地魔獸等等,圖案精美,花式繁多,當中的桌上還有一小捆經過了處理的長草以及編了一半的小草墊。儼如進了草編物品的陳列館。望著這樣的情景,唐憶不由得有些錯愕,巴克那羅夏笑著揮了揮手︰「隨意、隨意,編草是弗洛從來的興趣,這些也都是她的傑作,呵呵,當初與她相識的時候,她就在同盟(指已經解體的十三國同盟)那邊開了一間編織店,不過當時手藝差勁,連門面的租金都賺不回來……」

    預感到裡面煮東西的妻子又會發怒,他連忙轉開話題︰「呵呵,不說這個、不說這個……這一年來,我聽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情,怎麼樣?還好吧?」

    「巴庫斯爺爺。」感覺到對方的關心,唐憶深吸了一口氣,欲言又止,「……伊芙死了。」

    張開了嘴,但終於沒有開口,巴克那羅夏

    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過了好半晌,方才說道︰「嗯,了……我很抱歉,她的事情,雖然有的東西無法避免,但我的確是有能力在其他的方面對她做出幫助的,當時如果做了,甚至只是隨口說了一句,我想她不會落入後來的境地……可我終究沒有做……」

    「不,呵,我想那不是任何人的錯……」搖了搖頭,唐憶回想著那整件事,「假如那惡魔的詛咒沒有清除。我想悲劇總是會發生地,伊芙是那樣的性格,她不會容忍自己傷害到其他人,到最後……」

    沉悶的氣氛大概並不適合巴克那羅夏這樣開朗的老人,默然片刻,他「呵呵」笑了起來,伸手在唐憶身上拍了拍,「放心吧,後來不是沒找到任何證明伊芙已經死了的線索嗎?連那只變異的歐姆羅也沒有找到。根據我冒險多年的經驗,我的那些個敵人啊,假如有大難不死的,一定會掉下某某懸崖或者進入某某密境。在裡面得到了驚世駭俗地武器或者咒法後再出來尋仇,結果就是讓我徹徹底底的再殺一遍。假如那些傻瓜都有這樣奇遇的機會,伊芙那麼好的女孩子沒理由不會,等到有一天她會再回來……呃。我想伊芙喜歡你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

    「呃,這個……」

    「呵呵,你果然知道,我就說啊。連我這麼個不解風情地老頭子都看出來了,阿爾你這麼聰明沒理由不知道吶。感情債,最難償。到時候阿爾你可要做好取捨啦。」想了想。老人又笑著加了一句話上去。「說起來,我教了她彈琴。那可算是我的弟子,天下第一劍聖的弟子,這個身份夠厲害了吧,如果你敢讓她傷心,可就得當心嘍!」

    「呵……」雖然留有一絲希望,但在唐憶心中,伊芙會沒事的可能,基本上接近於零,這個話題到最後也就只做玩笑揭過,寒暄片刻,唐憶也終於提起正題︰「巴庫斯爺爺,加百列先生他……」

    「他是叫你帶給我一些東西吧?」唐憶話沒說完,已經被巴克那羅夏淡淡地打斷,而當唐憶點頭,老人低著頭,淡淡地笑了起來,「有關昆恩堡地事情,我聽約書亞跟我說過了。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在昆恩堡演奏過一遍的靈魂之樂吧?」

    「嗯。」點了點頭,「加百列先生的靈魂,我沒有能力將他保存到與您見面的時候,他叮囑我給你帶來這段音樂,但是具體地事情……」

    「具體的事情,今天就不說了。」帶著和煦的聲音,巴克那羅夏搖了搖手,「阿爾,也許你會覺得做作了,但是現在,我是以阿特羅卡奇蘭大公爵、伊夫利特前代家主,同時也是一個父親地身份向你道謝,謝謝你為我們這一家人所做地事。」

    雖然是坐著,但是巴克那羅夏地頭緩緩地低下,代表著感激與鞠躬的姿勢做出,唐憶一時間還是感到無比地慌張,連忙揮手站起來︰「呃,這個……巴庫斯爺爺,這都是我應該做得事情……我也得到了很多……」

    「前幾天,芭芭拉來這裡找過我們,這是十七年來她第一次踏足這座原本傷害過她的城堡……」淡淡地笑笑,巴克那羅夏揮手示意唐憶坐下,「簡單來說,加百列那孩子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芭芭拉願意再次冠上伊夫利特這個姓氏。我得回了一個出色的兒媳與一位出色的孫子,作為一位老人,這是最令我和弗洛欣慰的事情。而這些都得感謝你,阿爾。」

    「真的沒什麼。雖然只是短暫的相識,但是加百列先生教了我很多的東西,對我來說,那也是無價的財寶。」

    「其實……有關加百列那孩子靈魂未散的說法,原本伊琳娜那個小姑娘也跟我說過,但老實說,我是老了,雖然才只有六十歲--呵,不是也有許多可以活到一百多歲的人嗎,但是--假如還是年輕的時候,我想我會親自前去探究,而不是隨口敷衍那個小姑娘,讓她幫我去看看,假如不是這樣……我至少可以見那孩子最後一面,甚至於……讓他繼續生存下來……」

    說到加百列時,這位老人的臉上才真正展露出哀傷的神色,唐憶沒有說話,因為他明白,這個時候他並不需要自己的安慰。過得片刻,巴克那羅夏揮了揮手,輕輕地笑了起來︰「有關於那段靈魂之樂,其實在十八年前那孩子便跟我提起過,當時我正從艾德台地出來不久,他跟我說起這段僅僅存在於理論上的東西,然後回去丹瑪逐漸完善。我想阿爾你也聽說了,我有一位朋友,詛咒纏身二十多年,一直都在痛苦中掙扎,他是被特殊方法下了詛咒的人。比一般人地詛咒更加複雜難解,而這段靈魂之樂,便是加百列那孩子針對詛咒創造出來的應對方法。」

    聽到這裡,唐憶心中劇震,這樣說來,假如自己早一步得到這樂聲,或者伊芙便能夠得救了,當然這樣的設想沒有意義。只聽得巴克那羅夏繼續說了下去。

    「冥界法則是我也同樣敬畏的東西,對於那孩子我一向有信心。但當時沒想到的是,不久之後他便出了昆恩堡的那件事。當然,更沒想到在十八年後

    ,他會通過這樣的方式將成果帶到我的面前……呵。難說,不過今天恐怕不適合再讓阿爾你去見那位病人,我想,這些天如果有空。阿爾你能夠盡量多來這裡幾趟嗎?我們這裡一向冷清,不光是治病,能夠來這裡陪我們說說話,我和弗洛也會跟高興地。」

    「啊。呃,呵……好啊。」頓了幾頓,唐憶方才笑著點頭。「其實我和菲利克斯、文森特參加了比武大賽。不過……當然我是替補啦。平時也沒什麼事情,要時間的話再多不過了。我每天下午過來可以嗎?」

    「當然。不過最好是午飯前過來,到這裡來吃飯。」弗洛賽碧娜。夏烏佳的笑聲從裡間傳出來,隨後卻間她托著一隻盤子走了出來,隨後將盤子裡裝有紅色黏稠液體的瓷杯放在了前面地桌上,「你知道,吃飯的時候只有兩個人,又沒什麼話說的滋味可寂寞著呢,可巴克又說那些孩子不成材,也不想培養更小一輩孩子的優越感,連帶著我也無聊,阿爾你能過來是最好不過啦,一定得過來常常我地手藝啊。」

    「呵,我一定來的,弗洛奶奶。」

    「喔,我也支持阿爾過來。」拿起瓷杯中熱騰騰的飲料,放在嘴邊喝了一口,巴克那羅夏瞇著眼楮笑起來,「因為阿爾的手藝比你好,我也免受荼毒嘍。」

    「哼,告訴你,老頭子,是阿爾在這裡,我才不跟你吵地。」弗洛賽碧娜扶了扶鼻樑上的眼楮,隨後笑著轉向阿爾,「對了,阿爾,我聽說你也認識海茵,是吧?聽巴克說你和海茵還是好朋友哦。」

    「呃,這個……」想起與海茵之間的過節,實在很難定義雙方是不是「朋友」,弗洛賽碧娜笑了起來︰「好啦好啦,我明白地,男孩和女孩之間,總是很難定位彼此地關係,雖然你跟海茵之間後來有了些小小地摩擦,但是歡喜冤家就是這樣來的嘛,阿爾,海茵那個孩子其實很不錯地,她只是小時候遇到過太多的事情,後來被不適當的人救了,不得不做一些違心的事情,但是對於救命之恩本就該報答,這樣的孩子,不是更加顯示出品質的難得嗎?阿爾我告訴你,追求她的男孩很多哦……」

    儼如推銷自己的孫女一般,弗洛賽碧娜小聲而又神秘地說著海茵的好處,一旁的老人卻不由自主地咳了幾聲︰「唔,海茵好是好,可大家的關係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

    「當然簡單!」伊夫利特家的第一人頗有威嚴了叉起了腰,「唯一的壞事就是救她的人錯了,當初要不是我們晚了一步,她便不是被艾德裡安救了起來,你想想,要是救下她的是我們而不是艾德裡安,一切的事情不就都解決了!」

    「唉。」巴克那羅夏歎了口氣,「可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

    「哼。」兩位老人看來習慣了這樣的鬥嘴,老婦人努力板起惡形惡狀的面孔,卻絕對沒有半點的怒意在其中,也在這時,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哎呀,居然少拿了一杯果汁來,你們先等等。」隨後進入裡間,端出一杯果汁放在桌子的空處。唐憶微感疑惑,巴克那羅夏卻笑了起來︰「呵,是給窗台上的那位小姐的。」

    話音剛落,桌上的果汁已經憑空向窗台飛了過去,唐憶扭頭望去,只見敝開的窗台之上不知何時已經坐了一個人,修長曼妙的身姿,黑色的輕紗長裙,以公主般優雅的姿勢拿著杯子輕抿一口。巨大的死鐮便斜斜的架在她身體的一側。

    「唔,有點酸,櫻桃稍微放多了幾顆……」淡然優美的聲音做著品評,隨後那深邃明亮的眸子望向唐憶,綻放出一絲笑意,「這麼快就又見面了,阿爾。」

    「呃,這是……」眼見露西妮的再次出現,似乎巴克那羅夏夫婦也毫不驚奇的樣子,唐憶不由得微感錯愕,按理說來,這樣級別的高手剛剛才下了戰書,再見之時便是履行戰約的時刻,可怎麼也不該這麼快就打起來啊。

    望見唐憶的樣子,露西妮又是嫵媚的一笑︰「不明白嗎?呵呵……上午的那場表演,當然是騙人的,我們之間如果真的會打起來,那麼我絕對不會先還打個招呼,直接就送他上天堂了。這個老傢伙精得像鬼一樣,上午的騙局純粹是給那幫傻瓜一個下馬威。而所謂艾德台地的約定,阿爾你以為就是決鬥嗎?」

    「呃,那是……」

    唐憶疑惑的目光中,一旁的巴克那羅夏緩緩做出了解釋︰「十八年前艾德台地的約定,是我以我最大的能力找到月之石,而黑夜妖精一族則告訴我通過月之石解除惡魔詛咒的方法,呵呵,雖然現在還沒有確切找到,但是至少有了這個……」

    他說著,從身後的草墊下抽出一本老舊的羊皮書卷,順手扔給窗台上的露西妮。輕笑一聲,露西妮晃動了手中的東西︰「想知道這是什麼嗎?呵,這就是你們參加那個什麼大賽要搶的東西……」

    「……朝聖之路!」



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十八章 重逢

巴克那羅夏手中見到《朝聖之路》這份傳說中的獎品唐憶一跳。經過解釋方才知道,這本書原本就是由伊夫利特家的一個探險團得到,呈交上層之後自然是到了巴克那羅夏的手中,經過各種方法的鑒定,書是真的,然而即使以巴克那羅夏的能力,花了三個多月的時間,仍舊沒有解開書中有關聖子天一隱居地的記載,此時正好遇上半獸人入侵的消息確實,精英大賽召開在即,巴克那羅夏便直接將寶物呈交,作為了大賽第一名的獎品。

    「……書的每一頁,都經過了幾十道已經失傳的魔法工序製作,根據典籍的記載,這的確是一千八百年前的傳奇英雄銀河。亞蘭斯所作,他稱得上是聖子天一最好的朋友之一,晚年時期曾經做出近乎正式的聲明,說他將聖子天一的最後隱居地記載於這本書上,這當然不可能是為了書的銷量而做的噱頭。但是到了現在看來,近兩千年的時間過去,書裡的很多東西都已經無可探查,他在書中記載的又只是早年應對太古獸奔時的一些瑣事,對於聖子天一的隱居,根本隻字未提,經過了三個多月的歸納,結論是沒有線索,目前來說,就只能尋找這些魔法或者書本本身有沒有隱藏什麼秘密……」

    現今大陸之上,巴克那羅夏不僅是聞名天下的第一武者,作為冒險者或者尋跡者的名氣也同樣巨大,一流地推理能力加上淵博的知識。幾乎可以斷言,他無法解決的謎題,整片大陸上也沒有第二個人可以解決。露西妮雖然強大,但對於這四千年來的文字、地理、歷史等東西都相對生疏,她所精通的,是魔法方面的知識,不過,結合她與巴克那羅夏兩個人的力量忙活了一下午,仍舊沒有任何的線索出現。幾人也就暫時對這本書死心,其中倒是唐憶偶爾出些火燒水侵的提議,鬧出了不少笑話。憑著巴克那羅夏地王蛇之晴與以刺客為正職的黑夜妖精的敏銳,單純物理結構上的秘密根本沒有任何躲藏地餘地。而當他提議以噬魔體驅散書上的魔法。露西妮就更是笑著一指點在了他的額頭上。

    「笨瓜,噬魔體不過是一種天生的驅散術,你當是天下獨一無二地異能嗎?武者的鬥氣、煉金師的禁靈領域都是這樣的驅散術,魔法上就更有無數中可以達到相同效果地方法。如果只是要驅散,我的噬魔體可比你強大十倍呢。能夠真正運用上噬魔體體質上的特殊點達到某些效果地,就只有當初地深藍一族而已。何況你把這本書地魔法驅散掉了,我們還怎麼當成獎品拿給其他人?」

    能夠成為露西妮這個程度的強者。絕對不會認為自己無法解決地事情便沒有人能夠解決,巴克那羅夏在研究無果之後將書交給精英大賽做獎品,露西妮自然也會打這個點子。將這本書以這樣的渠道流出。此後覬的人、貪心的人混亂成一團。動腦筋的人多了,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將謎題解開。因此現在可以將它扔來扔去。事情過後,還是得將之作為獎品頒發給大賽的第一名。

    幾人一塊動腦筋沒有結果,將近傍晚時分,露西妮帶著書離開,準備獨自一人繼續研究。約定了第二天會過來,唐憶與露西妮一同告辭離開,下山的小路上兩人隨口說些閒話,倒是臨卡魯居住的小屋不遠時,露西妮神色頗有些嚴肅地跟唐憶說了幾句話。

    「……在丹瑪的時候,我想著將巨神兵解放,給你和那位小雪姑娘一個相對平淡的生活,但後來顯然搞砸了,這件事情到了現在,跟你有牽絆的人已經這麼多,老實說,短時間內你要歸於平淡恐怕不可能了,因為在這千絲萬縷的聯繫背後,有一個巨大的、甚至連我也無法掌握的陰謀在進行,我知道了一些東西,將來絕對會跟你身邊的那些朋友產生聯繫,以至於將你也深捲進去,無法自拔,但是我不能跟你說,你得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應付這一切……」

    「坦白講,我不怕你產生依賴心,黑夜妖精是一個恩仇分明的種族,憑著當初的那些事情,只要你提出請求,無論是殺人還是什麼,我都會出手幫你,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不讓你死。但是不經過鮮血的劍沒有真正的鋒芒,背負不了命運的人永遠只是個孩子,如果我能夠輕鬆地處理下這一切,我倒寧願你永遠只是孩子,但是行刑者最重要的是自知之明。我能夠幫你處理的東西,很狹隘,所以我必須給你以考驗和磨練,直到你得到真正的力量……」

    「……在這其中,預先說明,你也許會失去一些東西,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地會失去一些東西,因為在你背後,很可能會與你產生摩擦的那股黑暗力量很強大,強大到……無論是我還是巴克那羅夏,與之對敵都沒什麼把握的程度,但最後我還是想給你一個選擇,你是選擇自己面對它,還是讓我告訴你這些事情,幫你解決這一切……」

    一隻手伸到唐憶的肩上,夕陽之下露西妮的笑容和煦淡然,這種與唐憶心中這位黑夜妖精尖銳張揚毫不搭調的氣質使得唐憶有些感動,鼻中傳來幽然的暗香,他也是一笑︰「有……這麼嚴重?」

    「相信我,我難得這麼嚴肅。」

    「呵,我……」微微苦笑,過了半晌,唐憶方才抬起頭來,「我知道這很蠢,但老實說……我在害怕……還有點興奮。大概是你說得太突然,我還沒什

    的認知,但是……希望那會很有趣,是嗎?」

    頗有些語無倫次地說完這些話,露西妮的臉上漸漸露出了欣慰地笑容,點了點頭。唐憶笑道︰「我在想……你現在看起來真像是我的姐姐。假如我有一個姐姐,應該就……」

    「呵,阿爾你知道逆位變遷到底是怎麼樣的技能嗎?」

    「呃?」

    「在外界的認知中被稱為黑夜妖精的夫妻技能,要得到雙方的力量,首先得開放雙方的心靈,在心靈的交流中,彼此會不由自主地產生親近感,到最後……呵,你可別把我真的只當成是你姐姐。因為也許……嗯,假如姐姐地這個身份會令你感到興奮,你這樣想也沒關係了……」

    望著那張貼近自己身前,有些曖昧又有些惡作劇般的傾城笑容。唐憶一時間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甚至片刻前還在嚴肅討論的話題一時間都被轟飛腦後。隨即,黑夜妖精凌空飛起,帶著銀鈴般的笑語向夕陽飛去。

    「呵呵……阿爾。還有個嚴肅地話題哦,假如有一天,你面臨了荒界之錘,在你自認為沒有達到巴克那羅夏老頭或者是我的程度之前。只有一個字是你可以選擇的--逃!」

    *********************************************************

    叫了一輛馬車回到位於帝國大道的別墅,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晚餐在魔法燈光渲染地柔和氣氛下進行。克娜興奮地說著今天比賽時的拉風場面。兩場預賽。在菲利克斯的帶領下己方毫無懸念地取得勝利,由於是混戰。克娜也上台威風了好一陣,雖然只是感受到那緊張的氣氛,但是希望成為小小冒險者地夢想卻已經為之沸騰。

    撇開《朝聖之路》的事情,唐憶提起在巴克那羅夏那兒的經歷,問起巴克那羅夏那位被詛咒地朋友到底是什麼人時,凱瑟琳夫人與芭芭拉都搖頭聲稱不知,相對來說,芭芭拉所知道地事情倒還多了一點,那個人地身份,當初加百列是知情的,然而面對著當時最愛地芭芭拉問起,加百列也是諱莫如深,不願意坦白。對於加百列的性格,芭芭拉清楚,唐憶也有些瞭解,這件事必定是牽涉了許多的與之親近的人,恐怕是跟伊夫利特整個家族都有關係,加百列才會有這樣的態度。

    關於露西妮的說話,唐憶自然不敢怠慢,稍稍問起有關荒界之錘的事情,作為與七日審判錄、八星蛻並稱三大主宰級神器的這個名字,唐憶也有印象,但具體功效卻並不知道,此刻問起,在文森特的回答下,方才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

    「……三大頂點神器中唯一的攻擊類神器,原本單純當成武器的神器其實只是這類東西的下乘,真正說得上神效的,要麼像七日審判錄那樣記載了天地規律、神的思維,能夠看到過去未來。要麼便像八星蛻那樣通過無數的變化,做到世界上一切的事情。但荒界之錘之所以會排在神器的頂點,理由在於它的攻擊屬性,是最純正的生命力量。」

    「……傳說中生命之神用於創造這個世界上一切生物的神器,擁有著最為龐大的生命力量,說起來生命力量是個好東西,魔藥學的本質,也是激發出各種植物中的純正生命力。傳說中荒界之錘的每一擊,都會迫發出無比龐大的生命力,只需要千分甚至萬分之一,就可以輕易治療一位瀕死之人,甚至讓人返老還童,達到生命的巔峰,但問題在於,如果沒有神一般的思維,普通人根本無法控制住它的出力,因此它也只能用來殺戮。」

    「……以目前大陸的武力水平來說,任何用來殺戮的功法、任何人都不會對生命力量產生抵抗力,也就是說如果有人拿著荒界之錘對你攻擊,除了躲開,生命力量會無視任何的防禦施加到你的身上,你會全盤接納。想想看,像是大拍賣一樣的生命之力,能夠輕易治癒上千上萬人任何的疾病,眨眼間你的整個身體會回到巔峰的時刻,然後生命力繼續運作,再一個眨眼你的身體無法控制地生長,幾千幾萬倍的速度,然後……大概人會像羊皮氣袋一樣的脹大,『碰』的一聲,西瓜一樣的爆炸……」

    「……呵呵,無法正面抵抗的攻擊會令人頭疼得要命。而更重要地一點是,使用荒界之錘的人雖然無法用來救人,但是由於本身在生命力的保護之下,只要不是砍頭或是轟爆心臟這樣的瞬間致命傷,小打小鬧的攻擊不會在對方身上留下任何的傷害……咦?阿爾你幹嘛問這個……」

    「唔,呵呵,好奇而已……」

    「好奇也沒用啦,荒界之錘的上次出現也是在一千八百年前,太古獸奔使得整片大陸天翻地覆。什麼神器都出來了,不過從那以後,這把錘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理由在於……據說當時的使用者用這把錘子敲中了一隻像山一樣的魔獸之王。然後這隻怪物到達了巔峰並且開始進化,那可憐地傢伙在人類中雖然無敵,照樣被連人帶錘吞掉,連渣都沒能剩下。後來那只魔獸之王據說取得了智慧,變成了神……嗨,總之是不見了啦,說不定現在還帶著錘子在哪裡活得好好的呢……」

    露西妮會提到荒界之錘自然其來有自。一時間理不清什麼頭緒,也只能將這件事放在心底。第二天上午隨著菲利克斯等人去參加

    賽的預賽,巨大的競技場中人頭攢動。足以容納五館。比之古羅馬鬥獸場還要宏偉廣大。下方建起十多個臨時的擂台,唐憶就坐在擂台邊的選手席位上。聽著那如潮的歡呼聲,五名解說員籍著魔法擴音陣大聲評點著所有地賽事,四周望去,到處都是黑壓壓的觀眾,看起來比奧運會直播還要熱烈。這也難怪,縱然是魔法的世界,娛樂其實並不多,預賽的門票算不上貴,這次盛會又是掛著光神宮地大名舉辦,有條件過來觀看的基本上都會過來湊熱鬧了。

    這次的比賽,依舊沒有什麼懸念,菲利克斯地吞天魔狼殺一出,戰局基本上就定了下來,克娜在旁邊興奮地用著煉金術,文森特則基本上是在旁邊坐了一小會兒。根據文森特地推測,大概是因為加百列地關係,光神宮一方的人對自己一方很是關照,抽籤時給己方選了個好地流程。昨天比賽時,那位伊斯特羅白衣主祭就隱約透露過這樣的信息,看來這是在示好。

    中午時去到王蛇之城,依舊是昨天的小路,在巴克那羅夏的小別墅中吃了午飯,稍稍休息之後,他們踏上了一條更隱秘的道路。

    穿過一側的小樹林,打開位於山壁間的隱秘石門,隨後是長而濕潤的山間隧道,大約走過十分鐘左右,三人進入一處位於山腹間的空地中,陽光、草地,巨大而豪華的建築,四周無比靜謐,連鳥兒的聲音都沒有,房屋雖然豪華,但四壁明顯有修補的痕跡,山壁和草地也有著被力量強行損壞的跡象。巴克那羅夏等人敲門時,開門的是一位看來比兩人加起來還要老的老婦人,穿著緊裹全身的斗篷,虛弱而憔悴,倒與當初的伊芙有些類似。

    莫非她的身體也在變異?唐憶不由自主地這樣想。

    據巴克那羅夏的介紹,這位老婦人名叫邦妮,與巴克那羅夏曾是兒時的夥伴,眼見有陌生人到來,這位老婦人明顯有些驚奇,然而在唐憶恭敬地叫過「邦妮奶奶」後,還是虛弱而有禮地打過招呼。她的身體虛弱,話也不多,只是在巴克那羅夏與弗洛賽碧娜問起一些情況時才簡短的回答一句。

    相對於巴克那羅夏與弗洛住的小別墅,這所大房屋明顯奢華得多,從客廳到走廊,各種精美珍貴而由不至於庸俗的擺設,簡直極盡豪華之能事。只是偶爾顯出的被破壞痕跡會使氣氛變得相當突兀,這裡的主人,似乎是一個相當有暴力傾向的人。

    稍許寒暄之後,四人來到二樓透光性最好的一間臥室,這時唐憶已經知道這所房屋中還住著一位叫尼古拉斯的人,便是那邦妮的丈夫,據說也是巴克那羅夏兒時的玩伴。推開門,陽光從上方珍貴的透明琉璃窗中灑落下來,寬敞的房間中央是一張大床,被蚊帳圍得嚴嚴實實,但縱然邦妮很快地跑了過去,在她做出遮掩之前,唐憶還是看到了伸出蚊帳的一隻已然惡魔化的紅色巨掌。

    察覺到有人來,蚊帳中的人似乎很不耐煩地翻滾一下,邦妮連忙拉住了他地手。坐到床邊。弗洛賽碧娜也走了過去,巴克那羅夏則是指著房間角落裡的一架鋼琴點了點頭,無聲地說出一句︰「麻煩你了。」

    片刻之後,靈魂之樂漸漸響起。

    在昆恩堡的靈魂之樂,為了追求華麗的效果,加百列用過無數種奇怪的樂器方才完成,但此刻雖然只是鋼琴的彈奏,音樂的本質卻是不變。當那能夠安撫人心的旋律響起,四周立即便被籠罩在一股安詳寧靜的氣氛當中。邦妮與弗洛賽碧娜坐到床邊,一動也不動,光芒從天空灑落,巴克那羅夏輕緩地走到陽台上。大概是想起了加百列,神情變得格外傷楚。不一會兒,蚊帳裡傳出平穩地呼吸聲。

    時間就在這樣寧馨的氛圍中持續了十多分鐘,音樂聲漸漸停止。但是人們都沉浸於這旋律當中,就連身為彈奏著的唐憶,也靠到身後的牆上好半晌不想動彈。過得一陣,巴克那羅夏在門口向他揮手。回到客廳,老人拿出一瓶並不醉人地紅酒倒了兩杯,紅酒還沒喝完。弗洛賽碧娜也輕輕走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兩個人都睡了。很舒適的樣子……這麼多年來的第一次……」語音低回,老婦人舉起手擦去眼中的淚水。過得片刻。唐憶方才說道︰「只是能夠讓他們好好睡覺而已,如果要起到什麼效果,短時間內恐怕不行。」

    「如果有空地話,最近一段時間盡量過來吧。作為回報,這裡有很好的紅酒。」巴克那羅夏淡然一笑,唐憶點了點頭︰「我每天都會過來的。」

    「如果時間忙的話,叫巴克幫你在宮廷議會上說上幾句話,你知道……我們夫妻欠邦妮和尼古拉斯很多……」一旁地弗洛賽碧娜柔聲插上一句,巴克那羅夏不置可否的一笑,唐憶道︰「呃,這個……謝謝弗洛奶奶,不過我答應了露西妮,要盡量給自己一些挑戰。」

    巴克那羅夏讚許地一點頭︰「必要的時候我會插手,不過阿爾有能力解決他自己地事情,我們之間,還是只談紅酒就好了。」

    三人坐了許久,大概有一個小時地時間,邦妮方才從樓上下來,精神明顯好了許多,當弗洛說起唐憶會每天過來,她便一連道了幾次謝,倒弄得唐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過得片刻,三人經過那通道回到外面地別墅,一路上弗洛又跟唐憶說起海茵的事情,回到

    草編物品地小客廳時,巴克那羅夏笑了起來︰「說起有個小店在這裡呢,阿爾你想去看一下嗎?」

    「小店?」

    「是啊。」弗洛笑著接續道,「我從小的時候練習魔法集中力就是編這些東西,不過那時編的東西太雜,後來弄得魔法力亂七八糟的,有時好有時壞……呵呵,教海茵時我只教她編墊子,那段時間我們祖孫倆就是一天到晚編啊編啊,後來這些墊子積累太多,巴克就提議在外面開個店,呵,這傢伙一天到晚就想著開店……」

    「因為我認為那是接觸這個世界最好的辦法。」老人笑著解釋,「接觸這個世界、瞭解這個世界、溶入這個世界,沒有任何途徑能夠比得上開一間小店了,我那幾個孩子小時候都被我逼著開過店,當然對海茵是自願。」

    「後來那孩子真的開了間店,不僅賣墊子,還賣花草香油,一些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後來她離開這裡,店也就那樣關了……喏,這是鑰匙,就在第六層的街上,一個小店面,名字叫『小草居』,說起來,那孩子一直以為自己就像是根小草,沒人喜歡沒人在意的……」

    說起海茵,弗洛眼中又有淚水出來,望著她遞來的那把鑰匙,唐憶歎了口氣方才接下,因為巴克那羅夏說︰「那店關了之後,我們一直沒去看過,因為那是她的店,相信她也不希望有長輩插手吧。但你是她的朋友,如果有時間,幫忙看一下,整理一下,她應該也會高興的。」

    就這樣,被兩人強留下來吃過晚飯,幫忙洗了碗後,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離開別墅,從卡魯守護的側門離開。第六層的街道上漾起點點的魔法燈光,大多數的店都沒有關門,但遊人已是不多,唯酒館熱鬧非常,不時有勾肩搭背的冒險者笑鬧著從唐憶身邊經過,春末夜風微涼,在那間掛有「小草居」招牌的小店面前,唐憶停了下來。

    木製的招牌已經老舊,可以看得出很久沒人打理的情況,石製的房屋旁有著裝飾性的籐蔓,時間久了,綠色的顏料也漸漸褪去,單扇的房門緊閉,唐憶在那裡站了一會兒,掏出鑰匙開門,左右擰動幾下,「 」的一聲,門像是發出了久違的聲音,緩緩打開。隨後,灰塵簌簌而下。

    在指尖聚起魔法的火光,走進漆黑的房內,房間不大,四周是陳列物品的架子,中間有桌椅,前方是一張半人高的櫃檯,後方還有一間作為臥室或者儲藏室的小屋。唐憶點亮當中桌子上的蠟燭,隨後找到了魔法燈光的開關,運起魔力撫過之後,白黃綠三色的光芒開始亮起,照亮了整個小店。

    可以看得出來,這間店花了主人不少的心思,各種各樣的物品並非是呆板而隨意的擺放,各種地方恰到好處地放置著花樣繁多的草墊,架子上有各種晶瑩剔透的小瓶、小型的鐵質或銀質飾物、可愛的小玩具、精美的扇子、羽毛筆、小碗、髮帶。這些東西陳列在一起,非但不顯得混亂,還能令人感到一種難言的藝術氛圍。但此刻看來,所有的東西都充滿了塵封的意味,地面上積累了薄薄的一層灰,桌子上插在瓶中的一束鮮花早已枯萎凋零,幾點草睫散落在櫃檯上,後方的椅子上還有半張未編好的墊子。而已然有些黯淡的魔法光芒,更將這種氛圍染上了一種淒然的美感。

    在店裡站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氣,拿起掛在牆上的一隻撣子輕輕拍打著一旁架子上的灰塵,突然間,一個聲音在門口響起︰「啊,小草姑娘,店又重開了嗎?」

    一回頭間,門邊一位青年男子明顯露出錯愕的神情︰「耶?你不是……」

    「以前這裡的主人,叫做小草嗎?」唐憶笑著問道。

    「哦哦,我知道了,你是新來租店的對不對,也難怪,小草姑娘這麼久沒來了……」那男子揮了揮手,回頭望了望身側,笑容有些悵然,「呵,你大概不知道吧,以前的店主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哦,她說自己叫小草,當然我們知道那是化名啦,不過那有什麼關係呢……幾年前她忽然從這裡消失掉,我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了,或許已經去跟人結婚了也說不定……啊,也難怪,一轉眼都幾年時間了呢……不打攪你了,再見、再見……」

    那男子笑著離開,唐憶凝立半天,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再一抬頭,街對面的魔法燈光中,一名頭髮花花綠綠的女子已然站在了那兒,神情微有些惘然地望過來,女子身著純白色的女式大衣,配合著彩色的髮型,身材高挑,成熟而優雅,然而當唐憶仔細看去,這才看清楚看髮型下白璧般的清麗臉龐,一直以來,她都是那樣清新自然的感覺,此時縱然不穿裙裝,頭髮也已經有了改變,但只要看見她的眼神,仍然能夠看出那樣的氣質來。

    兩人就在街道的對面,片刻的凝望。

    「……海茵。」最後,是唐憶輕輕地舉起了手,這樣叫了一聲。不久之後,那邊的女子側著頭笑了一笑,伸手舉起一個小小飾物,上面的魔法光芒正一明一暗地閃動,顯然作為頂級的魔法師,她給自己的店舖安上了一個小小的「報警器」。

    「我看見這裡又開門了,正巧在附近,所以過來看看……」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12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0-9-6 11:21 PM 編輯

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十九章 夜話

魔法燈光下,輕揚而起的灰塵,青蔥的指尖留戀地擦一件件物品。時間的聲音。

    「以前為了這家店,花了很多的時間,後來一下子走掉,可惜了……」俯身凝望著一瓶粉紅色的香水,輕柔淡雅的語音從海茵嘴裡流淌而出,「可是一直找不到回來的理由……」

    「弗洛奶奶他們一直想著你……」

    「嗯,我知道……私人方面,爺爺和奶奶都是那樣的老好人,所以我才敢肆無忌憚地欺騙他們。呵呵,好久沒見到這款手鏈了,可是當初我最喜歡的哦……」

    海茵頭也不回的敷衍,一時間唐憶也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氣氛又是微微的凝固,過了好半晌,才聽得海茵繼續發出了聲音︰「想起當初開始經營這家店的時候,真的很辛苦吶,一開始爺爺奶奶也沒給什麼錢,就是租下了空空的店面,我的私房錢呢,只夠買下幾個小架子。那時候賣的東西很單調的,沒錢進貨,就只能賣千篇一律的草編墊子,每天花些心思想著怎樣把墊子編的更好看,怎樣說些漂亮的話甚至用姿色去勾引人家多買一點。第一個月過去,房租都不夠交,但是好歹撐過了一段時間,也就漸漸好轉起來了……慢慢的進貨,一樣一樣絞盡腦汁地做設計,買了大招牌,纏著裝飾店老闆砍了好久的價才買下外面做點綴的那根籐蔓,牆腳的那副小畫我很喜歡。也是那時買下來地第一批東西……」

    「……好懷念吶,也只有在這裡,我才可以像這樣肆無忌憚地用上各種香水……」放下手鏈,她拿起旁邊的香水瓶,灑了幾滴在手腕上,低頭輕嗅,隨後將手腕上的香水在雪白的頸項上緩緩揉勻,姿態輕盈而優美,「可惜……雖然還是很香。可每瓶香水只有原來的一半,現在是賣不出去了……」

    這些香水並未經過嚴格的密封,當時間過去,也就揮發了大半。望著海茵挑選著一種種香水,隨口說著推銷詞彙,唐憶好不容易方才發出聲音來。

    「海茵,那個……丹瑪的事情……」

    「走吧!」

    「呃?」

    「呃什麼呃!你住城裡的帝國大道吧?」

    「是啊。帝國大道十二號……」

    「喔,我想也是那裡差不多了,要知道,主城那邊會關門。伊夫利特這邊也會關門,當然我知道你身上肯定有些東西可以隨時開城門,但如果想要低調一點。今晚又不打算在這邊睡旅店的話。現在差不多可以動身了……那是你一向地風格不是嗎?走啦!」

    瀟灑地一轉身。白色風衣的女子率先出門,隨後他們熄滅魔法燈光。關上店門,在海茵的帶領下,沿著青石的小道向下而去。

    「知道嗎?幾年以前這裡可不是這個店舖地,有個傢伙在這裡開了間很滑稽的小店哦……」

    「這裡也已經變了,以前那間店很小,招牌是一頭笨龍的形狀,現在變成嘟嘟怪了……」

    「啊,這片魔法路燈被打壞了麼?誰這麼缺德,以前這個燈很漂亮的呢,我還在上面畫了一個小人,你看……看不清楚了,真可惜……」

    「那邊要下去可原多了,跟我來這裡吧,當心哦,有點黑,而且有些陡……」

    彷彿從來都沒有嫌隙地兩位親密朋友,一路之上,海茵興致勃勃地為唐憶指點著周圍的建築,訴說她所知道的一些趣聞,並且領著唐憶從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小路往下,唐憶也是隨口答應,偶爾露出驚奇喜悅地樣子。大概下到第三層的主街道時,唐憶笑著說道︰「你對這裡可真夠熟悉的。」

    「這個當然啦,在帝都我可是地頭蟲……」女子笑著一個轉身,衝著唐憶倒退行走,手中很滑稽地拿出一把女孩子修指甲用地小刀,「好了,現在把身上所有地錢都拿出來!」

    「呵呵……海茵……」下意識地笑笑,隨後,唐憶認真地抬起了頭,「我說……我們可以自然些嗎?」

    因為這句話,某種由兩人營造出來地默契氛圍終於消失不見,漸漸的收斂起笑容,海茵收回小刀,倒退兩步之後停住,唐憶也跟著停了下來。兩人對視半晌,海茵雙手在腿側一拍,抬起頭來︰「我可以生氣嗎?」

    深吸了一口氣,唐憶輕聲道︰「當然。」

    話音一落,海茵驀地揚起了右手,「啪」地一聲,一個耳光重重地落在了唐憶的臉上。這一記耳光毫不留情,以魔法師的身份而言,力量大得出奇,以至於唐憶幾乎退後兩步,還未站穩,海茵已經低聲吼了起來。

    「你在騙我!從一開始你就騙我--你是故意要跟我接近的!」

    「我沒有!」

    「你有!」啪的一聲,又一記耳光重重地響起在唐憶的左臉上!

    「我沒有!想想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看看,那個孩子掉進了河裡,我去救他,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旁邊!」

    「你知道,你們預謀好的!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是在那條河邊,是在貴族學院的排練室,南茜那個時候就跟你說了我!她是和你們一夥的!」

    「我承認我一早就知道你,可我沒想過要利用你來幹什麼!我瘋了嗎?你是超階法師,而我那

    連個普通人都打不過!」

    「你有噬魔體!你鋌而走險!」

    「我又不是瘋了!」

    兩人在街道中央低沉而激烈地爭吵,不一會兒,街邊幾個傭兵模樣的人吹起了口哨︰「喔,美女,好樣的!別理那個娘娘腔,到我這裡來,你需要一個真正的男人給你安全感!」

    「是啊,我是XX傭兵團地XX。你可以信賴我!來吧,向我訴說你的心事會比向辛洛斯訴說更有效!」

    「哈哈……」

    「你們確定!?」爭吵之中的海茵驀然間回過了頭,右手隨意伸出的瞬間,轟的一聲,巨大的魔壓將幾個輕浮男人直接轟出了十多米遠,橫七豎八的倒成一片。

    「滾!」

    隨著海茵咬牙切齒的聲音,幾名男子以最快的速度掙扎起來,攙扶著消失在街道盡頭,這一幕使得街邊稀少地幾名行人駐足側目。也是這小小的變故。她的情緒似乎得以緩解,酥胸劇烈的起伏間,她再次望定了唐憶。

    「真地不是存心騙我?」過了好半晌,她才輕聲說出這句話來。

    「有想過……但是絕對沒有真的想去做--人格擔保!」唐憶誠懇地舉起三根手指。

    事實證明。唐憶的人品還是有幾分價值,如果是菲利克斯說出這句話,得到的回應大概便是「沒有地東西不要用來擔保」之類。但當唐憶說完,海茵以審慎的目光凝望半天之後。目光終於緩和下來,隨後轉身領路,兩人緩慢地向前走去。

    「我說……幹嘛不是想都沒有想過呢?」不久之後,海茵這樣問道。

    「每個人都會胡思亂想的不是嗎。自私和黑暗的慾望每個人都會有,但只要被道德壓制下去,那個人就還稱得上好人……譬如說我啦。偶爾看見一個美女。也會想像一下她被脫光後是什麼樣子。可是只要我不是當場跑上去把她脫光,我就不算是**狂對吧?」

    「呵呵。例如說我?」

    「倒是沒幻想過你……」

    「怎麼?難道我不是美女?」回過頭來惡狠狠地質問,但海茵本身地氣質並不適合做出這樣的臉色,以致於唐憶笑了起來。

    「呵,不是啦,總覺得……可能性不大……」見海茵的神情微微一窒,唐憶連忙說道︰「呃,因為你地魔法太厲害啦,你是超階……所以得手地可能性不大……」

    「呵。」唐憶地回答使得她稍感滿足,轉身走在前面,隨後輕聲問道︰「既然沒有存心騙我,剛才幹嘛不躲開?」

    「女人嘛,有權利發脾氣不是嗎?何況我又……」

    伸手撩起五顏六色的頭髮,露出額頭上地淡淡疤痕,海茵道︰「我們扯平吧……我知道也許這樣說還是我佔了便宜,那天是我主動要傷害你,可是我也用人格擔保,假如當時你跟我們走,我也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你,後來的事情也會一樣的發展不是嗎?」

    「坐以待斃不是我的習慣啊,無論如何徒勞,我都習慣性反抗一下的,不過……扯平吧……」

    說到這裡,至少在表面上,纏繞兩人的心結算是初步解開,下到一層,隨後繞行出了巨大的城門,一路之上,海茵主動說起自己與沃爾家、與伊夫利特家的糾葛。

    「……說起來,我的祖母,是弗洛***親姐姐,夏烏佳一族在當時的十三國同盟算是家境不錯的貴族,特別是弗洛奶奶嫁給了伊夫利特家的巴克那羅夏先生,家族的聲望就更進一步的提升了……小時候的事情記得很少,很大的宅子,花花草草,人人都寵著我,大概就是這些……這樣的一個家族倒塌得很突然,對於當時只有五歲的我來說,根本就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十三國同盟一夕解體,一夜之間,到處都是火和血,有人跑進我們家來殺人,房子被燒掉了,然後我一個人活了下來,被當成奴隸賣走……」

    「……整整兩年的時間,五歲到七歲,沒有正式的被賣,現在想來很不可思議,但是那段時間對於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女孩來說就像是地獄,學會了很多東西,學會洗衣、學會煮飯、學會『是的,主人』、學會挨打時不哭不鬧……兩年後有了個機會,水流很湍急的時候我從船上跳了下去,那時候自以為水性很好,可是一下去就差點淹死了,船上的人也大概以為我死定了。稍微撐了一段距離,就在我快絕望的時候有人跳下水來救我,然後……」

    「……然後那個人自己也差點被淹死,我後來知道他很怕水。唯一的弱點就是水,但是老天保佑,我們一塊上了岸,我對那個人很感激,從那以後一直將他當成父親一樣看待,你知道地……那個人就是沃爾家的艾德裡安先生……」

    「……從那以後我就一直在他那裡生活,他教給我很多東西,魔法的基礎,為人處世的基礎。有的東西說出來你們或許不會相信,他也並沒有想過要利用我,一開始他並不知道我是誰……呵,包括弗洛奶奶在內所有人都說他是在知道我是夏烏佳一族最後一個人時才刻意救的我。可我知道不是,沒有證據,只是直覺。但這個直覺我深信不疑,很難解釋我們之間的關係……艾德裡

    是個很冷的人。對其他所有人都很冷,但唯獨跟我間有一種默契或者是其他的什麼,以致於我們很能親近。我將他當成父親一樣看待,而他也只是看見我時才會露出普通人地感情,當然那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愛。阿爾你可別想歪……呵。當然我知道你不會想歪的……」

    「是緣分吧。」唐憶接口道。

    「緣分?」

    「啊。我們那兒的一個詞,人與人之間由不認識到認識。互相之間產生好感或者惡感,要找到最初地理由很困難,但人與人之間就是通過這樣的東西產生錯綜複雜的關係,最終將整個人類社會用無形的線緊緊聯繫起來,我們將這種潛在地原因叫做緣分。」

    說這些話時,兩人已經坐在城外道路便的一盞路燈下小憩,前方是剛剛經過灌溉的稻田,四周無人,路燈落下圓形的光罩,將兩人地身影籠罩在一起。不一會兒,海茵悵然一歎。

    「或者真的是你說的緣分吧,我還想不太清楚……你別看我魔法學得好,我地腦子挺笨地,魔法都是弗洛奶奶地功勞。偶爾我也想,假如當初真的是被巴克爺爺和弗洛奶奶救下該多好啊,我知道地,當時十三國同盟解體,巴克爺爺和弗洛奶奶只晚到了一天,後來也一直在找我,卻沒能找到。如果真是那樣,大家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煩惱了,艾德裡安先生也好幾次這樣說過,可已經發生了的事情沒辦法改變,對嗎?我很笨的,欠了人的東西就得還給人,何況艾德裡安先生對我很好,我……我對不起爺爺和奶奶……」

    「那就是孽緣了……」唐憶歎了口氣,「不過說起來,那位艾德裡安先生還真是個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啊……」

    「你才是反派角色呢!」海茵白了他一眼,「不許你說他的壞話!」

    「呵,那我是反派角色好了,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著我們偉大的火箭隊啊……」喃喃地說著海茵聽不懂的話,隨後他提起兩位老人,「說起來,巴庫斯爺爺和弗洛奶奶他們其實都挺想你的。弗洛奶奶一直說你也很無奈,巴庫斯爺爺在丹瑪的時候你應該也見過他了,不是嗎?」

    「我不能去……去了我會哭出來的……」雙手抱膝,海茵將頭埋在雙腿之間,「阿爾,城門快關了,要走的話你先走好嗎?」

    「你不走嗎?」

    「我還有些事,抱歉……」

    「嗯,那好吧。」明白海茵的身份,她會留在這裡,多半有些自己不適合知道的特殊理由,當下站起身來,「那我先走了……還會再見面嗎?」

    「我又不會離開帝都,聽說你在參加精英大賽,有空的話我會去幫你加油的,或者哪一天……我會再到店面裡去看看,又或者我想通了,去看爺爺和奶奶。」海茵抬起頭來,露出一個清麗的笑容,「巨神兵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接下來阿爾你不會跟沃爾家起衝突了對嗎?」

    「也許吧……」

    「你就不能肯定點嗎?」海茵翻了個白眼,「拜託你,肯定點說給我聽好嗎?」

    遲疑半晌,唐憶笑了笑︰「應該不會的……再見……」

    「……再見。」

    不一會兒,唐憶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林間,海茵的眼中流過一絲黯然,隨後站了起來,面上換了一種冷然而疏離的表情。緩緩的,一個人影從旁邊的陰影中走出來,是一名相當年輕的青年男子,與菲利克斯類似的玩世不恭氣質,面上掛著自負而嘲弄的笑容︰「真感人吶,這就是你們所謂老情人見面的範例?和好如初了?」

    「少廢話,事情解決了?」

    「那還用說?不過,按照你們人類的看法,殺掉主精靈這麼高貴的生物,辛洛斯會懲罰我們吧?還是說只懲罰信奉他的你?」

    海茵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卻見對方又是一笑︰「好吧,既然你不願意聊這個,我們聊聊你的這位老情人如何?喔,接下來阿爾你不會跟沃爾家起衝突了對嗎?真是情意綿綿,令我感動啊……」

    「你少打他的主意,上面說過不許碰他!」

    「當然,那只是因為我們得把他留到需要的時候再碰。」男子走到近處,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最好認識到這一點,我的海茵姑娘,假如繼續對他抱有感情,他遲早會讓你受傷的。就算你和艾德裡安有那個什麼緣分也是一樣,因為是那是孽緣啊,哈哈……」

    「不關你的事!假如你現在想跟我一戰,可以繼續這個話題沒關係!」

    「當然、當然不!」男子笑著搖了搖手,「最後兩句話,第一句︰我剛才就潛伏在這旁邊,假如你能知道,不久前我去試探凱瑟琳。威恩時是被你這位老情人第一個發現的,面對的是一位敏銳性如此之高的人,你還會對這次談話的真誠性保有幾分自信呢?」

    這話一出,海茵陡然間變了臉色,耳聽得男子另一句話隨後響了起來。

    「第二句你會很感動,海茵,只有我們是最相配的,忘了他……」



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二十章 時局

賽開始兩天之後,早已準備好的各國會議,也終於拉

    兩天以來,對於大賽的會場以及阿特羅卡內部的長老會議,唐憶各去過一次。說起來,在精英大賽方面,唐憶純屬可有可無,大概是在主精靈方面善意的操作下,前幾場比賽其實也沒有什麼難度,以菲利克斯的實力,對上普通的學院派上位武者,勝得就根本沒什麼懸念,畢竟就算力量已經到達九級,未曾經歷過鮮血之人再多也不足為懼。

    然而對於己方在這場大賽中有沒有獲得冠軍的可能,無論唐憶還是文森特都不太看好,無論如何,能夠表露超階實力的只有菲利克斯一人,而在其他的比賽小組,許多四人都屬超階的武者也是一路過關斬將而來,估計能夠過了這一系列的初賽,進入半決賽便是極限,擁有末日戰天術的文森特對於實力的把握恐怕已經接近巴克那羅夏,這幾場比賽唐憶跟著他下注,倒是很無恥地發了一筆小財。

    另一方面,作為阿特羅卡內部的長老會議,其實也就是各個部門瓜分生產力的爭吵,面對著有可能到來的半獸人入侵,國家的生產力總數有限,那麼,如何分配各方面佔有的資源便成了一個大問題。事實上,這樣的會議每年都開,然而在今年,軍部一方便成為了格外強勢的一股力量,以簡直要獨佔所有特權的姿態公然叫囂開來。

    「鑒於半獸人有可能從三個方向打開境界隧道,經過了研究之後。我們打算發動百萬農奴,在米特裡爾山脈、烏林河與西丁坦斯平原建立一系列聯合防禦堡壘,並且修建大規模運兵通道,連接三方……」

    「軍械方面急需提高預算,要在三年之內將黑龍、綠龍、白龍、炎龍與紫龍五個軍團的軍備提高一個層次,預計每年需追加三千萬帝國金幣,增加三倍軍械廠,日夜趕工……」

    「一次性魔法武器造價雖高,但可以有效地保障殺傷力與士兵的生命。申請將全國三成的魔晶儲備投入生產……」

    說起來,只是在旁邊聽了一次會議,鬧哄哄的情況下,屬於軍部勢力的長老們提出的無不是漫天要價的提案。在唐憶的角度來說,稱之為異想天開也不足為奇,按照他與凱瑟琳之前的計算,這樣地提案只要完全答應下來兩到三個。接下來的一年整個帝國就什麼都不用做,純粹發展軍事便好,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持續五年以上。軍部就會直接接管整個政權,而不用半獸人打來,阿特羅卡內部就會因為民生基礎受損而怨聲載道。單是暴動與起義便會將整個國家直接瓦解。

    在這個節骨眼上。發展軍事自然是重中之重。在會議之前唐憶與凱瑟琳也準備過在這方面投入極大預算,但想不到仍是與旁人的慾望有所差距。一場會議儼如台灣地議會,屬於軍部的都是強勢之人,當場便有人劍拔弩張,要幹起架來。說起來,在這場會議上代表中樞部的,並非是凱瑟琳與唐憶,而是另外的幾名帝國貴族,以威恩世家地林奇侯爵為首。在凱瑟琳的授意下對軍部提案進行反對時,當場便有幾名屬於軍部的長老要過來砍人,這林奇侯爵本是坐在凱瑟琳與唐憶身邊,眼見不妙,唐憶準備護著凱瑟琳退到一邊,然而只是從座位上站起來,正衝過來的幾名貴族卻陡然停住了,對方為首地那人伸手攔住身邊的幾名同伴,望著唐憶,臉上似是因為恐懼而變得鐵青,隨後便灰頭土臉地敗退回去。

    這樣的一幕使得旁觀地眾長老都是大惑不解。那阿爾瓦雖然只是伯爵身份,但一向受命於軍部體系,為人脾氣暴躁,天不怕地不怕地,現在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眼望著對方幾人在下面對著自己指指點點說著什麼,站起來地唐憶也不由得大為疑惑,卻是凱瑟琳在一旁笑了起來,說道︰「阿爾,這位阿爾瓦伯爵,似乎年前去過昆恩堡吧?你對他沒有印象?」

    經她這樣一提,唐憶才覺得在昆恩堡參加的宴會中似乎地確有這個的樣子,只是那時被雷比亞斯親王、約書亞這樣的人物掩去了光芒,唐憶也不甚注意,但想來是在昆恩堡見過了唐憶的辣手,這時候還是心有餘悸。因為在旁人看來,當對方幾人衝過來時,唐憶霍然站起的樣子,的確有些像是要迎上去幹架的姿態。

    不過,表面上在這一下將對方嚇退,在實際層面上卻沒有什麼效果。真正要決定下來每個部門分配的份額,也不是一兩次會議便能完成,軍部漫天要價,其餘的部門自然也是坐地還錢,至於十七國代表做的首先幾次接觸,則是在伊斯特羅這樣的主精靈代表主持下,首先對一些必須要做的軍政事宜做出確定,譬如說某些垮國界的防禦體系,一部分軍隊的越境權力,確定了這些東西,接下來各國之間互相開放資源、提供技術流通之類的協商,便是由各國自由完成了。

    這個階段,唐憶還算不上有什麼事情,按照預定,他所要真正關心的,是如何在各個國家的談判中拿到需要的各種資源。幾天來每天下午仍是去王蛇之城為那位尼古拉斯先生彈奏一段時間的鋼琴,空暇時與巴克那羅夏閒聊一些東西,給唐憶的感覺,更多的是這位老人在對他做出一系列的提點,譬如說軍部會有著怎樣的底限,各個國家會有怎樣的底限,某些使臣的弱點之類。這些事情對於唐憶有著很大的幫助,因為這位老人隨口說出來的,絕對是那種一針見血的可貴意見。但當然更多的是真正的閒聊,當唐憶無意間說起有關太極之類的事情。巴克那羅夏地表情就足以用驚歎來形容。

    「……嗯,在我們那裡,認為天地的一切都可以分成陰陽兩面,畫出來大概是這個樣子,一個圓圈、中間是個『S』形,然後是兩個小圓圈,萬事萬物都離不開這樣的一個圖形,善與惡、黑暗與光明在任何事情上都是分立與相等的,我對於這個研究不多啦。但是說起來,大概就是指好人也會有黑暗的一面,壞人偶爾也會做善事……剛中有柔、柔中有剛,快中有慢、慢其實也可以變成快。啊……這是教我太極拳那個傢伙故弄玄虛的話了,不過說到太極拳……」

    對於巴克那羅夏演練出太極拳,接下來的一整個下午,這位處於劍技頂點的老人就在一種沉思的態度中度過了。根據弗洛奶奶說。能夠讓他思考到這個程度地武藝,六十年來恐怕還是第一次,一旦說出去,唐憶就足以在

    被人看作一代宗師。至少在巴克那羅夏思考的時間恩家主來了小院一次,聽了這件事後。望向唐憶的目光裡就顯然帶了幾分訝異與崇敬。

    幾天時間下來。王蛇之城開始張燈結綵。做著各種裝飾,因為巴克那羅夏六十歲壽辰的準備工作已經展開。幾天來去過那間「小草居」一次,稍稍地做了一次打掃,然而海茵再未出現過。也被克諾恩、約書亞邀請著在城堡中吃過一頓飯,算不上多隆重,因為參與的人只是克諾恩、約書亞等巴克那羅夏的幾個親生孩子,這頓飯上,唐憶也見到了此時排行第四的拉斐爾,期間見到了伊琳娜,也見到了那位身上有傷地莉莉絲。不過說起來,能夠被這幾個人邀請著吃上一頓飯,說出去已經是莫大的榮耀了吧。

    宴席之間唐憶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是被當成了加百列的替身,幾乎每三句話便有一句是「加百列以前如何如何……」,幾位小輩沒有說話的權力,伊琳娜根本就是裝成不認識他地樣子,那位才認識的拉斐爾倒是頗為熱情,他也與加百列一樣,通曉各種樂曲,通曉博學與煉金,與唐憶聊起這方面的事情,唐憶便用從斯坦利那裡聽來地一些理論隨口敷衍,若非這場家宴還有弗洛賽碧娜在旁,那拉斐爾恐怕當成便要與唐憶比試起來。

    這期間,斯坦利來找了唐憶幾次,對小雪地身體做了檢查,結論是一切正常,當他興奮地說起要帶著唐憶去帝都各個博學論地會所走一圈時,被唐憶婉言拒絕了,因為這樣的一圈下來,必定又是各種各樣地顯擺與切磋。

    然後--那是與海茵分別的五天之後,終於又見到了她。

    黃昏的時候離開王蛇之城上的第八扇側門,經過「小草居」時,門開著,海茵在裡面對物品做著簡單的歸類,隨後兩人淡淡地打過了招呼。

    「明天我想重開這家店,可是我只有一個人……能過來幫幫忙嗎?」

    「當然……」

    又是在王蛇之城外的廣場上分手,回到帝都城內那華麗的別墅,唐憶跟芙爾娜說起了海茵的事情,芙爾娜的反應是︰「你要當心吶。」

    「呵,當然……」唐憶點頭笑笑,「我知道我肯定沒辦法解開她的心結,她將責任和報償看得太重,因此恐怕是永遠也無法離開沃爾家了……我只希望能夠在中間找到一個平衡點,至少……私人方面希望她仍然能夠面對兩位老人,這樣也就夠了……」

    「不怕她再次做出傷害的事情來嗎?」

    「如果說到這方面,老實說……十個她也不是巴克那羅夏老爺子的對手,我想我可以放心……」唐憶搖了搖頭,「其實重點只在你的四叔,假如要傷害到兩位老人,唯一可行的途徑就是直接傷害海茵,但我倒是期待他這樣做……因為一旦這樣,海茵才有可能解開這個死結,巴克那羅夏老爺子也有了揮劍的理由,到時候一切迎刃而解……我只怕海茵的感覺真的正確,艾德裡安先生與她真的有著某種緣分,在大多數方面他若是真的為海茵好,那我就沒轍了……」

    「阿爾你不能製造些假象出來嗎?」芙爾娜笑道,「製造矛盾讓海茵誤會,阿爾,她喜歡你,喜歡會使一個女人變成傻瓜……」

    「呵,別說得我有多珍貴一樣,女孩子都喜歡我,她只是缺少適當的朋友……」唐憶白了她一眼,「另一方面,老實說,我害怕艾德裡安,從第一次與海茵在海灘邊與那個男人見面,後來便發生了那一系列的事情,老實說,我真的怕他……」

    在暗中設局,讓海茵誤會艾德裡安,最後令她離開沃爾家的控制,這樣的提案固然可行,但唐憶並不打算去做,因為這樣的事情必定會有揭穿的一天,到時候只會造成更大的傷害,而在巴庫斯爺爺與弗洛奶奶,恐怕也不會允許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否則以巴克那羅夏的手段,類似的事情早就已經發生。而說起來,艾德裡安絕對不是一個容易應付的對手,未到必要的時刻,唐憶也的確不願意與他發生碰撞。

    既然對芙爾娜坦白了這件事,也就確定了第二天的行程,倒是在吃飯的時候,唐憶想起一件事來,隨口問道︰「呃,尼古拉斯和邦妮這兩個名字如果放在一塊,能令各位產生什麼聯想嗎?」

    「姦夫淫婦!」吃著東西,菲利克斯頭也不抬地首先回答。

    「啊?」

    「以前在各處行走的時候,遇到過兩次捉姦,其中一次男的叫做尼古拉斯,另一次女的叫做邦妮,怎麼了?這兩個姦夫淫婦現在走在一塊了?」

    菲利克斯明顯在搗亂,唐憶的回應就只能是笑著與文森特一塊把叉子扔過去,而在其之後,芭芭拉說道︰「尼古拉斯不是我開的那間酒鋪的調酒師的名字嗎?幹嘛?他和一個叫邦妮的勾搭上了?」

    到了這個時候,唐憶才深刻意識到有其母必有其子的意思,片刻之後,凱瑟琳與文森特幾乎是在沉思中同時出聲︰「難道是沃爾家的人……」

    「是沃爾家的尼古拉斯先生嗎?」

    「沃爾家?」

    「是啊。」文森特點了點頭,「這兩個名字其實很平常啦,整片大陸之上能夠聯繫起來的沒有一萬對也有九千,不過說起來,比較有名的大概是沃爾家的那對了…… 尼古拉斯。沃爾先生是沃爾家的前代家主,也是艾爾維斯、艾德裡安這些人的親生父親,他的妻子叫做邦妮。艾麗卡,不過這對夫妻據說十幾年前就掛掉了,現在問起,一般人恐怕都已經淡忘……呃,凱瑟琳阿姨要說得也是他們兩個吧?」

    「嗯,沒錯。不過他們去世的時候我還沒多大,所以印象也不深。」凱瑟琳點了點頭,「阿爾幹嘛突然問這個?」

    「呃,沒什麼……」唐憶眨了眨眼楮,陷入短暫的思考當中……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13 PM

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二十一章 小草姑娘(上)

清晨,起了個大早。從院門走出來時天還沒亮,溟中,芙爾娜拉著他的手叮囑︰「早去早回。」

    「擔心嗎?」

    「呵,有什麼好擔心的。」芙爾娜笑著搖了搖頭,金黃色的長髮零落在微微上揚的唇畔,「相對於你來說,還是那位海茵姑娘比較純善啦。」

    「這麼說我可真夠傷心的……」唐憶頗為無奈地摸了摸鼻子,轉身走時,卻又被芙爾娜拉住了。

    「不過,話說回來,越是純善的人,騙起人來就越簡單,四叔很厲害的,你還是要……」

    「呵,放心!」

    唐憶笑著點了點頭。

    與海茵約定的是在帝都中心的一條河邊,到達那裡時,天色依然昏暗,馬車不時從道路上行駛而過,燈光星星點點,河流兩旁樹木繁茂,海茵便坐在橫跨河流的一顆橋墩上,樹葉籠罩下手中亮起淡黃色的魔法光芒,黑髮白裙,清雅文秀。

    眼見著唐憶從街道對面過來,海茵撫動長髮,輕輕一笑,隨後從橋墩上跳下,沒有了那顏色繽紛的頭髮,她再次恢復成丹瑪的海茵模樣。

    「怎麼樣?」拉了拉白裙的裙擺,海茵笑著問道。

    「我覺得頭髮比昨天的好看。」

    「哼,你懂什麼,昨天那才是帝都現在流行的頭髮啊……」海茵皺了皺鼻子,白了他一眼,隨後轉身走在前面,「廢話少說啦。有很多東西要買呢。」

    河流的對面,轉過半條街道,便是一個帝都內最大地市場所在,這個時間買東西的人還不多,然而一輛輛送貨發貨的馬車卻是壯觀非常,吆喝、催促之聲此起彼伏,接連不斷。一如許多的市場一樣,一進入其中,首先遇到的便是滿地的污水與泥濘。海茵走在前方,拉著裙擺精靈一般的跳躍其中,駕輕就熟地穿過一個個的坑窪,唐憶也是緊跟其後。雖然一早約定了今天是穿著平民裝扮。但兩人本身的容貌與氣質便非常亮眼,望見穿行在市場中地兩人,周圍開店的人、搬運貨的人們紛紛被吸引了眼球,大抵是在驚奇這樣的兩人進來幹嘛。偶爾也有些粗魯地漢子大聲開玩笑。海茵倒似乎已經習慣,非但不以為忤,甚至還會揮手以幾句俏皮的話作為答覆。

    「小妹子,你們兄妹兩個要去哪裡啊。要不要哥哥的車帶你們去噢?哥哥的車是新買地哦,保證你坐上去了就不想下來……」

    「什麼兄妹……這是我的丈夫哦,別看他樣子柔弱。魔法可是很厲害的。再胡說當心他會吃醋……」

    「喔。醋勁那麼大的丈夫要不得哦,小妹子你這麼漂亮。他以後會短命地哦……」

    「醋勁大代表他重視我啦,你再敢說我丈夫的壞話當心我不客氣咯……」

    海茵的帝都口音相當純正,跟幾個拉魚地商販哦哦啦啦地,唐憶聽是聽懂了,頗有些想笑,心中又有些奇異地感覺,以前也曾見過她與貴族的相處,雖然左右逢源,但無非都是公式化地逢迎與往來,相對而言,此刻她的樣子倒是自然愉悅得多。不一會兒進入到市場深處,販賣香料、奢侈品的區域,雖然依舊邋遢,卻不再有污水與泥濘,海茵拉著裙擺轉了個身,白色的平底布鞋上竟然只有不多的幾點污跡,她笑著說道︰「剛才我跟他們說你是我丈夫哦。」

    「呃……哦,我聽見了……」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唐憶只能低頭敷衍,海茵卻是笑得燦爛。

    「到這裡來,有丈夫跟沒有丈夫是不同的,以前過來的時候,那幫傢伙老想過來佔便宜,雖然也只是口頭上的便宜啦,可是有些事情就是很討厭,譬如說硬塞過來一些東西啊,有些人故意擋著你不准過去啦,但是如果身邊有丈夫跟著,頂多就是些亂七八糟的話啦,而且還少很多哦……所以說嫁人的感覺其實也挺不錯……」

    「呃……你以前就認識他們?」

    「也不是啊,幾年的時間了,人都換了一批,只有幾個店主仍然認識了……不過哪一批人都一樣啦,無非都是一個德性!」海茵自顧自地笑笑,「不過比貴族好,他們只是口頭上佔佔便宜,貴族壞起來,是沒有邊的。」

    「唔,我也覺得大概是這樣……」唐憶點頭附和。

    「好了,跟我來吧。」海茵笑著小跑向前,領著唐憶傳過一個個簡陋的櫃檯,這個時候許多的店舖仍在開門,各種商品還沒有整理好,簡陋的天棚結成猶如地下室一般的廣大區域,在買東西的卻是不多,只有些做批發的店舖前相對熱鬧。但是在這樣的市場中嘻嘻哈哈跑動的,大概就只有海茵與唐憶兩人了,輕靈的笑聲不時引得商販

    領著唐憶,海茵來到一家正開門的小店前,重重地拍了拍櫃檯,對著裡面俯身整理東西的老人喊道︰「嘿,老伯,還記得我嗎?」

    「哦?」聽得這樣的叫喚,櫃檯裡的老人直起身來,看了海茵一陣,隨後笑了起來︰「啊,是小草姑娘啊,你可有幾年沒來了吶,店沒在開了嗎?大伙可都猜你回去結婚了。」

    「咦?小草姑娘!?」聽得老人的說話,旁邊一個小攤位裡冒出一個人頭來,是一個樣貌猥瑣卻笑得親切的中年男人,「啊,真的是小草姑娘你吶,幾年沒見,你變得更加標緻了哦,旁邊這位是誰?是小草的姐姐還是妹妹嗎?」

    唐憶的臉當即耷拉下來,海茵拉了拉唐憶的手,笑出潔白的牙齒︰「啊,色狼大叔,你怎麼還在這裡啊,幾年前你可是老說不幹的了。不是要回去開個大店嗎?」

    「這傢伙現在還是這樣說。」旁邊那老人笑道,「可是啊,他和我可是留得最久的兩個人了,你看旁邊,以前那幫人都已經離開啦,小草,這位是你的丈夫嗎?」

    「啊,話雖然是那樣說,但還是要堅持啊。」那被海茵稱為色狼大叔的中年人嚴肅地說道,「男人嘛,就貴在既堅且持啊。」

    海茵卻在向那老人點著頭︰「是哦是哦,他是我的丈夫啦,我們結婚兩年了。」她拉著唐憶的手親暱地說道,笑得燦爛。唐憶也只好有些不自然地點頭。一旁那位大叔感興趣地哦了一聲︰「啊,兩年啦,有孩子了吧?幹嘛不抱過來給我們看看。」

    「唔,孩子放在家裡,給父母帶著。」唐憶摸了摸鼻子,悶聲悶氣地說道,「是個女孩子,才一歲,我們兩個打算出來開店,所以帶著不方便,準備穩定了以後再吧父親一塊接到帝都來。」

    「噢、噢,是這樣,是這樣……」那老人點著頭,「年輕人就應該先做點事業再想其他,不過說起來,女娃娃還是盡量帶在身邊的好,不像男孩子,性子野,怎麼著都一樣,女孩子得好好教育,以後才會像小草一樣……哦,這麼說來,小草你又打算重開那家店了哦?」

    「是哦是哦。」海茵不動聲色地在唐憶手臂上捏了一下,「以前的那些香水啦,放在那裡好久沒管,都浪費掉啦,而且好久沒開店了,也不知道現在什麼流行些,所以就得過來找熟人幫忙啦。」

    「呵呵,是趕著回去結婚,所以東西都忘了收拾了?」

    「是哦。」海茵笑著望了唐憶一眼,「他這麼出色,我要是去得晚了,還不被別人搶走了啊。」

    「得,得……」身後的色狼大叔搖頭感歎,「你這女孩子又漂亮心地又好,什麼都沒得說,可就是不知羞……」

    接下來,便是那老伯與色狼大叔為海茵挑選著一樣樣目前流行的香水與飾品,其中老人不時與唐憶說起育女的經驗,旁邊的大叔則聊起海茵以前的一些事跡,唐憶隨口敷衍,三人竟然聊得像模像樣。海茵文靜地挑著一樣樣的東西,只有當以前的一些糗事被揭露出來時,才紅著臉嬌嗔抗議,她剛剛開店時不懂行情,看起來又只是個良善可欺的小姑娘,在這裡鬧出的笑話著實不少。

    半個多小時之後大概挑好了物品,打折之後由唐憶付錢,這些小東西足足裝滿了兩個手提的木箱,另外還有一小捆編織用的廠草,好在唐憶的力氣不算小,雙手一分輕鬆提起,那大叔稱讚海茵嫁的還不算繡花枕頭,海茵便是一臉與有榮焉的模樣。

    此時已經過了黑的最深的那段時間,天邊亮起微青的魚肚白,兩人在市場外的一家小吃店裡坐下吃早餐,等待早點上來的時間裡,海茵檢查著箱子裡的東西,笑著說道︰「裝得真像……孩子放在家裡,給父母帶著,是個女孩子,才一歲,又漂亮又可愛,白白胖胖什麼的……你以前經常這樣騙女孩子嗎?」

    「真有愛哦,我可是為了你才第一次騙人的,你還這麼詆毀我。」

    「我、才、不、信……」海茵搖著頭,一字一頓地笑出聲來。

    吃過了早餐,兩人坐上由帝都城內發往王蛇之城的多人專程馬車,離開了巨大的城門,田野在視野兩側舒展開來,日光升起在奇蘭山脈後方,為春末栽著青綠秧苗的水田染上了一抹金黃……

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二十一章 小草姑娘(下)

許初夏的氣息,小小的店舖在經過簡單的整理之後,光之中開了門。海茵讓唐憶站在梯子上掃去「小草居」招牌上的積塵,然後給門框掛上一隻風鈴,算是小小的開業儀式。

    王蛇之城在整片大陸上都算得旅遊勝地,在伊夫利特家聲之餘,每天因為風景而來的人也是絡繹不絕,因此在這裡開店其實往往也不用在乎什麼熟人生意,剛開的店也不會太冷清,一個上午他們接了五單生意,做成三單,不過金額都算不上大。唐憶在裡面的櫃檯裡收錢,負責推銷的自然便是海茵,最令他佩服的是每次有人進來海茵的那句「歡迎光臨」,溫軟糯,很顯然經過了千錘百煉,足以殺人於無形。

    中午的時候他們從街道對面不遠的食店裡叫來外送的食物,兩人坐在小桌前吃飯時,風鈴聲又響了起來,海茵當即站起來,笑著回頭道︰「歡迎光臨!」

    「啊,小草姑娘,你真的在?」從門口進來的男子口中發出驚奇的聲音,唐憶定楮一看,這才發現來的便是那天晚上問起海茵的男子,便也站起身來,笑道︰「呵,歡迎光臨。」

    「啊,你們兩個……」那男子望望唐憶又望望海茵,明顯有些不解,海茵轉過頭來一笑︰「他是我的丈夫,呃,你……」她微張開嘴,晃動著手指沉思一陣,唐憶卻可以明顯看到男子眼中閃過不知所措的神色︰「呵,小草姑娘不記得我了嗎?我是……」

    「啊。我記起來了。」海茵拍了拍手,「你是街角那家旅店地店主老伯的兒子吧,以前每年的冬天那裡都會賣好吃又便宜的梅肉丸子,我都買來加菜來著。」

    「呵,是啊。」男子點了點頭,半晌之後方才說道,「不過父親去年的時候去世了,現在是我在經營著旅店,啊。小草姑娘還想吃梅肉丸子嗎?要不我現在叫人送些過來?」

    「喔,抱歉……」海茵雙手握在胸前誠心道歉,「不過還是不用麻煩了,你看。我們都快吃好了呢。」

    一回頭間,海茵驀地叫道︰「別動。」就在唐憶微感錯愕的時候,海茵越過小圓桌俯身過來,青蔥的食指溫柔劃過唐憶的嘴角。揩去了上面的一粒米飯︰「你看你,老是不小心。」她嗔怪地說道。

    那一瞬間,唐憶幾乎真有種兩人是老夫老妻地感覺。

    不過,也是這個動作。使得那男子的神色更加黯然慌張起來,「呵、呵……」的乾笑兩聲,隨後點頭道︰「既然是這樣。就不打攪你們兩位了。不打攪了。抱歉、抱歉……」

    男子退出店門,風鈴輕響中。海茵也回過了頭,神色微有些悵然。過了一會兒,唐憶道︰「他喜歡你吧?」

    「我不知道。」海茵搖頭一笑,「對我說那樣輕薄話的,一般都是貴族,而且多半沒心沒肺……從沒有人真正誠心跟我說過……」

    「但是他做出來了……」

    吃過了飯,收拾碗筷,然後送回不遠處地餐館。中午陽光不大,但遊人稀少,唐憶用撣子拍打櫃檯上的積塵,海茵嫻靜地坐在小圓桌旁,用長草編織著方形小墊,透過微閉的店門,街上的雜音偶爾傳來,無法分析出那有著怎樣地意思,靈魂深處的靜謐。而在這樣的靜謐當中,可以清晰地聽見時光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唐憶坐在小桌旁,望著海茵專注地編織草墊。

    「沒人打攪地話,每天可以編織出四個,開店的時候,大概就只是兩個的樣子。」大概是想要找些話題,海茵一面編織,一面輕聲開了口。

    「編草墊要心靜,特別是有編花紋地時候,要特別有條理,心裡地畫面要很清楚,編出來地也就清楚了……以前弗洛奶奶說過,這是鍛煉魔法冥想最好的辦法,無論是蓄魔力還是集中力,都能得到很好地訓練,我就是這樣編起來的……」聲音迴響,她的手指嫻熟地領著草帶繞過一個個小圈,慎密的穿插,輕輕拉緊,「……其實最開始的時候不喜歡這個,但是變成習慣之後,也就慢慢地覺得不那麼難以忍受了,我不知道那種感覺是不是喜歡,總覺得喜歡應該更深一點,可要是不喜歡,那段時間為什麼又會不由自主地編起來呢,一直都有些想不明白……」

    「抱歉,我出去一下……」海茵這樣的說著,唐憶卻突然出聲打斷了,當她輕輕地抬起頭來,門前的風鈴聲響,唐憶已經推門而出,轉眼間消失在她的視野當中。

    大概半個小時後,唐憶抱著一堆五顏六色的蠟燭回來,海茵正在向一對年輕的冒險者情侶推薦櫃檯上的銀飾。不一會兒,兩位冒險者離開,她才好奇地問道︰「幹嘛買這麼多蠟燭,很貴的耶,你想和我吃燭光晚餐嗎?」

    「我想幫香水做些處理。」

    這個世界裡,蠟燭的出現其實只在博學興起的這百年間,許多的用途還沒有被擴展開來,唐憶點起蠟燭,拿來裝香水的小瓶,隨後將蠟油在瓶蓋的接縫處細心地滴上一圈,做出簡單的密封。

    「這樣一來,香水就不會揮發掉了。」

    滴完了手頭的十多瓶,他將香水放回木架,隨後又開始滴下一批。海茵坐在小圓桌旁淡淡地看著,過了許久方才輕聲說道︰「你不必這樣做的。」

    「我知道用魔法密封會更簡單也更好,可是你在生活中不使用魔法不是嗎?」唐憶笑著回應道。

    「也不必……」海茵的聲音很輕,卻總有種哀傷的意味在其中。唐憶故做沒有聽到,滴完手頭這些,擺放回木架。再要拿下一批時,卻被海茵輕輕抓住了手︰「不用了,過了今天,小草居不會再開了……」

    「我大概猜到了。」唐憶笑了笑,「今天是小草姑娘來跟曾經認識的人,曾經地記憶做道別的,是嗎?」

    「是海茵。夏烏佳要跟小草姑娘做道別了。」

    「因為我的原因?因為我觸碰了你的回憶,所以乾脆就不要了是嗎?」唐憶歎了口氣,掙脫她的手。拿起另外幾瓶香水回到櫃檯。海茵辯解道︰「不是的,我原本以為已經忘記這些了,可是你突然出現,告

    還沒有忘記。那段時光很好,是我記憶裡最寶貴的.>已經不可能再擁有……」

    「可以的。」

    「沒可能了!」海茵提高了聲音,快步走到通向後面小屋的門邊。拿起一把鑰匙開了幾次,卻怎麼也開不了,「 啦啦」地拉動幾下,海茵手中光芒一閃。啪的一聲,連鑰匙帶鎖就那樣被她一把扯了下來,推開門。小屋的景象就那樣呈現在唐憶的面前。

    沒有什麼太過出奇地畫面。簡單的女性臥室。積塵很厚,假如說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那大概是這裡濃重地沉澱著一股時間的氣息,小屋很狹窄,一張單人床與一隻梳妝台便佔去了所有地位置。床上的被子掀開一般,幾件女士衣裙放在枕頭便,似乎還能看出主人剛剛起床時的樣子,上空的一根木棍上掛著一排洗好地衣服,大抵是白色素雅為主,也有女性的內衣褲,胸圍被拉下來一半,靜靜地耷拉在那裡。梳妝台上的東西雜亂擺放,一隻香水瓶蓋開了,但琉璃小瓶內卻早已空空如也。

    「回不去了……從那天早上我離開這裡開始,所有地東西都回不去了……」

    「你鑽地什麼牛角尖呢……」唐憶走進去,抓起被子鋪折好,拿起床頭地衣服也折疊整齊,梳妝台上的東西被一股腦扔進外面地垃圾桶裡,隨後他在櫃檯上拿起一些香水與化妝用品擺放整齊,「我沒有要你現在回來,但是這是你的地方,也許十幾年後他們會再次蓋滿灰塵,會再次腐壞變質,可是這是你的地方,無論多久,它們都一直在這樣等著你!把壞的東西換掉,把衣服洗好,把灰塵拍打乾淨,所有的東西就又回來了。十幾年後?嗯?」

    「可十幾年後你們都死了!爺爺死了,奶奶也死了,艾德裡安先生死了,你死了……或者我也死了,阿爾,在我們現在接觸到的這個層面,有是能說十幾年後我們還活著?大家拍拍灰塵還可以從頭再來的?」

    「可也許我們都沒死!可也許真的可以從頭再來呢?」唐憶大聲說道,「也許呢!?你希望這個樣子,我也希望這個樣子,所以希望得留著,不是嗎?假如十幾年後一切都結束了,而你回來找不到這個店,你會後悔的……」

    話正說著,風鈴響了起來,海茵望著唐憶,下意識地說了句︰「歡迎光臨。」目光卻沒有去看門外進來的人,只是口中說道︰「有可能嗎?」

    「,什麼可能?小兩口吵架了?」由門外進來的,是四五個頭髮花花綠綠的少年人,穿著貴族裝,腰間別著長劍,帶著輕佻的笑容,望見海茵時,為首那人重重地吹了聲口哨︰「喔,少爺我聽說這裡新開了家小草居,主人長得挺漂亮的,現在過來看看,果然是這樣,喂,美女,別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給我們介紹一下你有些什麼好東西啊?」

    「當然有可能。」沒有理會這幫人,唐憶接著說下去,「你不是一向以為自己沒人關心沒人注意?可不是那樣,市場裡的老伯和大叔都還記得你,那位開旅店的先生也一直沒有忘記過你,我相信這樣的人肯定還會有很多,相信我,沒有人會忘記你,十幾年之後,當這家店再次開門,我也會過來說,啊,小草姑娘你又回來了?想想……」

    「喔,是啊,想想想想……」那為首的貴族男子走過來,「原來你就叫小草姑娘,這個名字很好,我叫羅傑,姓伊夫利特,老實說,我覺得這個姓氏對我來說是一個恥辱,因為有了這個姓氏,他們都以為我會倚靠這個家族的聲望混日子,事實上克諾恩是我的叔叔,可我並不覺得那有什麼,因為有一天我會坐上比他更高的位置,所以現在……我們是過來收保護費的,我們是壞人哦,哈哈哈哈……」

    他徑直走過來,一把抓住海茵的雙肩,海茵的反應卻是不大,目光望著唐憶︰「十幾年後你真會回來?」

    「喔,你們小兩口還在說什麼呢?嚇傻了嗎?」那男子上上下下近距離地打量著海茵,隨後對身後的幾人吹了聲口哨,「不過說起來,小草姑娘你身上真的有很值錢的物品啊,少爺我很感興趣……」

    「我保證。」唐憶淡淡一笑,手臂輕揮間,大馬士革軍刀在海茵身前劃出森冷的光輝,刀尖抵上了貴族男子的喉嚨!

    ***************************************************

    日光灑落輝煌的餘燼之時,他們在店外關緊了門鎖,門外的道路上有著小攤的血跡,唐憶的手上紮著繃帶。

    「還痛嗎?」輕輕撫摸了那綁帶一下,海茵輕聲問道。

    「當然痛。」唐憶白了她一眼。

    「可是剛才你打架的樣子,真的很帥氣啊。」海茵笑起來,「果然不愧是被加百列先生附過身的人吶,好英勇……」她的雙手握在胸前,眼中閃出少女愛慕一般的小星星。

    唐憶沒好氣地說道︰「我怎麼知道你不肯出手,我可是看見有位超階魔法師在旁邊,才敢這樣出手的……結果,哎呦,你別亂碰了……」

    「呵呵,她們說讓男人為自己打架,才是女孩子的價值所在嘛,剛才你打架的樣子,我看了好感動哦……」她笑著摸了摸額頭上的傷口,「老實說,如果站在客觀的立場上看,丹瑪的那一棍,也很帥氣呢……」

    「我就知道你為了這個記恨我……」唐憶微微呻吟……

    經過道路的轉角,夕陽的光輝渲染開來,格外燦爛。海茵放慢了腳步︰「十幾年後……也許不用十幾年,假如一切過去了,我們真的會在這裡再見吧?」

    「在這之前,可得盡量別死掉了……」

    唐憶輕笑之中,海茵伸出尾指︰「拉鉤。」隨後,唐憶的臉色無奈地耷拉下來。

    「我說……你還真是幼稚哎……」

    夕陽之中,兩根手指輕輕地勾在了一起,做出了簡單的約定……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14 PM

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二十二章 談判

之後,大概是三月十號左右,一切開始進入正規。

    關於十幾年後的這種約定,令得唐憶有種不可相信的虛幻感,雖然看來柔弱,但其實唐憶是一個遠比外表實際的人,也就是說,什麼「十幾年後也要活著」這樣的話,對他來說與其是一種約定,不如說是一種理所當然的既定事實。自己才不過二十歲,十幾年後自然是活著,關於死什麼的,自己可是一點都未曾考慮過啊。

    因為這樣的事實,使得他幾天裡都覺得自己做了一件相當爛的事情--竟然隨口做出了一個約定!

    不過,自那天過後,海茵沒有再出現在他的視野當中,說起來,估計是因為解開了一個心結,而更加專心地去幫艾德裡安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去了,這樣一來,或許將來某一天會發現,自己是做了一個好大的繭子把自己包圍了起來也說不定。

    這樣的預感,還真是有夠不爽的了!

    另一方面,他已經沒有辦法只在海茵的事情上花太多的東西。因為隨著初步的接觸結束,各國代表也已經開始協商各方面的合作事宜,軍事一方自然是重中之重,許多地方都有光神宮干預其中,要佔便宜也得建立在互惠的立場上,能鑽的空子不多。唐憶則是隨著威恩家的林奇侯爵處理一系列經濟上的談判事宜,老實說來,雖然在五人的談判團裡唐憶看來無論職位還是年齡都是最小的那一個,然而整個規劃大綱都是他與凱瑟琳訂立下來。在某種意義上,他也就在這個談判團裡佔了一個最重要地位置,也是因為這樣,就算平時基本保持低調的不出聲,卻也免不了受到其餘幾人的歧視與嘲諷。

    「什麼嘛,一個只有子爵身份的小毛孩也跟著湊熱鬧……」

    「什麼都不懂,看看就知道了,平時我們大費口舌的談判,他就只是在旁邊看著……」

    「嘿。還不是佔了凱瑟琳公主的光,是了,他不說話只是在旁邊看,是派過來監督我們的吧?」

    「我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真是多餘的小子……你們看看,這幾天來我們不是按照計劃跟好幾個小國都協定好了嗎?啊啊,什麼聯合開採權,降低入關費用。還有國家不得對我國商貿行為進行干預之類,別地國家什麼時候對我們的商隊進行干預了嗎?更莫名其妙的是佔有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什麼地,說起來,這個股份到底有什麼用。別人國家的東西,我們難道還真能佔百分之四十九?何況只佔了百分之四十九又有什麼用……」

    「聽說也是這小子提出來的東西,花了一大堆好處。說是把這些看起來有用。其實根本抓不住的條約先訂下來。以後就會有大地好處,啊啊。他真的懂這方面的東西嗎?」

    「也罷,是凱瑟琳公主的要求,就忍忍吧……」

    沒有軍事談判隊那樣大地規模,然而在經濟談判團的五人當中,林奇與其餘兩位都是侯爵身份,另外還有一名伯爵,相對來說,唐憶這個子爵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在最初的幾次談判中,他對什麼都不加評論,純粹走來走去端茶倒水,看來就只是一個監督地角色。雖然這樣地角色是凱瑟琳安排,然而餘人自然不敢談論她地不是,因此除了林奇侯爵還有些收斂,其餘的三人基本上都是肆無忌憚地說著唐憶地壞話。

    事實上,在大陸的這個時代中,所謂關稅之類的東西並不被人重視,因為商業行為的長途跋涉本來就是大費金錢的一種行為,相對來說,各個關卡需要繳納的費用早已被大家所接受,而由於大陸上真正四通八達的道路不多,大的商隊根本不可能選擇翻山越嶺逃避稅收,至於小的商業行為,卻基本上只在近距離內進行,起到的影響並不大。至於國家干預經濟,這樣的行為只是在壟斷有可能出現時才會被用到,整片大陸歷史上出現的案例也不過兩三起,而且大都顯得畸形,根本未被人認識到它的重要性。換言之,只在這個時候,凱瑟琳便已經打算好了要用經濟壟斷一些小國的命脈,在阿特羅卡這樣的大國操作下,類似的壟斷,並非異想天開。

    說起來,雖然有參與規劃,但就此把責任推到唐憶身上還真是有些冤枉了,他雖然懂得這些經濟的模式,然而在這樣的帝國制度下,到底哪些可以用得上,其實並不能確定。在當初與凱瑟琳商議時,大抵是他提出一樣樣的制度,然後由凱瑟琳與幕僚團進行分析歸納,最終確定要在談判中佔些什麼便宜,至於這些看似空頭支票的東西在接下來幾年裡該怎樣兌現,卻是唐憶都不清楚具體計劃,其餘幾人自然就更加想不通。歸根結底,對於這個談判團來說,相對於經濟上的眼光,他們更出眾的是無礙的辯才。

    就這樣,在大致的會商進行到第三天的時候,他們第一次與塞靈格的經濟大使遇上。

    說起來,無論是軍事還是經濟,對於阿特羅卡來說,只有塞靈格才算得上真正的大頭,彼此之間要拿到決定國家未來走勢的各種礦產、資源,基本上也是在對方的身上打主意。另一方面,這樣的談判,其實並非正式意義上的兩國交流。這大抵是各國往來的默認規則了。一場協定真正簽署之前,彼此大抵是以私下聯絡感情的形式將一切進行確認,這樣才能保證正式場合不出漏子。當然,這也並非是說私底下的交流就可以隨時不算數,一旦確定下來,大都以條約形式一一列好、簽字,如果誰想要反悔,也是關係到國體的事情。

    晚春地季節,幾天以來一直陰雲不定。到了這天才終於下起瀝瀝的小雨來,按照前一天的約定,兩個規模都算不上大的使團在帝都最為豪華的一家飯店碰面,彼此都是五人,然而令得唐憶驚奇的是,對方為首的那人,竟然是一貫以軍學、武藝聞名的三公主黛西。

    無法確定對方是否內秀於心,不僅軍學出眾,也是經濟方面大有心得的全才。因為從一開始,這位三公主便已經表明態度︰「我只是隨著幾位老師過來學習,積累

    驗而已。」而當大致地寒暄完畢,彼此之間提起一題。這位一貫保持強勢外在的三公主也是毫無架子地肩負起了為幾位塞靈格代表端茶倒水的責任,這期間,自然不可避免地與做著同樣事情地唐憶碰上。

    「阿爾。雷撒督克先生看來對經濟一道也很有研究啊,黛西最近對這方面也有些感興趣。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約個時間,讓雷撒督克先生指點一下黛西呢?」

    走入隔間,彼此調配著手中的飲料,黛西首先帶著迷人的笑容引開話題。不過,在那語音之中,無論如何都有些難掩的諷刺意味。對於這樣地事情。唐憶一時間也只能笑笑。

    「呵。不敢當,在下對於這些東西也是一竅不通。只是凱瑟琳夫人吩咐,讓我過來學學、看看而已……」

    「哦,原來是那位凱瑟琳夫人的意思……聽說雷撒督克先生與凱瑟琳夫人關係比較……密切。不知道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呢?啊,雷撒督克先生不要誤會,只是哪天看見凱瑟琳夫人的皮膚保養很好,黛西想找個熟悉點的人問問有什麼秘方而已……」

    「呃,呵……其實也只是普通朋友,只是大家比較投緣,所以凱瑟琳夫人一向照顧……至於秘方什麼地……啊,這難道也是黛西公主泡咖啡的秘方嗎?真是神奇啊……」

    「啊?什麼秘方?咖啡加糖也算是秘方嗎?」黛西公主不解地往往手中的小勺與唐憶驚訝佩服地眼神,「哈哈,一次加三勺,沒錯、沒錯,這就是我塞靈格泡咖啡地獨家秘方啊……」

    「可是……那時泡貝蒂花茶時用地淡鹽……雖然經過處理之後不怎麼鹹,但是加這麼多……」

    「……」

    接下來,由於面子問題,幾位塞靈格的代表就只能一面痛苦地喝著鹹咖啡一面與阿特羅卡地使節們進行閒聊式的談判了。看看兩邊的表情,真可以說是相映成趣,而其中最為出色的一對男女,兩人的表情此刻看來也頗有些詭異。

    「一句話都不說,無法清楚是低調還是真正無能,可是看他們一群人的樣子……商量事情時明顯將他剔除在外,至少人緣不怎麼好,是因為被強加進來而且靠的是裙帶關係的緣故吧……對花茶、咖啡、帶小孩就那麼熟悉,不管怎麼看都只是個小白臉而已。然而情報顯示這次阿特羅卡的幾項與眾不同的經濟手段都是出自他的手筆,是情報錯誤還是阿特羅卡一方故弄玄虛……不管了,無論如何不能輸給哥哥啊……」

    平日冷然的一張俏臉上此刻掛著淡淡的迷人微笑,塞靈格的三公主雙手交叉托住下巴,目光灼灼地盯住對面的幾人,直將對方看得渾身不自在,顯示出這位強勢女將軍的一貫風格。而在另一邊,心不在焉地翻著厚厚的議題列表,唐憶偶爾抬起頭,毫不在意地與她視線一碰,露出迷人笑容後口中用漢語做著旁人無法聽懂的喃喃低囈。

    「……喔,在看我、在看我……還在看我,再看我我就把你喝掉……好吧、好吧,我開玩笑的,可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呢……花茶、咖啡不會泡沒關係,然而一個久負盛名的將領不會沒有大局觀,說是學習什麼的也得有人信才行吶……說吧、說吧……讓我看看你們打的什麼主意……」

    兩個大國之間要做的互惠來往很多,譬如說這樣礦產分一半給我,那項礦產我出口四成給你,當在議題上將彼此想要的東西都一一列出,然後便會通過彼此有權力做決定的人進行審核通過,接著在碰面中再次交涉,一直到大家的意願基本一致,最後才可以簽下初步的協定。

    這樣地事情要花費不少的時間。自然不是第一次的碰面便能決定下來。然而作為兩國相對正式的接觸,為了表示彼此沒有浪費時間,按照一貫的傳統,首先也會決定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情,作為彼此的誠意象徵。談判沒有唐憶與黛西的參與,彼此是四對四,到最後,決定下一小張羊皮紙的約定呈交會議雙方。塞靈格一方地四人初步商定之後請示著黛西的意見,而這邊林奇侯爵四人就乾脆跳過了唐憶。一番交頭接耳之後準備同意。不過,四人才交換了確定的眼神,對面的塞靈格公主皺著眉頭站了起來。

    「等等,我認為這兩條需要做出修改……」

    與此同時。唐憶也將手中地羊皮紙推向身旁的四人,拿起羽毛筆劃出一小條在旁人眼中幾乎是毫無意義的規定,首次在這樣的會議上提出了意見︰「四位大人,我覺得這一點還有再議地必要。」

    望見那劃出的一條。黛西陡然皺起了眉頭,望向唐憶的目光猶如冰箭般銳利,而對方卻只是帶著淡然的笑意回望而來。就在昨晚,她接下有關經濟談判地使命時那位無良的兄長僅僅列出了這一條簡單的提案。隨後便與自己立下了某個賭約。

    「啊,看著吧、看著吧黛西,經濟是很重要地一環。我原本以為可以輕鬆地取得相對平等地資源。但現在看來阿特羅卡有些咄咄逼人了。凱瑟琳夫人很聰明,可惜她是個女人。當然,黛西不用生氣,我是說……女人總會有一種掠奪地慾望,在某些時候比男人更加強勢,凱瑟琳夫人的外在看來與黛西你天差地別,但內在是一樣地,黛西,當你獲得優勢時,你會放過你的敵人多少呢?因為這一點,我想我們不得不對於這次的目標做出一點點的修正。嗯,明天你過去看著,假如有人能夠對這一條提出意見……黛西,我們麻煩大了……」

    接下來,原本一團和氣的談判場面開始變得混亂起來,相對於擁有明確地位的黛西,唐憶的位置就顯得尷尬得多,不僅要面對前方黛西公主咄咄逼人的轟炸,後院起火的情況也分外明顯,除林奇外的三位貴族先還是禮貌而微帶嘲諷的質疑,到得後來,便開始指責起唐憶根本不懂這些東西來。好在黛西公主指出的兩條也是凱瑟琳夫人事先格外強調過的,一時間雙方都沒有鬆口,到得最後,整個碰面幾乎是在不歡而散的氣氛下結束。不

    大家走出門外,準備分道揚時,黛西公主向唐憶望明顯充滿了活力與英氣,那是無比高雅的笑容。

    「呵,那麼下次見了,阿爾。雷撒督克先生,不過在這之前,看起來你恐怕得處理好大一堆的麻煩事呢。」

    「啊。」唐憶笑著,灑然點頭,「希望下次我們能有個更好的約會。」

    臉上微微一紅,黛西揚起下巴,傲然說道︰「我也期待著!」

    一如黛西所說,接下來唐憶似是有了不少的麻煩,光是幾位代表在凱瑟琳夫人面前的告狀便費了好大的一番力氣。幾位代表並非隸屬中樞部的成員,自然無法用平日裡對待中樞部那樣雷厲風行的手段來壓制,費了唐憶與凱瑟琳夫人好大的口舌才讓他們相信唐憶的質疑確實有其道理。而在唐憶卻也是明白,連日以來以中樞部為首的各個部門都受到軍部的強力衝擊,這些人的焦慮與暴躁,也確實其來有自。

    「建立新軍制度,軍隊必須有自治的能力,很多的地方,不懂的人不要來指手畫腳,中樞部的制約權限必須降低……」

    「軍隊務必提高預算與各項物資的配備,按照分析,只是昆恩堡的一戰對方便能出動那樣多的高階武者,完成了對炎龍軍團數千人的洗腦,半獸人的戰力已經提升到可怕的程度,就算仍有幾十年的時間準備都嫌不夠,何況目前還不確定對方會給我們幾年時間……」

    「半獸人的軟體怪物已經確定出現,目前還不確定帝國內部已經被多少人滲入,軍部需要有必要情況下的監管權限……」

    在光神宮的宣傳下,無論說是杯弓蛇影也好,確有其事也好。總之擴充軍隊的呼聲一直在提升,近幾十年來帝國沒有超大規模地對外戰爭,與蠻族間的交戰也一直維持在中型,軍隊的位置一直都在下降,若是突然提升,整個帝國權力階層便要面臨最大的一輪的洗牌,一時間這些只是接近權力核心,依附大家族生存的貴族們如何不為之焦慮。而在凱瑟琳一方,中樞部所受到的打壓。也已經是不可質疑的事實。

    「嗯,昨天有兩位伯爵去了沃爾家啊,聽說本傑明家主親自接待了他們……」

    大本大本的卷宗積累了滿桌滿地,與丹瑪地某個小院房間類似的擺設。中樞部四人組中的中年男人喝了一口咖啡,向大家通報了剛剛交上來的情報。

    「喔,可以想像了,沃爾家本來就是軍部地大頭。現在投靠過去真是英雄的選擇吶,不過聽老大你的語氣,這兩位先生以前是我們這邊的?」趴倒在一卷打開地捲宗上,輕浮少年歎了口氣。「我好想念艾米,為什麼艾米不能跟我們一塊來帝都呢……」

    「那是因為你沒有跟她求婚!」旁邊的冷面女子淡淡地說道。

    「啊,這個時候我哪敢跟她求婚啊。雖然我們一直藏身在暗處。但要是軍部發瘋了。我們說不定一下子就掛掉,對了。昨天剛傳上來的消息,半獸人的事情一傳出,西南軍方就已經開始在趕我們地人了哦,只要是明顯一點的,或者明升暗降,或者調往應對半獸人的前線,一點也不給我們面子吶……」

    「這是意料中地事情了……」扶了扶鼻樑上地眼楮,白髮老者望著卷宗說道,「西南方一直在對抗蠻族地前線,實力相對強大,受中央的制約也少,幾個將軍也都是張揚跋扈地性格,不這樣做我倒是奇怪了……」

    「唉,軍部啊軍部……」感歎一聲,輕浮少年再次癱倒在卷宗上,隨後抬起頭來對裡間說道,「阿爾老大,你不是一向最有辦法了嗎?說說看,我們要怎麼樣才能給他們點顏色看看呢?」

    「唔,問我?」裡間的資料室傳出來錯愕的語音,「呃,我想除了展開斬首行動這個很愚蠢的想法,恐怕就只有我們掌控軍部這一條可行了……」

    「我們掌控軍部?開玩笑啦,哪裡一下子掌握得了……」

    「當然不可能一下子,但是如果我們手上有什麼之前被打壓得夠嗆,實力跟名氣卻大得出奇的軍事天才,在中央造一造勢,中樞部的地位自然就上去了,當然,這也不可能……」

    「以前看過一個故事……」淡然的嗓音響起,冷面女子面無表情地發言道,「有一隻猴子看見人在洗澡,於是跑過去問道︰『人啊人,你的尾巴為什麼會這麼短呢?』……」

    「……」

    算得上是繪聲繪色的語氣,然而只在頃刻間,眾人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一室皆冷,女子則是毫不受影響地接續了下去。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要用自己的短處跟別人的長處做比較,就算有軍事天才,也只會站在軍部的那邊,因為當初打壓他們的,就是我們啊……」

    「安、安吉麗娜姐姐,以後說冷笑話時,先提個醒好嗎?」輕浮少年打著寒戰,扭頭向裡屋,「阿、阿爾老大,我看你這幾天翻那麼多的軍事資料,你是想當那個軍事天才嗎?」

    「哦,不是,我只是在翻黛西公主的資料,想理解一下這些軍事天才是怎麼思考的而已,不過,結論很詭異……」

    「什麼詭異?」

    「嗯,大概就是……凡是談判桌上的東西,在女人和軍隊面前統統不算數……天,這也太有愛了……」

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二十三章 插曲

……阿爾。雷撒督克選手,最近盛傳的你與塞靈格黛西女神大戰三百回合的曖昧緋聞,是真的嗎?是真的嗎是真的嗎?請發表你自己的看法……」

    秉承八卦者的一貫傳統,偌大的賽場之中,激烈的擂台下,樣貌憨厚的大個子正以不合他本身氣質的語氣不斷詢問著感興趣的話題。揉了揉額頭,雖然不介意開玩笑,但是在身邊女友戲謔的注視中,他還是無奈地做出了解答。

    「唔,我想你的情報有些錯誤,不是大戰三百回合,是連戰三千回合啊,三百回合這樣的小場面,一時半會根本滿足不了那個女人……她是存心跟我卯上了……」

    「這麼說,阿爾。雷撒督克先生,是真的有緋聞嘍?」

    將取來的鮮橙汁放在兩名男子身前,照例的「謝謝」聲中,金髮耀眼的美麗女子笑著開起了玩笑,大概是因為本身就處於「第三者」的位置,對於這類事情,她從未表現出明顯的醋意,這一點……也令他有些頭疼。

    「嗯,是啊,假如有一天美麗的黛西女神失手幹掉了我,我想的確有可能被歸結於粉紅色的情殺沒錯,或者說……我現在也有幹掉她的心情了……」

    「這麼說,總之阿憶你是想幹她嘍?」

    「……我說芙爾娜,你別跟著文森特、菲利克斯這幫傢伙學這些東西好不好,會連克娜也帶壞的……」交換著不怎麼營養也不怎麼紳士地話題。待到大個子男人哈哈大笑起來,唐憶也不由得感歎近墨者黑,自己的確是跟著他們變壞了,而在這之後不久,他也發現了另一項感興趣的話題。

    「唔,為什麼我覺得我們的主力大人今天興致不怎麼高昂,有點在敷衍的樣子,而且……那邊那位很有愛的大姐姐是誰啊?」

    這是初期淘汰賽的第十二場,擂台之上。是菲利克斯帶領著興致高昂的克莉絲汀娜迎戰名為「火之隊」的四人,說起來是二對四,然而在「火之隊」擁有著一名超階強者地情況下,實際上卻是菲利克斯一人獨佔四人。並且還得兼顧著讓克娜放一些華麗的煉金術法高興。但縱然是這樣的情況下,看起來菲利克斯的處境也並非太過吃力,雙刀寫意旋動一如舞蹈,「吞天魔狼殺」中地「七陣之罰」與其他一些武技交替運用。穩穩擋下對方兩名武者、一名魔法師與一名煉金術師的配合攻擊。

    說起來,唐憶倒也知道一些超階強者的底細,因為這個稱呼並非正式級別,往往力量達到能夠通過工會測試的九級或者接近九級。再經過幾場看來華麗地戰鬥,往往便會被一些人捧為「超階」,也因此所謂超階的力量也是參差不齊。像目前這位就根本算不上號。按照文森特的說法。如果菲利克斯全力出手。當三大帝族武學全面展開,這四個人甚至擋不下三招便會落敗。然而目前看來,一臉不爽的菲利克斯明顯是在耗時間,理由自然不是讓克娜玩得盡興,而應該是在擂台對面看得興致高昂地一位紅髮美女。

    火紅耀眼的長髮,被墨綠色的綢帶在腦後綁成利落地馬尾,這位美女身材健美引人,英氣與活力集於一身,在唐憶眼中看來,與菲利克斯倒是頗為相配。而當他詢問,文森特與芙爾娜也同時側過頭來,獻寶似地說起八卦。

    「喔,那位小姐啊,昨天你離開得太早了,我們準備收工時遇見地,根據她自己介紹,她叫朱莉安娜,曾經與我們的十字審判者是情侶哦……雖然小菲是不肯承認啦,可是他沒有當場拔刀砍人就說明兩個人地確有些關係了對不對?」

    「是啊,回去以後我查過正式的資料,外號『紅雲』,本名朱莉安娜。維爾,原本是南方卡加爾行省的一位伯爵之女,後來因為一場家族鬥爭倒台,朱莉安娜。維爾失蹤三年之後以盜賊團『紅雲』的首領之姿出現在卡加爾,為父親報仇之事做得極為隱蔽,有關調查方並未掌握其殘殺貴族的證據,而在這之後,『紅雲』一向以黑吃黑的方式獲得經濟來源,因此並未出現在官方的通緝名單上,四年前與十字審判者有過長達八個月的接觸,關係分析︰極親密……呵呵……」

    中樞部暗中掌握的情報,雖然未必全是真實,但多半與事實相差無幾,聽得「極親密」三個字,配合菲利克斯此時的表情,唐憶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樣看起來,雖然應該還沒有親密的關係,但也相差不遠了,我們該不該幫他一把呢……」與文森特不懷好意地對視一笑,「不過說起來,按照菲利克斯之前說過的一些東西,他喜歡的女人應該是丹瑪的某個類似禁忌的女人才對……唔,暫時不想這個,他現在是在等著那位朱莉安娜姐姐上擂台吧……」

    這個時候觀眾多半是在上方的觀眾席上吶喊助威,能夠下到這個圓形場地裡的,不是工作人員便是參賽選手。果然,等得不久,便有一名粗豪大漢在相鄰的擂台上喊道︰「喂,大姐頭,開始啦。」想來菲利克斯是準備對方上擂台的時候再取得勝利,然後趁機溜走。

    「喔喔,不要啦。」似乎是察覺出了菲利克斯的心思,紅髮女子揮了揮手,「我要看小菲比賽,這場你們三個搞定就好了!」

    這句話一說完,擂台上的菲利克斯陡然爆發開來︰「干你娘親!」雙刀斬舞至最大的弧度,隨後兩片金光猶如鳳凰展羽一般的出現,轟隆隆的幾聲中撕裂了擂台,直朝著紅髮女子劈去。巨大的鬥氣威勢逼人,然而朱莉安娜卻是半點擔心都沒有,就在她身前半寸處。由舉辦方集合數百名魔法師之力維持的賽場咒力圈蕩漾出水波一般地漣漪,隨後朱莉安娜笑著揮起收來︰「哦,菲利克斯好厲害,加油、加油,幫姐姐把朝聖之路拿來!姐姐愛你哦!」

    「你怎麼不去死,不要臉的女人!」按照唐憶等人對菲利克斯的認識,這樣破口大罵的情景,意味著菲利克斯的確是理虧的一方,否則他只會以圓滑的手段與對手調侃。而也在這片刻。吞天魔狼殺的巨大氣勢陡然籠罩下來,幾招之間解決了擂台上的對手,圍繞這個擂台地咒力圈被轟得猶如暴風雨中的水面,面對這樣巨大的氣勢。上方觀看比賽的數萬觀眾都是聲嘶力竭地吶喊,沒

    宣佈勝利,菲利克斯便氣呼呼地走了下來。

    「笑什麼笑,兄弟一場。你們就會看笑話對不對?阿爾你對女人最有辦法,幫個忙給我弄走她,讓她愛上你最好了,她有個好歸宿我也不用內疚。嗯……如果需要,我可以幫你打暈她,不用費事。直接上完她就會對你死心塌地了。保證是**哦……」

    他這樣地語氣令得文森特與芙爾娜都笑了起來。只有唐憶強忍住笑意︰「怎麼了?欠人情債?」

    「以前年幼無知,被她救了一次。後來又搞出了一點事,誰知道會這麼麻煩……」對於好友,菲利克斯一向沒什麼避諱,無奈地揮了揮手,那紅髮的女子已經跑了過來︰「嘿,菲利克斯,在向你的朋友介紹我嗎?你們好,我是朱莉安娜,菲利克斯的未婚妻哦,昨天我們見過面了,嗯,這位倒是……」

    她指地自然是昨天唯一沒見到的唐憶,文森特、唐憶與芙爾娜笑著做了自我介紹,眼見一幫損友都不肯幫忙,菲利克斯淡淡地說了句︰「不要臉的女人!」隨後不再說話,看起來像個賭氣的孩子,哪裡還有擂台上發威地半點風采。

    *********************************************************

    另一方面,此刻在賽場中央套交情的幾個人,並不知道就在觀眾席的前排,有一對相當出眾地男女正在對他們投以審視地目光。

    一身白色貴族休閒服地塞靈格王子亞歷克斯與其皇妹,穿著紫色長裙的黛西公主相約來賽場這邊散心,實際上也是為了觀察塞靈格發出地三組選手的戰鬥,然而過來不久,眼尖的亞歷克斯王子便望見了在九號擂台下的唐憶等人。

    「喔,是雷撒督克先生哦,以前聽說他也是比賽的參與者之一,我還想著來看看他深藏的實力倒底有多深,不過後來聽說他從來沒有上台,真可惜了……不過一旦進入半決賽,就會有好戲看了吧,真期待……」

    「切。」事實上,一進入賽場,黛西便已經望見了這幾天來在經濟談判上一直與自己糾纏不休的那個男人,心中暗叫「晦氣」,待到兄長提起,也只好做出一副方才發現這人的樣子,「有什麼好期待的,那個男人弱得根本就像女人一樣,比賽什麼的不過是湊個數,那位文森特皇子力量也是超差,這一組只有十字審判者才是值得關注的對象吧。不過就算他再強,頂多也是撐到半決賽時就會被淘汰下來……」

    「呵呵,黛西,輕敵可不是正確的為將態度哦,這位雷撒督克先生給你的驚喜還少嗎,他在經濟方面的那些看似無用的理論,可是讓我感到很興奮啊。而且這幾天來你們你來我往的糾纏不清,按照傳奇小說的套路,這是成為情侶的先兆哦,我們的小黛西能找到這麼一個軟綿綿卻什麼都攻不進去的對手,作為兄長,我真是欣慰……另外,黛西你難道忘了有關昆恩堡的報告,雖然並不確定,然而如果那個推斷確實,這位阿爾。雷撒督克先生可是深藏不露到足以面對十幾位超階強者外加幾千名出色士兵的超級高手哦……」

    「哥啊!」白了身邊無良的兄長一眼,「那個什麼推論自然是錯誤的好不好!,如果他在這方面也能深藏不露到那種程度,這位文森特皇子難不成也是超階?你乾脆說十字審判者是這一組裡最弱的一人好了……」

    當時地黛西自然無法意識到,她的這段話在某種意義上也反應了一定的事實。而在此同時,金色刀芒耀眼而起,氣勢巨大的吞天魔狼殺轟然擊出,亞歷克斯興奮的驚歎聲中,黛西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愛現……」

    而在這樣輕敵的表象之下,黛西心中也在緊鑼密鼓地策劃著明天將與唐憶交涉的內容,而在她的身邊,對一切都興致盎然的亞歷克斯王子帶著迷人地笑容,喃喃地低語︰「啊。還有什麼呢?還有什麼呢?能配得上凱瑟琳夫人的人,還有怎樣的驚喜要給我看呢?雖然目前這樣也很出色了,可我總覺得……還不夠啊……」

    「哥,你又是那樣的表情了。你到底在期待什麼呢?」

    「呵……」亞歷克斯優雅地露齒一笑,「我想……我已經愛上他了……」

    「拜託,你要愛上每一個能力出色地人嗎?」

    「這才是博愛的本質啊,不過黛西你不用理解……如果你也博愛。大哥他們一定會斥責你濫交的……」

    「……」

    *************************************************************

    第二天清晨,陰有小雨。

    溫柔的雨粉猶如薄紗細絲般地籠罩了帝都,將整片天際都籠擴於迷人的霧氣當中。帝都街頭,人們或披著雨布或撐著雨傘匆匆來往。當然也不乏愛好浪漫的情侶就這樣在細雨之中輕盈散步,這樣的多半是年輕地冒險者,背著大劍。披著魔法師袍。剛從某個學院出來。對人生充滿憧憬。

    不久之後,他們就會失去這樣的心情了吧。

    匆匆走過街頭。撐著雨傘的某人心懷惡意地想著。

    今天,阿馬裡。多諾萬子爵起了個大早,沒有與家族任何人打招呼,準備去往帝國大道辦一場大事--當然說大事也有些過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只是要去解決不肖佷女地一些麻煩而已。

    自從宴會那天在皇宮與佷女見面,原本在他地心中,預定了第二天便將這事落實下來--佷女會來找自己,多半已經吃到了苦頭,這樣一來,自己要做地只是讓她悔悟之後與那個小白臉分手,相信在體驗過人生艱難之後,這件事也不會太困難。然而第二天想要動身,他才發現自己疏忽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佷女此時地身份!

    在他的想法裡,既然佷女此刻會以僕傭的身份出現,用的恐怕已經不是芙爾娜這個身份,畢竟沃爾家雖然沒有對芙爾娜展開通緝或追殺,然而暗中必然是不會放過背叛家族之人,接受過艾德裡安先生教導的芙爾娜會明白這個道理,那麼假如自己不能用芙爾娜這個名字找到人,一座屬於皇家的莊園中僕傭足足

    自己該以怎樣的理由找到人呢?

    不能將佷女的身份明目張膽地說出來,同時又要找到足以帶走她的理由,最好還是同時找到那名小白臉,隨便給他加上一個罪名,讓他永世不得翻身,當生米煮成熟飯,相信佷女也就沒有了退路。為著這樣的效果,他冥思苦想了十多天,方才確定了一個不錯的方案。另一方面,經過打探,他也確定下來帝國大道十二號的莊園中此刻居住的是帝國的凱瑟琳大公妃,雖然沒有怎麼接觸上層,但是據說這位大公妃是出了名的溫柔嫻雅好說話,確定了這點,自己心裡也不用忐忑得那麼厲害。

    冒著細雨來到那巨大的目的地,雖然在這之前他也曾遠遠近近地打量過這些奢華的建築,然而像這次這樣有目的性的準備進行拜訪還是第一次,沿著巨大莊園的外圍繞了半圈方才來到正門,他也大致將莊園的面貌看了個大概。何等豪華氣派,只是隔著護欄可以看到的那些觀賞性灌木據說便值兩個金幣一株,維護修剪的費用更是巨大,遠遠近近的各種華麗園林,莊園中央的宮廷式別墅,每一塊磚、每一面牆都是最奢華的藝術品!

    能夠住在這裡面的人到底有著怎樣高貴的身份與地位呢?雖然在皇宮中擔任騎士,然而皇宮地威嚴與奢華在他心中已經有了一種理所當然的認識。但在皇宮之外,能夠擁有這般排場的人在阿馬裡心中便有了一種絲毫不遜於帝皇地位的感覺。想想,擁有一個行省的大公妃,在別墅的對面,另一座別墅此刻的主人是塞靈格的王子與公主,這樣的人在他地認識中,絕對是這輩子都難以企及的人物。沃爾家的本傑明家主或者也能享受到這樣的地位吧,然而如果是埃爾維斯先生或者艾德裡安先生,恐怕仍然是有些勉強地……

    漸漸在心中升起的這種覺悟。使得他積蓄了十幾天的勇氣再次蕩然無存,一名子爵要求見親王、公爵級別的人物,對方會以怎樣地態度對待他呢?就算是凱瑟琳大公妃……

    皺著眉頭在大門外走來走去,不一會兒。街道對面的別墅大門開了,在一位身著高貴紫裙的女子帶領下,四名看來身份不低的塞靈格貴族向著這邊走來。遠遠地,阿馬裡便能感受到那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種高貴與冷意。如同對陣沙場時的銳利殺氣使得阿馬裡連忙躲開,眼見著五人進入了大公妃地別墅,他調整好久方才平順下呼吸。

    塞靈格地使者拜訪大公妃閣下麼,這樣一來……這樣一來大公妃是沒時間接待自己了吧。乾脆還是回去吧,明天再來、明天再來……

    這樣想著,似是找到了退縮地理由。他轉身便想要離開。也在此時。大門旁的側門被打開了,一名貴族執事從裡面走了出來。而在他身邊地那名守衛明顯是在向著自己指指點點。

    是了,這名守衛是看自己在這裡繞得太久,所以去通知執事了。

    一般來說,這類貴族執事的身份很難確定,有可能是貴族也有可能是平民,然而無論如何,一位在大公妃府上任職的執事所擁有的權力地位絕不遜於伯爵一級,耳聽著對方在後面說了一句︰「那位先生請留步。」阿馬裡全身一顫,隨後還是停了下來,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穿著。

    感覺上……與每次參見本傑明家主的感覺差不多了……雖然那樣的經歷也只有兩次……

    「呃,你好……」

    「呵,你好。」那位貴族執事走過來,帶著笑容很有禮貌地行了一個禮節,「我聽侍衛說您在這裡站了很久了,可以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啊,是這樣的,我這次前來是為了一些事情而拜訪凱瑟琳大公妃閣下,因為……呃,是一件小事,所以……」回想著之前預定的說詞,卻怎樣都有種語無倫次的感覺,那位貴族執事卻只是帶著笑容,很有禮貌地聽著︰「啊,是這樣的,我忘了自我介紹,我來自多諾萬家族,是多諾萬家的……」

    「噢,是阿馬裡子爵吧?」

    沒待阿馬裡說完,那位執事已經先一步點了點頭,一臉恍然的神情,對照著阿馬裡滿臉的疑惑,這位執事禮貌地做出了解釋。

    「大公妃閣下已經事先跟我們說過了,如果有一位阿馬裡。多諾萬先生前來,命令我們不可怠慢,呵,老實說,大公妃閣下以為阿馬裡先生幾天前便應該會過來,相對於預計,您來的真的有些晚了……呵呵,阿馬裡先生請跟我來……」

    就這樣,隨著執事穿過華麗的道路,繞過噴泉與草坪,一直到在明亮華麗的會客廳中坐下,阿馬裡心中還是如同揣著一窩兔子般的惴惴不安,而在他鼓起勇氣問了一句︰「呃,可以冒昧問一下,大公妃閣下怎麼知道我要來?呃,我是說……大公妃閣下日理萬機……」時,那位禮貌地站在身後的執事方才再次笑著回答。

    「抱歉,這樣的事情就不是我們這些人可以隨便揣測的了。」

    「啊,呃……是啊、是啊……」

    明亮而豪華的會客廳,靜靜侍立在後的執事,阿馬裡一時間也只能強撐著正籍危坐,大公妃的未卜先知使他感到非常的不安。片刻之後,以為僕人走進房間,在那執事耳邊說了些什麼,似乎是要解決一些事情,對方說了聲︰「抱歉,在下還有事情,大公妃閣下應該馬上便會過來,請稍微等待。」終於離開了房間。隨後,阿馬里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癱倒在座位裡。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到底該……怎麼辦啊……

    努力地調整著心情與呼吸,讓自己不至於太緊張,會客廳中巨大的窗戶開著,面向小雨淅瀝的庭院,偶爾也會有僕人從廊道上經過,他便再次整理了衣服,正籍坐好。不久之後,在經過的人中,他驀地發現了一道比較熟悉的人影……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15 PM

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二十四章 插曲(二)

唐憶覺得今天有些倒霉。

    幾天以來,跟黛西一方的經濟談判,說是陷入僵局,其實也並非全無進展,每天確定四五個項目,彼此之間寸土必爭,偶爾也總有人抓住一些無法抵賴的空子,這個時候,便會有人大概確定失敗,畢竟在這這次的談判中,軍部占的是大頭,許多地方被軍部佔去了資源,經濟要發展就顯得有些力有未逮,無論是阿特羅卡還是塞靈格,都在絞盡腦汁地利用上剩下的每一分資源。

    說白了,其實也就無非是你噁心我一次,接下來我再噁心你一次。黛西公主看似不拘小節大大咧咧,實際上心思縝密得不遜於任何人,但偶爾在某個項目上雙方都毫不退讓時,也會出現八名使臣在一旁喝茶閒聊,黛西與唐憶則激烈鬥嘴的情況,冷嘲熱諷,互揭瘡疤,黛西攻擊力強,唐憶則是一貫的四兩撥千斤,軟綿綿地推來推去,雖然仍舊建立在貴族式的基本禮貌上,但是看在有心人眼中,情況就著實有些曖昧。

    但無論如何,假如要以這樣的進展一路談判下來,要確定下那厚厚的一本羊皮列表,估計兩人足可耗到天長地久去,談判雖然僵持,但事實上,兩人都在等待一個讓雙方互退一步的契機,要麼是光神宮的直接干預,要麼是更深一步默契的出現。當然,現在只是三月中旬,十七國盟約在官方議程上的正式簽署要到六月份,要光神宮直接干預。時間還早著呢。

    事情發展到現在,至少黛西一方看來有些樂此不疲地感覺了,作為大陸第一大國的三公主,又是頗有實權的一軍統帥,黛西公主面對任何人任何事,一貫都是受人敬畏,無往而不利。而在唐憶的性格當中,或者有一種相當奇特的平淡因子,無論面對任何人。只要情況需要,他就可以擺出與對方完全相等的態度來應對,因此,在林奇侯爵等四名代表對於黛西公主都心存敬畏的時候。他卻能夠毫無顧忌地與對方針鋒相對,甚至開出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對於黛西來說,這也確實是一項相當有趣的體驗。

    因此。當前一天地情況經過了整理歸納,感覺到有個大空子可以鑽,這天一早,黛西公主便帶著人興沖沖地殺來隔壁的大公妃住址。準備耀武揚威一番。在這之前,雖然雙方也算得上是鄰居,談判卻從來都是挑選了外面的高檔會所進行。也因此。黛西一方突然殺過來進行「友善拜訪」。委實打了唐憶一個措手不及。

    「喔喔,真有愛啊。情人找上門來了,看你怎麼交待……」昨天被唐憶幸災樂禍,今天抓住機會,菲利克斯自然也是大肆嘲諷一番,而相對於菲利克斯,文森特則是秉承了一貫的無良態度,昨天還是盟友,今天便迅速倒戈︰「難道是因為懷孕了,不得不上門求助嗎?喔,真是可憐可愛可歌可泣啊……」

    「那麼阿爾今天開始準備婚禮好了。」熟悉唐憶地為人,芙爾娜自然不會被這點話語所挑撥,走過去整理了一下唐憶的休閒裝束,口中問道︰「阿憶你不穿正式的貴族裝接待她嗎?」

    「她會這個時候突然上門,一準不是什麼好事情,所有的東西我能推就推,能抵賴就抵賴好了,畢竟她也是以私人地名義過來的不是嗎?呵呵……她有興趣敦親睦鄰,我當然也要讓她賓至如歸……」

    「喔,如歸啊如歸……」菲利克斯抓住語病,與文森特哈哈大笑。

    另一方面,突然間接到對方示威消息的克莉絲汀娜的反應就要直接得多,當唐憶首先趕到主會客廳,便見小女孩一臉古怪地躲在門外,當幾個手勢打出,頗有默契地兩人也就交換了意見。不過,克娜是得意的笑,唐憶的臉色則是瞬間苦了下來,將原本整理好地衣服稍稍弄亂,他故作疲累地走了進去,氣喘吁吁地打過招呼之後一把拿起黛西公主身邊小幾上地咖啡喝下,隨後便是慌張地一番道歉。

    「啊,抱歉抱歉,真是……剛剛在進行鍛煉,太糊塗了,如果黛西公主不介意的話,我再去為公主泡一杯過來……」

    如果不是這幾天鬥嘴下來也有了些稱得上私交地友誼,只是這樣逾矩的一個動作,便足以引起國際糾紛,而見到唐憶的動作,黛西的臉上卻是充滿了審慎與疑惑的神情,隨後這些表情都一閃而過,她優雅地一點頭︰「沒關係,那就麻煩雷撒督克先生了。」

    「呵呵……真是抱歉……」

    滿頭大汗地小跑而出,到了外面的圍欄邊,卻是哇哇地吐出了兩口酸水,克娜跟著小跑過來,一手摟住他的腰,一手為他用力揉著胸口,滿臉的委屈。

    「你、你幹嘛要喝下去嘛,人家都是為了作弄那個公主的啦……」

    「呵,沒事了……」不動聲色地拿下克娜的雙手,解除掉太過曖昧的姿勢,他在克娜的額頭上輕輕一點,「以後不許這樣做了知不知道?至少在這樣相對正式的場合不許這樣。說輕了是私人性質的拜訪,可也隨時會上升到國家的高度上去,這樣子顯得我們太小家子氣了……而且,你以為她就不明白嗎?」

    「她知道?」

    「我進門的時候,那個女人滿臉詭異地在杯子旁邊敲來敲去,估計心裡就在想著怎麼看我們的笑話呢,我喝下去的時候她又是那樣的一副表情,顯然覺得我是傻瓜,呵,這樣也好……不過,往後如果真有不怎麼重要的來往,你要加的話在咖啡裡加點泡花茶的淡鹽也就好了,我保證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解除掉這樣小小的一個風波,端著咖啡回到主會客廳時。穿著高貴嫻雅地凱瑟琳夫人已經在接待前來的五人了。凱瑟琳公主是經濟方面的主事者,這一點對方未必沒有察覺,然而既然不曾公開,黛西一方自然也不會傻傻的妄加行動,還是等到唐憶返回,這次的目的方才「無意」地提起來。

    「呵呵……雷撒督克先生,說起來真好笑,昨天我們還在討論修建中央公路的分配情況呢,到了今天……你看。貴國與我國的軍事代表徹夜商談,終於達成初步協定,貴國將在玲瓏古道這一片建立大規模的軍事堡壘,附近一個半行省地農奴都會被緊急調用。也就是說,這一片公路的修建貴國已經無法調集主要的人手,作為聯盟,我國自然不會冷眼旁觀。為了不妨礙工程的進展,我們已經初步確定從附近地利桑、伊斯坦兩個行省調集共八萬農奴

    助。按照之前的慣例,希望貴國一方能夠調出資金特羅卡幣,並且在道路修建完成之後。這一路段每年的收入我國將佔其中三成,雷撒督克先生稱這為什麼來著?股份制?……」

    果然是這個、果然是這個……聽了黛西公主的第一句話,唐憶心中便開始呻吟起來。黛西公主能夠得到地情報唐憶自然不會完全不知道。今天凌晨消息傳來。除了在心中感歎軍部這幫傢伙真會給大家找事。他也預感到了即將到來的不妙。中央公路是經濟一方的大頭,在十幾年前便陸陸續續的開始興建。然而由於各方面地原因,一直都只是零零碎碎的動工又停止,如今為了兩國之間的正常運兵,兩個大帝國終於決定狠下心來,花一年地時間,舉兩國之力將之完成。

    如今地大陸間,大規模地通路並不多,這樣的一條巨型公路建造完成,可以帶動地軍事、商貿上的利益難以估量,可以想像,作為兩國交界點,玲瓏古道附近一個行省的路段收入絕對多到令人驚歎的程度,每年給對方三成,實在讓人肉疼不已。然而疼是一回事,當軍部方面的策略確定,再扯皮耍賴只是顯得自己沒格調,大致上的妥協已經勢在必行,如今可想的,只是如何在其中拉回一些小小的利益而已。

    「呃,原來黛西公主今天是為了這個而來的嗎?這一點我並沒有決定權啊,黛西公主也知道,我們一方,是以林奇侯爵為首,如果要商議,我想……」

    「嗯,我大概知道這一點,所以剛才跟凱瑟琳夫人閒聊的時候,已經拜託夫人去請林奇侯爵等人了,那麼在林奇侯爵他們到來之前,我們不妨對一些細節問題稍加討論啊。」

    望了凱瑟琳一眼,在對方淡淡的點頭間,唐憶已經確定凱瑟琳基本上接受了這個事實,雖然在許多方面希望爭取最大的利益,但是當事情沒有挽回的餘地,這位大公妃的判斷也絕對的冷靜果決。她不進行表態,代表接下來的事情已經全部交由自己決定,如此一來……自己需要一點思考的時間……

    「嗯,既然是這樣,那麼我先去換件衣服,否則林奇侯爵過來,怕又要指責我對公主太過不敬呢。」

    「呵呵,我可不介意這些。」拿到了必殺的籌碼,黛西公主明顯心情大好,「只要待會不會傳來雷撒督克先生突然有急事,已經從後門走掉的消息就好。」

    「哦,當然不會,否則傳到外面,變成『黛西公主登門拜訪,阿爾。雷撒督克因為不明原因從後門逃走』這樣的曖昧消息,相信……哦,相信也不會有人會相信的,對嗎?」

    「當然不會有那樣的消息,因為你要是離開太久,我一定會去找你的哦!」

    「這樣真太不好意思了……」

    「因為我對雷撒督克先生你有了好感啊……」

    也不顧有凱瑟琳在場,黛西拋過去一個曖昧的飛吻,貴族男女之間,彼此表示好感算是浪漫的事情,但唐憶無論如何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已經有了初步的計較,但畢竟去查查資料,搜集一些遺漏的籌碼要更加保險一點,快步繞過幾個迴廊,他卻突然被人擋住了。

    穿著藍色的貴族裝,那是臉色陰沉地帝國子爵--阿馬裡。多諾萬。

    **********************************************************

    阿馬裡。多諾萬覺得自己是掉入了一個陷阱。

    一切都很清楚了!當他在那間會客廳度日如年地坐了很長時間--實際上沒有多久--沒能見到凱瑟琳夫人出現。而後卻是衣著光鮮的這個小白臉興沖沖地向自己走來--實際上當然也並非是走向他--一個針對自己的陰謀便在他的腦海中清晰地反映了出來。

    這個小白臉,看起來在這裡混得很不錯,看他現在的穿著,應該是混成一名高級執事之類的職務了吧,所以……知道自己會來這裡找他,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將自己引來這裡,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嗎?

    看來一定是這樣沒錯了!無論如何,他是大公妃府的執事。雖然他是平民而自己是子爵,但是如果他仗著大公妃的勢力,不由分說地為自己扣上一個什麼罪名,自己可是連辯解的餘地都不會有。在皇宮裡這麼多年。他阿馬裡什麼事情沒見過!眼下地時間很關鍵,遇上這樣的事情,唯一的出路就是……

    恐怕唯有把事情鬧大,驚動凱瑟琳夫人。自己才有挽回局面的機會,無論如何,自己是子爵而對方是平民,一旦有機會見到凱瑟琳夫人。自己就可以揭穿這個小白臉地身份,同時說明芙爾娜的情況。芙爾娜是沃爾家要的人,相信只要提出這一點。大公妃閣下也不會不給沃爾家面子……

    先前莫名其妙地被帶進來。弄得心情緊張。此刻就更是鑽進了牛角尖。一番計較之下,他毅然站起了身來。在唐憶走過之前先發制人--他大步衝了過去,以把揪住了唐憶的手臂!

    「哼,你以為這樣就能陷害到我嗎!?」

    「耶?」回頭看清楚了來人地相貌,一時間大為錯愕,「你不是……芙爾娜的阿馬裡叔叔嗎?」

    「你知道就好,小子,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你今天別想離開這,既然進來了,我就要見到凱瑟琳大公妃閣下,向她揭穿你的真面目!」

    「呃,我想阿馬裡叔叔你是誤會了什麼吧。」

    唐憶地說話聲中,「鏘」、「鏘」兩聲,兩名侍衛拔出了長劍,從迴廊對面走來,而在後方,魔法的低沉吟唱響起,假如阿馬裡再有行動,隨之而來的必定是雷霆般地攻擊。陡然間意識到不妙,此刻他既然能讓自己進來,埋伏在周圍地自然也都是他地人,果然,在唐憶輕輕揮手之下,圍上來的人都停了下來。阿馬裡皺了皺眉,隨後便大聲喊了起來。

    「你們、你們聽我說……這個傢伙他不是好人,他是沃爾家通緝地重犯!我要見凱瑟琳夫人,我可以在凱瑟琳夫人的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你們要相信我,我是榮譽的帝國騎士,阿馬裡。多諾萬子爵,我有證據,有一位芙爾娜。沃爾小姐,她如今也是化名藏身在這裡,她有一頭很漂亮的金髮,如果你們有誰清楚丹瑪貴族學院……」

    假如事情真如阿馬裡所料想的那樣,那麼他此刻所

    行動,就稱得上是勇敢與果斷,然而此刻分佈在別墅本上都是暗部的直系力量,雖然一些人對於唐憶與沃爾家的過節不是很清楚,然而卻大都明白這個男人如今在暗部的地位,幾乎可以說是僅次於凱瑟琳,而在他的呼喊下,不一會兒,方才領著他進來的那名執事匆匆趕了過來。

    「阿馬裡先生,你怎麼敢這樣,快放開雷撒督克先生,否則你將受到最嚴厲的攻擊……」

    「我要見凱瑟琳夫人,揭穿他的真面目!」阿馬裡歇斯底里地大喊。

    「咳,沒關係。」無奈地揮手,讓周圍的侍衛不要妄動,「我跟他解釋……」

    「不用解釋了,我不會放過你!」

    「我想你是真的誤會了,阿馬裡叔叔,你也看到了,事情鬧大了對你不好,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

    「我今天就是要鬧大,只要凱瑟琳夫人出來,我就要向她揭穿你的醜惡面目,芙爾娜呢?芙爾娜在什麼地方。讓芙爾娜出來見我!」

    「雷撒督克先生,需不需要我去請芙爾娜小姐過來?」

    「呃,暫時不用,他是怎麼會在這裡地?」

    「是凱瑟琳夫人親自吩咐……」

    「噢,那我大概明白了,但是凱瑟琳夫人目前在跟黛西公主商量事情,還是暫時不要打攪她……」

    「你們別演戲了,我今天一定會揭穿你們!」

    「阿馬裡叔叔,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接下來的事情。委實稱得上一團混亂,但說起來,除了阿馬裡在歇斯底里地大吼,似乎又沒什麼事情。在唐憶的心中。這位無論如何也是芙爾娜的叔叔,自然不好叫士兵將他當成瘋子扯開,太有攻擊性的行為也不能用,一時間他只能無奈地站在原地。心中卻已經在思考有關中央公路的事情,過得一陣,芙爾娜首先趕到了,隨之而來的還有菲利克斯與文森特。好整以暇地在旁邊看熱鬧,克娜跑來時看見一個瘋子拉住自己地阿爾哥哥,便要上來打人。卻被菲利克斯和文森特攔了下來。一幫損友無良地旁觀。明顯興致盎然。這一邊卻是任由芙爾娜如何解釋,阿馬裡都不肯停止鬧事。明白唐憶跟黛西公主之間還有談判要進行。芙爾娜便想叫人將阿馬裡強行拉開,詢問唐憶時卻正好遇上唐憶思考到關鍵的時候,只是揮手說聲「等等等等……」一時間局勢就這樣僵持下來。

    又過得一陣,凱瑟琳夫人與黛西公主終於一同過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

    一旁的執事為凱瑟琳介紹情況的時候,唐憶也終於清醒過來,指著凱瑟琳說道︰「喏,阿馬裡叔叔,那便是凱瑟琳夫人,你有什麼話就對她說吧……」

    「你別以為我會相信你!一定是你們隨便找個女人過來敷衍我,我……」由於這個情況是由唐憶指出,阿馬裡下意識地不信,然而望見凱瑟琳身邊一臉興味地黛西公主,他才驀地閉了嘴。

    「怎麼了?雷撒督克先生,不是說去換個衣服,怎麼被這位先生給糾纏住了,看起來你素行不良哦?你騙了這位先生的女兒嗎?」黛西公主笑著說道。

    「哎,雖然不是,不過也差不多了……」淡淡地做出回應,另一方面,凱瑟琳也終於弄清楚了來龍去脈︰「阿馬裡先生……」

    輕輕的一喚,阿馬裡當即抖擻起站姿,隨後一個標準的騎士禮,「碰」地一聲半跪在地︰「是,大公妃閣下,我是帝國騎士阿馬裡。多諾萬!」

    「阿馬裡先生,有關阿爾。雷撒督克先生的事情,我想你是真的誤會了……」

    「啊?」聽得凱瑟琳為唐憶辯解,阿馬裡身軀一震,隨後明白大公妃是受了這個小白臉的蒙蔽,「不是,大公妃閣下,這個名叫阿爾。雷撒督克地男人的確不是好人,他於去年年初蒙騙了沃爾家本傑明家主的女兒芙爾娜,也就是臣下地佷女,如今化名藏身於大公妃地庇護之下,如今這兩人都在這裡……」

    耳聽得阿馬裡言之鑿鑿,唐憶與芙爾娜都是一陣無奈,不遠處菲利克斯與文森特笑著評價「這種行為真可恥啊……」黛西公主則是大感有趣地笑起來。凱瑟琳歎了口氣︰

    「阿馬裡先生,你地確是誤會了,如今在你面前的這位,是正式地帝國子爵,同時也是宮廷議會長老,阿爾。雷撒督克先生。他與芙爾娜小姐兩情相悅,與我也算是很好的朋友,至於芙爾娜小姐與我情同姐妹,這次請阿馬裡先生你來,也的確是我的意思,就是為了說明這一切,卻想不到鬧出了這樣的誤會,這是我的疏忽了……」

    「啊,子爵、長老……情同姐妹……」聽得凱瑟琳的說明,阿馬裡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只能照著一些「聳人聽聞」的關鍵詞喃喃重複。在此同時,黛西走過他的身邊,對著唐憶笑道︰「喔,想不到雷撒督克先生還有這樣浪漫的愛情故事呢,改天一定要跟我好好說說……對了,林奇侯爵等人已經過來,我想為了不浪費時間,雷撒督克先生還是馬上過去吧,衣服什麼的,大家隨意就好,凱瑟琳夫人認為呢?」

    「嗯,阿馬裡先生這邊交給我,阿爾你有正事,就不用在這裡了,免得讓林奇侯爵久等……」

    「呵,那就是了,對了,雷撒督克先生,在剛才的時間裡,我們又經過一輪簡單的預算,我們認為八百五十萬阿特羅卡幣的金額還是有些吃緊,待會正式提出時,會提升到整數一千萬,希望雷撒督克先生不會有什麼不同的看法……」

    「嗯……事實上我的確有,因為在我看來,動用金錢的數量實際上可以減到六百萬以下,另一方面,作為佔有三成股份的附帶條件,我認為塞靈格一方也有義務促進中央公路的繁榮,也就是說,有一個小小的附帶協議,我希望塞靈格之盾的出入關卡費用能夠適當降低至以前的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你不如去搶!」

    「的確比搶好……」

    「林奇侯爵……一千萬……六百萬……中央公路……」隨著唐憶與黛西兩人漸漸離去,聽著他們隨口商議的東西,阿馬裡只覺得眼前一白,幾乎整片天地都旋轉起來……、

    仁慈的辛洛斯啊,請讓我立即暈過去吧……

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二十五章 黑暗之台

多諾萬的事情其實很好解決,無非是個小家族,檯面,接受沃爾家的照顧與投靠凱瑟琳一方本無太大區別,經過了凱瑟琳的短短講解,便令得他接受了芙爾娜的事情已經無從更改這一事實。無論如何,雖然表面上凱瑟琳夫人本身算不上有多少勢力,但皇家的身份無可動搖,若是投靠伊夫利特一方,還有可能受到報復,但是投靠皇家,沃爾家一方卻無論如何都得給幾分面子,這一點,在宮廷中混了幾十年的子爵先生也是知道的。

    中央公路的事情,最終以阿特羅卡一方吃了大虧,隨後塞靈格也稍做讓步作為結尾,接下來的四五天裡,宮廷之中財經與軍事的針鋒相對愈發激烈。雖然在實際層面上,整個帝國的大事其實都是三大家族的高層私下中決定,但也總有些權力下放下來,這些方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當凱瑟琳夫人巧施手腕,首先奪取了一些需要的資源之後,軍政一方的不滿就已經明顯的爆發開來。幾個代表財經高層的貴族長老都受到了恐嚇,便連只在談判中展露鋒芒的唐憶也有好幾次被某些資深的老貴族攔住,撂下一些狠話。

    不過,當第三次在皇宮門口遇上這種事情,而那位長老被恰巧趕來的菲利克斯一招轟飛,幾乎就此殘廢之後,便再也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而菲利克斯,甚至也沒有人正式提出抗議和斥責。

    因為在這個時候,私下裡已經有些秘聞在傳。這位鋒芒畢露,能夠同時使出三大帝族武學的菲利克斯,便是巴克那羅夏地親孫兒,也是他最疼愛的二兒子加百列的遺孤。

    無論在任何的時候,巴克那羅夏這個名字,在個帝國中還是沒有人敢去觸碰的。

    雖然軍部的人一直都在抗議,但在實際上,整個帝國的資源其實都已經優先用於了軍事,人心不足的長老們不斷抗議。但相對來說,經濟一方就更加面對捉襟見肘的局面。許多軍事上必須用到地東西都已經做出讓步,然而有很多應該本著平衡發展的原則分給財經一塊的小資源也被對方毫無風度地強行佔有。說起來,沃爾家如今在軍部一方佔大頭。而這些年來,伊夫利特家則將大部分力量投在經濟一方,這種局面,也是兩大家族展開的變相對抗。有著光神宮地默許支持,平時又是根基深厚穩打穩扎的沃爾家在這個時候無疑佔了相當的上風。

    另一方面,塞靈格的代表團與政體內部未必就沒有類似地局面發生,但相對於阿特羅卡。對方的國家就無疑團結得多,而且能夠利用的資源也更多,接下來的幾天地談判之中。阿特羅卡一方居於下風。黛西志得意滿。唐憶一方就委實顯得有些沮喪。再好的手段與口才也無法改變實力的薄弱,而當回到中樞部深層。藏於暗處地大幕僚團進行商討時,那種怨氣就顯得愈發明顯起來。

    「搞什麼嘛,該讓步地東西我們都首先讓步了,軍部那幫人有沒有腦子,接下來我們也別讓步,大家乾脆針鋒相對地幹起來算了!」

    「雖然說起來大家是兩個部門,可他們也該為我們想想好不好,一方面只顧著自己,一方面又要我們無條件地提供他們資源上的保障,這樣算什麼!」

    「好啊,努力搶走這麼多地東西,實際上大部分還不是到了高層的口袋裡,這樣一來乾脆撕破臉吧,軍部高層有誰沒貪污嗎,我們這裡可是有過去三十年各個軍團貪污的明細賬單,現在是讓他們買單的時候了!」

    這樣的說法,其實並不實際,一如大家所說,在一些基本資源需要到位的前提下,其餘的一些東西,實際上是軍部高層作為「福利」這種概念來爭取的,也就是說,一旦到手,除了少量分發下去,大家其實都想著趁現在軍部吃香而趁機撈一筆。而在這個時候,中樞部一方又不可能真正撕破了臉,因為一旦產生混亂,原本在一旁監督的光神宮勢力必然會強勢干預,雖然名義上大陸上任何國家都是光神宮的「屬國」,然而軍政方面如果真的被另一股勢力滲入,卻是無論任何國家都無法容忍的。

    這樣的情況下,每天看似悠閒的跑去王蛇之城彈鋼琴,參與精英大賽、宮廷議會,每天在各種正式場合與黛西鬥嘴扯皮,但實際上,唐憶心中所煩的事情也很多,雖然如今的談判還算在僵持階段,就算損失也不會很多,但是他也是意氣風發的二十歲少年,一件事情既然參與,就想著要做好,這樣窘迫的局面也令他頗為難過。每天接收到中樞部四人組傳來的一項項鬱悶消息,偶爾在夜間參與到大幕僚團的討論時,他也想著要舉手喊出「撕破臉算了」這樣的氣話。

    然而不可能,作為擁有「顧問」身份的他來說,某種程度上也就是凱瑟琳之外的第二人,這種意義上,凱瑟琳都可以說出氣話來,然而他是絕對不可能的。在這之前,他也曾想過這次來帝都有可能遇到的困難,然而想像終究只是想像,他甚至想過要寫出十幾套計劃來讓阿特羅卡幾十年內成為大陸第一強國,然而在現實之中,前路依舊漫漫。

    這樣的情況下,每天臨睡之前,他也感受到了某種失眠的感覺,別墅萬籟俱寂時,他便穿著睡衣,手持魔法燈燭去到別墅三層的平台上,這個時候,偏頭痛發作的凱瑟琳夫人也往往在這裡發呆。

    作為別墅頂層的這個平台其實相當華麗,精美的透明琉璃巨瓦支起的天棚,魔法維持的溫水泳池,白玉般的圍欄,圍欄四側精美的盆栽與小型雕塑。然而在春末有雨地夜間。這些東西都看不清楚,唯有泳池反射著微朦的天光,從這黑暗的平台上望出去,帝都之中光芒點綴朦朧,給人繁榮卻遙遠的感覺。

    還記得幾天前他拿著魔法燈燭上來時,凱瑟琳一身灰色睡裙倚

    旁的長椅上,燭光顯出她修長赤裸的雙腿與纖足,長修飾、披肩灑下,摘了面紗的淡雅容貌中流露出憔悴疲累的神情。手指在額角輕揉,長椅邊緣放著小瓶的藥油。那一瞬間,即使對於美貌有著淡然心情地唐憶也不由得感到了一陣心悸與觸動。

    也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凱瑟琳平時都掛著面紗的原因。或者並非因為她想要刻意地與人保持距離,同時也是為了遮蓋面上的這種憔悴與虛弱。

    「嗯,你也睡不著嗎?抱歉,不該讓你接觸那麼多的事情地……」

    「……我幫你擦吧。專業水準哦。」

    「……謝謝。」

    沒有回答凱瑟琳的抱歉,唐憶只是拿起了那小瓶的藥油。而在這短暫的對話之後,接下來地日子裡,這個處於黑暗中的平台便成為了兩人私有的小小秘密。每天晚上。兩人會在這裡坐上一會兒,說上一會兒話,隨後各自離去。

    「……好些了嗎?什麼都不要多想。讓自己安靜下來。不要想……聽四周安靜的聲音。聽我說就可以了,當然……有些無聊哦……」

    讓凱瑟琳安詳自然地躺在長椅上。唐憶坐在她地身後,將清涼的藥油擦在她的額際,隨後,手指輕揉過額間、耳際、眼楮一直到雪白頸項上地大動脈,而他就俯在她地耳畔,猶如催眠般地輕聲說話,由於連魔法燭台也已經熄滅,四周的空間中,便只有那溫和地聲音在緩緩流轉了……

    「……說起來,小的時候唯一比較親近的是爺爺,因為一些關係,跟父母倒是很疏離……爺爺每天的事情很多,也是偏頭痛,這按摩的法子還是為了爺爺才去學的,但其實用到的時候也不多,現在算起來,前前後後大概也只有三四次吧,但是被誇獎的那種感覺真的很好、很棒……」

    「……不過說起來,非我自吹哦,我的按摩手法,可是連教的老師都讚口不絕呢……在這些亂七八糟的方面,無論是不是感興趣,我似乎都可以學得很好,只要別人教,只要有人讓我學,一段時間後我就可以準確掌握下來,按摩也好、吹笛子也好、彈鋼琴也好、口琴也好、跳舞也好、書法下棋之類的也是一樣……他們說,我有著從父母那裡繼承來的良好資質,也就是說,無論別人塞給我什麼,我都可以一股腦的輕鬆接下來,我就是這樣的全才,優秀到完美的程度……」

    「……說起來,曾經也為了這樣的事情而私下裡高興自豪,但是過了一段時間,就覺得有些無聊……呵,不說不開心的事情,怎麼說呢?所謂按摩吧,其實也是心理學的一種,一個好的按摩師,也必須是一個能夠準確把握對方心理的醫生才行,把握對方的想法,讓對方相信自己,這樣按摩才會有效果。當然跟精神魔法是不一樣的哦。歸根結底人的心理很矛盾,他們在內心深處渴望同類的接觸同時又對這種事情本能的排斥,當然兩種心理其實並無衝突,我們要把握的,只是那一個度,否則再高明的手法,也只能讓別人笑著跳起來……」

    隨著漫無邊際的低語聲漸漸轉弱、轉細,按摩也逐漸完成,繃緊在凱瑟琳額角的血管漸漸放鬆,唐憶停止下來,將手指留在光潔的額頭上,感受著平穩的脈搏。凱瑟琳夫人與別人很不一樣,假如是一般人,在這麼多話結束之後便已經陷入沉睡,而面前的女子只要自己的手指一離開,她便會緩緩地睜開眼楮,有時候說聲謝謝,有時候則保持沉默,作為唐憶,心中也只能升起淡淡的憐惜。

    這些天來,晚間總是小雨淅瀝,雨點輕落在琉璃瓦上的聲音虛無縹緲,猶如發生在靈魂另一側的輕響,兩人靜靜望著帝都朦朧的夜景,偶爾卻也會有些話題,當然,多半都不涉及正在進行的那些「大事」。

    「聽說你和菲利克斯他們,快通過半決賽了吧?」

    「唔,其實我一點力也沒出呵,都是菲利克斯跟克娜兩個人的努力。」

    「呵,什麼啊,阿爾你別逗了,克娜不過是受照顧而已……」

    「哪裡,說起來,現在我們小組裡,除了菲利克斯,就是克娜力量最強了呢!」

    「……對了,我聽說,過了半決賽,這次都有個軍事答辯是嗎?」

    「嗯,大概是光神宮和軍部一起搞出來的事情吧,畢竟這次的重點其實還是在軍事,但是跟擂台賽這邊比起來,軍略大賽那邊仍然顯得遜色很多,為了避免有遺珠之憾,經過半決賽的人,每個小組都會抽出人來參與軍事答辯,對於那些沒有實力拿到名次卻有興趣往上爬的人,只要有一定的軍略水準,這次就是個機會了……」

    「也是啊,將來參與戰爭的很多中下層軍官都會在這裡出現了呢。阿爾你們決定誰去?」

    「唔,大家對這個都沒什麼興趣,最後是推給我了,橫豎最近我也看過不少軍事方面的東西啊。」

    「呵,黛西公主讓你很頭疼吧?」

    「那倒也不是,我是覺得,她後面那個人比較頭疼,好幾次眼見她要把一些東西答應下來,第二天就又找各種理由反悔,他們那邊也有很不簡單的人哪,等到各方面資源初步劃定,我期待著與那個人的碰面,到時候……一切資源分配確定下來,我們應該也不會輸得太厲害……」

    「別想太多了,我可不希望你也像我一樣,還沒老呢,頭就開始每天疼了……」

    「呵……」

    那些晦暗幽深的春晚,似乎有著某種難解的魔力,將先前在船上發生的些許不快逐漸沖淡。原本想道的歉無論如何都沒能出口,但是她應該已經感受到了吧,唐憶這樣的想著。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16 PM

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二十六章 混亂心緒

著雨傘走出大門時,唐憶隨便找了個方向走過去。

    淅瀝的小雨將天地間的一切都沖刷得色彩鮮明,青色的街道,翠綠的樹木,筆直排開的銀色欄桿,點綴魔法石的路燈,華麗的別墅以及行色匆忙的路人。不遠處一隊披著雨布的工人隊伍正在進行路燈魔法石的更換,跳過一灘水窪,他與護欄裡草坪間的黛西公主打了個照面。

    隨意而利落的長髮,紫白相間的貴族休閒長裙,雙手傲然地抱在胸前,輕晃著腕間簡潔而優美的銀色手鏈,無形的鬥氣覆蓋週身,將漫天紛落的雨滴悉數辟開。望見外面路上的唐憶,她揚起下巴,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

    「到哪去?」

    「呵,隨便走走。」

    事實上,今天已經確定了不去比賽會場,時間是上午,去王蛇之城還早,凱瑟琳夫人去了皇宮。熟人都已經出門,他在房間裡為小雪做過全身按摩,說了一陣子話後突然想起來到這裡後還未給小雪買上任何東西,雖然小雪未必需要,但他想了一陣後,還是決定出門走走。或許能夠遇上什麼好東西也說不定。

    說起來,到帝都後這麼久,能這樣漫無目的的出門倒還是第一次,以往若非有人邀請便是要辦正事,偶爾空閒下來,芙爾娜等人都不在的時候,他便在房間裡陪著小雪說話,或者默默坐上好幾個小時,望著小雪恬淡的睡姿。感覺上人就下一子變得老了……暴風與怒加兩匹巨狼多半在房間裡或走廊上小憩,偶爾也會默默地在周圍走動,自從小雪沉睡以來,這兩匹森林中地王者也變得沉靜許多,無時無刻都在陪伴著小雪--而這是我的錯,許多的時候唐憶都會興起這樣的念頭。

    「真的是隨便走走?」

    「嗯,怎麼?」

    「那就一塊吧。怎麼樣?可以嗎?」

    「……既然黛西公主有興致,那是阿爾的榮幸了。」

    唯一一趟悠閒的旅程就此被破壞掉了……唐憶心中這樣想著,不一會兒。兩人在大門處碰了面,黛西不再仗著鬥氣避雨,而是也撐了一把雨傘。兩把傘在路邊行進,磕磕碰碰半天才終於調整好了步伐。向著帝國大道的盡頭走去。

    「黛西公主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能有什麼想去地地方?我是第一次來帝都哎,你雖然說是隨便走,但總有個方向吧。我當然是跟著主人家走了。」

    「主人家……我也是第一次來帝都啊。」在十字街頭四處張望,最後隨意點了個方向。「去那邊吧。」

    沿著平整的街道向前走著,馬車與行人不時經過身邊,偶爾有疾馳的馬車濺起水花,兩人也就小跑著躲到街邊的屋簷下。由於不清楚黛西地目的。唐憶盡量保持沉默,黛西則是頗感興趣地東張西望,偶爾看見某樣古樸的建築便問道︰「僥TD歉鍪鞘裁矗克ゼ餳夊芷婀值哪歉觶俊br />
    「唔……我不知道。」

    「那……那個呢?看起來很老地那棟?」

    「唔……抱歉。我也不知道。」

    「還有那個……」

    「唔。我……」

    「算了,我明白。你也不知道是吧?」

    如此問過幾次,黛西也就接受下來唐憶對於帝都同樣陌生這個事實。不一會兒,兩人轉入另一條街道,黛西突然問起來︰「喂,你是御獸師嗎?」

    「啊?」聽得她這樣問,唐憶奇怪地皺起眉頭,「你怎麼覺得我是御獸師的?」

    「前幾天在你住的那裡,我看到了兩匹魔狼,以軍事上的眼光看來,素質相當棒。而且……你似乎能夠與它們進行溝通?」

    「呵,我地妻子能夠說它們的語言,相處了好幾年,我也可以表達一些簡單的意思。」

    「妻子?」黛西側過頭來,「那位芙爾娜小姐那麼厲害嗎?」

    「呃,不是地……」唐憶頗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髮,「另一個,她叫小雪。」

    「喔。」黛西瞭然地點了點頭,「以你這個年紀說起來,你地妻子還真夠多地……」

    對於這句話無言以對,唐憶也只能聳聳肩作為回答,不一會兒,路過一間賣仕女用品的小商店時,兩人走了進去,唐憶挑選了幾條彩色地髮帶,黛西則僥有興致地在一旁看著一些精美的貞潔匕首,說起來,每一位貴族女子在成年之後身上都會有一把這樣的小刀,華美而銳利,女子間也有彼此攀比的現象,算得上是身份的象徵,但說起來,其真正的用途卻是為了防備遇上某些壞人之後用於自裁,當然,真正用上的並不多。

    「真是不實用的小刀……」

    過得一陣,黛西如此做出評價,唐憶付錢買下了髮帶。兩人去往街角的一家咖啡館,望著窗外的細雨,嗅著淡淡的咖啡香,輕柔的音樂聲中,黛西方才淡淡說起大概可以稱得上是「正題」的東西。

    「啊……這麼些天來,我想我不得不承認了,你在經濟方面的確有一手,和我二哥的賭約,我大概是要輸了……」

    「賭約?」

    「嗯,是啊,簡單來說,我跟我哥哥有個賭約,他說你不是個簡單的傢伙,而我認為自己可以輕鬆拿下有關經濟方面的約定,然後……就這樣啦。」

    瀟灑地搖了搖頭,一直以來,黛西公主乾脆利落的態度與作風給唐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這個時候不免笑笑︰「呵,如果這是在誇獎我,我真是要不好意思了。」

    「誇獎你?嗯,也算是吧,不過不好意思就不必了,因為只是經濟上的一些才能,還不足以讓我對你感到欣賞。假如你不至於生氣,說起來,對於你這個人,我有很多不滿意地地方,願意聽嗎?」

    「洗耳恭聽。」

    「呵,好吧,本來跟別人說這樣的話好像是在炫耀或者自大,但是大家鬥過這麼些天,多少也有些交情。衝著這點私交,被你當成自大狂自戀狂也罷,簡單來說,我覺得你這個人把自己的才能用錯了地方。」

    「用錯了地方?」

    「沒錯!」黛西公主打了個響指。「經濟方面也就罷了,博學方面的東西我不懂,但是想來也是不錯的東西,然而相對於這些東西。你看看,你會玩那個什麼魔術,會泡

    的咖啡和花茶,聽說會彈鋼琴、會跳舞。你很會逗會和女孩子廝混,而且看起來。對於這些東西。你似乎更加感興趣。這就是我說的把才能用錯了的方面。」

    望著黛西一本正經的樣子,唐憶感受到她真地是本著朋友之誼在對自己做出忠告。雖然有的地方不能同意,但當下也只能點點頭︰「唔,我想大概是這樣……」

    「哼,作為男人居然把自己的才能用在這些方面,你看,這就是我對你最不欣賞的地方了!」

    喝了一口咖啡,黛西微一停頓,隨後又說了起來︰「老實說,我不是對那些平凡地人有什麼看法啦,但是作為阿爾你目前的位置,很多東西應該看得更清楚,半獸人有可能要打過來了,各國都在緊張地備戰,接下來還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和平時間,然而即使是在這樣的和平情況下,無論在哪裡都不可能真正悠閒得下來,阿爾你雖然已經到了這個位置,但是阿特羅卡三大家族互相傾軋,就更別想悠閒了。這個情況下,作為一個男人,你覺得自己應該在這些方面花力氣嗎?一貫以來,只要戰爭爆發,世間就只有三樣東西受重視,軍學、武藝、權謀,阿爾,你精通哪一樣嗎?」

    「唔……」唐憶笑了笑,「好像都不太懂地樣子……」

    「那不就是了,就算你在其他方面有才能,一旦上面的力量壓下來,你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黛西灑然一笑,「因為覺得你這個人還不錯,所以我才跟你說這些的哦,你不該將精力放在一些無聊的地方,當然,聽不聽得進去,那都是你地事了……」

    「呵,說起來不久之前也有人跟我說過,男人應該更有力量才行……」突然間想起離開已久,如今還沒有消息的南茜。伊瑟汶,這兩個女人,一定會有共同語言吧。不過,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兩人聊起其他的一些東西,風景啦,有關於精英大賽地一些小事情啦,過得不久,大概覺得氣氛熱絡起來,黛西說起自己最得意地一些事情--自然是有關帶兵地事情了。

    「呃……就是這樣這樣,那般那般……從那之後,那些人就都不敢太放肆了,哈哈……」

    「……」唐憶喝了口熱咖啡,「你還真是嚴厲啊……」

    「哪裡有嚴厲了。」黛西笑著揮了揮手,「平日裡我可是很和善的哦,跟那些小將領開玩笑,狂歡地時候也是我第一個上去跳舞挑起氣氛耶,軍營裡的時候,我可是什麼粗俗的玩笑都敢開的哦。」

    「但是一旦那些人放開一點,你就打人了,簡直像是挖了陷阱讓人跳一樣嘛,呵呵……」

    「不對不對,一般般的玩笑怎麼都沒事,可是總有一條線在哪裡啊。所謂的軍隊,每個人都得有自己明確的定位,在這個定位上相對放鬆,讓每個人都感到不至於太嚴格,同時又讓每個人嚴格地守住自己的定位,這就是對為將者最大的考驗了,給條牛排再打一頓,說白了,你的上面難道不是這樣對你的嗎?」

    「唔。」聽得這樣的說法,唐憶不由得有些尷尬,「說起來,我大概有些定位不清的樣子……」

    「呵,當然啦,當然啦,你是聽凱瑟琳夫人命令的嘛,凱瑟琳夫人又是你的……呵呵……」眼見唐憶微有些愕然的神情,黛西滿不在乎地揮揮手,「沒什麼好奇怪的啊,凱瑟琳夫人的身份目前已經在明瞭化,說起來。這也是她刻意營造出來的局勢吧,如果現在我們還弄不清楚狀況那就未免太差了哦……作為隱身地阿特羅卡中樞部,前些年是有些神秘過頭了,如今才需要做出一些動作,將阿爾你推在外面,凱瑟琳夫人則隱身於內,不過……在半獸人的消息突然擴散的現在,這個轉變的時機你們選得還真是糟糕啊,一冒頭就處於挨打的位置。但如果這個時候再不出來,恐怕就直接被人忽略了……好了,還是別說這個……」

    這樣的聊天又進行一陣,時間接近中午。黛西說自己還有事,先一步離開。坐在座位上喝完了第三杯咖啡,唐憶回想著黛西一路以來的表現,如果將一切都予以陰謀化。試探阿特羅卡是否掌握了御獸技術是第一項,或者也該是最重要的一項,表面上是提起自己不懂軍學、武藝、權謀,實際上或者是為了點出自己在三大家族勢力爭奪中的尷尬位置。但是如果說到私人方面,自己地確可以感受到她的誠意。至於第三項,她是在指出自己與凱瑟琳的關係太過逾矩了嗎?

    理論上來說。自己與凱瑟琳之間的相處方式塞靈格一方應該沒有這麼快查得清楚才對。但無論對方意圖如何。在某一瞬間,唐憶地確是考慮到了這方面的事情。

    一直以來。凱瑟琳夫人是將自己當成朋友一般的對待,但是在實際層面上如何呢?她的內心之中是將自己當成朋友更多,還是當成看借助地力量、可利用的屬下更多呢?船上的那次試探……

    一時間思緒變得有些混亂,不久之後,他搖頭微微苦笑,所謂關心則亂,當自己真正對這份友誼投以期待時,很多原本不會有的胡思亂想也就紛湧上來了,歸根結底,自己也是個有疑心病地人吧?

    當時的唐憶並沒有想到,凱瑟琳當時的試探,是否也是一種關心而後擔心地體現呢?但無論如何,能夠淡化這種疑心病地,除了某些特殊地契機,或者也只能期待時間的魔力。略加思考之後,唐憶放好買來地髮帶,撐著雨傘準備去往向王蛇之城的大型馬車停靠點。

    在小雨之中轉過幾條街道,某個街頭的轉角處,他卻忽然聽見了菲利克斯的聲音。

    「啊,已經不住在這裡了嗎?哦,謝謝,打攪了。」

    純以語言內容來說,這樣的禮貌與分寸,唐憶絕對不會相信是菲利克斯在說話,疑惑地轉過街角,皺著眉頭的亂髮少年與其紅髮馬尾的「未婚妻」便與他打了一個照面。

    「別擔心了,小菲,我想那位老爺爺一定不會有事情的啦。」

    「廢話,那隻老蟑螂厲害得像巴克那羅夏一樣,你死了他都不會死……去去去,你又不認識他,別在這裡煩我,不許拉我的手……呃,阿爾……

    對著那位朱莉安娜小姐做出招牌式的厭惡表情,一轉身,他便看到了走過來的阿爾。這地方是一排算不上華貴的民居,看起來菲利克斯是在找人。

    「呵,我正經過,聽到你們的聲音。怎麼了?找人?」

    「是啊,在找人呢。」紅髮女子大方地笑了笑,「阿爾你過來了就好,小菲暫時就交給你了哦,在男人表現脆弱的時候,還是朋友在身邊比較好。雖然我也很想安慰他,但女人在這個時候應該退開的,那麼就拜託了哦……」

    「滾你的,什麼表現脆弱……當心我扁你哦!」

    惡狠狠的態度,代表著菲利克斯此刻的心情的確不好,朱莉安娜向唐憶投過去「拜託」的眼神,也不計較,笑著離開,不久之後,兩人便在相隔不遠的大型馬車停靠點坐了下來,面對著唐憶,菲利克斯的態度果然坦率了許多。

    「也不是什麼大事啦,原因呢……呵,你們不是一直好奇我和那位腓烈特殿下有什麼過節嗎?事情就是從這裡來的,十三歲的時候我知道了父親的事情,十四歲生日過後,我離開家,首先便是來了帝都,想知道到底是誰在昆恩堡出賣了他,但理所當然的,我什麼線索都沒有,不知道該從何查起,到了最後,就是拿著刀在帝都一個個地挑戰三大家族的人……呵,當然是同齡人。你知道的,因為我是天才嘛,那個時候純力量層面已經過了五級,但是配合技巧和悟性,可以戰勝普通地七到八級的武者,勞倫斯那個決鬥狂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我教訓得很慘……」

    「……當時在帝都,那個叫腓烈特的傢伙從小據說就很厲害,也被人稱為天才,我也就找了個時間去跟他打。呵……誰知道那都是別人說假的,我全力出手,那傢伙輸的很慘,然後在那場決鬥之後。我就受到了追殺……」

    「其實呢,在這之前也有過類似的事情,這些大家子弟身邊往往跟著很多人,打敗之後就惱羞成怒。暗地裡派人來教訓我,但基本上不是被我躲過便是被我反教訓回去。不過那次不同……畢竟是皇子,身邊跟著的人根本就不是同一個級別,這樣的逃殺在整個帝都內外持續了十三天。終究還是沒能躲過去,全身都是傷,臉上的這兩道刀疤也是在那個時候弄上去地……原本以為要掛掉了。誰知道後來還是被人救下……」

    「是一個大概五十多歲的老頭吧。每天髒話連篇一大堆。但是武技真的強大到恐怖的程度,當時追殺我地人被他隨手殺了個乾淨。後來的一年裡,我便在這裡接受他的照顧與訓練,除去王蛇之晴他不清楚,王甲龍身跟吞天魔狼殺都是相當的厲害,因為我身上同時有著三大家族地血統,所以便在他的教導下同時修煉三種武學,如果沒有當時的他,我想也就沒有現在的我了吧……」

    淡淡一笑,他歎了口氣︰「一年之後我離開帝都,後來混得還不錯,回來過這裡兩次,這是第三次,但是一直以來,就再也沒有找到過他了……」

    唐憶聽他說完,過得片刻方才說道︰「照你說地,那位老爺爺那麼厲害,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才對……」

    「普通情況下當然不會有事,但是人老了終究會死,那個老頭雖然看起來生龍活虎……」如今的大陸上,人類的壽命其實不長,六十多歲便能夠稱為高壽,菲利克斯笑了笑,轉移開話題,「現在是要去王蛇之城嗎?」

    「唔,是啊。」唐憶點了點頭,隨後猜測道︰「說起來,你說得那位老人武藝那麼高強,又救了你……巴克那羅夏先生其實是你地親爺爺,會不會……」

    「怎麼可能?」菲利克斯翻了個白眼,「以前還有懷疑啦,前些天在王蛇之城,那個什麼巴克那羅夏老頭說起話來一派威嚴,一本正經地樣子,絕對不可能是那個滿口髒話地糟老頭啦,你都不知道,以前我一旦有個關卡過不去,就整天在那裡罵罵咧咧頒@艫靡 潰 裁茨惚康囊 臘。 砟喙佷急饒闈堪。 悄隳蓋椎爻莧璋。 愀蓋字 懶嘶崠臃嗇估鍰隼窗。 鬩  棠袒岵牙 迷偎酪淮衛病  br />
    口中這樣說著,然而在心中大概早已有過類似的猜想,不多時,兩人已經一同坐在了去往王蛇之城的大型馬車之中,半個小時後,馬車在王蛇之城外的廣場上停下,雖然有雨,但這裡依舊是熙熙攘攘繁華不改,去到第六層上時,各家各戶都已經冒出了炊煙,時至正午。菲利克斯望著四周的街道與第七層上的巨大堡壘,好幾次欲言又止,偶爾唐憶也能聽見他的自言自語。

    「真有愛喔,如果真的是……」

    敲開街尾的那道小門,菲利克斯抬腿便往裡走,隨後則被瘸腿的大漢卡魯擋住,唐憶還未及解釋,便聽見「轟」的一聲悶響,菲利克斯退了一步,卡魯則是整個身體都飛了出去。還好看來雙方都沒有受傷,卡魯一站起身便要再衝過來,唐憶連忙解釋過菲利克斯的身份,對方這才恍然讓開,臉上已然沒有了半點敵意,滿是橫肉的臉上甚至還有些親切的表情出現。

    「原來是加百列少爺的孩子,難怪……」

    此刻的菲利克斯顯然沒有閒聊的心情,與唐憶一同上山,繞過王蛇巨像,遠遠地望見了冒雨在院子裡收拾東西的老人,菲利克斯身軀一震,腳步陡然加快,幾乎在瞬間便將唐憶拋開。還未待唐憶追上,只見菲利克斯已經邁進了花籬圍繞的小院,走到老人的身邊,也未說話,「鏘--」的聲響幾乎震盪整片空間,隨後,鋒利的雙刀對著老人閃電般的輪斬而下。

    「呵,你這小子……」

    巴克那羅夏的聲音淡淡的響起在空間之中,唐憶只覺得眼前幻覺般的一花,院子裡的兩人已然轉了個方向,老人抓住少年持刀的雙手,另一隻手無比自然地順勢掄出,簡單的太極推手,按上少年的面頰。

    「這麼些年了……」

    如同炮彈一般,被推中的少年直飛出去,轟的一聲砸上遠處的山壁,山石滾落中,整個身體在石壁間砸出一個直徑四五米的凹陷。巴克那羅夏微帶笑意的聲音此刻方才淡然說完。

    「……還沒學會禮貌嗎?」

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二十七章 風暴前夕

中,巴克那羅夏的笑聲落下,那凹陷的石壁之中,也發開奪目的金光,蓮瓣一般的金色光芒層層推出,山壁動搖間,菲利克斯的大笑也傳了出來。

    「哈哈……非得這樣、非得這樣才行啊……老頭子,你準備……去死吧--」

    轟然聲響中,帶著金黃龍甲的身軀直飛半空,帶動整片空間形成巨大的氣流,手中的兩把長刀綻放出無比銳利的白色光芒。而就當那身體升到最高處,耀眼的金黃龍甲陡然間倒捲而回,取而代之的,是無比幽暗的黑暗氣勁。

    王蛇之晴的銳利,吞天魔狼殺的氣勢以及魔龍王甲的兇猛在這一招間合而為一,猶如黑龍一般的狂舞而下!

    與菲利克斯相處這麼久,恐怕還是第一次看他如此毫無顧忌地展開所有力量,然而對比凱瑟琳夫人的魔龍王甲是半透明甚至有些安詳的珍珠黑,眼前的黑氣卻顯得無比的詭異凶戾,彷彿那天露西妮展露血系力量,讓人一見之下便神為之奪。而面對這樣的攻擊,下方的老人只是在風雨中淡然地仰起頭。

    下一刻,雲淡風輕。

    在此刻的唐憶眼中,或者只是幻覺般的一瞬,沒有了咆哮的黑龍,沒有了吞天的戰氣,沒有了銳利的鋒芒,突然變幻在眼前的,就是巴克那羅夏一手持著菲利克斯的雙刀,而亂髮少年則安穩地站在他身前不遠處的情景。

    「耶?這是什麼東西……」

    抓著頭髮,菲利克斯地表情明顯的有些錯愕。老人笑著將雙刀扔還給他︰「這叫太極,臭小子,這麼些年,在外面混得還不錯嘛。」

    「比你這當縮頭烏龜的死老頭混得好!」

    爭鋒相對的做出回應,下一刻,小別墅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弗洛賽碧娜從裡面走了出來︰「怎麼了?我……」一見到菲利克斯的臉,老婦人的面色陡然凝住,隨後眼中似乎漸漸滲出淚水來。

    「這……這便是菲利克斯那孩子嗎?」

    菲利克斯的面容與加百列極為相似。都是一樣長不大的娃娃臉,因此弗洛一眼便認了出來,而未待唐憶與巴克那羅夏回答,只見菲利克斯已經收回了雙刀。面上展露出天真純善地笑容,極為恭敬地一鞠躬︰「我就是菲利克斯,奶奶,你和媽媽說的一樣漂亮哦。」

    「……」

    「……」

    那一瞬間。另外兩名男性的臉色都變得及其古怪,巴克那羅夏是一臉苦笑,唐憶則是心中明白,這下有人要倒霉了……

    果然。事實證明,菲利克斯平時固然言行惡劣,然而如果到了必要的時候。他絕對會變成諸神創世以來最乖、最聽話、最討人喜歡地天字一號乖寶寶。當以純潔無邪的可愛表象將弗洛賽碧娜騙得滿心歡喜之後。到了吃飯的時候……

    「奶奶你都不知道,以前我們練功的時候……」

    「巴克。你怎麼可以這樣?」不滿……

    「他說我父親一定是只軟泥怪,所以才會生出我這隻小軟泥怪……」

    「巴克。」生氣了、生氣了……

    「現在我知道,他一定是不想讓我早點過來見到奶奶……」

    「巴克!你給我說清楚!」爆發……

    「啊,哈哈……我吃飽了,我吃飽了……阿爾也一定已經吃飽了吧,呵呵,那邊地情況昨天有些不好,我今天早點去吧……你們祖孫倆好好說說話,我們先出去了,呵呵……」

    那樣的情況出現得幾次,巴克那羅夏終於提前「吃飽」,拉著唐憶走出了房間。離開小別墅好遠,老人方才回頭看看,吐出一口氣︰「那臭小子居然敢擺我一道……」

    「呵呵,現在我知道,在伊夫利特家要幹什麼事,首先過了弗洛奶奶那一關就好了……」

    「啊,這個我一早就說過了,她才是伊夫利特家的第一人啊……」巴克那羅夏笑道,「女人征服男人,而男人征服世界,不是嗎?」

    兩人走出一段,唐憶問道︰「巴庫斯爺爺以前為什麼不告訴菲利克斯實情呢?他這幾年來找你可找了很多次。」

    「呵,假如他能知道我其實是他的爺爺,或者就不會跟我學東西了吧。」巴克那羅夏扭頭望望唐憶疑惑地神情,「幾年前他剛來到帝都時,對於三大家族的人都有怨恨,對我、對伊夫利特尤為厲害,因為他認為,原本作為家人的我們,並沒有盡到家人地義務,當然,這也是事實……」

    關於加百列地事情,唐憶知道得很多,十多年前加百列帶著芭芭拉回到王蛇之城,當加百列鋒芒畢露地時候,芭芭拉其實受到過很多的冷言冷語,加百列也在暗中被所有人視為對手,後來才導致芭芭拉一怒之下與加百列離開,移居丹瑪。如果硬要因為加百列地死去鑽牛角尖,當初不待見他們一家的伊夫利特人以及在最難堪的境地裡也是聽之任之的巴克那羅夏毫無疑問會擔上極大的責任。那時的菲利克斯會有怨懟,並不出奇。唐憶點了點頭,過了好久,才聽得巴克那羅夏長長的一歎。

    「其實,加百列不同於克諾恩那幾個孩子,實際上,他只是我的孩子,而並非弗洛親生,因此,造成後來的那種狀況,我的確是要擔上很大責任的……」

    兩人來到那秘密的山壁之前,打開石門,片刻後,深邃的隧道裡便緩緩響起了一段往事。

    「年輕的時候遊歷天下,十八歲時與弗洛結婚,在這之前並非接觸過其他的女人。並非吹牛,雖然一直都有很多女人的糾纏喜歡,但是在我的生命裡。對於那些太過嬌弱地東西,很難生出好感來。不過當時的冒險小隊中,還有一個女人,很強,因此也令人欣賞,她與弗洛的關係情同姐妹,我們之間,也大概是一種兄妹的感情,不過……或許像是借口。但阿爾你也明白,很多東西到來時,往往難以預料,當時定力也不夠的我。陰差陽錯地便與她發生了關係,後來她懷上了我的孩子,那便是加百列……」

    「……原本事情已經發生,責任要負起來。弗洛雖然傷心,可她與那個女人的關係很好,後來便決定了三個人在一起算了,我們決定加百列一歲時再準備一次婚禮。然而婚禮沒等

    百列出生不久,我們遇上了很難纏的敵人。弗洛被而在那一戰中。加百列的母親為了救弗洛而死,這件事情。便成為了我們夫妻一生地遺憾……」

    「……後來的日子裡,對於加百列,我和弗洛都極為寵愛,但對於我們自己的幾個孩子卻相對疏忽,一味地提出嚴格的要求,卻沒有對應地照顧。原本伊夫利特家的每一代也都是這樣過來,然而有了加百列作為對照,幾個孩子自然會有所不滿,後來竟然埋下了他們兄弟幾人間的裂隙,這是當時並不懂得為人長輩的我們地疏忽了。現在想來,假如對這幾個孩子都是一視同仁,以加百列的性格,一定可以和其他的幾個人相處得很好吧……」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山腹間的別墅之中,接下來地事情唐憶大抵都可以想像得到,也就不再多說。為那惡魔化的尼古拉斯與邦妮彈奏過樂曲,隨後則是巴克那羅夏以自己的絕世修為為尼古拉斯地詛咒做鎮壓,在這樣雙重地治療之下,那尼古拉斯地情況以緩慢的進度好轉,偶爾唐憶也會聽見大床裡地惡魔男子帶著沙啞的聲音與邦妮、巴克那羅夏交流幾句,有一次唐憶獨自在房間裡彈奏完畢時,也曾聽他說過一句︰「謝謝你啊,小朋友。」唐憶自然是以「沒什麼」作答。

    接下來的日子裡,每天來到王蛇之城的人,也就多了一個菲利克斯,以天真無邪的表象引來弗洛賽碧娜的好感去打擊巴克那羅夏,隨後被巴克那羅夏以「考校」武技的理由修理得淒慘無比。唐憶照例是彈鋼琴,與巴克那羅夏討論有關太極的理論,偶爾他也會跟弗洛學學編草墊,不過他在其它的技藝上往往一學就會,這樣的本領卻委實笨拙得可以,不時弄出無法解開的死結,偶爾竟會被處理過後的長草割頗手指。知道了一些事情的菲利克斯也就會閒閒地說些風涼話,道他跟海茵美女大概是沒什麼希望了。

    經過半個多月來的整理與佈置,整個王蛇之城如今都是大規模的張燈結綵,巴克那羅夏的生日是在三月二十七,如今已經過了二十,時間不多。每晚即使從帝都別墅中的黑暗平台上望去,整個王蛇之城也是坐落在一片光焰之中,輝煌無比。唯一仍顯得平凡的,恐怕就只有巴克那羅夏本人住的小院落。不過幾天來也聽見他在抱怨,每天晚上那些魔法燈光晃得他不怎麼睡得著覺,都得弗洛佈置下吸收光芒的黑暗結界才行。

    另一方面,軍部與經濟方面的碰撞持續升溫,五人的經濟談判小組中的一位伯爵大人甚至被軍部找出一些陳年的案底,以「妨礙帝國軍備系統正常運作」的罪名告上議會,隨後在議會長老團舉行的答辯會上花了好大力氣才得以脫罪,然而即使是這樣,一時間他的名聲也降到了最低點,凱瑟琳夫人不得不將他撤換出談判團。而在與黛西公主的談判中,居於劣勢的唐憶也只能以各種手段和借口拖延時間,整個中樞部的氣氛目前都是鬱悶無比。

    經濟一方節節敗退,比賽場上雖然只是菲利克斯一人,卻是一路高奏凱歌,唯一一場比較驚險的比賽是與四名配合默契的九級強者互拼,那一場只是菲利克斯獨身迎戰,場面華麗壯觀,整個競技場的人都為之沸騰起來,這場比賽雖然時間長,但菲利克斯只是受了一點輕傷便取得勝利,被列為整個預賽以來的最經典賽事之一,而到了二十二號,預賽結束。唐憶也面臨了每個隊伍必須有一人參加的軍事理論答辯會。

    答辯會由於是臨時決定舉行,會場也是臨時安排在了位於秸薪神殿側殿當中,一如唐憶與凱瑟琳之前所說,能夠通過這次答辯會地,多半便有了參加軍隊,當上中層軍官的機會。在半獸人陰影降臨的此時,軍隊力量大大擴張,如果在軍隊中能混得不錯,此後自然是飛黃騰達、前途無量。不過在唐憶來說。一時間卻只是做了敷衍一下的準備。

    這次的比賽由於規模巨大,能夠進入半決賽的也足有一百二十支隊伍,而戰神殿作為答辯會場的側殿一共五間,經過抽籤。唐憶需要參與的答辯是第四間的第十五場,時間已經排到下午。與菲利克斯從王蛇之城趕來,正好是第四場結束,第五場準備地時間。文森特拉住唐憶,笑著說道︰「喂,這次比賽的考官都是軍部的貴族老爺們,你當心被他們捉弄啊。」

    唐憶是站在中樞部一方的長老。又是靠著裙帶關係爬上來,之前與軍部地許多人都有過照面,彼此的關係並不好。考慮到這個。唐憶卻也只是笑笑︰「放心吧。我什麼事都是隨口說,以氣死他們為標準。之前跟中樞部的一些人打過賭了,這次要把事情弄得沸沸揚揚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也算是幫大家出口氣,呵……通不過這個答辯頂多就是不能參軍,我對參軍也沒興趣。」

    菲利克斯則是在一旁說道︰「是啊,會有什麼關係,要不然阿爾還是我去算了,早知道是要搗亂,就不把機會讓給你了……」

    這話自然也只是說說,名單已經遞上去很久,現在想改也已經來不及。菲利克斯笑了笑,又道︰「不過也沒關係啦,那些軍部的傢伙難道還敢怎麼樣嗎?你放心,裡面一出動靜,我們立刻衝進去弄得他們灰頭土臉,反正王蛇之城有位老爺爺給我們做靠山,不給他點難題,我總覺得不太舒服啊……」

    這段話說得旁邊地克娜一陣歡呼雀躍,文森特則只是搖頭笑笑。不一會兒,答辯正式開始,唐憶進入那側殿的大門,幾十支隊伍都圍在外面巨大的院子裡等消息,菲利克斯等人暗自猜測著會發生什麼事,這樣的答辯其實並不容易看出參賽者地軍略水準,辯才好的人紙上談兵絕對可以把一場必敗的仗說成必勝,而唐憶地辯才本就出眾。如此過得十多分鐘,第四間側殿中人聲逐漸增大,透過巨大地緊閉殿門,仍舊可以聽見某些人歇斯底里地聲音,到得後來,早有以菲利克斯為首的一大群人圍在外面湊熱鬧,看守地士兵費了好大勁才維持住秩序。不多時,殿門外的一盞紅色魔法燈光急促亮起,卻是作為警報的燈光了。

    「喔,真有愛啊,

    有一手……」眼見這樣的情況,菲利克斯的嘴巴張成衷讚歎,克娜則在一旁大喊︰「阿爾哥哥好棒!」文森特也笑出聲來,不知道唐憶倒底搞出了什麼樣的事情,他先前本來希望採取謹慎的態度,然而在本質上,身負末日戰天術的他也是無法無天毫無顧忌的人,眼見這樣的場面,不由得微感興奮。然而只在這時,誰也沒想到的是,唐憶竟會把事情弄到之後難以收拾的混亂地步。

    收到警報,殿外的士兵立刻開門進去,菲利克斯等人則跟著強行闖入,以他的力量,要硬闖又有是能夠阻攔得住,進入大殿之內,只見坐在中央的唐憶回頭聳聳肩,一臉無辜的模樣,而幾名軍部的貴族在上方咆哮得滿臉通紅,旁邊列席的一名主精靈卻也是滿臉嚴肅。

    「抓住他,來人啊!抓住他!一定要將他處死!用神聖的火刑燒死他!這個異端!褻瀆騎士精神、目無法紀的卑劣者!來啊,抓住他……」

    隨著那人憤怒的咆哮,隨之而來,卻赫然是菲利克斯掀翻了上方桌椅的一道刀氣︰「喔,真有愛啊,說不過人家只是代表你的軍略水準低,不去引咎辭職卻在這裡揚言要殺人,幹嘛,你圖謀不軌想要扼殺我阿特羅卡帝國一顆冉冉升起的軍事天才嗎?有我在這裡你們誰試試看?」

    「什麼軍事天才!他是異端!你們知道他說了些什麼嗎?他說低賤的平民比貴族地生命更高貴!甚至主精靈與平民是平等的地位!他褻瀆騎士精神,居然要殺死貴族和高貴的主精靈!安馬特戰略中表現出來的高貴精神竟然被他說成是愚蠢!來人啊。抓住他!」

    「什麼?安馬特戰略?」聽到這個詞,文森特陡然間皺起了眉頭,待到那名考官咆哮著說起事情的來龍去脈,文森特這才發覺了事情的不妙。

    安馬特戰略是在千多年前與半獸人發生的一次小型戰爭,規模不大,但是其作為軍事教材的意義卻已經延續千年,當時是某個國家被半獸人攻破,一隊千餘人的隊伍護送著一部分貴族與主精靈逃離,半途之中遇上半獸人地圍剿隊伍。在當時的將軍安馬特帶領下,千人隊為了保護少數幾名的貴族與主精靈而與半獸人展開血戰,最終千餘人悉數戰死。這場戰鬥幾乎是必敗的戰例,然而在後世。卻被引為宣揚騎士精神與對光神宮忠誠心地最佳範本。

    由於在當時被四面圍剿的局勢下,這場戰鬥一開始便決定了敗局,因此如果在答辯這樣的會場上提出,往往只是為了檢驗對方的忠誠心之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用於熱身地第一個話題,冠冕堂皇的奉承話說上一堆,最後承認敗局。便能過關。然而作為外來人的唐憶顯然對這個戰例的意義不甚瞭解,在歸納過給出地情報之後,他做出了……在後世認為相對正確的判斷。

    這場戰鬥成為範本之後的千年間。其實偶爾也會有些將領發出雜音。假如當時地安馬特將軍放棄那幾名作為累贅地貴族與主精靈。或者將那幾人作為一般士兵一視同仁,在戰爭進行地某個空隙間。這支軍隊是有可能突出包圍,最後將某些重要的情報帶出,終於可以挽救幾十萬人被半獸人屠殺地命運。而在後世的考證中,當時的安馬特將軍,或者的確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最後卻選擇犧牲所有的軍士死戰到底。不過,做出這樣言論的將軍,其中三名被罷免,更有一名被判為異端之後吊死在絞刑架上,而那一瞬間的勝利希望,也往往被軍略家們說成是半獸人擺出的錯覺。

    但在眼前,唐憶顯然也成了被這個「錯覺」所蒙蔽的人之一了。

    而說起來,為了深刻地打擊這些作為評判的軍部貴族,唐憶所說出的東西,或者要更加聳人聽聞一點。

    由於在這樣的軍略測試中被考者可以隨意查找資料,唐憶便從厚厚的一大本記載中找出了那幾名貴族與主精靈張揚跋扈,破壞軍紀的證據,而在戰爭最後,雖然敗局已定,若沒有幾名貴族分裂整個軍隊的剩餘力量的行為,或許這支軍隊會撐得更久一點,甚至看到突圍的希望。而面對著這些現象,當時迂腐的安馬特將軍未曾做出太多的反應,而唐憶則直接指出,從一開始便應該將所有人一視同仁,幾名貴族與主精靈在一開始犯錯時,便該予以處刑或是看管起來。

    若唐憶目前是一名戰績輝煌的將軍,這樣的言論會有一定的重量,然而對照他目前的身份與地位,這樣的言論對上一場已成騎士精神範例的戰鬥,就毫無疑問是異端與瀆神者的象徵。雖然因為他的長老身份與菲利克斯等人的保護,沒有人敢將他當場捉拿,然而在這之後,不利的言論便沸沸揚揚的傳播開來。光神宮雖然還未有反應,但是戰神殿已經向阿特羅卡提出嚴重抗議。皇室的懲罰當天便已下達,暫剝奪其子爵身份,撤下其經濟談判代表身份,三日之內不得離開帝都範圍半步,三日之後,由宮廷議會舉行最大規模的答辯會,給與其最後的申辯機會。

    雖然有著一次的申辯機會,但在旁觀的眾人看來,情況基本上已是無從逆轉,發出這樣言論的貴族,事情又已經在軍部的刻意操作下傳得沸沸揚揚,恐怕答辯會一過,等待唐憶的便會是火刑台。

    這樣的局面中,唐憶來到帝都後的最大危機,以所有人都無法預料的方式降臨了……

    「天黑了呢……」站在巨大的窗戶前,太陽終於在西方的天際斂去最後的光芒,望著這樣的景色,手持羊皮卷軸的唐憶淡然一笑。

    凱瑟琳夫人還沒有回來,下午的事情弄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吧,目前恐怕還在皇宮為他而奔波,回來之後,芙爾娜一直在安慰著他,克娜則是一直在為他打氣,說什麼事情都不會有問題的,隨後便也進入皇宮尋找母親。菲利克斯與拉、文森特三人回來後不久便沒了蹤影,想來也是用各自的手段為他奔波,這樣的情況,令他感到相當的溫暖。

    「那麼……我也得努力了啊……」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17 PM

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二十八章 天下布武


四一五年三月二十二日晚,阿特羅卡皇宮。

    淡黃色的魔法光點降下適合人沉睡的低晦氛圍,房間之中,帶著紫黑色的華麗床鋪,珍珠黑的酒櫃,桌椅,四面圍繞著深色調的壁畫。卸下了面紗的凱瑟琳拿著水杯餵了輕柔紗帳內的男人喝下,兩人低聲而緩慢地交談。

    「抱歉啊,凱瑟琳……關於那個人的命令,是我下令發佈出去的,他……咳咳……他過分了,你不該放任手下的人做這樣的事情的,咳咳……」

    坐在床上身著黑色睡袍的男人聲音沙啞虛弱,每說上兩句,便是無可抑制的咳嗽與急促呼吸,男人的體型寬大魁梧,但是渾身上下卻已經消瘦虛弱到極點,臉頰深陷,額頭上有些皺紋,從表面上卻難以看出他的年紀,四十歲?五十歲?六十歲?哪一個都有可能。然而即管如此,隨著男人的一舉一動,一股難以掩飾的威嚴霸氣仍舊不時展露而出,為這位病弱的男人添上一層難以言喻的光輝。

    這便是阿特羅卡帝國如今的皇帝,布蘭特。阿特羅卡。

    「抱歉,哥哥……」

    低下了頭,茶色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惘然,隨後,布蘭特枯瘦的大手輕輕按上她的手背。

    「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凱瑟琳……那個男人,是叫阿爾吧?你看,我還記得這個名字……」布蘭特的臉上綻放出淡然的笑意,「上次你來跟我說他地事。我知道你很看重他,你想要重用他,子爵也好,伯爵也好,隨便你給就好了,他跟沃爾家有什麼仇怨,你要借力量給他,我也不會阻攔,咳……然而這次不同。凱瑟琳,安馬特戰略是騎士精神的基礎型戰例,有什麼問題,私下裡聊沒什麼關係。然而這次遇上那樣正式的場合,有主精靈在場,又有軍部的人掌握現場,說出那樣的話來。就是大逆不道……這件事上,凱瑟琳,我不得不說,他太沒分寸。是大逆不道,一個真正明白時局和事理的人,是不會這樣做的。他是徹底地輸給沃爾家了……」

    「哥哥……可他不懂。有很多細節上的東西其實他不清楚……他還年輕。需要引導,有時候難免行差踏錯。天才也會犯錯的,哥哥……那只是偶爾……」

    「是啊。」布蘭特虛弱一歎,「可有地錯怎麼犯也沒關係,有的錯……犯一次就夠了……放棄掉他吧,凱瑟琳,你不該為這件事情再失去太多的籌碼了……」

    「我不能放棄他,哥哥。」這句話陡然間脫口而出,凱瑟琳下意識地將兄長枯瘦的手掌按在臉頰上,「不可以放棄他,他地身上有著希望,我的計劃,阿特羅卡的往後都需要他,不可以這個時候放棄掉他的。」

    「他有那麼重要嗎,跟哥哥比起來如何呢?」布蘭特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小小地開了個玩笑,「凱瑟琳,他只是一個孩子……」

    「他不是了,哥哥。」望著兄長地眼楮,凱瑟琳堅定地說道,「他是一個寶庫,越是跟他接觸,就越可以發現更多更多的東西,出色的、神奇的……雖然沒有形成明確地系統,可是在他的身體裡有著如同大海一般浩瀚的能量,只要有人願意去發覺,他可以支撐起一個時代……假如哥哥你不相信,我可以帶他來見你……」

    「心亂了,凱瑟琳……我地凱瑟琳心亂了……」布蘭特低喃一聲,大手撫上妹妹腦後地長髮,「帶他來見我?不必了,任何有可能奪走自己妹妹地東西,都是兄長的敵人啊……有句很粗俗地話,叫什麼來著?妹妹是哥哥的半個……臀部,呵呵……凱瑟琳,告訴我,他對你有什麼特殊意義嗎?像克娜那樣的特殊意義?」

    「我、我不知道,他是我的朋友,哥哥。」凱瑟琳的神情微微一滯。

    「朋友……」布蘭特淡淡咀嚼著這個詞,過了好半晌,方才搖頭苦笑起來,「我並不理解這個詞,凱瑟琳,皇族沒有朋友,甚至連親情也沒有……可至少我還有妹妹,這是我最大的欣慰。凱瑟琳,從小到大,我沒能為你做太多的事情,甚至親手奪走你父親生命的,也是我……」

    「哥哥,你別這樣說……」

    「不,凱瑟琳,這是事實,或許也是因為做了這樣的事情,辛洛斯才給我降下這樣的災厄……凱瑟琳,你本該有個單純的人生,有個幸福的家庭,貼心的丈夫,這些本該是我雙手捧著送到你的面前,可我無能為力……縱然我能為你暗中殺掉你不喜歡的傑克,可事實上也沒能給你帶來任何的東西,你其實怨我吧?怨我殺掉了你認為是朋友的人?」

    「不,傑克不重要,哥哥。」搖了搖頭,「傑克不重要,我只是覺得殺人並不好,當初就算嫁給他,也並非什麼難受的事情……」

    「那時的你無所謂,可我不行。凱瑟琳,我會錯了意將你賜婚給他,發現之後我只能選擇將他派去戰場,然後殺了他,可即管這樣,你仍舊沒能得到幸福,將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放在你的面前讓你挑選是做哥哥的責任,我沒能做到……但是假如你自己找到了,我會支持你的……」

    「哥哥……」

    「放手去做吧,凱瑟琳,要救人的方

    不只有擺脫罪名一種,你是阿特羅卡的女王,咳……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等到某一天你確定了自己的心意,想得清楚了,再將他帶到我面前來見我,告訴我你找到了一個如何出色的男人,比我更出色的……」

    吃力地說完這番話,阿特羅卡的皇帝急促地喘息起來,幾乎至於窒息的程度。凱瑟琳帶著眼淚慌張地撫平他地胸口,過了好久,布蘭特終於有了恢復,喘息之中露出淡淡的笑意︰「這幾天……趁著清醒的時候我寫了一份東西,我死之後,你便是阿特羅卡的監國使……」

    「不,哥哥你不會死的……」凱瑟琳嬌軀微震,隨後堅定地搖了搖頭,「好多人都在為了你的病情而努力呢……而且我也不會當什麼監國使……」

    「不。凱瑟琳,我知道你在擔心些什麼,咳、咳咳……」接下來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凱瑟琳讓兄長不要再說話。但是布蘭特仍舊堅持說了下去,「你是擔心腓烈特,他的心胸狹隘,不會允許有人站在他的上面。可是啊……腓烈特那個人,你我都看得清楚,縱然他是我地幾個孩子中最出色的一個,卻終究成不了氣候。他的能力到哪裡,我太明白了,他只是自以為有能力。其實沒有。他自以為有度量。其實也沒有,他自以為比別人清高。比別人乾淨,其實也不是的……他這樣地人,假如控制得好,有人輔助有人制約,守成仍然有餘,可是局勢已經亂了,假如他會搞砸所有的事情,我需要有人能夠廢掉他,當然,咳咳咳咳……我只是……咳……擔心甚至到不了哪一天……」

    罕見的紅潮籠罩上那虛弱的臉龐,隨之而來地,是數分鐘之久的劇烈咳嗽,凱瑟琳想要叫人,可是兄長的手緊緊地抓住她,吃力地表達著「沒關係」的意思,許久之後,那咳嗽才終於停歇,布蘭特在凱瑟琳地扶持下躺進被褥,撐著虛弱到極點的身體,他依舊小聲地與妹妹說著話。

    「凱瑟琳……當心沃爾家的同時……當心伊夫利特……很多事情,我最近才想得清楚,當心伊夫利特……不、你、你鬥不過他們,我不能跟你說清楚,不能讓你選擇與他們碰撞……也許,也許現在還有轉機,可是……你要做好最壞地準備,威利行省地力量,你一定要牢牢把握在手裡,留下盡量多地籌碼……在這樣的局勢下,必要地時候可以請求光神宮的幫助,但是光神宮也不會想平白耗費力量,到時候你也得有籌碼,才能名正言順地取得他們的幫助……凱瑟琳,這個國家已經陷入深淵裡了,要保留下……阿特羅卡家族最後的希望……」

    *******************************************************

    走出寢宮大門時,凱瑟琳的心還處於無比的震撼當中,阿爾的事情雖然麻煩,但是取得了兄長的支持,並非沒有解決的辦法,但是兄長最後說的那段話是什麼意思?當心沃爾,當心伊夫利特他甚至說了兩次,似乎伊夫利特家比沃爾家要更加危險……

    回想這些年來這兩大家族的作為,沃爾家的重心在軍事,伊夫利特家的重心在經濟,說起來,伊夫利特相對親近王族,沃爾家是想親近但終究無法做得很出色,最終在某些方面不得不與阿特羅卡皇族發生磕磕碰碰,在伊夫利特與阿特羅卡兩大家族的聯合打壓下,這個家族的形勢很不樂觀。但也是因為這次半獸人的陰影,他們的力量陡然增大,在許多方面都隱隱壓制過另外兩大家族,甚至已經有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然而火花是有了,以目前的形勢來說,沃爾家不可能會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來,要讓整個國家陷入覆亡的深淵,他們還沒有那樣的力量,由此判斷,兄長所指的,是一直以來都保持和平狀態的伊夫利特家了?

    說起這個家族,整片大陸上沒有任何人敢對他們掉以輕心,無論有沒有巴克那羅夏這樣的劍聖存在,他們都是一貫的鋒芒畢露,他們所涉及的領域極廣,行事天馬行空,無法琢磨,往往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家族便會給整個大陸一個意外的震撼。目前這個家族在國內聲勢極高,但假如說他們在策劃著什麼要將整個帝國推向覆亡的深淵,也並不是沒有可能,因為無論做任何事情,他們都不是沒有可能的……

    然而,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啊……

    現在的形勢,中樞部的秘密制約。理性上來說,沒有任何地情報能夠說明伊夫利特家在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兄長的眼光與判斷是毋庸置疑的,假如不是即位兩年不到便染上了那最終被確認為詛咒的奇怪病症,自己絕對有信心他能夠將帝國帶往一個輝煌的明天,但是在他病弱的情況下,有可能是因為病情影響判斷了嗎?

    這些混亂的思考存在於腦中,最終沒有結果。轉過一個迴廊,她的耳中便聽到了克娜與埃娜地說話。

    「……我跟你說哦。一等到你老爸醒過來,就給我去煩他,一定要讓他答應不對阿爾做任何事情,如果他不答應。你就一直煩一直煩,嗯,你還

    ……」

    「可是……可是父親會生氣的啦,會……會挨打的……」

    「挨打有阿爾哥哥重要嗎?要是他不答應。阿爾會死的啦,阿爾那麼好,又帶你玩又給你看魔術,你居然忘恩負義……你。我以後不跟你玩了……」

    「嗚,埃娜也不想要阿爾哥哥死掉啦,嗚……不要不理我。我一定會去說地……」

    「這還差不多……喏。這次給你做了兩朵花……」

    「克娜……」搖了搖頭。凱瑟琳一臉不悅地走出去,首先為低泣中的埃娜公主揩掉眼淚。「克娜,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埃娜,別聽克娜姐姐的,你父親他身體不好,再煩他的話會更難受地,別那樣做,知道嗎?」

    「可是……可是人家不想阿爾哥哥死掉啦……」

    「是啊,人家是在救阿爾,偶爾煩一次沒關係的啦……」克娜委屈地說道。

    「呵,知道你們在為他擔心,阿爾會很高興的。」笑著摸了摸埃娜的額頭,「但是阿爾哥哥地事情交給姨姨了,沒問題的,別哭了好嗎?」

    「唔……」埃娜破涕為笑,點了點頭。

    *************************************************************

    回到別墅時,幾乎已至深夜,強忍睡意的克娜想去找阿爾,聽說阿爾已經睡下之後終於轉身回房。不多時,凱瑟琳出現在用於辦公地房間之中,同時點亮了好幾盞魔法燈燭,將整個房間籠罩於一種光亮得無法湧起睡意地氛圍當中,輕撫了額頭,她按了按牆上地一個小型法陣,不一會兒,通過狹窄的通道,傳聲魔法將她地聲音帶到地下的密室當中。

    「安,今天是你值班嗎,上來一下。」

    「是,夫人。」

    下方傳來冷面女子的回應,不多時,一旁的一隻書架轉開,安吉麗娜拿著一卷卷軸從裡面走了出來。

    「夫人。」

    「嗯。」坐在巨大的書桌後面,凱瑟琳手撐著額角,吐了口氣,「阿爾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吧?初步的應對措施已經出來了嗎?」

    「是的,事實上,今天大家都沒有回去,包括大幕僚團,所有人都在下面忙碌著。」

    「嗯,這樣就好,我已經得到了最高的授權,就是說,任何方法都可以使用,但是我仍然希望不要將事情鬧得太大,如果要做,大概就是安排阿爾的替身,讓他本人逃離,之後隱身暗處,一切的手尾大家應該都明白,這些已經在準備了嗎?」

    「是的,這些已經按照程序在準備,不過,我們最主要準備的並不是這些。」

    「哦?」凱瑟琳笑了笑,「分析出什麼轉機了嗎?」

    點了點頭,冷面女子緩緩跪下︰「事實上,要請求夫人的降罪,因為有些事情,未經夫人的首肯便已經在暗中進行,事實上,從幾天前開始,我們便已經在雷撒督克先生的帶領下在準備這件事了……」

    「你說什麼!?」聽見這樣的事情,凱瑟琳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安吉麗娜卻是面色不變,坦然陳述著事實。

    「事實上,幾天前雷撒督克先生提出了一個計劃,在當時便準備跟夫人說清楚,而在這之前,照例給我們做出評估,不過當初步的評估進行完畢,我們認為這件事情震撼力極大,絕對可以對軍部造成重大影響,然而……夫人有可能否決。」

    聲音淡然,凱瑟琳道︰「說下去。」

    「我和幾位最高執事反覆商量,最後經過了雷撒督克先生的確認,決定在這件事上,有必要以非常事件處理規則第二條進行處理,因此在事情之初,我們瞞過了夫人,由雷撒督克先生獨力進行,雖然到後來也有些出軌,雷撒督克先生將光神宮、主精靈的力量也牽涉了進來,但在大的方向上,仍然有挽回的餘地。」

    「非常事件第二條……」凱瑟琳淡然一笑,「這麼說來,我有可能以私情阻止事情的進行了?也是,阿爾他弄出這麼大的事情來,我的確有可能阻止沒錯,那麼理由呢?他到底想幹嘛!?」

    回想著消息陡然傳來時的那種驚懼與震撼,匆忙趕去皇宮向兄長求情時的那種忐忑,凱瑟琳心中此時是真的動了氣,甚至……還有些委屈的情緒在其中……讓所有人擔心他,他怎麼可以這樣……

    「夫人看過之後大概就會明白了。」安吉麗娜一面說著,一面將手中的卷軸交到凱瑟琳面前,「事實上,夫人不應該責怪雷撒督克先生,有關私情的說法只是我與幾位最高執事商量後的結果,雷撒督克先生原本嗤之以鼻,認為這樣的舉動會令得夫人產生誤會,堅持要說,但在我們的輪流勸說下,終於決定接納我們的意見……簡單來說,這是雷撒督克先生寫出來的一些東西,是……一卷兵書。」

    平復心情,凱瑟琳翻開那羊皮的卷軸,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作為標題的幾個中正字體----天下布武!

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二十九章 說服

是國家的大事,關係軍民的生死,國家的存亡,絕真研究。

    因此,要從五個方面對此進行分析探討,以比較對敵雙方的各種條件,探求戰爭勝負原因︰一為道,二為天,三為地,四為將,五為法……」

    黑夜之中,小雨紛紛揚揚地下著,魔法燈燭的光芒下,凱瑟琳扶著額頭以愈發凝重的神情不斷瀏覽著羊皮卷軸上的內容,沉默,一時間幾乎長達兩個小時。

    事實上,從中樞部遭到軍部打壓以來,看見其他人在努力地尋求突破的契機,唐憶也在思考著該如何打破軍部如今的主宰地位,要想以各種方法將軍部打壓下去根本就已經不可能,因為首先這件事便有光神宮在背後刻意推動,任何國家都已經擋不住軍部擴張的進度。不能堵截,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疏導,自己也在軍部中搶奪勢力,與之前跟己方作對的勢力分庭抗禮。

    該如何瓜分現有勢力強大的軍部?首先自己得有熟悉軍事的人物,在軍事上得有重要地位,然而這個條件中樞部並不具備,雖然中樞部暗中培植的人才中也有軍事人才,但根本不具備軍事上的影響力,而雖然也有一兩個軍團的統領聽從中樞部,但他們的力量也是有限,再下來,雖然也有著某些之前被打壓而鬱鬱不得志的軍事人才在底層,有才華也有影響力,但是如果安吉麗娜所說,之前對這些鋒芒畢露的人物進行打壓地便是中樞部。目前中樞部一方根本就沒有做這個白臉的資本。

    那麼,到底該怎樣增加這方面的籌碼?唐憶對於作戰從未研究,一竅不通,絞盡腦汁之後,最後確定,自己似乎也有一項--僅僅是一項--有關戰爭的資本,那便是《孫子兵法》。

    短短十三篇的《孫子兵法》,在現實世界到底意義為何,似乎並不是一件需要討論的事情。它是整個中國文化的基礎性知識。在文化傳播的同時,似乎任何一個人都大概知道「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這些東西。對於唐憶這一代人來說,這些東西已經不需要解釋,而是作為一種對世界的基礎性認識而予以接受吸納地觀念。

    然而,或許也是因為它的理念太過普及。過於接近的感覺反而使得唐憶無法清楚地對它進行定位,想當初第一次看這本書時,甚至有種感覺︰什麼「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什麼「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這些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那麼就算把這些東西系統地整理出來,又有多大地意義呢?

    當然他也知道這樣的想法有些倒果為因。但在另一方面,也恰巧說明了《孫子兵法》的流傳普遍,這樣的情況下,雖然明白沒有人可以忽略這本書,然而一旦寫出來,這些軍學地「常識性知識」到底有多大的影響力,他的心中還是做了相當保守的估計。

    要將《孫子兵法》翻譯過來並不難,無論是作為古文基礎還是行事準則,在老師地要求下,他都對這篇東西有過多次的背誦,這個世界的文字其實與漢字規則有些類似,翻譯起來相對簡單,「道」這樣抽像地詞語,也能找到相對準確地代替,然而《孫子兵法》這個名字自然是不能再用了,否則《兒子地兒子的兵法》這樣地書名在別人看之前就足以將人笑死,《雷撒督克兵法》自然可以用,然而在他看來太過臭屁,到得最後,只好選取了《天下布武》這樣的一個書名,經芙爾娜幫忙潤色之後交給中樞部做初步評估,沒想到事情有了些許波折,才引發今天的這種情況。

    房間裡一片靜謐,安吉麗娜無言地站立一旁,凱瑟琳輕揉著額頭,目光偶爾微有些惘然地抬起來,隨後又專注於卷軸之上,看完之後,她用手指輕撫著卷軸上的嶄新文字,茶色的眼眸在燈光下熠熠發光,思考了半個多小時,這光芒才漸漸黯淡下去,良久,她歎了口氣︰「呵,阿爾……」這個聲音之中,有驚歎有讚賞亦有無奈,近似呻吟低泣。

    「安,我想……你們是對的……我……」片刻後,她漸漸抬起頭來,頗有些艱難地說道︰「……我不會允許這樣的東西流傳出去,一旦署了阿爾的名字……」

    「夫人,恕我直言,您這是因私廢公。」

    「呵,或許吧……」她頗有些惘然地搖了搖頭,「安,多少年了……我們是朋友,是吧……」

    「屬下……不敢……」

    「呵,是啊,你不敢……」凱瑟琳微微一笑,「可阿爾不同,對於任何人,他都是以完全自然的心態來交流,乞丐也好皇帝也罷,不卑不亢,安,他是我的朋友,你明白嗎?」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選擇了在不請示夫人您的情況下造成目前的這種局勢,夫人,雷撒督克先生有覺悟也有魄力,目前只能選擇讓他將這本書發出去,而整個中樞部,也已經做好了全力配合的準備……」

    輕輕按了按額頭,好半晌才聽得凱瑟琳說道︰「你知道這本書的意義嗎……」

    「屬下很明白。」

    「那就不許發!」

    「夫人……」

    「不用多說了,安,你知道我很堅決,去準備其他的方案吧……我寧願他通不過這次的申辯,從此不再涉足政壇,甚至如他所想的讓他離開都沒關係,我不希望他……算了……」

    揮了揮手,安吉麗娜那冷冷的目光望著凱瑟琳,緩緩點頭,行禮之後退開,這時才聽得凱瑟琳輕聲說道︰「安。謝謝你們……謝謝大家……」

    ***********************************************************

    黑暗中,雨聲依舊沙沙地響起在琉璃的頂

    ,她在長椅上煩躁地轉身,手指放到額頭上按了好久有辦法,某一刻,甚至頭痛欲裂到將整個身體都蜷縮起來。

    阿爾到底是怎麼弄得呢?她心中不由得這樣想著,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模仿出來,腦中有著些微地沮喪。也有著淡淡的喜悅。

    正如在太過耀眼的陽光之下,某一時刻,人總會升起無力的感覺。

    縱是那感覺很淡,可也足以使她此刻心緒混亂到無法平息的程度。

    「天下布武……」口中低歎輕喃。這一份東西的意義為何,每一個稍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到,只要經過適當的造勢與宣傳,它會是一股難以抵禦的風暴。一直席捲而出,甚至影響整片大陸,在這股風暴地作用下,中樞部可以完全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然而……不可以啊……

    徘徊於這樣兩難的思緒當中,頭疼又升了起來……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平和,淡然。偶爾也有鋒芒畢露地時候。可是在面對朋友的時候。他是一貫的如同開朗卻又赧然的鄰家男孩,在經濟地事情上。自己以為他是一個奇跡,可每當說起有關的東西,他第一個反應總是露出為難的笑容,遲疑著說道︰「呃,這個……其實我懂的不是很多……」

    懂得不是很多……他或許無法明白自己心中地震撼吧?從相識以來,這樣的震撼一直是伴隨著自己的,從他地博學造詣,到那些新奇地哲學觀點,人生思考,在某些事情上偶然展露出來地敏銳眼光,到後來的經濟操作,無法明白世界上為何會有一個懂得這樣多這樣奇特地人,也無法明白他為何會對這一切處之淡然,而直到現在,她才在心中湧起淡淡的甚至帶些諷刺的心情。

    淡然是對的,因為在之前,他根本沒有將真正的力量展露出來……

    自然不是懷疑唐憶刻意隱藏,在這之前,大家說起軍事上的一些東西時,唐憶便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軍事我一竅不通,我幫大家泡杯喝的好了,茶還是咖啡?」自己可以知道他當時的確是真心認為自己沒有任何軍事才能,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隨意編寫出來的東西卻能夠震撼天下,跨越整個時代!

    不僅僅是軍事,甚至經濟、為人處事上也都能夠找到對應的一些方向,對照唐憶的部分行為,《天下布武》中的許多方面都能夠得到印證與加深,他是完全以自身的體悟來寫這本書的--凱瑟琳毫不懷疑這本書是由唐憶所著,縱然唐憶對安吉麗娜等人說的並非如此,然而這也是他一貫的行為不是嗎?這樣是前人的東西,我不過是借鑒,那樣是前人的東西,我一點也不懂,可是在他生活的細節上,他早已將這一切融會貫通……呵,哪來那麼多別人都不知道的前人……

    習慣性的匿藏住自身的光芒,可他難道不知道……

    思考之中,輕微的腳步聲傳來,隨後是淡淡的魔法燭光。她分出一隻手來整理了寬大的睡裙,赤裸的纖足微微縮進裙擺,片刻後,燭光在她的身邊落下,隨後熄滅。那個身影搬來另一張椅子,移到她的身邊,伸手去拿長椅邊緣的藥油時,她輕輕地按住了那隻手。

    「不要試圖說服我,我不會讓步的……」過了好久,她才這樣說道,一向保持強勢理智的她,此刻卻微有些示弱的感覺。

    「可這正是我上來的目的……」那淡然的嗓音片刻後方才響起,平和,卻也有些疲累,他這些天來也在忙碌吧,稍稍用力,他拿起那瓶藥油打開,一隻手撫開她額際的長髮,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輕柔落下︰「老實說,前幾天他們跟我說的時候,我還覺得無聊來著,我沒想到你真的會阻止……」

    「在你的心裡,我就是那樣急功近利到不擇手段的人嗎?」語氣似乎微有些怨懟,她似乎賭氣似的搖晃了額頭。然而卻被他輕柔地雙手穩穩按住,真可笑啊,以自己的修為……

    「沒有,我只是覺得事情應該沒那麼嚴重,那卷東西很普通的,我甚至擔心它能不能讓我反咬軍部一口,至少幫我脫罪……」

    「呵,很普通……阿爾,那到底什麼才不普通呢?」

    「呃……我也不清楚……」

    兩人微微的沉默。片刻之後,唐憶說道︰「假如真的很有用處,我覺得就該讓它發揮最大的作用,中樞部現在的情況很窘迫。因為軍部的事情大家都在做無用功,所有人都在期待著狠狠給他們一下子呢,這是個機會……」

    「是呵,是個機會……」閉著眼楮的凱瑟琳喃喃重複。然而只在片刻之後,她陡然抓住唐憶地手,甚至連牙關都有些顫抖起來︰「可它會把你送下地獄的!只有你!」

    唐憶微微一怔,隨後按上她疼痛得有些扭曲的額角︰「老實說。我也有想過,可是我覺得,應該沒那麼嚴重吧……」

    「什麼叫不嚴重!」似乎是劇烈的疼痛使得她失去了一貫地冷靜與自制。陡然拍開唐憶的雙手。「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那本書……經過造勢後他會將你捧上一個旁人無法企及的高度。在任何國家有了這本書你都能成為一軍之將!只要還有實際能力……你會有實際能力的,然後所有人都會敬畏你。嫉妒你……在這樣地情況之下,半獸人隨時有可能到來,大家都緊張得無法喘息,你像個救世主一樣的出現在大家的面前,而在這之前你沒有真正的戰績,沒有扶持你地強勢力量,唯一做你的後盾的,只是這個喜歡躲在暗處弄點小陰謀地寡婦!而在他們眼中,你之前只是一個憑著裙帶關係爬上來地小白臉,又跟沃爾家有過節,阿爾啊,古往今來處於這個位置地人每一個能善終的!你明白嗎?」

    說到後來,她幾乎是直接坐了起來,目光緊盯著唐憶,隨後卻見唐憶笑了一笑︰「……

    動,可是……先躺下吧……」

    讓凱瑟琳躺了下來,為她撫平了額頭上地劇痛,唐憶淡淡說道︰「我明白的,假如我現在是一個戰績彪炳,地位崇高的將軍,發出這本書來,假如真有你們所說的那麼厲害,在這樣的形勢下,我會成為軍神,或許將來也可以當上聯軍統率也說不定……」

    「這樣的聯軍統率歷史上沒一個不是死於非命,戰前戰後都一樣!」凱瑟琳冷冷地點出這一事實。

    「嗯,最近看了不少歷史故事,我大概知道。」唐憶點了點頭,手上加重力道不許她亂動,「而現在我沒有任何軍事上的地位,這本書如果經過宣傳造勢,我會成為偶像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英雄,因為局勢特殊,我的重要性就大大的提高,在我的能力沒有展開之前,很多人會妒忌會嗤之以鼻,想要我死的應該不會少,當然,這一切會過去,而那個時候中樞部已經借由這樣的聲勢度過了這次難關……我其實沒有這方面的能力,當我真正接受了考驗,有中樞部的支持和其他的一些朋友,我相信我會平淡地撐過去,然後……沒有閃光點的我就會被軍部放下,簡單來說,我也許會當上將軍,然而不會有實權,就算有也不大,有中樞部的支撐,這個位置我不用親自去幹,但是在外界,中樞部仍然可以造勢,當個招牌打出來,這樣一來,中樞部的經濟策略在這之前就已成定局,別人無法動搖也不會再費大的力氣去動搖,凱瑟琳……」

    這大概是唐憶第一次在稱呼中省略了「夫人」這個頭餃,然而聽了他的話,凱瑟琳卻只是閉著眼楮,半晌才帶著複雜神情睜開︰「你沒有這方面的能力……阿爾,你為什麼一直都不明白呢……」

    「因為……我真的沒有啊。」唐憶此刻的神情頗為委屈。

    「呵……」凱瑟琳淡然一笑,那笑意持續了很長時間,卻無論如何都有些脫離現實的意味,彷彿她的思緒此刻都流離到了另一個空間︰「我不會答應的,這太過了,你會死的……」

    「我不會。」唐憶說道,「有菲利克斯,有文森特,甚至有那位黑夜妖精行刑者,有巴克那羅夏,沒有誰能夠對付我,現在這樣的後盾,光神宮都不可能……」

    「不,你不明白真正的暗殺是什麼,只憑幾個超階強者保護不了什麼,我不能把你拉到這麼深的地方來,我不能害死你,不可以……」似乎已經沒有了跟唐憶說道理的心情,凱瑟琳只是搖著頭,唐憶歎了口氣,繼續為她按摩額頭。

    「凱瑟琳,我一向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只要不當一個壞蛋,那就是我的底線了,當然如果觸犯到某些地方,就算當壞蛋我也在所不惜。」

    「可是跟中樞部的那些人混熟了之後,我漸漸覺得我似乎是一個好人了,雖然沒有刻意的追求,可這樣的感覺很不錯……凱瑟琳,他們都是因為你的魅力到聚集到一塊來的,你想要救盡量多的人,讓盡量多的人生活得好,他們覺得你很偉大,我也這樣認為,因為我看見你每天晚上都頭痛得閉不上眼楮,然而我能夠幫你的竟然只是幫你按摩。」

    「你幫我很多--經濟上。」凱瑟琳冷冷地回答。

    「呵,或許吧,可是我覺得那還是不夠的,因為我們現在正被軍部打壓著,經濟什麼的,有力難施……這不是什麼理想化的事情,並非說你努力了就好,我是一個追求實際利益的人,實際層面上施展不開,對我來說什麼意義都沒有,我說過我不曾追求當一個好人,可是既然當了,就得做到最好,否則那會讓我感到失敗,對我打擊很大的。」

    「呵。」他輕聲一笑,「凱瑟琳,經濟關係到整個國家人民的生計問題,如何在這方面跟軍事做出最完美的協調,意味著我們將來能夠為這個國家保留下多少的希望,我沒有經歷過戰爭,但我知道,戰爭一來,很多人會死,不止是在戰場上,戰中戰後餓死的或者會比戰死的更多,我們現在每爭取一小點,或者便關係到幾千人幾萬人將來能不能活著--只是一小點,我想我們不能放棄每一個這樣的機會。」

    「伊芙死的時候,留下那幾個殘疾的孩子讓我照顧,我知道現在他們過得很好,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伊芙這樣的人呢,其實凱瑟琳你是……雖然我不是,假如我永遠不會接觸到這個地方,我不會對生命的數字起太大感觸,不認識的人死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想管,可是沒辦法,我已經開始接觸它們了,每一項經濟的條款,它們關係著幾千幾萬人的生計,呵,幾千幾萬,多虛無縹緲的數字,可它們終究有重量,有一天我突然發現原來我也是想當英雄的,那讓我更加心安理得,虛榮、驕傲,什麼都好,我已經決定了……」

    「無論中樞部幫不幫我,申辯會上《天下布武》一定會出現,你說過這會讓我死,可我不想死,我怕,我比誰都更想活著,我這樣的好人為什麼不該活著呢?凱瑟琳,我求你,讓我活下去……」

    許久之後,魔法燭光再度亮起來,唐憶持著他走向樓道,到得門口時,一個纖弱的人影閃了出來,卻是克娜,也不知道她已經在那裡躲了多久,望了唐憶片刻,她驀地衝過來,一把抱住了唐憶,怯生生地說道︰「阿爾,你跟媽媽吵架了嗎?」

    凱瑟琳的身影動了一下,唐憶摸了摸克娜的長髮,笑道︰「沒有,我們只是在討論。媽媽頭痛了,你去幫她按摩好嗎?就用我教你的方法。」

    「嗯。」克娜點了點頭,不久之後,唐憶的身影消失在樓道間,克娜跑到凱瑟琳的身邊,隨即,被凱瑟琳無聲地抱住了……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18 PM

異域求生日記*第四集 早安!帝都 第三十章 並非終曲

日清晨,依舊是小雨。

    早餐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了冷戰的氣氛。除了唐憶、文森特神色如常,大家都沒什麼心情吃東西,餐廳一側,凱瑟琳將整個身子陷進滿是軟墊的椅子里,與芭芭拉小聲地交談些什麼,克娜坐在母親身邊的椅子上,端著碟子規規矩矩地吃著早餐。

    芙爾娜神色憂慮。菲利克斯也有些反常,不過他反常的方面是今天起來得稍微早了一些,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到唐憶身邊,在唐憶說“早安”的時候順手扔下兩份東西。

    “借根手指用一下,謝謝。”

    很罕見的,菲利克斯居然有說“謝謝”這樣的禮貌,唐憶還沒反應過來,右手便被他給抓住,拇指按了紅色的印泥後在兩份東西上各按一下,隨後菲利克斯滿意地一笑。

    “好了。”

    “什麼東西?”

    “喏,你一份我一份,是地契。”菲利克斯打了個呵欠,“今天下午開始,外面就會開始傳,你會是繼承加百列產業的人,有那個老頭在背後給你撐腰,光神宮都得退讓兩步。”

    打開那份合約式的東西一看,果然,是地契的轉讓書,剛進帝都時,便知道這附近一所超級豪華的房子屬于加百列所有,而現在,這所房子屬于他了。

    “菲利克斯,這個不行……”

    “我管你去死!按了手印,那東西就是你的了。”將一只煎蛋“嗤”地吸進嘴里,亂發少年心滿意足地做在餐椅上。“還有啊,最重要地……男人不能說不行的,當心芙爾娜美女老師會拋棄你哦。”

    若是在往常,芙爾娜恐怕就已經笑著反擊過來了,不過此時她只是感激地望著菲利克斯︰“謝謝。”

    “哦?因為我叫了你美女就感動成這個樣子嗎?那是男人的花言巧語啦,作為一個超級美女來說,總是感動是不行的,要矜持……”

    一干起正事來,菲利克斯就是滿嘴玩世不恭的亂七八糟。說了半天,都被對方四兩撥千斤地推了個干淨,唐憶只好暫時作罷。隨後凱瑟琳與芭拉才做到餐桌上來,沉默了一陣。卻聽得凱瑟琳說道︰“阿爾,芙爾娜……”

    “嗯?”

    “今天晚上會有人送你們離開帝都,行程直達守望森林,阿爾。從現在開始,你跟中樞部沒有關系了。抱歉,麻煩你這麼久……”

    話音落下,除了芭芭拉神色如常地喝咖啡。整個餐廳都仿佛凝固了一下,隨後菲利克斯吹了聲口哨,喃喃說聲︰“真有愛啊。”芙爾娜拉住了唐憶的手臂。克娜好半晌之後方才放下餐碟。怯生生地走過來。大滴的淚水已經從眼眶中湧出。

    “文森特。這一路上麻煩你送送他們好嗎?”

    “嗯,沒問題。”

    “媽媽。不要啦。”淚水布滿臉頰,克娜拉住母親的一只手,輕輕地搖晃,小聲懇求著。然而一旦做下了決定,凱瑟琳的態度就堅決無比,片刻之後她伸手摟了克娜一下,聲音有些虛弱,隨後轉身便走。

    “這樣一來中樞部會承受很大地損失,比直接認罪會更糟糕,很多人的努力就這樣白費了。”

    唐憶的說話令得凱瑟琳停了一瞬,隨後那冷硬的聲音傳來︰“我說過,你跟中樞部沒關系了,內部地事情,請不要插手。”

    早餐結束了。

    大概是感覺到事情已經沒有轉余地,芙爾娜便準備開始收拾東西,為小雪洗澡,換上嶄新的衣物,她笑得很甜,能夠與唐憶、小雪回到守望森林,從此離開這片地方,她應該是最高興的人了。克娜哭著去央求了母親,然後哭著央求唐憶,但最終都沒有結果,躲在庭院的角落里嚶嚶地哭成淚人。

    安慰無果,唐憶便打算在最後地一天時間里領著小女孩到處走走逛逛,不過還沒去說,便有執事來通報說,亞歷克斯王子來了,在見過凱瑟琳夫人之後,指明要見唐憶。

    庭院之中,雨勢漸小,在會客廳里見到亞歷克斯王子時,對方正一襲白衣地喝著咖啡,寒暄片刻,這位無論如何都很難給人惡感的王子提起了來意。

    “事實上,聽說雷撒督克先生最近有些麻煩了。”

    “啊,是有些,不過很快就會解決的。”

    “呵,我覺得也是這樣。”亞歷克斯笑了笑,“那麼……開門見山地說吧,我知道阿爾你其實並不喜歡客套,我是來商量有關經濟方面的分配事宜地,希望大家能夠開誠布公地,坦白地談一談。”

    聽到這句話,唐憶心中湧起一股奇怪的感覺,原本他是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地,當塞靈格一方不願意再磨蹭下去,幕後地那人提到幕前,那時候大家就有了對等談判地余地,假如形勢不錯,很多東西都會在那時談妥。然而無論如何想不到,這一天竟然會在現在到來,深吸了一口氣,他還是選擇了相對謹慎的態度。

    “呃,其實這種事情,我想不是應該去找林奇侯爵嗎……”

    “呵呵,阿爾別說笑了,我已經表現出了誠意,阿爾何必還遮遮掩掩地呢?”亞歷克斯笑了起來,隨後向身後的一名隨從勾了勾手指,“原本可以找凱瑟琳夫人直接談,但是既然她還沒有準備正式的出現在這種場合,貿然將談判桌搬到一名高貴女士的面前,是很不禮貌的事情,幸好阿爾你也有做決定的權力,嗯,這一本東西,是根據阿爾你們提出的要求以及近期出現的一些制度,進行分析後得出的結果,當然,我認為阿爾你們這邊應該有著更完善的方案,老實說。有關于你們這邊提出的一些東西,譬如說

    ,互相減低入關費用,以及對于商業地一些激勵手段興趣,這些條件,我們希望可以對等施行。”

    深吸了一口氣,翻開那羊皮的文件,隨著唐憶開始瀏覽。亞歷克斯王子也開始以優雅的語調解說下去。

    “……關于玲瓏古道的事情,出入關費用希望兩邊可以同時開放,在半獸人的詳細訊息到來之前,防御體系會有三個月的緩沖時間。事實上如果確定,修建中央公路的農奴方面我們會按照計劃派出,而同樣的,希望在北方尤魯特爾山脈一帶的暗魔晶工程。可以得到阿特羅卡一方地技術支持,當然,到時候有關軍事上的買賣與投入,可以以雙方最優惠的方式進行……”

    “關于卡蘭迪亞商貿計劃。我們同意以股份制度的方式進行分配,但同樣地,我們希望增加兩點作為制約的條款……”

    “關于這一條計劃。我們這邊已經有了對應的人才儲備。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施行。同樣地,利益均佔……”

    短短一個小時的時間。大略的解說,唐憶終于嘆了口氣,明白這位亞歷克斯王子果然不簡單,自己所提出來的一些東西,都被他以最敏銳地目光察覺到,並且做出了對應的調整。如此一來,雙方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不久之後,他拿來一本羊皮地計劃書,開始從整體上解釋阿特羅卡一方地計劃。

    “事實上,基本地構思你們已經明白,這樣一來,所有的計劃書,我們都得經過中心上地修改了……大的方向上來說,由國家進行引導,將大小商會進行集團性的統合、改組,事實上,目前來說百分之八十的大商會還是歸于國家直接控制,因此這樣的推行預計在兩年之內就能初步完成……簡單的股份制,由上以下相對緊密的控制系統,具體的規劃在這幾頁,由此一來,國家政體與商會相對分離,激發商會的積極性,但同時,國家卻能更好地操縱整個系統,對其中九樣關系國家命脈的產業,進行壟斷和嚴格限制,這樣一來,首先保證軍事上需求的同時也保證了一定的發展余地……”

    “……簡單來說,目前的國家商業,就好像一棵主干粗壯卻沒有枝葉的大樹,國家的主干有多大,商業就有多大,但是私人要涉足這一方面,壯大很困難……這樣的制度下,商業發展已經達到飽和,國家到極限,商業就到極限,到極限的商業也同時影響農業,而由于國家控制,貴族隨時隨地的干涉,一切的**與損耗都相當驚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國家私有的系統,但現在,我們要把這些東西放開……通過計劃,主要的枝干更加集中,但貴族系統已經不可能隨時干涉其中,而在主要枝干的附近,無數葉片與細枝都有了展開的余地,私人經商的積極性提高,連帶著主干開始茁壯,農奴的自由性開放,積極性提高,利潤提高,刺激技術發展,生產力的發展……”

    又是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過去,隨著唐憶的說話,亞歷克斯眼中光芒愈盛,待到終于說完,他坐在椅子上沉思了半個多鐘頭,方才再次抬頭望向唐憶。

    “這樣一來,如果有二十年的時間,大陸上將不再有奴隸……”

    他的語音沉穩,微微帶了些沙啞,唐憶大概的點頭笑笑︰“結果我很難預料,但當然我們目前沒有二十年的時間……我只希望半獸人到來之前我們能完成基礎上的改革,屬于國家的枝干收束完成,戰爭過後,這本計劃書,大概就是希望的種子了……”

    亞歷克斯笑著點了點頭,隨後望向細雨落下的庭院,好半晌方才嘆了口氣︰“老實說在來之前我便有個想法,覺得冒昧了,所以後來決定大概地提一句就好,但是現在……我改變了主意,無論如何我想爭取一下……”

    目光灼灼地望定了唐憶,亞歷克斯帶著一貫的淡然微笑,倒使得唐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呃,不知道是什麼事?”

    “來塞靈格吧。”

    “啊……”

    大概是對方的語氣過于誠懇,唐憶陡然間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就算要挖人。知道自己與凱瑟琳關系,哪有這麼明目張膽地說出來的。不過,帶著那誠摯地語氣,亞歷克斯繼續說了下去。

    “呵,恕我冒昧,阿特羅卡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三大家族互相傾,勾心斗角,軍事、經濟的系統也只會互扯後腿。現在看來還算繁榮,但是一旦矛盾爆發,後果是難以想像的,另一方面。凱瑟琳夫人為人高潔,我很欽佩,但是在目前的局勢下,老實說來。她沒有力挽狂瀾的實力,最大的理由在于,中樞部——或者你們稱為暗部的這個機構權力很大,但是在之前的時間里隱藏太過。如今軍部突然膨脹,配合沃爾一家地力量,影響力不夠的中樞部已經只能處于被打壓的位置。我知道你與凱瑟琳夫人私交甚篤。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妨采取另一種方法來幫幫她……”

    “其實情況很明顯,阿爾你這次地事情。之所以會在半天之內傳播開來,擺明了軍部與沃爾家在暗中就準備好了要做出某些行動,針對你同時也針對凱瑟琳夫人,另外我得到情報,相信有中樞部情報網的你也已經知道了,這次的事情,那位腓烈特殿下在暗中出力甚多……”

    “啊……”亞歷克斯態度懇切,雖然在這樣的地方說阿特羅卡地壞話並不合適,但是聽在唐憶耳中,還是不由得微微點頭,而陡然聽見這一個消息,卻使得唐憶錯愕無比,那位腓烈特殿下……為什麼……

    見了唐憶的

    亞歷克斯也有些疑惑,不過片刻後他便接著說了下去道阿爾你是為何得罪了腓烈特殿下,但是以目前阿特羅卡的局勢來說,陛下多年臥病,皇太子繼位只是遲早的事情,在任何一個國家,得罪任何一個人都有轉機,但唯獨得罪了國王……阿爾,相對來說,塞靈格或者說不上不阿特羅卡精彩多少,但是至少,我們國內地形勢相對平靜,我們懂得該如何對待真正的人才,我們需要你的力量,或者說整片大陸都需要你地力量,當然你可以從塞靈格開始……”

    他伸出一根手指︰“安馬特戰略不是太大地問題,只要你願意,我現在就可以許諾,最高經濟顧問,伯爵地位,與軍事並行,當這本計劃書實施時,皇庭會以最大地力量予以支持,另一方面,我們不會放任阿特羅卡的形勢陷入最糟糕地地步,你可以利用塞靈格的資源,最大限度的支持凱瑟琳夫人。相對來說,我們那邊應該會有更實際的東西。”

    亞歷克斯說完,等著唐憶的反應,然而在此刻的唐憶心中,滿是那位太子殿下為何要對付自己的疑問,凱瑟琳知道嗎?或者是因為她已經知道了所以才執意地要送自己走呢?一時間沒有答案,心中卻也在佩服亞歷克斯的魄力,這樣的條件,一般人實在難以拒絕,微微一笑,他說道︰“讓我考慮一下好嗎?”

    “當然,希望雷撒督克先生可以認真考慮我的意見,那麼我先告辭了,這本計劃書我們會帶回去稍做評估,幾天之後相信就可以將所有的事情一次性通過,替我向凱瑟琳夫人說聲再見。”

    “嗯,我會的,再見。”

    自然不會說出自己今晚便離開的事實,不過,能夠在最後的關頭解決這件事情實在令人欣慰,此刻已經臨近中午,他心中思考著如何對巴克那羅夏說出自己要離開的事情,當然靈魂之樂可以留下曲譜,因為其中心並非感人,而是通過固定的節奏與規律對尼古拉斯身體里的詛咒做出影響,有了曲譜誰來彈都是一樣。去找凱瑟琳夫人時,才發現她不在一向辦公的房間里,上到頂樓,才發現了她的身影。

    出乎意料的,這次她並沒有躺在一貫所處的長椅上,而是雙手抓著繩子,坐在泳池一旁克娜常常玩耍的秋千上輕輕搖擺,依舊是面紗遮住臉頰,卻沒有穿她一貫的黑色長裙,而是一襲白色的紗裙,遠眺的目光中,恍如十七八歲少女的純潔天真。

    然而,就是這樣一具嬌弱的身軀之中,到底背負了多少的東西呢,命運、責任、悲憫……這一切的一切,為何竟是這樣的一位女子來背負呢,唐憶不由自主地產生了這樣的嘆息。

    眼見唐憶上來,那搖晃的身體停了下來,緩緩摘下面紗,露出了白璧一般的臉頰,良久,兩人都是微微的一笑。

    “跟塞靈格那邊的事情,大概得到解決了……”

    “嗯?”

    “亞歷克斯王子剛剛跟我談了那些事情,我把第二項方案給他看了,他很滿意。”

    “謝謝。”凱瑟琳抬頭一笑,又輕輕蕩了起來,看得出來,她的思緒並不在這件事上,又過了一會兒,唐憶道︰“這麼久以來,承蒙你的照顧了。”

    “有一年多了吧?跟阿爾你認識。”凱瑟琳側過了頭,“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呢,感覺上,好像從小玩到大的伙伴一樣,從來沒覺得跟人相處過這麼久。”

    “我的榮幸。”

    “突然覺得你要走,就好像四周全都空蕩蕩了一樣。真的,往後有機會的話,可以過來看看我們嗎?我和克娜。”

    “當然。”

    隨後,便是繼續下去的沉默,唐憶坐在長椅邊緣,凱瑟琳輕輕蕩起那秋千。那一瞬間唐憶感覺,他們兩人似乎真的像從小長大的玩伴一樣。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在旁邊看著,看著她在明媚的天色里蕩起秋千,那時她穿著百褶的公主裙,真正的無憂無慮,笑容一如天光般明媚,銀鈴般的笑聲傳向遠方……

    也不知過了多久,雨漸漸停了。門口傳來腳步聲,將兩人驚醒,面無表情的安吉麗娜從那里進來,向凱瑟琳行了一禮。

    “夫人,皇宮方才來了人,光神宮提出了要求,答辯會提前到今天下午進行,要求雷撒督克先生立即做好申辯準備,下午二時答辯會準時開始……”

    那一瞬間,凱瑟琳的表情似乎凝固了下來,整片空間都凝固了下來,許久,唐憶的聲音方才傳了出來︰“算了吧,凱瑟琳……”

異域求生日記*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一章 斑斕

南,比索倫斯公國首都埃博斯,皇宮。

    陰天,雷雲在天空中滾滾湧動,春末夏初的季節里,埃博斯有著一向喜怒無常的天氣。雷雲下方,護城河中波濤洶湧,巨大的宮門已經放下,用來拉住木門的巨型鐵索卻已然斷成兩截,翻滾的河水之中,士兵、武者、魔法師的屍體沉浮不定,鮮血在水中一片片地擴散開來,而在城牆之上,隨著人影的閃動,仍有不少的士兵慘叫著不斷掉落水中。

    相同的慘劇,同時發生在皇宮之內的數十處,就在方才,一名自稱戰族天可汗的女子在城門處正式要求與比索倫斯國王見面而遭到不好的待遇之後,變亂便從皇宮各處爆發開來,而當那巨大的城門被人從內部轟開,那名自稱天可汗,樣貌卻仍有些稚氣的女子便踏著沉穩的步子,直朝皇宮正殿而去。

    戰爭號角,求援的魔法煙火,慘呼與喧鬧,建築物倒塌的聲音在皇宮之內亂成一片,其實細細算來,陡然間在皇宮各處發動襲擊的僅僅是幾十人的陣容,然而,當幾十名超階武者以冷酷的殺戮及默契的配合將數千皇城軍分割開來,情勢就赫然變成了精英武力對低等武力的大屠殺,而在由城門通往議政廳的主通道上,雖然不斷有軍士的趕來,然而在四名男女武者的清場之下,所有的士兵甚至都沒有接近中央行走女子的十米之內,屍體橫七豎八地倒斃各處。然而在那大道之上,卻沒有半點屍體與血跡沾染。兩條長及小腿的發辮在腦後搖晃,天空中是滾滾地雷雲,少女臉上此刻沒有半分戲謔的意味,挾著無比強大的氣勢,以一成不變的速度走向那中央的宮殿大門。

    “怎、怎麼了,擋、擋不住了嗎?難道……難道真是半獸人……”

    王座之上,傳出慌張而微帶恐懼的聲音,外間的喧鬧聲愈發嘈雜。下方的大臣之中傳出慌張的安慰聲︰“陛、陛下不用擔心,我們、我們還有杜蘭特大人……”

    大臣地話音未落,轟的一聲巨響,廳堂的大門被陡然擊開。一個帶血的人影直飛進來,比索倫斯宮廷唯一地超階武者杜蘭特就那樣倒在了大廳正中,停止了呼吸。隨後,一道淡淡的人影如同鬼魅般的出現在門口。掀開罩頭上的斗篷,中年男子露出額頭上地獸族花紋,左手橫在胸前,緩緩低頭行禮。

    “戰族智慧祭司敏特爾。伊卡蘭斯見過陛下。”

    “雲、雲色蒼老……”望見那智慧祭司額上的花紋。大殿之中一名研究古籍的大臣陡然發出了恐懼的聲音,雲色蒼老地紋記,屬于半獸人中最為尊貴的大長老所有。在族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此刻他的額頭上有這樣地紋記,想來真地是半獸人無疑了。

    而隨著那中年男人地語音落下。一道看似柔弱的身影也在殿外緩緩出現,帶著微笑地少女面孔,長長的發辮,婀娜的身姿,修長健美的雙腿下踏著可愛的鹿皮小靴,放在其他任何地方恐怕都是賞心悅目的景象,然而在此時,隨著那似慢實快的步子,閃電炫白後方天際時,巨大的氣勢陡然籠罩了這里。

    “朕……乃戰族十三聯盟天可汗愛麗絲。聖。古蘭德嘉,此次前來,意欲和平……”

    “……就這樣,出現大逆轉了。”黑暗之中,說話之人的聲音微帶戲謔,“不過,在過來的路上,我想你應該已經聽說過一遍了吧?”

    “回稟大祭司,已經聽說過了,以滔滔雄辯攪亂局勢,然後發出《天下布武》這樣的奇書,暗中讓中樞部的力量恐嚇百分之八十的參會長老,但想不通的是,光神宮的白衣主祭為何會在最後出面,為他說話。”

    “呵,聽說在事情爆發後的一天之內,全大陸的人都在為他來回奔走吶,凱瑟琳、斯坦利、芭芭拉乃至伊夫利特家的一群人……伊琳娜小姐與艾倫妮塔私交深厚,事情發生前後便找過她兩次……”那大祭司輕聲一笑,“不過,估計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伊斯特羅看重了他與黑夜妖精之間的關系,邪惡的半獸人要來了,他們不得不想辦法聯合一切可聯合的力量啊,退一步說,就算不能達到聯合,至少也不能引起雙方的仇怨,那麼……天下布武那本書你也看過了?”

    “是的。”

    “覺得怎麼樣?”

    “得盡兵法神髓,大祭司閣下,這個人……留不得了。”

    “哈哈,你害怕了。”

    “屬下的確在害怕,能夠寫出這樣一本書的人,洞察力敏銳性已經達到極點,我們如今已經將他卷了進來,若有一天被他發現,我擔心……”

    “呵呵,你太多慮了,有挑戰才會有意思不是嗎?跟這樣的一個人作戰並且取得勝利,是多麼愉快的一件事啊。我說你吶,凡事別只留在實際利益層面,雖然那很重要,但偶爾,你也得知道享受人生。”

    “可是大祭司閣下……”

    “好了,我已經決定了,暫時我們不用主動去動他,想要殺他的人應該會有很多,讓他們去傷腦筋吧,老實說,他提出的某些說法,令我很感興趣呢?”

    “是。”

    “那麼,那邊呢?怎麼樣了?”

    “還是老樣子。”

    “那就傷腦筋了,遇上瓶頸了啊。唉,還有這邊,那本朝聖之路出來得莫名其妙,要是真的被人找過去,引起了光神宮的警惕,可就真的麻煩大了。另外。這次人手調集,主要還是為了伊夫利特家將要發動地計劃,光神宮那邊已經有了準備,但最主要的還是那位老人家啊……就算布置得再好,最後卻被他以一人之力完全翻盤的話,那可就真成了一場鬧劇了……”

    “無論如何,他也只是一個人……”

    “他的確是一個人,然而當修為到了他那種程度,人數已經不重要。這些年來他韜光養晦,表面上不接觸任何大事,可事實上他在暗中看到了什麼東西,誰都不知道……加百列性情孤傲。直到死去,都沒有做認輸的打算,我倒是不擔心他將一切事情告訴了自己的父親,就連妻兒也被蒙在鼓里。可是……是不是還有其他渠道知道這些事呢?幾年前文嘉那隊人的內訌,那位掌握冥界法則的游吟詩人,乃至于這次這本《朝聖之路》的出現……”微微

    那人自嘲地笑笑。“呵,算了,雖然把握一切是最>但總得有點變數。事情才會有趣吧。所有人準備全力以赴就好。另外,族長大人那邊呢?”

    “按照原計劃。他們已經與主精靈的勘測隊發生意外接觸,境界隧道的位置被確定,時間基本上也已經瞞不過去,族長已經做出由暗轉明的決定,接下來,他們會最大限度地吸引整片大陸的目光。”

    “呵,還真是戰族的風格啊,下達通牒,做好準備,雙方都積蓄好最大的力量,一戰之後,再來做妥協地打算。這樣算來,我們還有兩到三年的時間做準備……首先全力完成這一戰吧,接下來的夏天,這里要開出最燦爛的煙火了……”

    “是。”

    “那麼……為了共同地理想。”

    “為了共同的理想。”

    阿特羅卡歷四一五年三月二十七日晚,王蛇之城。

    夜幕降臨的時候,天空升起燦爛地魔法煙火,整個王蛇之城***通明,熱鬧非凡。

    作為名震整片大陸地劍聖、伊夫利特前任家主同時也是整個帝國權勢最大地奇蘭大公爵巴克那羅夏的六十壽誕,如今連同帝都主城在內,兩座城池都處于熱烈地狂歡當中,光的海洋匯集流動,襯出熱鬧喜慶的氣氛。

    王蛇之城一側,魔法吊索在光芒中來回上下,將一批批的顯赫貴族送上城堡的頂峰,隨著城堡頂端擴音法陣的運作,輕松喜慶的鋼琴旋律跳動在城池各處,為了這次的盛典,半個大陸最出色的演出團體都雲集于此,在各個演出點將氣氛渲染到最高峰,而能夠使用主魔法陣的表演者,自然便是最為出色的人物之一,在這之前,但是為了爭取在盛會上的表演席位,所引起的競爭便不亞于這次的阿特羅卡精英大賽。

    這一次為了盛大的慶典,王蛇之城第七層與第八層都選擇了對外開放,平民可以進入第七層各處欣賞表演,參與狂歡,而貴族才能進入第八層的王蛇正殿,巨大豪華的宴會廳,上上下下形成華美的四層寬敞平台,表演台上演出喜慶的節目,名貴的各種酒類、點心在侍女的托盤中穿梭于宴會的各處,這一次,光是到達祝賀的貴族便多達八千人,加上穿行的僕人、執事,多達萬人的上流宴會場面直令人眼花繚亂,如果是第一次見到,估計首先會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巨大的底層大廳、各個平台、樓道間,一群群衣著華麗的貴族穿行攀談,而從平台側面出了大殿,也往往是點綴魔法燈光、情侶三三兩兩匯集的高空花園,王蛇之城本就建在地勢陡峭崎嶇的山壁之上,此時清爽的夜風吹來,煙火升上天空,鋼琴之聲悅耳動聽,四周花樹錯落,精心布置的魔法光點如小精靈般靈巧流動,令人感到真像是到了仙境一般。

    不過,縱使是在仙境,也不見得所有人都是平安喜樂,如今,某位老兄正是一臉不爽地抱怨著身上的衣服,身體扭動的樣子像是全身都是虱子,而事實上,他身上的衣服才是第一次穿上身那樣的干淨整潔。

    當然,那的確是第一次穿上身。

    “喔,總算跑出來了……對這樣的場面沒有愛啊……”

    用傻瓜一樣的眼神望著身上更傻的一堆綢帶,菲利克斯今天一改平時的輕松隨意,穿上了一身標準的貴族裝,頭上蓬亂的頭發也被整理得服服帖帖的,配合臉頰上並不難看的刀疤,倒也算得上一位很有個性的翩翩貴公子,不過看在他自己眼中,自己現在的裝扮,就實在與小丑無異。

    事實上,今天對于菲利克斯算是個重要的日子,當然他自己是否這樣認為就不得而知,但總得說來,在巴克那羅夏的親口證實下,芭芭拉公開自己是加百列妻子的身份,菲利克斯也就從此拜托“私生子”的黑色光環。但是相對于客套虛偽的貴族場面,向來很有愛的少年就表現出了明顯的厭惡,在母親的威脅下大概與幾名帝國高層打過照面,他終于找了個機會從大廳當中落荒而逃。

    “喂,喜歡戴面具的變態,這麼大場面,你老爸不出來露露臉嗎?話說我可從來沒見過皇帝到底什麼樣哎。”

    他的身邊,是氣質同樣算不上出眾卻顯得開朗陽光的文森特,聽得同伴的問話,高大青年露齒一笑︰“呵,按道理來說是要來的,不過據說最近的狀態越來越差,每天很難清醒一個小時的,要是抬過來了正跟人打招呼忽然睡著,不更加糗大了。”

    “喔,那倒是。”少年點了點頭,兩人轉過幾個花圃,很快走到無人的懸崖處,菲利克斯直接脫下一身貴族裝藏好,露出早已預謀好的黑色衣物,“呵,這樣的衣服,還是阿爾那家伙穿最合適啊,說起來,他現在在干嘛呢?”

    “準備彈鋼琴啊,話說回來,你老爸的曲子,真的不留下來聽嗎?”同樣脫下身上的貴族裝,里面的衣物卻不是黑色,而是普通的武者服,“老實說,那曲子挺不錯的。”

    “切,我對鋼琴一竅不通,管它誰寫的,要不是有個這樣的老爸,我現在也不會被逼得亂喊陌生人叫叔叔伯伯……”口中喃喃地嘟撈窗@倌甏踴持心貿雋街徽鄣玫牟砸 婢擼 癰苑揭恢唬 昂昧耍 閬 智倬土糲呂矗 業男巳せ故槍饃窆 前錛一 氖盜Γ 悴蛔呶易摺!br />
    “好啦好啦。”文森特笑著做出了妥協,“真不知道你怎麼得到那樣情報的,不過在這之前,先幫阿爾解決一些麻煩好了……”

    “當然,順手而已……”

    說話間,兩道黑影沖出平台,沿著城堡一側的光芒死角飛速而下,轉眼間不見了蹤影,而在城堡之中,正與旁邊一些久不見面的親屬說話的老人淡淡一笑,扭頭望了望兩人離去的方向,隨後回過頭來,神色不變的繼續閑聊。

    不久之後,宴會廳中,大部分的魔法燈光逐漸熄滅,銀色的光芒猶如月光粉末般從空中降下,飄渺游離,如夢似幻,鋼琴聲響起來,上下四層中,一對對貴族男女進入舞池,宴會第一支正式的舞曲,就此展開……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19 PM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二章 迷亂

所以說呢,貴族化的東西,其實是很惹人討厭的,表是彬彬有禮,但是仔細看過大家的笑嗎?林奇侯爵呢,他笑成這個樣子……”言語之中,兩根手指在嘴邊撐起一道滑稽的笑弧。

    “卡爾伯爵呢,他是這個樣子。”拉開嘴唇,展示白森森的牙齒。

    “與貝爾侯爵呢,就是這樣了。”嘴巴稍微張開,定型得像個僵屍。

    “周星馳呢,他是……”臉上做出誇張的表情,片刻之後,少年摸了摸臉頰,回復清爽的微笑,“唔,這個打住。”

    “不管怎麼說,這些笑里面包含的就只有一種東西,象征性,就好像貴族戲劇一樣,一切都僵持于模板,莊嚴是這樣的姿態……高雅是這樣……悲傷是這樣……”

    看似嚴肅的論證,實際上,說話的少年卻是以各種誇張的表情來演示著這些東西,而當一句“死了人是這個樣。”過後,少年滿臉悲傷的前沖幾步,張開雙臂,以誇張的語調喊出︰“啊,小強——”這句話,坐在一旁欄桿上看著的金發女子才終于“噗嗤”笑出聲來。

    “呵,你搞怪的時候,比菲利克斯更可惡……”

    “因為我是在搞怪,菲利克斯他就是真的在表演啊。”眼見表演的效果已經達到,貴族少年站直了身子,“終于肯笑出來了嗎?芙爾娜美女。”

    “干嘛要逗我?”

    “我只是想來問問你,是不是做好出去見人的心理準備了。”

    銀色地光芒當中。房間正中是一架華麗的鋼琴,鋼琴一旁,銀發的女子坐在輪椅之上,兀自沉睡。房間一側,金發的女子倚坐在通向陽台的欄桿上,隨後,貴族裝的俊美少年也在一旁坐下。

    “你還是害怕見到他們,是嗎?”

    “阿憶,我……”

    “嗯?”

    “我覺得自己很沒用。明明已經確定要與他們決裂,實際上也已經做了,可我還是……”

    “有感情是好事,芙爾娜。”拉起金發女子的手。少年淡淡一笑,“我應該跟你說過吧,我的父母,我也曾無數次下過決心要與他們決裂。可是每一次見到,我又會傻傻地去期待一些不可能出現的東西……呵,但無論如何,我覺得有感情是好事……”

    “可四叔說……感情是人地弱點所在……”

    “也許是吧。可是你看,十多年的時間,他們已經完全地影響到你的人生了。在你整個人性定型的階段。他們為你創造了一切。至少在我看來,這一切雖然有些功利。但在某些方面還是該歸于善意,就算是我,當然也沒辦法在跟他們說決裂後就立刻倒戈相向,何況也沒到非倒戈相向地地步,不是嗎?”

    “總有一天會的吧?”芙爾娜不無憂慮地說道。

    “那個誰知道呢?反正我們決定了盡早離開。小雪醒來,和文森特一塊看看這片大陸,或者回到守望森林,怎樣都好。”唐憶側頭笑笑,仿佛是在幻想那時的情景,“但總之,這次宴會是我帶你來的,如果結果只是讓你躲在排練室里一個晚上,我想那錯誤就該歸在我地身上了。”

    芙爾娜低頭想想︰“那……如果見到他們,你得在我旁邊。”

    “我保證。”

    隨後,唐憶推著睡有小雪的輪椅,與芙爾娜一同從排練室出去,經過長長走廊的時候,芙爾娜問道︰“你剛才說菲利克斯在表演,是怎麼回事?”

    “嗯,因為他的一切都帶有目地性吧,迷惑人或者誘導人,相對于無所事事的我們來說,他是一名戰士,隨時保持最高的警惕心,抓住漏子伺機而動,這一點上,文森特也比不上他。”唐憶嘆了口氣,“不過對于親人朋友他至少還在以誠相待,就好像對朱莉安娜,如果不是心有愧疚,他不會擺出那樣惡劣地態度來,只會像對普通人一樣敷衍了事。”

    “他喜歡朱莉安娜?”

    “就因為不喜歡,所以才愧疚吧。”唐憶搖頭笑笑,“他有喜歡地人,不過大概事情很復雜,當初就是因為這個離開了丹瑪,現在大概也沒有放下……總有些事情是要一輩子記住地。”

    “是什麼已婚的貴婦人吧?”芙爾娜笑了起來,“說不定是凱瑟琳夫人喲。”

    “也有可能是芭芭拉夫人呢。”

    “這樣地事情你也敢想……”

    芙爾娜嬌嗔著白了他一眼,隨後,兩人都笑了起來。

    從演出室的側門繞出,花園之中矮樹、花圃錯落成一條條的道路,瑩瑩的光點在其中夢幻般的游動,正走著,一個聲音從前方傳來。

    “不要跑、不要跑、不要跑啦……唉呦……”

    從前方繞出來的,首先是邁著小爪子使勁逃跑的毛球,接下來是追逐在後的小公主埃娜,跑到近前,衣領上戴著米黃色花朵的小公主陡然摔倒在地,毛球奮力向著小雪的身上跳去,還在半空,一道人影從旁邊閃出,將掙扎的小毛球摟在了懷里。

    “你笨啦,說了要把它抱緊一點的,要不然就跑掉了,喏,就像是這樣。”將小公主從地上拉起來,一身紳士裝扮的克娜將毛球在懷里揉圓搓扁。埃娜驚喜又委屈地將毛球接過去︰“人家、人家不小心嘛……而且、而且太用力了它會痛啊。”

    “才不會呢,它是巨神兵、很厲害的巨神兵哦,怎麼會痛……”克娜說著,伸出拳頭在毛球頭上敲了兩下,毛球也是伸出舌頭扮了個鬼臉。唐憶問道︰“克娜,你不是跟文森特在一塊嗎?”

    “被他甩掉了啦,不知道他到哪里鬼混去了……”說到文森特。克娜一臉的不高興,回頭見埃娜左瞧右瞧在找什麼東西地樣子,便也是出言詢問,埃娜說道︰“我在找腓烈特哥哥啦,他剛才還在那里跟埃娜說過話的,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

    聽到這樣的話,唐憶與芙爾娜交換了一個眼神,腓烈特想要陷害唐憶的事情已經得到證實,但到底為什麼卻是不得而知。為此唐憶還問過芙爾娜,腓烈特以前是不是追求過她,但答案是完全沒有,兩人甚至連客套的招呼都沒打幾個。唐憶所能記起的交集也僅僅是經文森特互相有過幾次照面,同樣沒有多說話,最初見到他是在凱瑟琳夫人家半的那個宴會上,他向自己舉起過

    杯。

    那麼惡感到底從何而來呢?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出來。

    就在思考的片刻間。克娜卻已經不悅地說道︰“哼,你那個腓烈特哥哥是壞蛋啦,我才不要見到他!”

    “不、不是的……他是我哥哥……”埃娜怯生生地反駁。

    “是地!你也要說他是壞蛋,不然不跟你玩了哦!”

    “不、不是的……你別說我哥哥。克娜姐姐,不要說我哥哥……不要不理我……”這樣說著,埃娜眼眶中湧出淚水。嚶嚶地哭了起來。唐憶一番勸說。克娜方才很不情願地說道“好啦好啦,怕了你了。”埃娜遂破涕為笑。

    巨大宴會廳里的音樂轉為輕柔點的旋律。但由于時代地特征,總免不了有些過分的正統和莊嚴,由于沒什麼明確的目的地,幾人在花圃中隨意散步。不多時,一個人影迎面走來,雙方都愕了一愕,芙爾娜身軀微震,克娜拉著埃娜退後幾步,小聲地說道︰“眼鏡蛇……”埃娜則是微微行了個禮,叫道︰“艾德里安叔叔……”

    對面地艾德里安露出一個笑容,摘下鼻梁上圓圓的眼楮用手絹擦拭幾下,隨後戴了上去︰“克娜,還有埃娜小公主,阿爾。雷撒督克先生,這位是小雪姑娘吧,真是巧遇啊。”他望了芙爾娜一陣,隨後才點了點頭,“芙爾娜,最近好嗎?”

    “好。”芙爾娜頗有些冷硬地回答一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克娜對于這個男人似乎有種難言的厭惡感,見雙方交談起來,拉著埃娜說了句︰“我們去玩了。”隨後在旁邊地花圃中消失不見。

    “老實說,芙爾娜你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這令我感到欣慰,無論是我還是你的父親。”望著兩個女孩離開地方向,艾德里安又是一笑,不可否認他是個相當有魅力地男人,笑容中也帶了一股令人信服地魅惑力,“幸福來自于決斷,無論選擇如何,要想得到幸福則必須果決,看準目標,以偏執為念,首先將它奪取在手中,機會稍縱即逝,優柔寡斷成不了任何事情,我想我以前跟你說過……而你做得不錯。”

    那笑容之中包含欣慰,真假卻不得而知,無論唐憶還是芙爾娜對于眼前的男子都感到不可琢磨。芙爾娜只是緊張地盯著他,唐憶揚眉笑笑︰“艾德里安先生一個人嗎?”

    “我不喜歡應酬。”似乎對唐憶地反應頗為贊賞,艾德里安說道,“所以麻煩的事情通常都交給埃爾維斯和本杰明,芙爾娜,你的父親就在里面,不進去打個招呼嗎?”

    “不用了。”芙爾娜說道。

    “呵,也是……”艾德里安點了點頭,隨後望向唐憶,“那麼……海茵跟我說過很多有關于你的事情,我想我們不算是第一次見面了,如你所說,這也是一種緣分不是嗎?可以聊聊嗎?關于海茵,關于芙爾娜,關于緣分,關于其他的一些事情,我想我們會有共同話題……”

    “你想干什麼?”還未待唐憶說話,芙爾娜已經首先緊張了起來,拍了拍芙爾娜的手,唐憶笑了笑。艾德里安則也是低頭一笑︰“芙爾娜,有這樣的態度,我想你首先應該去面對你的父親,我說過,以偏執為念,做出果斷的抉擇,如果你預料到將來會有沖突,那麼首先你就得斬斷今天的猶豫,你決定了嗎?就從今天開始……”

    “可我覺得那是很可貴的猶豫。”唐憶笑著打斷了他的話,“至少可以證明人還有感情。”

    “當然。以感情上來說,那地確非常可貴。”艾德里安點頭附和,“你看,我們有共同語言了。”

    “呵,真是廉價的共同語言啊。”唐憶調侃一句,隨後將輪椅交到芙爾娜的手中︰“帶小雪到周圍走走好嗎?”

    “可是……”

    “沒關系的,相信艾德里安先生也明白,如果真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首先做出反應的。恐怕會是世界上最強的那一劍。”

    “那……你要小心他……”

    芙爾娜推著小雪走向不遠處,唐憶與艾德里安隨意地散步望不遠處的平台,夜風清涼,光的海洋從下方鋪展開來。壯觀而瑰麗。

    “你看到了,輪椅上地是我的妻子。”望著芙爾娜走到遠處,唐憶淡然說道,“銀白頭發。清純、自然,曾經充滿活力,她是由狼撫養長大的孩子,遠離了人類的世界。與狼、與被我們稱為毛球地巨神兵無憂無慮地生活在守望森林,她全心全意地為我,我也想過就那樣和她在守望森林過完這一輩子。可是有一天。有一群人突然闖進森林。蠻橫地殺死了我們的朋友。奪走了毛球,並且燒掉了我們的房子。最後,我的妻子因為一系列變故而昏迷不醒,至今已經一年……那麼,想聊些什麼呢?艾德里安先生?”

    “不妨聊聊軍事答辯會上地一些事情吧。”

    “天下布武?”唐憶笑了出來,“老實說,我原本以為我們的談話會從道歉開始。”

    “假如你希望以貴族圈的方式開始交談,那麼你會聽到的,包括我們為你著想而又發生了一點點意外地一百零一個完美借口,但代價是直到深夜,我們都聊不到任何實際的東西。”艾德里安側過頭來,“換句話說,彼此都明白的事情,有討論地必要嗎?”

    “關于天下布武,我想也沒有討論地必要,無論是貴族式地還是開誠布公的,不是嗎?”

    “當然不是天下布武?”艾德里安嘴角輕揚,搖了搖頭。

    “噢?那是……”

    “很真誠地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世界上的一切生命有可能平等嗎?我是說不止人和主精靈,和蠻族,和當初的魔族乃至半獸人這些。也包括了人和動物,和魔獸……和蟲子……”

    “蟲子?”大概因為艾德里安此時的表情怪異,唐憶微有些疑惑地重復了一遍。

    “呵,當然只是一個例證,大的小的,食肉的食草的,吃人的不吃人的……”艾德里安微笑著攤開雙手,面對著下方的光芒,貴族式的大衣在風中獵獵飛舞,圓形的鏡片下,目光沉靜而深邃,那一瞬間,唐憶真覺得他有了一種類似哲人的瘋狂氣質。

    “那麼……你覺得有可能嗎?阿爾。雷撒督克先生……”

    風聲之中,他一字一頓地問道。

    王蛇之城與帝都之間,兩道黑影高速穿行于農莊與田野。

    “哇,你怎麼那麼殘忍啊,你知不知道,剛才那顆頭就在我的身邊爆開哎,要不是我閃得快,你叫我怎麼跟人解釋一身的髒東西,難道是吃豆花吃得太過癮忘了擦干淨嗎?”

    同樣戴著白銀面具,身材稍低的人正誇張地做出抱怨。

    “喔,抱歉,剛才站在你身邊的那個人站姿太正點,我正想著用南蠻的岩石爆裂拳,正巧輪上,順手就打出去了,當然,如果真的豆花沒吃完沾上了,你可以吃完再回去嘛……”

    “你去死!我一人一招王蛇之晴,轉眼殺得干干淨淨,就你鬼主意多,天南海北的功夫全找了來,一人一個死法,你當是展覽啊,就算要制造假象,也沒你這樣制造的嘛,有人會信嗎?還浪費了我的時間等你……”

    “呵呵,我也很快啦,你殺五十八個,我也殺了四十三個,倒是最後殺得太順手,差點把那個留做活口的也干掉……”

    像是在談論今天吃了什麼早點,街上那個馬子好正點這樣無聊的話題,兩人隨口說著方才進行地一番屠殺。當然,如果不知情的人乍然聽到“五十八”、“四十三”這樣的數字,恐怕會以為是殺蟑螂的記錄吧。

    有抱怨,有輕笑,轉眼間穿過一片樹林,不遠處是一片***通明的光神神廟,這是阿特羅卡建國以前的舊神廟,佔地廣大,足有六百多年歷史。四百多年前的戰亂時代中。這座神廟受到過一定的波及,後來帝都建立新城,由于橫在這邊的一片地基有些開裂,新城沒能將神廟包括進去。當時地光神宮也算體諒,其後在城內建造了更為豪華的光神神廟、祭壇,但舊神廟卻沒被放棄,幾百年來陸續修補完善。交給了戰神殿做物資儲存、聖軍訓練之用,此時已經儼如一座戒備森嚴的軍事堡壘。

    不過,戴著銀面具到達的兩人都已是這大陸間數一數二地好手,再森嚴的軍事要塞恐怕也攔不住兩人的入侵。隨便找了片圍牆正要翻上,個子稍小的那位吹了聲口哨,另一人順著方向看去。更遠處是同樣***輝煌地沃爾家總部“魔狼堡”。

    與王蛇之城互成犄角地面向帝都主城。魔狼堡比之丹瑪的小天狼堡更加巍峨巨大。但是從審美學上看來,卻絕對有些嚴肅呆板。由于並不像王蛇之城那樣對外開放,平日里魔狼堡附近都如同軍事戒嚴一般的人跡稀少,唐憶偶爾看到,都是批評它像是個“隨時爆炸的火藥庫”,至于別人問起火藥庫是什麼之類地問題時,自然是隨口敷衍帶過。此時聽得同伴口哨有異,大個子問道︰“怎麼啦,你又想干嘛?”

    “嘿,沒什麼,剛才殺得太過癮,現在我們這麼強大的陣容,真想過去那邊大殺一番啊……”這句話近似戲謔,卻也隱隱包含著三分的認真和沖動在內,大個子拍了拍他地肩膀,笑道︰“呵呵,有機會地,不過今天還是干正事……不,看正戲要緊。快進去啦。”

    “好吧好吧,要是阿爾冥界法則沒丟就好了,我們三人組隨時都可以沖進去玩玩,那樣就爽了……”

    低聲嘟瘡舅軚@餃舜游 椒 私ィ └**覆蓋地一個個屋頂與迷宮般的岔道,大個子以功法傳聲問道︰“你從哪里得到地情報?陷阱在什麼地方呢?”

    “我哪里知道……不過要放陷阱的,至少也得是大殿或者藏寶室之類的地方吧,我以前踫到這樣的事情都靠踫運氣,但你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士,我干嘛叫你來的?你還好意思問我?”

    “喔,那可就慘了,《朝聖之路》這樣的東西交接之後不可能放在殿里供著,當然也不會傻傻的放在什麼儲藏室里,這麼大的地方,隨便一個祭司的房里都有密室用來藏東西,我們還是呆在這里慢慢等好了……”

    精英大賽預賽完畢之後,也就是唐憶進行過答辯會的第二天,作為獎品的《朝聖之路》就由伊夫利特家正式交給了大賽的舉辦方,由于某些官場方面的運作以及權力黑幕,這本書最終是交到了光神宮的手上,雖然正式的冠軍出來之後必須要交出去,但在這些天里,光神宮仍然有權對其進行研究,想來兩人深夜過來的目的便是為了這本書了。

    不過,雖然看起來像是要找書,但是沒有具體的目標,兩人都沒有表現出焦急的神態,而只是躲在靠中心一座塔樓的陰影之中靜靜地觀察。不一會兒,一道身背巨劍的人影搖搖晃晃地從下面的巷子里走過,巡邏的衛兵見到了都是有禮地打招呼。眼見這人,上方的兩人都感到有些好笑,因為這個男人兩人都有過接觸,在丹瑪很是有名,已經是那一區域光神宮的主事者,自稱“光神宮的猛虎”,名字是克林頓,然而事情到來,跑得最快的往往也就是這個人。伊芙出事的時候,兩人先後去救人,還沒出手他便首先裝死,卻有些想不通,為什麼這人不在丹瑪享福,要在現在這個時候跑來帝都湊熱鬧。

    這件事情只是稍稍想過,心中一笑,片刻之後,湧動的氣流引起了兩人的注意,就在身後不遠的一個房間里,一道黑影陡然閃出。兩人下意識地匿藏好一切。

    “當心,這些家伙野外生存技巧很過硬,警惕心很高,就算力量高一兩個層次,躲得不好也難免讓他發現……”

    “嘿,不過現在來說,好戲開場了……”

    大個子幸災樂禍的語音未落,那黑影正走到巷尾,某項匿藏已久的氣機卻陡然被引動開來,剎那間,黑影急退而回,而在他的前方,無數光流炫舞而起,比發絲更細卻堅韌無比的細弦猶如吞噬一切的猛獸,黑影退後的同時,周圍十余米的青石圍牆系數化為碎片,連同那厚實的石制地面也在瞬間無聲龜裂。隨後,只屬于兩人的聲音領域中傳來驚嘆聲。

    “喔,是那個專拆自己內衣殺人的變態蜘蛛女,這家伙慘了……”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三章 伏擊

……你覺得有可能嗎?阿爾。雷撒督克先生……”

    平台之上,艾德里安攤開雙手,一字一頓地做出詢問,唐憶淡淡地望著他,片刻之後,笑了起來。

    “我覺得很平等啊,不是有可能,而是一直都是平等的……這世界上的一切生命。”

    “哦?怎麼說呢?”艾德里安感興趣地問道。

    “因為我們已經存在,上天很公平地給了我們同樣的一次生命,縱然以不同的生活方式生存于世,但是所得到的意義恐怕並無二致,有的人生存一百年,恐怕任何意義都不具有,有的蟲子只有一天的生命,但是它也是按照完美的自然規則在生存、死亡,至少我覺得,它們的生命所具有的意義,恐怕也並不比人類或主精靈膚淺,你說呢?”

    “呵,我想我大概有些明白你這個人了。”艾德里安望著他一笑,“凡存在即合理,你想說的是這個嗎?”

    “嗯,差不多,你說生命並不合理,是建立于人類所裁定的生死標準之上,可是如果摒棄人類的定位,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在自然的規則下運作,老虎有凶狠的牙齒,狼有利爪,這都是它們的求生方式,同樣的,人獲得了智慧,縱然破壞力大,但是無可置疑,智慧也是自然規則運作下的產物,不是嗎?人利用智慧為武器殺死其他生命,同類相殘,點起火把並且破壞自然,可是人類從未因為智慧而得到了比野蠻蒙昧時哪怕多一丁點的幸福。這就是生命間地平等了,任何生命恐怕都無法例外。”

    “嗯,我想恐怕是這樣,即便幾萬年後蟲子用觸須統治了世界,它們在得到幸福的同時必定也承受著同等的痛苦,這一點毋庸置疑。”艾德里安點頭應和,唐憶卻覺得有些奇怪,這人何苦圍著蟲子說來說去呢,他跟蟲子有深仇大恨不成?“但是我們現在是人類。摒棄那樣大的意境來看,不平等終究還是存在的,不是嗎?譬如說……我們燒掉了你的房子,你的心中莫非沒有一絲半點的怨懟?”

    “恐怕也是有一點的。”唐憶淡然一笑。“但是我們那里有一種說法,你今天殺了人,必有一天你也會被人殺回來,你今天燒了人地房子。必有一天你的房子也會被人燒掉,無論是在這輩子還是在下輩子,這就是世界平衡的規則。而我現在就在等待還回來的那一天,而且我覺得大概不用等到下輩子那麼久。你覺得呢?艾德里安。沃爾先生。”

    微帶挑釁地目光下,艾德里安哈哈大笑了起來︰“當然,會有機會的。可是首先燒掉房子的是我。而你只能等待日後找回來。這不也是一種不平等嗎?你難道不這樣覺得?”

    “嗯,的確。我也覺得對我未免有些不公平……”

    “那麼你覺得這樣地不平等有可能改變嗎?”

    “只要你們的野心收斂一點,我想是有可能的。”

    “呵呵,那不是正確的看法,阿爾,你也明白我們做出那樣事情地理由了,不是嗎?如果事情再發生一次,我勢必也只能做出同樣的選擇,表面上有很多的選擇,但是對于一個特定地人來說,遇上事情地選擇往往只有一種,無論重復多少次,都只有一種……我是說,在收斂野心之上,以更完美徹底地方式改變這種不平等。”

    “我想那恐怕很難……”微微做出思考,唐憶答道,“古往今來,人們就是在這樣的不平等下發展過來,拋棄這種不平等,勢必拋棄賴以生存地智慧,而即便拋棄了智慧,也有身體的強壯程度來決定其不平等,即便拋棄身體,恐怕衡量靈魂強弱的方式也是有的。呵,這倒令我想起了一句話……”

    “願聞其詳。”

    “倘若我們一年四季都喋喋不休,而且喋喋不休的無不真實,那麼真實的價值勢必蕩然無存。同樣的,假如世上萬物無不平等——當然我無法想像那樣的平等到底是怎樣的一副情景——平等必然也將喪失它的價值,總之,我覺得平等這樣的東西大概是依附于不平等存在的,沒有不平等,恐怕也就沒有了平等……”

    “嗯,我大概明白了一些……”艾德里安閉目沉思,片刻後睜開眼楮,“總之你是這樣的人吧?當傷害到來,你將它作為一種既定事實予以接受,然後在世界的默認規則下努力,讓自己適應這個規則,然後將傷害予以返還,是這樣吧?”

    “每個人都是這樣應對傷害,不是嗎?”

    “姑且一說,為什麼沒想過改變規則呢?”

    這一句話說出,唐憶陡然怔了一怔,望著艾德里安片刻,皺起了眉頭,隨後卻笑了出來︰“我可還沒自大到認為自己可以改變這世界既定規則的程度,既然在一個游戲里,就只有按照游戲規則來玩,怎麼艾德里安先生在考慮推翻游戲規則嗎?”

    “也是姑且一想。”艾德里安笑了笑,從他的臉上再看不出任何奇怪的神色,“人到了某個程度之後總會想些無法達到的事情,縱然無法做到,想想總會覺得自己高尚許多……那麼,談談海茵?”

    “聽說你在她小時候跳進水里救過她,而你本人極端怕水?”

    “呵,每個人這輩子都會做一兩件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事情,有一兩個完全無法定位的人,我想這就是人生的精彩之處。”

    “在感情上海茵是個很弱的人,弱到完全沒有主見。”唐憶望著他,“所以在被你救下之後就只能依附著你生存,因為她自覺欠了你一條命……”

    “我沒想過要傷害她,這點能信?”

    “大概。”

    “但我也不可能放開她。她是個很好的助手,所以……想要讓她擺脫這一切,你必須得努力了,像芙爾娜一樣,將她從我這里搶走,我想唯有這樣她才有可能得到幸福……”艾德里安嘴角微微一揚,“我保證在那之後絕不在這方面干涉你們,因為在我地心里,也希望她能獲得幸福。”

    “可我說

    全沒有,譬如今天。我想她就沒有過來,對吧?”

    “但那是你要傷腦筋的事情了。”艾德里安笑起來,“向她求婚也好,將她擺平之後關起來也好。讓她為你生幾個孩子或許能改變這一切,但無論如何,那是你要考慮的事情了,我說過。我絕不會主動放開她,但我希望這一切會變得有趣……”

    無法確定那是對方的真實心意還是故布的迷陣,唐憶望了他好一會。方才說道︰“姑且試試?”

    “當然。應該試試。”艾德里安笑道。“無論如何,談話雖然比我預期的短。但是很愉快,我想我們至少達成了一點共識,至于接下來,是一點附帶的小東西……”

    “我想那才是正題所在吧?”

    “呵,當然,你要這樣想也無可厚非。”他說著,從懷里拿出一卷羊皮卷宗,“這一卷東西,原本我們可以直接交給中樞部,但是既然遇上了阿爾你,或者可以直接由你交給凱瑟琳,我保證……這是凱瑟琳非常感興趣而且迫切需要的東西……”

    “或許是陰謀的開始?你覺得我會幫你轉交嗎?”

    “我認為你們應該有分辨真假地能力,如果能夠正確分辨出這卷東西的意義,我想你們會明白很多的事情,包括我們為什麼這樣咄咄逼人,包括我們為什麼需要巨神兵……沒有時間了,阿爾,你只需要轉交,當然我們也會得到我們的利益,但無論如何,真實總比虛假要好,不是嗎?”

    片刻之後,唐憶接過卷宗︰“我會考慮。”

    “你當然會。”扶了扶鼻梁上地鏡架,艾德里安重復道。

    另一方面,光神宮舊神殿。

    “噗通、噗通、一只青蛙……跳下河……跳下河啊……跳下河……”

    隨著艾倫妮塔驚夢之弦的發動,陡然間,周圍的房屋中、圍牆上,十余道或強或弱的氣勢一齊生出,轉眼間將那黑影地退路悉數封死,魔法煙火轟然升上天空,而隨著悠然而緩慢的語調,灰發白袍的伊斯特羅主祭從另一頭的巷尾走來。

    “這麼晚地時間,這位先生來到辛洛斯劃定的禁區之中,不知道想干些什麼呢?”

    看這些防御者出現的時間與位置,很顯然光神宮為了今晚已經做過了精心地布置,自然,察覺出這里地埋伏,也是兩位白銀假面選擇觀察點地原因,那黑影在巷子里退後幾步,眼見著一聲聖潔的艾倫妮塔抱著豎琴從對面支離破碎地道路間走來,卻是笑著攤了攤手。

    “呃,別激動,大家別激動,自己人……我可以解釋的。”

    “哦?”伊斯特羅感興趣地一笑,“不知道這位先生有什麼好理由說給大家聽呢?”

    “啊,那就說來話長了,話說我今天晚上吃了晚飯,無意中走到城外閑逛,看見城外風和日麗,鳥語花香,心中非常的開心,一時間多轉了幾圈,無意之中,就迷路了……真巧,也是這個時候,我的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大概是晚上吃了些不好的東西……你們知道的,這種事情一上來,辛洛斯也沒辦法……哦,抱歉,我說錯了,只有辛洛斯才有辦法,因為就在我迷惘的時候,突然發現了這座神殿,贊美辛洛斯,我說明了來意,門口幾位哥哥很熱心地就讓我進來了,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問他們……然後你們知道,這里的巷子又窄,轉的彎又多,轉了幾圈之後,我又迷路了,這里到底誰負責的,我要投訴他……”

    黑衣人胡言亂語之際,伊斯特羅與艾倫妮塔都是緩緩地靠近。另一方面,隨著那魔法煙火的升空,整個區域內地衛兵、武者都被調動了起來。圍牆另一側,那“光神宮的猛虎”克林頓眼見騷亂似乎離自己所處的位置很近,一時間也是大為慌張,幾隊衛兵來回之際,他故作鎮定地指揮幾下,待到沒人,連忙準備開溜。正至巷尾,隔壁的戰局也在瞬間引動開來。

    隨著伊斯特羅與艾倫妮塔的逼近,積蓄的壓力也在陡然間爆發開來,那黑影正說著話。突然間毫無征兆地停住,身體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陡然間沖向一側的伊斯特羅,那一瞬間。伊斯特羅的身上綻放出無比奪目地紅光,艾倫妮塔的驚夢之弦“  ”射出,轉瞬間圍牆與道路如同豆腐一般的裂開,同時。前後左右的氣勢再次提升,卻並未發動,顯然光神宮一方做了活捉來人地打算。而在伊斯特羅綻放的紅光之中。一道黑線刷的擴大。

    “醐——呀——”

    隨著那喊叫之聲。人影之中。響起無數金鐵交擊的脆響,很顯然這黑衣人已經做了亡命一博地準備。在陡然間攻擊包圍圈最強的一點,如果成功當然是很好的一件事,然而伊斯特羅的修為甚至高過艾倫妮塔,便算舍命一搏,又哪里有那麼容易突破。紅光地擴散只是前兆,當交擊之聲響起,那紅光竟赫然轉為更深層的幽紅槍痕,無數如血槍痕攝魂奪魄,狂風驟雨般的向著中央地黑衣人壓制而下,而那持槍地人影,赫然化為了一團深紅色地熊熊火焰。

    “想要命的就放棄抵抗!”

    “你……做……夢……”

    只是短短片刻,無數槍影如同水銀瀉地般籠罩而下,伊斯特羅此刻所持地,赫然是此次精英大賽第三名的獎品,名為“卡巴斯基”的染血長槍。槍勁觸踫到地面,造成的結果卻不是爆開,而是無聲地侵蝕出無數空洞,在上方的兩人自然明白,純粹剛猛的力量好卸,但是在無比剛猛的氣勢中夾雜血系戰力,並且將陰柔走到極致的力量,絕對超級難纏。

    這樣的力量下,那黑衣人片刻間便被壓制,孤注一擲的戰法就是這樣,成功了固然華麗,但若是失敗,便往

    現這般尷尬的局面。看來局勢也已經確定,上方湊意識地將注意力轉往周圍,也在這時,那染血長槍突然發出了“嗡”的一聲顫響。

    時間仿佛停頓了一秒。下一刻,周圍的黑暗中,十余名主精靈一齊沖出,為了誤傷自己人而收回的驚夢之弦此刻也從艾倫妮塔手上放出,然而,仍然是慢了一瞬。

    就在“嗡”響出現的瞬間,被團團紅影籠罩的中心點,陡然綻放出無比奪目的七彩光華,那光芒綻放開來,一瞬間擴散、侵蝕,如同天敵一般的卷入紅芒範圍。轉眼間,人影沖出包圍,刷的將伊斯特羅化身的火焰人影斬為數段,帶著七彩的光華迫開圍上的幾人,裂牆而出!

    聖裁康尼爾!

    一旁圍牆爆炸開來的瞬間,恐怕很難形容主精靈一方此刻的心情。一如唐憶的噬魔體,聖裁康尼爾對于斗氣有著絕強的克制能力,猝然發難的一瞬間,此刻看戲的兩人恐怕都無法輕松應付,瞬發魔法威脅力不夠,武者的斗氣又被壓制,轉眼間圍牆在轟擊下化為石塊飛散,而在下一刻,便出現了相當戲劇性的一幕。

    也算是掉以輕心,黑衣人選擇突圍的一方,由于有伊斯特羅本人駐守,便沒有更多一層的防御,而當他破牆而出,赫然便踫上準備從前方逃離這是非之地的中年大叔,還未來得及反應,七彩的光芒便已千鈞披靡之勢狠狠地斬上了他的後背!

    “鐺——”

    那一瞬間,猶如梵唱鐘鳴,震耳欲聾的聲音陡然間響徹夜空,聖裁康尼爾的這一擊劈上了中年大叔背後的巨劍,頓時他整個人都如同炮彈般的飛了出去,連續撞到了好幾堵圍牆。而另一方面,揮舞聖裁的黑衣人竟然也屈辱地反彈而回,撞到了一棟房屋,頓時又陷入包圍之中。

    “嘿,那是什麼?”

    “總之不是劍,聽那個聲音,好像是跟染血長槍配套的裝備,是十三使徒用的盾牌吧……”

    “諾言之盾?”

    “唔,大概就是被人稱作諾盾的那樣聖器了,不過,那位大叔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巧合……居然看不出來……”

    上方觀戰的兩人交流著意見,而在半空中,方才被聖裁斬為數段的火焰人伊斯特羅在晃動中恢復了完整的火焰形體,提著長槍再次面對那黑衣人,一片廢墟之中,那人影奮力爬出,強撐著站了起來,手中的水晶長刀猛地一振︰“你們這群……”

    “去死!”

    眼見他要再次發難,紫色的雷光陡然間直降而下,那是一早便潛伏在周圍的愛德華,方才黑衣人突圍選了離他最遠的方向,沒能出到風頭,此刻便是一聲暴喝,聖刀紫琉璃化為天雷直斬,“轟”的一聲,七彩光芒展開一瞬,旋即那黑衣人再次被劈飛。神器不愧是神器,由斗氣推動,表現出來的卻近似魔法力量。一刀奏效,正待再追,半空中的黑衣人卻發出了輕蔑的一笑。

    “嘿,傻子……”

    黑衣人的身體飛向伊斯特羅的身側,血光再度綻放的同時,最為深沉的戾氣也從上方無聲籠罩下來,下一刻,伊斯特羅與艾倫妮塔同時叫出︰“當心!”卡巴斯基卷起滔天血浪,轟往一側的虛空之中,同時,無數螢光從艾倫妮塔的身側蓮瓣一般的綻放開來,霎時間,以她為中心五十米的範圍內,除去各自防御的同伴,所有的建築物悉數遭到波及,驚夢之弦支起的巨網將一切都瓦解成片。上方觀戰的兩人也差點被包括進去。但僥是如此,當巨大的半透明凶獸出現在這一片地域的上空,所有人仍然是受到了無差別的攻擊。

    也不知道暗中出手的那人力量到底強橫到怎樣的程度,突然間爆發的力量,使得所有人的反應都慢了一步,當那力量撤離,黑衣人早已被出手之人救走,兩道人影飛向遠處,追之不及。

    這樣的情況使得四周有些沉默,方才出手那人展現出來的力量,顯然出乎了眾人的意料之外。片刻後,空中傳出伊斯特羅冷靜的聲音︰“那麼結論呢?”

    “的確是半獸人,荒獸之力。”艾倫妮塔淡然回答︰“力量在三級以上,無法預估。”

    “那麼……今天的任務完成,各位辛苦了。”火焰狀態的伊斯特羅變回原樣,扭頭一笑,“那麼,謝謝大家,這件事情請同樣保密。”

    “是的,主祭大人。”

    一群人一齊行禮,隨後但聽得一陣瓦礫聲響,遠處的廢墟中,光神宮的猛虎先生狼狽地爬了出來,破口大嚷︰“什麼亂七八糟的主祭大人,伊斯特羅,你給我說清楚,你說過請我過來不會有危險的,可這是什麼事!我剛才差點掛掉了!唉喲……我的手骨折了……”

    “我想這純粹是意外,學長。”伊斯特羅露出了淡然的微笑。

    “意外你個頭!你有本事別飛上去,給我下來!”

    面的爭吵聲中,上方的兩人卻也在交換著意見。

    “力量三級?怎麼回事?”個子稍小的假面疑惑地問道。

    “是光神宮對于超階武者的力量評定等級啦,一級到五級,巴克那羅夏是四級的程度,三級的力量,整片大陸大概只有十多個人左右,剛才那個家伙很厲害啊,我以前沒見過……”

    “我也沒有……嘿,假如今天你出手,能攔得住他嗎?”

    “唔,同歸于盡有可能,如果誰誠心要跑,恐怕是攔不住,不過……現在我大概知道,今天如果有人希望他留下,我想那個家伙絕對是跑不掉的……”

    “喔……我也知道了。”

    對話之中,匿藏在塔樓陰影間的兩張假面同時抬起了頭,只見在塔樓的最上方,一道如同夢幻般飄渺絕美的女子身影正沖著他們微笑著揮手,巨大死鐮勾起如月的波紋,頃刻,幻覺般的消失不見……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20 PM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四章 婚約

安為何要一直圍繞蟲子說個不停,委實令唐憶感到有過,這世界上的人本就有這樣那樣的怪癬存在,進入宴會廳時,他決定將這個疑惑拋諸腦後,因為與之相比,需要重視的事委實多不勝數。

    陪著芙爾娜去往下層,中途與幾名親近中樞部的貴族打過了招呼,在轉角的地方,倒是被巴克那羅夏等人叫住了,這一群人算是整個宴會中地位最高,帝國中最為重要的存在,原本為了免得麻煩,唐憶只在來的時候祝福過老爺子身體健康之類便遠遠地躲開,此刻被叫過去,卻是為了將他介紹給名為馬文。蓋伊的帝國右相,這人是親沃爾家的軍事派首領,先前也有過幾次照面,但像這樣的正式介紹倒還是第一次。

    說起來,除了身為皇族的阿特羅卡家,沃爾與伊夫利特兩大家族的高層,其實都並未在帝國的重要位置上任職,然而就是這樣的三個家族,卻實際掌握了整個帝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政治權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未嘗不是一件讓人感到諷刺的事情。也因此,雖然表面上是如今帝國的第三把手,但面對著這位已經退出了政治舞台的奇蘭大公爵,帝國右相的態度謙卑得近乎可憐,而當巴克那羅夏以慎重的態度來介紹唐憶時,他的這種謙卑就有些可笑地也轉移了過來。

    “呵呵,這位是阿爾。雷撒督克子爵,平素與菲利克斯是不錯的朋友。跟我這老頭子也很有些交情,他在軍學上地造詣,最近大家都已經知道了,馬文你是負責這一塊的,往後可得好好照顧一下啊……”

    眾所周知的,自從十多年前這位公爵閣下宣布退出諸多政治紛爭,雖然其無形的壓力一直籠罩在阿特羅卡甚或整片大陸,但是在實際層面上,卻再未涉入過任何一項有關于政治的討論當中。然而在此時說出這樣的話,毫無疑問是在向馬文挑明︰這是我的人,想要動他,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了。這句話一出。唐憶心中自然是感激,而在那帝國右相,表情卻明顯有些怪異起來。片刻之後,他找來分散在宴會各處的一些貴族。下達了命令。

    “趕快……派人去下面,把所有埋伏地人都調回去,你們的行動該取消了,要快……”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他幾乎是表情扭曲地低吼了起來。“剛才大公爵閣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兩下,你們以為那是為了表示愛護嗎,他是在作出警告了……我原本就知道在王蛇之城的範圍內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瞞得過去。你們偏還自以為是。沒有得到宗家地命令就擅自投票表決。現在還想活命的,就馬上把人給我撤走!”

    “可是……我們剛才得到的消息……”方才說話那名貴族苦著臉說道。“下面埋伏的一百零二人,包括超階暗殺者三名,如今……如今只有一個活口了……其中一半是死在王蛇之晴之下,另一半則是被各種不同地武技殺死……”

    很顯然是剛剛才傳上來的消息,此刻一出口,周圍的同伴都鐵青了臉,表情各異,好半晌方才有人語氣干澀地說道︰“對方……有多少人……”這人便是先前主張將威脅趁早鏟除的主事者,但現在看來,離他退出這個權力***,也已經不遠了。

    “兩個人……”咽了一口口水,方才那人才將收到地信息回答了出來,“兩個……戴著白銀假面的人……”

    “白銀假面……那時中樞部的標志……”馬文。蓋伊呻吟一聲,伸手按了按額頭,顯然不幸地人有著同樣地不幸,不久之後,他大概也逃不過偏頭痛地厄運,“這下可好,伊夫利特家跟中樞部終于走到一塊了,呵,兩個人……假如他們也進行暗殺,今天我們這些家伙都出不了這個門了!”

    他捂著腦袋神經質地點著頭,片刻後方才狠狠地定住,咬牙切齒地低語出聲︰“該死的伊夫利特!該死地……”目光掃過,燈影交錯中,唐憶正與美麗的金發女子消失在不遠的轉角。

    此時的唐憶自然不清楚馬文先生的煩惱,他的心中仍然在考慮著艾德里安交給他的那卷卷宗,而在片刻之後,他們便被一群伊夫利特家的同齡人攔住,斥罵他刻意去接近克諾恩等人,想要攀附權貴,同時也針對芙爾娜背叛家族的行為大放闕詞,雖然在唐憶習慣性的退讓之下並沒有引起什麼騷亂,但也的確有些令人生氣。

    說起來,由于巴克那羅夏的這次生日,各地屬于伊夫利特家的外戚親族紛紛趕回帝都,一個月以來,整個帝都內外伊夫利特家族的氣勢一時無兩,這些流著伊夫利特血統的年輕一代個個氣焰高漲,不可一世,將王蛇一族鋒銳的一面發揮得淋灕盡致。譬如說唐憶與海茵在“小草居”時便遇到了一撥,當時海茵不肯出手,唐憶落了個手臂受傷的下場。

    此後的時間里,雖然沒有再與這些人發生過正式沖突,但是從中樞部得來的情報,由這些人在帝都內外引起的亂子委實不少,從因為互瞪一眼而引

    火拼到推翻阿特羅卡取而代之的秘密言論無不涉及,得疑惑起來,莫非組成伊夫利特家族地層基石的全是這樣的貨色不成?學會了鋒芒畢露,卻不會韜光養晦,學會了橫沖直撞,卻學不會審時度勢,假如目前在伊夫利特高層的這批人年輕時也是這副德行,伊夫利特家到底是如何做到這麼大的?還是說一旦接掌真正地權勢。他們便會立刻調整好狀態不成?這一點委實百思不得其解。

    帶著這樣的疑惑,找到凱瑟琳與芭芭拉夫人時,兩人正在平台第三層邊緣的座位上喝著咖啡,燈光之中音樂聲流淌,從這里向下望去,萬人的會場盛況空前,舞台上的表演也是相當的出色,而兩位貴婦人正在將舞台上的表演與另一些東西做出比較。

    “……直到現在也有些弄不清楚,沃爾家當初為什麼那麼急著要驅逐貞女之誓。雖然可以確定貞女之誓是在為伊夫利特家做事,但是無非是從各地運回一些違禁品,像那樣大張旗鼓地進行抵抗,這麼多年以來確實是第一次……”

    “喔。可惜了南茜,我挺喜歡她的鋼琴的……”芭芭拉喝著咖啡附和一句,“不過,事情應該沒我們看到地那樣簡單吧。艾德里安那個人不是傻瓜……雖然他有些瘋……”

    說起來,南茜隨著貞女之誓離開之後,貴族圈中許多人都對她念念不忘,連帶著甚至與沃爾家的關系都有些疏離。縱然在絕對的權勢下影響不大,但是相對于一個小小的貞女之誓,沃爾家地行動真的稱得上是得不償失。南茜走後。漸漸接觸到中樞部高層的唐憶也曾經調出過貞女之誓的記錄。不過是些走私違禁品之類地小買賣。以伊夫利特家為靠山,從事這樣業務的大小組織足有上百。為何沃爾家偏偏找上了貞女之誓開刀,委實令人迷惑。

    “但是找不出頭緒啊。”凱瑟琳下意識地按了按額頭,隨後沖唐憶點頭一笑,“貞女之誓一向偷運的,也不過是些武器毒藥之類的東西,充其量也不過有些針對沃爾家,但是說起來,當時你們家地態度也確實有些曖昧,根本就是在袖手旁觀……”

    “別說‘你們’家好不好!?”芭芭拉翻了個白眼,“當初根那幫人就不是很搭,現在也談不上什麼好感,一群瘋子打打殺殺,別把我這樣的正常人也拉進去。”她這樣說著,卻也不由得笑了出來。也在這時,菲利克斯與文森特兩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好巧,大家都在這里呢,哈哈……”

    菲利克斯的情緒看起來一片晴好,既沒有冷笑話,也沒有隨意調侃,芭拉皺起眉頭︰“你們兩個跑到哪里去了?上面不是還有一大群人要應付嗎?”

    “喔,一看就知道你不是親媽,哪有把兒子拋進火坑,自己跑到一邊悠閑地喝咖啡地女人。”他說著,一把從芭芭拉手中搶過咖啡杯,一口喝光後滿足地咂了砸嘴巴,“唔,好喝,一定是凱瑟琳姐姐特意泡地吧。”

    “有你這麼一個兒子,沒人比我在地或坑更難熬!”芭芭拉毫不退讓地反駁,另一方面,文森特也伸手夾住了他的脖子︰“如果我沒記錯,你該叫凱瑟琳阿姨才對吧?否則我該叫你什麼……”

    “呵呵,大家這麼熟了,不用介意那麼多啦,各叫各地的就好,你說是吧?凱瑟琳姐姐?”

    “呵呵,菲利克斯你要把我叫年輕,我當然只有高興啦。”

    “哪里哪里,你本來就很年輕嘛,而且最近叫姐姐叫出習慣來了……”跟文森特搖搖晃晃地扭打著坐到一旁的座位上,菲利克斯向唐憶挑了挑眉毛︰“阿爾,猜我們剛才在下面看見誰了?”

    “唔?”唐憶疑惑半晌,試探著問道︰“海茵。夏烏佳?”

    “哪里。”他笑著揮了揮手,“是我的未婚妻!”

    唐憶微一遲疑,隨後笑了出來︰“伊琳娜嗎?呵,我看她也該來了,我正找她呢,卡洛門迪之刺要還給她。”

    同樣作為壓軸表演者,唐憶自然知道接下來便該是伊琳娜在這里表演的一場舞蹈,也在幾人的交談之中,漫天如同星辰一般的魔法燈光一圈一圈的逐漸黯淡下來,飄渺無定的風鈴之聲在空氣之中激起漣漪,光芒集中成最中央的一束降下舞台時,有幾名伊夫利特家的男子在二層的平台上弄出很大的響動來,大叫了一聲︰“伊琳娜,我愛你!”

    這樣的行為,究竟是令人感到浪漫居多還是反感居多委實難以判定,不過。當那輕盈的風鈴聲響起,宴會廳中地人聲卻陡然安靜了下來,比之前幾場的表演,雖然大家也都禮貌性的收斂了談話的聲音,但這一場明顯的受到了大家更多的關注。

    光芒收斂一瞬,隨後,柔和的白色光芒從舞台上揮灑開來。

    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道淡淡的黑色人影,那團幾乎能夠波及整個大廳卻並不顯得耀眼地柔和白光便在這人影的手掌上托著。隨後,那黑色人影的婀娜身姿在整團光芒中鬼魅一般的跳動起來。

    猶如夢幻一般,當清脆地風鈴聚成樂聲,舞台之上。光芒似乎匯成一片溫柔的海洋,伊琳娜的舞蹈便在這光的海洋地舒展開來,猶如拉丁舞一般的

    奏,又不失其優雅。光團的中心便在她的手掌上托地作用,無論從任何角度看去,都似乎有濃郁的光芒遮擋住了她大半的身影。這使得舞蹈地感覺無比奇異迷離,她托著光,也風鈴聲中與所有人捉迷藏。而當那光芒離開了舞台。卻又漸漸分離變幻出各種顏色。隨著風鈴之聲。渲染在整個大廳地周圍。

    以風鈴為樂,舞蹈細膩而溫柔。充滿了柔和引人地氣氛,再配合高段的煉金手法,在唐憶看來,這算得上是不同于如今大陸上任何貴族舞蹈地一種表演形式,沒有了那種氣勢恢宏的莊嚴氣氛,沒有了那種萬人歡慶般的喧鬧與浮躁,而僅僅為了營造出屬于某個人的幸福和溫柔,那種屬于“家”的感覺,在如今的騎士之道中,大概會被人斥為軟弱的象征,但眼前的舞蹈,在營造出這樣氣氛的同時,卻又完全不失其高雅和純淨,可算是在兩者之間找到了平衡點。作為唐憶來說,當然也能找出這樣平衡的舞蹈來,但那並非是他所獨創,也因此,只看得片刻,他便不由得對這個有些瘋狂的女人產生了一些敬佩之情。

    不過,再看得片刻,他才從中感受到了一股奇異的感覺來,風鈴聲很輕柔,舞姿很絢麗,光芒很柔和,人很美,但無論如何,都仿佛有一種出離現實的冷漠與尖銳蘊涵其中,仿佛眼前的一切表演都是虛幻,原本隔得太遠,加上光芒的混淆,根本看不清光芒中的舞者,然而在這時,唐憶卻分明感受到了光團中那張冷漠冰冷到極點的面孔,帶著絕美的面孔,盡情而自然地揮灑著每一個動作。驀然間,他發現這才是真正的舞蹈。

    遠古以來,據說在人類還沒有語言的時候,人們以肢體的動作互相傳遞著自己的意思,讓他人認識到自己,而所謂舞蹈,也就是由此演變而出的一種藝術,如何通過肢體的動作美化自己還是次要,但最重要的,是如何表達自己。而在眼前,伊琳娜就用這種極端反差的形式,將完完全全屬于她自己的東西,帶著尖刀一般的鋒芒,狠狠地傳遞給了觀看的每一個人。

    不知不覺間,他緩緩地站了起來,這樣的舞蹈誠然完美,然而也正由于其完美,唐憶卻從中感受到了那股幾乎燃燒靈魂的火焰,這個女人……她要干什麼……

    就在整個會場四周變得鴉雀無聲,如同被睡神魅惑了的同時,這座宮殿式建築的地底,巨大的法陣前,負責操縱陣法的十余名煉金師卻陷入了一片混亂當中。

    “該死,出什麼事了……”

    “不、不好了……不明能量持續傳輸,已經破壞了外層陣基,然後進行重組、構架,對方煉金修為相當之高……”

    “不要慌,壓制住……”

    “無法壓制!無法壓制!對方對法陣的構造相當熟悉,而且這並非戰斗法陣,我們無法通過固定程序對對方做出反擊,糟糕,第二層魔法圈開始分解,對方物化的修為,令人、令人……嘆為觀止……”

    “糟、糟了……這個家伙想干什麼,外層魔法回旋加劇,兩倍、三倍、四倍、還在上升……第二層也開始加速了,他想讓整個法陣癱瘓嗎……”

    “不、不會吧……這又不是戰斗法陣,就算所有魔法石爆炸威力也有限,不過……聽說斯坦利大師今天也來了宴會,誰……誰能去找找他……”

    隨著各種光芒的交織閃耀,間或激起的小型爆炸,整個地下大廳混亂成片,而當第三撥應急人員趕來無效的情況下,也終于有人得出了初步的研究結論。

    “好了,初步推導結果已經完成,進行干擾的魔法力定位……確定……”那名煉金師說道一般,陡然間為推導出的魔法數據而迷惑起來,“確定……是在上方的舞台中央……呃,你們幫忙看看,是不是錯了?”

    這個結果一出,忙碌的眾人頓時聲討一片︰“你開什麼玩笑,舞台上現在只有在表演的伊琳娜小姐一個人,她雖然參與過法陣的完善,煉金修為也很厲害,可是要用這個法陣說一聲就好,干嘛要用這樣的手段,你一定是被暗地里的那人誤導了!”

    “可是……可是魔法數據很明顯啊……”

    “什麼明顯的……我看看……唔……耶?”

    隨著時間的推移,十多人聚到一起,滿心疑惑。

    “不會……不會是真的吧……”

    “如果是……伊琳娜小姐要干嘛?毀掉這個法陣嗎?但照現在這樣下去,傳音法陣的出力只會越來越大,加上是晚上……估計連帝都的人都要聽得到音樂了,這是為什麼……”

    一群人的疑惑之中,上方的舞蹈也到了尾聲,隨著風鈴聲最後的一串顫音,伊琳娜身著紫黑色長裙的身影在舞台中央陡然立定,漫天的光芒都在那一瞬間被她收回手中,柔和的白色光圈籠罩出她那被人稱為“帝都第一美女”的冰冷容顏,掌聲正要響起來,她那清冷的語音也隨著功率不知道加大了多少倍的擴音法陣發散而出。 “菲利克斯……我喜歡你,你願意娶我嗎?”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五章 嫁禍

後,整個王蛇之城上下,爆出如雷的嘩然之聲,驚異有之,而在第三層宴會大廳的平台邊緣,三名男子瞪大了眼楮面面相覷,好半晌,文森特臉上才露出一絲啼笑皆非的表情︰“感動啊,這是……這是愛啊,菲利克斯……”

    “愛你個頭,這個瘋女人,還真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這下玩笑開大了。”唐憶摸了摸鼻子,喃喃低語,表情也委實有些尷尬。

    如果菲利克斯與伊琳娜確實很有感情,那麼此刻出現的,就實在是一件喜事,然而誰都知道,這兩個人甚至兩交集都不曾有過多少,伊琳娜如今的行為就實在稱得上瘋狂,以這樣的形式說出求婚語,幾乎沒有可以反悔的余地,而一旦菲利克斯拒絕,伊琳娜本人立刻便會成為整件事里最大的笑柄,這其中或多或少的,甚至還有跟唐憶等人賭氣的情緒在內。

    並非對伊琳娜存在著多少的好感,然而由于加百列的關系,唐憶也實在不願意看到事態的失控,原本的一個玩笑或者也可以說是應急措施,卻沒想到會演變成今天這樣尷尬的局面,一時間在心中緊急思考著對策,片刻後,卻聽得文森特問道︰“一臉嚴肅地想什麼呢?”語帶戲謔,唐憶回頭間,才知道這個問題並非對他,而是對著旁邊一臉燦爛笑容的菲利克斯。

    “哈哈,我哪有嚴肅了。你要注意我的表情啊。”他笑著緩緩舉起右手,並出兩指,“一般來說,遇上這樣地事情,哪有什麼可想的?最直接地向她表明我的心意不就行了。”

    話音落下,巨大的氣勢也開始在他的身上湧現,金白相間的淡淡光芒從指尖流淌而出。唐憶心叫不好,從接觸他開始,唐憶便知道這人的骨子里蘊涵著絕對的凶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更類似于凶猛卻單純的野獸,一旦認定你是朋友,他可以容忍你地任何玩笑和惡作劇。甚至可以為人舍去性命,然而一旦是不重要的人觸踫到這凶猛的一點,那麼隨之而來的,也必然是無比凌厲地還擊。今天晚上為了母親的意願。他恐怕已經容忍下了很多無聊的應酬,眼下若是不顧一切的一擊擊出,怕是整個生日宴都會落得個尷尬無比地收場。

    正要出言阻止,卻見文森特突然笑著向一旁退開兩步。菲利克斯的手指也遲疑在了空中,以唐憶此刻的修為自然無法察覺,就在這片刻間。一股凌厲卻含蓄的劍氣從第四層上傳來。即使隔了將近百米。也是引得菲利克斯脊背發寒。隨後,巴克那羅夏地爽朗笑聲響徹了整個宴會大廳。

    “哈哈哈哈。我今天……很高興……”當那淡然矍鑠的語氣響起在每個人的耳邊,一瞬間,出現在第四層平台邊緣地老人將屬于伊琳娜地鋒芒悉數壓下,“孩子,這就是你說過地要給我的驚喜嗎?我收到了,並且很高興,謝謝你。”

    “什麼驚喜……我可只有驚沒有喜啊,老頭子……”菲利克斯喃喃說著。驚喜什麼地,恐怕不僅他感到疑惑,在場所有人都有著同樣的感覺,片刻之後,只聽巴克那羅夏說道。

    “我想大概有很多人還不知道,伊琳娜小姐其實是由加百列在十多年前收養的孩子,與菲利克斯雖然一直都沒有見面,但是卻可以說是擁有著同一個父親,十多天之前伊琳娜與菲利克斯第一次見面,便說過要在生日宴上給我一個驚喜。老實說,假如這兩個孩子能夠結合在一起,對我來說是一項很大的欣慰,相信如果加百列那孩子還活著,也會樂于看到這一切的發生……”

    他說到這里,微微停頓,唐憶卻已經松了一口氣,菲利克斯放下手,拍拍他的肩膀︰“看到了吧,所謂老奸巨猾就是這個意思,但凡在公眾場合說的話,便絕對沒有真的。”

    上方,巴克那羅夏的話語繼續了下去。

    “但是在這里,我還是希望可以延遲這場訂婚或是婚禮的發生,作為一名長輩,我曾經看到過許多人的一生,分和變幻,恩仇聚散,老實說,兩位孩子的性格很合,但是想要讓我高興而倉促地決定這件事,我看大可不必。這樣吧,等到你們再相處一段時間,彼此熟悉之後,再來向我要求一場最盛大的婚禮,孩子,這樣可以嗎?”

    最後的問話聲中,下方光芒中的女子緩緩抬起了頭,與巴克那羅夏對視片刻,隨後卻沒有說話,冷然間轉身走入幕後。事情到了這一步,善後自然是簡單得多,巴克那羅夏在上方發表一通請大家一定來參加這場婚禮的宣言,隨後,這場“婚禮”自然便被無限期押後了。

    吐了一口氣,唐憶癱倒在座位之上,或許是旁觀者清,相對于表情各異的三名男子,凱瑟琳夫人、芭芭拉夫人與芙爾娜倒顯得鎮定得多,也是,以堂堂伊夫利特一族的名聲,經過的風浪何止萬千,怎會連這麼一場小小的“逼婚”都推不過去。被芙爾娜小小的嘲諷一番,不久之後,唐憶去準備最後壓軸的鋼琴表演,臨去後台的途中,才又遇到了伊琳娜。

    狂歡的喧鬧聲隱隱傳來,持續了半晚的魔法煙火依舊在王蛇之城的夜空中不斷升起、爆開,光芒在廊道環繞的中庭間忽明忽暗,一身紫黑長裙的伊琳娜坐在前方的一條欄桿上,襯出一片落寞的光影。

    “呃,嗨……”對方既然會一個人坐在這條路上,很顯然便是為了等他,踟躕片刻,唐憶還是舉起手來,打了個招呼。好半晌,對方方才偏過頭來,目光清冷地望了他一會兒,隨後緩緩地曲起雙腿,站回走廊。向他走了過來。

    “呃,是這

    靈魂之刺,我想我應該還給你……”

    話音未落,走到近前地伊琳娜便是一個耳光扇了過來,唐憶側身抓住︰“我想你得給我個理由。”

    “你騙我!”

    “那是因為你無理取鬧在先。”唐憶從懷中拿出包有靈魂之刺的小包裹遞過去,“這個還你。”

    伊琳娜那銳利的眼神望定了他,過了好久,方才微帶顫抖地伸手將包裹接過。漸漸的,那眼淚便從她白璧般的雙頰上滾落下來了,只聽她哽咽著說道︰“你告訴我,老師他……老師他到底……”

    “加百列已經死了。”

    “你胡說!”伊琳娜雙手捏著拳頭尖叫起來。“老師他不會死!他既然可以以靈魂狀態活過十七年,他就永遠不用死!”

    尖叫聲中,她又是一個耳光揮了過來,這次唐憶沒有防備。臉上頓時被扇了重重的一下,遲疑一瞬,唐憶的眼神驀然間變得凌厲,隨即也是一巴掌扇了回去。毫不留情地將她打得一個踉蹌︰“你聽著!加百列已經死了——”

    晃動的煙火光芒間,伊琳娜的嘴角滲出血絲,抽泣著又退出幾步。與其說是唐憶那一巴掌地作用。恐怕還是這句“加百列已經死了”造成的影響更大。伸出空著的左手,轉眼間。四周的氣流開始變幻,各種光芒毫無征兆地閃現,伊琳娜喘息而顫抖地說道︰“說他沒死……”

    “他已經死了!”唐憶毫無所懼地攤開雙手,“你不希望他死,我不希望他死,他自己同樣也不想死!但是他還是死了!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死不了的!他沒有任何話給你,是因為需要對你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他希望你帶著他的一部分而活著,可是看看你現在,屬于加百列地一部分就是這個樣子的東西嗎?懦弱,無能,只懂得沉于過去的回憶中,你到底在期待些什麼!?”

    話是說得大義凜然,但唐憶卻也已經做好了決定,真到了危急關頭,要立即沖過去抱住她,煉金術其實以魔法能量為基,一旦切斷了魔法能量的控制力,未成型地煉金產物也會自然消散,自己好歹一個大男人,武力上還是可以擺平掉她的。心中緊張兮兮地戒備,卻聽得伊琳娜哭泣著說道︰“活著……老師死了……伊琳娜為什麼還要活著呢……”右手之上,小包裹“嘩”的一聲碎裂,卡洛門迪之刺在她地手上綻放出燦爛地光芒。

    “你……唔……”察覺出伊琳娜話中地絕望,正要沖過去,心髒卻在這一瞬間無比急促地跳動起來,腦袋仿佛突然大了兩倍,身體卻失去了一切力量,渾身的肌肉如同分離一般地疼痛,近距離引發的靈魂之刺力量也喚醒了隱藏在身體內的暗傷,他捂住胸口,艱難地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呼吸急促。

    “開什麼玩笑……這個時候來……”

    “你……怎麼了?”大概是被唐憶突然表現出來的異響嚇到,伊琳娜的動作竟然也緩了下來,煉金術的光芒黯淡下去,另一只手上的靈魂之刺卻依舊發光,隨著她的走近,唐憶只覺得這一次的發作比任何一次都厲害,眼前一黑,暈厥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依舊是在王蛇之城,但生日宴自然已經是散了。沒有了壓軸的靈魂之樂,但想來不至于引起什麼太大的震動。倒是在看清楚周圍的情況時,唐憶才發現自己處于一個小小的尷尬局面中。

    時間是清晨,陽光從窗欞間飛灑進來,豪華寬敞的臥室,小雪靜靜地躺在旁邊的一張床上,芙爾娜就拉著他的手伏在了床邊,金黃的頭發在床單上自然地散開,但或者是由于晚上睡的時候不經意,唐憶被拉著的手此刻幾乎有一半伸進了她敞開的連衣裙中,從上方伸入,被夾在柔軟的乳溝間,再加上手臂被拉著,芙爾娜的頭也枕在上面,此刻根本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小心地試了好半天,首先還是芙爾娜慵懶地抬起了頭。

    “呃。阿憶,你醒來啦。”

    睜著朦朧的睡眼,芙爾娜一只手仍舊是拉著唐憶地手臂,另一只手則稍微梳理了一頭的金發,露出甜甜的笑容,唐憶赧然地掙扎了幾下,想要將手抽出︰“呃,那個……”

    片刻之後,芙爾娜才發現了這一事實。連忙放開,唐憶將手從她的衣領中抽出,兩人好半晌都有些臉紅。

    雖然在守望森林中幾乎什麼親密的事實都已經發生,但是這段時間以來。兩人都是互相守禮,這樣的情況倒還是第一次。

    “啊……阿憶你醒來了,沒、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了吧……”

    不久之後,還是芙爾娜第一個出聲。問出這句話來。

    “呵,沒什麼了,你也知道的,這種傷偶爾發作。但是過不久就沒大礙了,倒是昨晚伊琳娜引動了靈魂之刺,所以發作得嚴重了一點……”他微微沉吟。隨即問道。“對了。伊琳娜小姐她……昨晚沒什麼事了吧……”

    “呃,還好啦。”芙爾娜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你都不知道,昨晚嚇死我了,那邊說你出了事,我們趕過去的時候,伊琳娜小姐抱著你一直哭,你以前發作也沒有那麼厲害啊,怎麼這次就突然暈過去了……伊琳娜小姐後來還好啦,一直幫著忙過來忙過去地,斯坦利大師也趕過來,確定你是之前的暗傷發作,我們才放下心來……”

    “哦?”唐憶微感錯愕,“伊琳娜她……呃,我知道這樣問不

    但是……她沒有要死要活什麼的嗎?”

    “什麼要死要活的?”芙爾娜笑著拍了他一下,“你暈倒了就想讓別人要死要活地嗎?真臭美哦……”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唐憶笑著搖了搖頭。芙爾娜整理好了頭發與衣物,站起來說道︰“我去拿水和早餐過來,你再躺一下吧,哦,對了……”她轉身打開床頭的一只櫃子,從里面拿出來艾德里安交給唐憶的那卷卷宗,“這份怪東西是你的吧?昨晚幫你換衣服地時候我放在這里了。唔……你什麼時候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了?”

    “這些東西?”唐憶疑惑地問道,“什麼東西啊?”

    芙爾娜微有些緊張地望了望四周︰“‘王甲龍身’的力量解析表啊,你是讓斯坦利大師幫你做出來的嗎?不過可不能讓其他人看到了,憑著這個可以很容易地找出王甲龍身的弱點來,阿特羅卡家可不會放過你地……不過這張圖有些怪,又好像不是單純為了尋找到武技上的弱點……唔,你干嘛這樣看著我,你……你不知道!?”

    “老實說,你叔叔給我的,我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唐憶伸手接過那卷宗,隨手打開,上面全是些亂七八糟地煉金符號,對于煉金術並不精通地唐憶來說,根本就看不懂,倒是其中另外付了一張表單,寫地似乎是一張藥方之類的東西,其中全是些古怪地物品名稱,“他想讓我代為交給凱瑟琳夫人,不過……我想還是先自己研究下比較好……”

    “是我四叔的啊……”芙爾娜眼中閃過沉思的光芒,“那你可一定得當心啊,他從不做沒有用的事情的。”

    “嗯,我明白。”

    接下來自然是洗臉穿衣,其後斯坦利、凱瑟琳、克娜、伊琳娜等人相繼到來,令唐憶有些奇怪的是,此時的伊莉娜竟然完全沒有了昨天那種瘋狂的神態,只是在斯坦利為唐憶檢查的時候靜靜地站在一旁,偶爾用那種令人心顫的專注眼神凝視片刻,待到唐憶回望過去,她便有些慌張地將目光轉開。

    到底怎麼回事,莫非這女人是人格分裂,白天是一個人,晚上又是另一個人不成?也不對啊,剛來帝都那天她是在下午發瘋的……唐憶頗有些混亂地想著。

    不久之後斯坦利的檢查完畢,一行人準備去往外面吃早餐。轉過幾個回廊,正遇上迎面走來的文森特,他的氣色看來相當不錯,滿臉笑容,根據唐憶一直以來的經驗,文森特的笑容雖然誠懇,但當他笑得如此燦爛之時,卻往往代表著有人要中了他的惡作劇了。問起菲利克斯時,只聽他很愉快的回答︰“本來要一塊來找你的,半路中被一些麻煩事纏住了,馬上就能看見他。”想來被算計的該是菲利克斯。

    接下來,文森特與斯坦利等人一一打招呼,令唐憶驚奇的是,輪到伊琳娜時,他也很熱情地說了句︰“還好嗎?伊琳娜小姐。”出奇的,伊琳娜文靜地一點頭︰“我很好,文森特殿下。”

    “哈哈,說了不用叫我殿下了,大家是自己人、自己人……”

    文森特爽朗的笑聲中,唐憶心中湧起一股明悟,待到走出不遠,唐憶快走幾步,摟著文森特的肩膀輕聲笑道︰“難怪呢?我覺得為什麼伊琳娜今天的態度這麼好了,原來是你搞定了,真有一手哦。”

    “哈哈,那當然。”文森特當仁不讓地笑起來,“如果你知道我是怎麼搞定的,你會覺得我更有一手的。”

    “哦?難道是直接上?”

    “當然不是,只有一句話。”文森特語氣神秘,兩人眼神交流半晌,他吊足了胃口,方才輕聲說道,“當時你暈倒了過去,我只是很坦白地告訴了他,那天昆恩堡戰斗結束的時候,你最後用靈魂之刺把自己刺了一下,靈魂與**的沖突最終導致你的身體受到了幾乎不可調和的暗傷,所以你昨晚才會暈倒,怎麼樣?你很佩服我吧?”

    “呃……啊——”

    弄清楚了對方話中的含義,唐憶的身體瞬間石化!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21 PM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六章 喧鬧

的惡作劇,很少會惡質到這樣令人難以忍受的程度,琳娜,只見那凝望過來水汪汪的大眼楮里閃過些許慌亂,隨即移開,唐憶的手當時便在空中無意識地揮動了幾下,心緒混亂無比,片刻之後,方才翻了個白眼,繼續前行。

    無論如何,對于自己來說,文森特這次的手段或者有些“激烈”,但若是客觀想想,卻未嘗不是目前的最好辦法。文森特的性格自己也是明白的,若是自己想要干掉伊琳娜,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下手,可問題在于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在伊琳娜也根本轉不過彎的情況下,以這樣的手段將事情無限期地拖延下去,算是對這個問題的唯一解決之道,不過……

    “唉,這樣一來,我有大麻煩了……”

    “哈哈,沒關系,以你對女孩子的吸引力,就算沒這件事,你的麻煩反正也從來沒有少過……”

    “唔,被你這樣一說,我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了……對了,菲利克斯到底被什麼麻煩纏住了?”

    “呵呵,馬上就能看到了。”

    說話之間,廊道已經轉出城堡內側,出了前方的一道門便是第八層上的廣場,耳中聽得叱喝的人聲從那邊隱隱傳來,依稀帶著惡意。

    “怎麼樣?難道害怕了嗎!?出來決斗,是男人的話就接受下來!”

    乍聽之下還以為是勞倫斯這個決斗狂又在尋找目標了,然而細聽之下。對方聲勢浩大,一句話說出,還隱隱有數十人的狂熱應和,與勞倫斯這家伙地獨來獨往又有所不同,片刻之後,才聽得菲利克斯懶洋洋的聲音響起來。

    “何必呢,大家是一家人,沒必要把關系弄得這麼僵吧,那女人又不是你馬子。想泡就泡嘍,你們喜歡的話把她追回去啊。沒那個本事跑到我面前來耀武揚威算什麼,我真為你們這幫家伙感到慚愧,出去別說認識我哦。當然我也不認識你們……”

    菲利克斯為人向來高調,這樣低聲的下氣,卻往往證明他此刻又在醞釀著什麼,轉出側門。只見廣場之上一群人圍成半圈,正面對著不遠處打著呵欠的菲利克斯,為首那人是伊夫利特親族中一名相當出色的年輕人,樣貌俊逸。充滿貴族氣息,唐憶見過他好幾次,多半都是前呼後擁的一大群人。這次來的外族年輕人中。大半都與他有著不錯的關系。是很有領袖氣息地一個人。眼見唐憶等人從側門出來,其中包括了王子、大公妃、煉金大師這類人物。那幾十人的憤怒呼聲稍微收斂一點,而菲利克斯則是很愉快地與諸人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啊,各位……噢,美麗而又可愛的伊琳娜,昨晚你到哪去了?我一直都找不到你呢,來,抱一個……”

    他攤開手,轉身向這邊過來,才走出兩步,一道劍芒“踫”的一聲劃破地面上地青石,阻止了他的行動。雙手張開在空中,菲利克斯無奈地搖頭笑笑,耳聽得為首的俊逸男子說道︰“請不要試圖用這樣的話語來混淆我們,菲利克斯,你與伊琳娜小姐之間並沒有任何感情,如果要為了長輩地期望而成就一段難堪的婚姻,是我們這些人都無法容忍的一件事,這樣一來任何人都無法得到幸福!伊琳娜小姐,也希望你能仔細考慮自己的決定!”

    絕對是充滿騎士精神地宣言,配合男子出色的外表,的確是十分陽光正義地一件事。唐憶等人這才明白菲利克斯遇上地麻煩是什麼,敢情昨晚伊琳娜地宣言狠狠打擊了一眾的仰慕者,而當巴克那羅夏地解釋一出,認為伊琳娜的決定不過是遵從長輩期望的這些人便趕忙過來阻止了。

    對方說完了這段話,身後的眾人都附和一陣,隨後便安靜下來,事實上,此時的眾人都在注意著後方伊琳娜的反應。而當正在凝視唐憶背影的伊琳娜反應過來,清冷的目光掃過一圈之後,方才說出一句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話來。

    “呃……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陡然間,那男子的臉色變得微妙而精彩,隨後但聽得“哇哈哈哈”的怪笑響起,菲利克斯很沒形象地扶著柱子笑得前俯後仰,捂著肚子似乎連眼淚都笑了出來。而在這邊,斯坦利輕笑出聲,凱瑟琳面紗下的表情似乎也有些笑意,克娜跟著說了一句︰“是啊,大哥哥,你是什麼人啊?”天真童稚的語氣卻更是令人難堪。

    另一方面,向來與菲利克斯配合默契的文森特則在苦苦忍耐之後終于爆發,大笑著伸手在唐憶身上猛拍,頓時引得唐憶一陣彎腰咳嗽,伊琳娜臉色一變︰“哎,你……”想要說些什麼,但隨即止住,臉色微紅地逃避著芙爾娜含笑望來的目光。

    “咳,我是誰並不重要,伊琳娜小姐,我們只是不希望……”

    “那麼我的事情跟你們有什麼關系?”

    “大家都是伊夫利特家的人……”

    “我跟伊夫利特沒關系!”

    原本還能維持風度翩翩的陳述自己的觀點,然而伊琳娜兩句冰冷的搶白,頓時使得整個氣氛降至冰點,菲利克斯與文森特的大笑聲中,男子的臉明顯有些抽搐。唐憶則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不太理解,為何性格尖銳到這種程度的伊琳娜也會受到歡迎,雖然昨晚的一曲風鈴舞的確證明了她無愧于“帝都第一美女”這個稱號,然而外表的美貌真的這麼重要不成?

    ,事實證明人的心理真的很難互相理解,當那男子調刻,卻是伸手拔出了腰間的騎士長劍,冷然道︰“菲利克斯。笑夠了嗎?如果笑夠了,準備決斗吧!”

    “不是吧,哈哈……”菲利克斯笑著說道,“人家都已經……哈哈,已經不認識你了你還要決斗?為了面子上地事情,沒必要鬧得這麼大啦,好了好了,我錯了我錯了,我認輸。哈哈……”

    “伊琳娜小姐的態度為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在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情。”男子深吸了一口氣,這句話立刻便得到了身後大半人的附和。“既然菲利克斯你肯認輸,那麼你也得答應,從今往後不再接近伊琳娜小姐。”

    “呵……”菲利克斯無奈地搖了搖頭,好半晌方才說道。“不不不不不……我想你搞錯了,認輸是為了大家流著同樣的血脈而照顧你的面子,雖然我不認為這樣的血脈有著怎樣的意義,但是我還是不得不做出一些讓步……你沒有資格對我提出任何要求。無論事實為何,無論態度為何,我都不會向你承諾任何事情。因為……”

    他地臉上拉出一道詭異的笑弧。隨後。捂著肚子再次笑得前俯後仰︰“因為……老大,你是誰啊?我根本不認識你啊……哇哈哈哈哈哈……”

    頃刻間。那風度男的臉色終于無可抑制地變為豬肝色,咬牙切齒地說道︰“出——劍——”

    菲利克斯則依舊爆笑不停,顫抖著說道︰“會出人命的啊,這位老大……你這麼剽悍,我怕我收不住手啊……”

    “榮譽之戰,死而無怨!”

    “哦!?”仿佛便是在等待這句話,轉眼間,菲利克斯肅容站了起來︰“你確定?”

    “確定!”

    “那好吧,大家都看到了,要幫我做個見證哦!”他笑著搖了搖頭,文森特此刻卻已經收起了笑容,連唐憶都察覺出來,菲利克斯這次恐怕是真地要出手殺人,連忙勸阻道︰“菲利克斯……”話還沒說完,亂發少年的笑容只留下了淡淡的殘影,而後,隨著沸騰的黑色氣息,巨大地爆炸,響起在圍成半圓的人群當中。

    一身的貴族裝扮,身上並沒有攜帶刀劍,然而當“吞天魔狼殺”全力出手,只在一擊之間,廣場上轟散的氣流竟然將數十人悉數震飛,其中有男有女,受到地傷害也有輕有重,有修為還不錯的只是順著氣流飛退開,也有修為和人緣都不好的,便口吐鮮血地拋飛而出。唐憶這邊伊琳娜轉瞬間移前,手中印結光芒流轉,在眾人身前織起霞光般地護盾,一名打扮花花綠綠如同嬉皮士地年輕女子狠狠撞在護盾上,她大概沒有武技護身,摔倒地下吐出好幾口鮮血,雖然死不了,但看來全身肋骨是少不了斷上幾根了。

    雖然知道菲利克斯一出手必定是雷霆手段,唐憶卻也想不到竟然會這麼狠,連旁觀者都全不放過。文森特搖了搖頭,走前幾步為重傷地女子做簡單的傷勢處理,隨後芙爾娜也去幫忙。另一方面,此刻敢于向菲利克斯提出挑戰地,終究不會是有勇無謀的白癡,當那爆炸轟散開來,在眾人眼中,一道蒼白明亮的光弧“鏘——”的一聲拉起半空,看來他還想護住周圍的一些人,但終究力有未逮,緊接下來,沸騰的黑氣咆哮如潮,帶著如雷轟響,隨著王蛇之晴劍氣的不斷後退,所向披靡地推移開去。

    以唐憶此刻的修為,在菲利克斯全力發揮的時候,根本看不清內里的情況,只聽見“踫轟轟”的氣流交擊聲不斷響起,地面上石塊飛濺,方才被波及的幾十人中,大概只有三分之一未有受傷,其余人在周圍倒得橫七豎八,各自呻吟。不到片刻,黑氣中左沖右突的王蛇劍氣便被逼到了廣場對面的側殿的牆下,眼見便被壓得無路可去,一個聲音陡然從左上方的回廊上響起。

    “菲利克斯,手下留情!”

    那是約書亞的聲音,話音未落,一道無比凜冽的白光撕裂空間,直沒入那吞天魔狼殺的氣息當中,黑氣被撕開一瞬,當中菲利克斯一聲低吼,王甲龍身的金光綻放而出,與白光踫撞、爆開,竟硬生生地接受下了這一劍,隨後,一道水藍色的身影從旁邊疾沖而入。

    接下來,便是更為激烈的踫撞與響動。偶爾有散射地氣流擊傷牆壁,頓時便爆破成坑洞,石片簌簌剝落。接著,一道身影從黑氣中直飛會廣場的中央,帶著鮮血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正是方才挑戰菲利克斯的那名年輕貴族,此刻全身衣服破裂,鮮血滿身,傷口無數。看來淒涼已極。另一方面,當那巨牆下的黑氣斂去,兩個人便出現在其中,其中一名便是方才沖來的那道水藍色人影。

    菲利克斯保持的是很正統的一個出拳姿勢。左腳前邁,右拳揮出,以往見他出招都跟玩一樣,很難想像居然會擺出一個這樣中規中矩的姿態。只是收回的左手上並出兩指,王蛇劍氣吞吐不定。而在他地前方,與他對峙的赫然是水藍色服裝,身上到處都是繃帶、貼片的莉莉絲。

    也不知道她每天都在做些什麼事。從唐憶第一次與她見面開始,這位很像凌波麗的冰冷女孩就一直保持著身上傷口不斷,手上有繃帶。臉上也隨時可見藥膏地貼片。從第一次因為救下約書亞的妻子導致手部骨裂。她為自己包扎,此後也在城堡內見過幾次面。偶爾與人打聽,也只說是她在進

    武技的修煉,具體情況就難以知曉。而在此刻,她了菲利克斯的一記沖拳,整個身體都傾斜起來,仿佛是在以全身地力量“推”住這一擊。雖然處于弱勢,但無論是那個姿勢還是散發出來的氣勢,都給人以無比執拗與堅定的感覺,仿佛將整個生命都投入了進去。

    兩人仿佛雕像般的保持著那個姿勢,好半晌菲利克斯方才收拳,莉莉絲倚靠在後方地牆壁上,劇烈喘息,雖然隔得遠了,但唐憶等人還是可以聽見菲利克斯用滿意的語氣說了一句︰“你叫莉莉絲是吧,我見過你,你很不錯。”

    “謝謝。”莉莉絲有些虛弱地回答道,“我一直都以菲利克斯堂兄為努力的目標!”

    “喔,哈哈,以我為目標嗎?那還是免了吧。”菲利克斯笑著揮了揮手,“被一個大美人喜歡就很麻煩了,莉莉絲你要喜歡,我給你介紹我們三人組中地另外兩位啊,你看,那位長得帥氣無限地叫阿爾。雷撒督克,絕對是溫柔型地標準情人,唯一的遺憾是最近預約太多,檔期太滿,當然莉莉絲你如果喜歡,我一定盡力幫你……另一個叫做文森特,名字沒什麼特色,但他可是王子哦,太子殿下都得叫他一聲老大,怎麼樣?夠拉風了吧……”

    他在這邊滔滔不絕,唐憶與文森特則是一齊翻白眼搖頭,暗罵他死性不改,眼見著菲利克斯側過了身,對二樓回廊間地約書亞笑道︰“那麼……我們本來在進行很公平的生死決斗,很多人做見證的,你是也想參加嗎?我的……三叔?”

    “哈哈。”約書亞在上方搖頭笑笑,“絕對沒有這個想法,只是看你們兄弟間交流武技太過投入,所以才出手打斷一下,大家都是一家人,菲利克斯你不會怪三叔的魯莽吧?”

    “呃……”菲利克斯無所謂地攤開手,“既然這樣說了,那還有什麼問題的。”

    他燦爛地一笑,隨後轉身望向躺倒一地的眾人,眼中的笑容轉為輕蔑,向著唐憶這邊走了過來。

    “那麼,意識到你們是多麼不知所謂的廢物了嗎?各位?”印象中,菲利克斯很少用這樣冰冷而嚴肅的語氣說話,那一瞬間,唐憶幾乎便感受到了某種屬于巴克那羅夏的氣勢,看起來人只要相處久了,某些東西也會變得相似,“你們本身沒有任何值得炫耀的籌碼,卻只會張揚跋扈,不知天高地厚,如果沒有伊夫利特這個姓氏,恐怕你們早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遍……哼,不過說起來,伊夫利特到了你們這里,也算是完了……”

    “哦,是誰在說伊夫利特完了啊?是你嗎?菲利克斯。”這邊話音未落,二樓的回廊之上,芭芭拉的聲音很不爽地響了起來,隨後,只見拉伏在回廊的欄桿上,目光冷冷地望著下面的一切,“那麼,有誰可以給我解釋一下嗎?這橫七豎八的到底算是怎麼一回事,我的寶貝兒子又惹出什麼事情來了嗎?”

    “呃,哈哈……哈哈……”芭芭拉一出現,菲利克斯立即擺出了一張無辜而天真的樣子,抓了抓一頭亂發,很尷尬地笑了起來,“這個……這個……我可以解釋的,老媽,你別忙著翻臉啊,他們說要跟我決斗,我都已經拒絕了哈,大家都可以給我作證,拒絕了,是拒絕了沒錯吧,哈哈……阿爾、文森特,你們兩個家伙還不快說……”

    “噢。”唐憶笑著沒說話,文森特卻是攤了攤手,落井下石道,“那我也幫不了你了,兄弟,小時候媽媽教過我要做個誠實可愛的好孩子啊……”

    “你……你這個……”菲利克斯顫抖著指向文森特,還沒找到合適的惡毒形容詞,上方芭芭拉已經大聲吼了出來。

    “菲利克斯!你這下死掉了你!我不管誰先動手的,你忘了在過來之前我跟你說了什麼了嗎?不準——惹出——任何——事情!任何事情!”

    “不是吧,老媽,你的意思是他們欺負我我也不能出手啦,他們欺負我耶!”

    “很遺憾。”拉攤開雙手,“官方解答就是這個樣子。”

    隨後,巨大的柔水之刀從天而降,轟的一聲斬落地面,爆出比菲利克斯方才一擊更為巨大的響動,兩道身影一追一逃,“乒乒踫踫”的打向了內殿。

    “你這個死小子給我站住!我送你去見你老爸!”

    “不要了吧,我跟他又不認識,見了也沒什麼話說,要見你自己去!”

    “就因為你沒見過,所以才要送你去增加你們之間的父子親情,免得以後你說我這個當老媽的什麼都沒幫你做過!”

    “哇,你瘋啦……喂喂喂,女人,你可以了哦……再來我就翻臉了哦,當心我找人強暴你一百遍……”

    轟然巨響從外到里,不時有牆壁或石柱因為巨大的轟擊而倒塌,隨後在總管整個王蛇之城運作的法陣下漸漸復原,然而若不是城堡夠結實,恐怕此刻眼前的建築都已經倒塌下去了吧,眼望著這對母子的巨大破壞力,廣場上的一大群人都是吶吶的沒了言語,至于唐憶等人,則在聽了兩人的對話之後,滿臉冷汗,相視苦笑,好半晌,文森特摸了摸鼻子,喃喃自語道︰“呃,其實我不認識他……”

    “我也是……”唐憶下意識地接口。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七章 局面

帝都,雨變得大了起來。

    陣陣的降雨夾雜著驀然而至的初夏雷聲,帝都的天氣,據說一貫都是這樣四季分明,康明運河的水流開始變得湍急,幾個年久的街道受到波及,有一次唐憶等人經過,水淹沒了馬車的半個車輪,但自然是平民區。

    巴克那羅夏的生日宴過後,帝都的形勢由之前的躁亂漸漸安靜下來,很多東西開始步入正軌,各國間有關經濟、軍政的談判已經初步確定,細節方面的東西往往不需要真正的主事者參與,于是各國的使臣、帝都各階的貴族們獲得了部分的空閑時間,一個個的宴會也開始舉行得愈發頻繁,帝都城內夜夜笙歌,氣氛和諧融洽。

    然而在這平靜表面下,湧動的暗流卻顯得愈發微妙,皇帝陛下病重,皇宮的氣氛也似乎有些陰郁詭譎,沃爾家一貫的莊嚴正式,在家主本杰明與埃爾維斯的的領導下結交著各國的勢力,然而卻並不存在任何出奇出彩的地方,唯有由艾德里安統御的一眾手下行動卻有些奇怪,往往從各地運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即便是中樞部,也難以把握住太多有用的線索。艾德里安本人則時常進出皇宮,為皇帝送去一些珍稀的藥物,其余時間,這位被唐憶稱為“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的男子則在帝都各處文藝會所出入,偶爾參與一些有關人性平等、還奴隸自由之類的辯論,行為稱得上是中規中矩。

    唯一一項奇怪地新聞。在四月六日那天,魔狼堡後山整片郁郁蔥蔥的森林竟然在一夜之間完全枯萎,清晨被人發現時,範圍超過十平方公里的一片山頭竟整個變成了灰黃相間的死地,大量的動物向著更深的山林間逃竄而去,雨水的沖刷之下格外慘烈嚇人,由于那邊一向被沃爾家定為禁地,真正敢去探查的人倒沒什麼,大抵猜測是沃爾家在研究什麼新的魔法武器出了漏子。不過,這個突發事件倒是令得各國地使臣有些恐慌,間接促成了對沃爾家有利的幾項小協議。

    而在那三天之後,沃爾家便向外公布了名為費爾南多的武癡出關的消息。費爾南多。沃爾,實際上也就是芙爾娜地三叔,從小便對家族武學吞天魔狼殺有著驚人出色的理解,在三大家族的那一代中。唯有已成傳奇的加百列和目前鎮守帝國南疆地“帝國雄獅”巴菲特。阿特羅卡親王可與其比肩,十年前為了將吞天魔狼殺推上更高的一層境界,這人便開始不理世事,專心閉關。在這個時機突然冒出。沃爾家立即便派了大量的人手在外宣傳,並且將三天前後山植物枯萎的事情與之聯系起來,說是費爾南多已經完成了吞天魔狼殺最強地遠古技巧“滅絕”。發功之下。頓時整個後山的生機被悉數摧毀。

    對于這樣的宣傳。文森特、菲利克斯這樣地高手自然是嗤之以鼻,因為要完成這樣規模地生機滅絕。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及,就算巴克那羅夏練地是吞天魔狼殺,再將修為乘以二,都不可能做到這樣的事情。然而在外界平民之間,有關費爾南多地呼聲頓時高漲。甚至不少人隱隱有了將他與巴克那羅夏比較之意,畢竟整座山頭突然枯萎的事實盡在眼前,跑到帝都城牆上便能清晰看到,看起來沃爾家是想籍助這次機會將費爾南多捧上新一任武聖的位置了。

    如果說唐憶將《天下布武》公布出來是在大陸權力機構上層的一次成功造勢,那麼沃爾家的這次行動,毫無疑問是在下層平民間的一次更成功宣傳了,畢竟這個時代沒有電視,書刊也不普遍,要做出宣傳,口頭上的東西終究不可靠,而做出一座所有人都能看見的光禿山頭,效果顯然要好上千萬倍。

    至于另一方面,伊夫利特家依舊高調,雖然巴克那羅夏的生日已過,然而這次各國會盟規模盛大,同時還有精英大賽的熱鬧,因此那之後只是少數外地主事者返回各地,大部分人依舊留在帝都湊熱鬧。基數上千的年輕親族在帝都各處引起的漏子無數,如果不是克諾恩等人在善後方面做得不錯,幾乎便要引起民憤。如果放在現代社會,丑聞、緋聞也算是成功宣傳的情況下,那麼伊夫利特家也的確是在一個多月之間于整個帝都之內刷新了家族的知名度。

    依舊是每天去一次王蛇之城,偶爾也能夠看見巴克那羅夏在翻閱克諾恩等人遞交上來的一些東西,大抵是各個親族引起的亂子,縱然已經退出了政治舞台,但無論如何,他依舊是這個家族的最高主事者,某些關系到親族的事情無法袖手旁觀,偶爾他讓唐憶大概看一些東西,發表看法,唐憶這才感受到了這些事情的棘手程度。

    “為了一個歌女爭風吃醋,將別人打成殘廢,如果可以不理會任何東西,我是想直接將他處死的,可這小子的叔父掌管南方大片商行,雖然不至于因為這件事而鬧出什麼亂子來,可我不得不重視他的看法,阿爾你也覺得無法容忍吧……當然你是為了那個殘廢的那人,而我是為了家族有這樣的廢物子

    但無論如何,在整個貴族圈中,這樣的事情其實很普值一提……”

    陸續發生的事情,大抵都與惡霸橫行的各種狗血橋段雷同,也就不必一一例舉。從巴克那羅夏的說話中,唐憶也能夠感受得到,的確,這位老人並不在乎人命,然而卻真正在為這些子孫的不成材而痛心。

    以往看過有關他的記錄,行事一貫強勢果斷的這位老人,實際上需要考慮的東西多不勝數,一方面他想要處理掉這些事,另一方面。其中牽涉的無數利害關系卻令得他不得不保持沉默,這些人是為了替他祝壽而來,他們地父母是支撐起整個伊夫利特家的梁柱,如今既然來到主家,主家就得保護他們不受到傷害。而如同巴克那羅夏所說,在貴族圈中,這樣以強欺弱本就是慣例,如果想要貿然打破,或是讓家族對這樣的紛爭袖手旁觀。那麼無論家族在內的凝聚力還是在外的聲譽都將受到動搖。

    “不過,這樣的事情也是暫時的吧?”唐憶安慰道,“我想每一代大概都差不多的,加百列先生那一代還未主事的時候。相信同樣地事情也是很多吧,只不過巴庫斯爺爺那時恐怕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的。”

    “少一點、沒這麼多、少一點……”滿是草編物品的小客廳中,老人笑著搖頭,“一代不如一代啦。如果你看過有關伊夫利特家的歷史典籍,就會明白,一代不如一代啊……阿特羅卡剛剛建國地時候,出現這樣的事情根本是不可想象的。然而四百多年,超過二十代的時光變遷,該磨損地都遭到了磨損。被腐蝕的都遭到了腐蝕。目前的伊夫利特。即將被時代吞沒下去了……”

    “可還是有菲利克斯、莉莉絲這樣的人不是嗎?家族地這一代,這樣的人應該也還是有的吧。只要可以將他們找出來……”

    “基數太少啦,他們都是經過不同地生命路線,才造就了這樣相對出色地性格,然而,太少啦……”巴克那羅夏嘆了口氣,好半晌方才說道,“需要一次重生,用最激烈地、毫無轉余地的方式才能讓整個家族得到重生,哪怕會失去很多地東西,可只要真正的伊夫利特精神能夠保存下來……”

    他的這句話更類似于自言自語,唐憶也聽得莫名其妙,停頓片刻,老人向唐憶露出了溫和且安定的笑容︰“非得那樣不可……來吧,阿爾,尼古拉斯最近的精神已經好多了,相信不久之後,便能真正恢復了啊,這真得謝謝你才是。”

    “……呵,沒什麼。”

    說起重生什麼的話,只是那樣的一次,而誠如巴克那羅夏所說,尼古拉斯的惡魔詛咒已經好了許多,去到谷地間的別墅之中,偶爾彈完了鋼琴,大床中還會傳出那沙啞的聲音,與唐憶進行簡單的交談,間或提起埃爾維斯這些名字,令得唐憶大概確定,這位尼古拉斯便該是沃爾家的前任家主,艾德里安等人的父親。

    艾德里安等人的父母為何會受到惡魔詛咒,為何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自然是唐憶心中的疑問,然而對于貴族圈有一定了解的他卻無論如何不想多問,不想多做探究。說來奇怪,《天下布武》發布之後,再加上後來有巴克那羅夏為他撐腰的消息傳出,他的身份在貴族圈中本已到了某個微妙的位置,然而自從那時開始,他卻罕見的閑了下來。

    于經濟談判在亞歷克斯王子的插手下已經初步確定,答辯會之前撤銷他經濟使臣的命令在之後未被得到撤銷,原本以為布蘭特大帝會在之後接見他,給他個將軍職位什麼的,但據說近期以來皇帝病情急劇變化,他此刻的身份又有些特殊,此後便不了了之。如此以來,每天沒什麼棘手的事件,就只是活動于比武會場、王蛇之城以及帝國大道的別墅中這三個地方,所有邀請能推則推,所有見面能擋便擋,其理由在于︰他已經在考慮離開這里的事情了。

    這一件事情,從來帝都的途中便已經開始認真考慮,目前似乎也到了適當的時機,經濟談判的確定,經過造勢之後想要得到的利益基本上也達到了預定的目標。平衡已經達成,在細節上的處理不是他的強項,是時候了……他這樣想著。

    小雪仍舊沒有醒來,然而沒關系,這次過來,斯坦利與露西妮都來為她進行了檢查,根據露西妮的判斷,最多還有一年的時間,小雪便該會安全甦醒。貴族圈中,目前看來雖然還算混得過去,但在他內心深處,實在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什麼事情都得去猜測,提心吊膽,戰戰兢兢。如今想來,與小雪一同生活在森林里的單純日子何其美好,自己竟然還會想著要出來。真是瘋了。

    當然,假如那樣單純的日子過得久了,自己地心必定還會陷入浮躁,可是無論如何,離開這里,自己至少能遠離貴族圈,或許像文森特說的那樣游歷天下是個不錯的提議,當個游吟詩人或者自由的表演者,看看各地的風景民俗。最近他老是在構想這些東西。大概是因為

    來的緣故,當然半獸人要打來了,想要真正悠閑,恐守望森林里去。

    目前對唐憶來說。唯一一件需要他關心的事情,恐怕便是艾德里安在生日宴那晚給他的那卷卷宗,十多天來,對于這卷卷宗的研究結果很驚人。那是在給斯坦利大師進行分析之後得出地結論。的確是對于“王甲龍身”的力量解析表,只不過其側重的方向是精神方面地力量,根據斯坦利的說法,一般修煉武技的人。只要有小成,便能夠很輕易地對精神方面的詛咒等東西免疫,然而通過這張表單。卻能夠從中找出“王甲龍身”斗氣在精神方面地漏洞。最終達成精神攻擊。而當唐憶附上其後的那張物品表單。斯坦利也果然做出了準確的答復。

    “……通過目前對惡魔詛咒的研究結論來看,這中間好幾種物品地搭配。的確是做出詛咒的必須途徑……”看過了物品表,斯坦利地神情開始變得嚴肅無比,“阿爾,這些東西……你給凱瑟琳看過了嗎?”

    “這是艾德里安先生給我地東西,我還在考慮……”

    “艾德里安,難道是埃爾維斯弄出來地……不對!”驀然間想起了什麼,斯坦利迅速找出之前的煉金解析表,看過之後,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張表……這張表是卡洛斯做地……後面的逆轉解析是……這是加百列的筆跡……”

    “加百列?”料想不到艾德里安給他的東西上竟然會牽涉到加百列,唐憶頓時被嚇了一跳,片刻之後問道,“斯坦利老師,你說的卡洛斯是誰?”

    “他是……”仿佛是被突然的發現所震撼,斯坦利望著他好一會兒方才說話,“他是巴克那羅夏的親弟弟,當時在煉金一項上的修為甚至超過我,在巴克那羅夏的冒險隊中,再加上沃爾家的尼古拉斯先生,他們曾經號稱鐵三角,不過現在就只剩下巴克那羅夏一個人了……”

    細想一會兒,他又補充一句︰“那是個瘋子。”

    分析出了這些東西,斯坦利的情緒一時間頗為激動,在亂成一團的煉金研究室里走來走去,唐憶腦子里也是一團混亂,好半晌方才問道︰“那麼倒底……”

    “不一定、不一定……雖然表格是他們做出來,但是物品方面還有調查的余地,但是艾德里安既然能拿出這個東西來……”驀然間打斷了唐憶的說話,斯坦利的語言似乎也有些混亂,微微停頓後,他望著唐憶說道,“我不會……不會再對這件事發表看法了,阿爾,為這個國家,我一向站在凱瑟琳的這一邊,然而……我是芭芭拉的養父,而芭芭拉是加百列的妻子……把這個東西拿給凱瑟琳吧,不能再猶豫了,越快越好,我只能給你這個忠告……艾德里安那個人不會做無謂的事情,呵,可偏偏即使討厭他,一旦他出手,我們就只能根據他的安排去做事,這次恐怕也是一樣了……讓凱瑟琳告訴你一切吧,阿爾……”

    望著斯坦利陡然間變得蒼老的樣子,唐憶點頭接過東西︰“好的……”轉身走時,卻聽得斯坦利又說了一句︰

    “最後一件事,卡洛斯曾經與靈魂大師奧格羅斯。薩姆拉是好朋友……莫逆之交……”

    即使在許多年以後,他還可以清晰記得那一天是阿特羅卡歷四一五年四月一十三日,或許是因為十三這個不吉利的數字也說不定,那一天,在唐憶生命里,艾德里安的首次正式出招開始奏效,當唐憶甫做出反應,整個局面便如同洪流一般的急速運作,從那時開始,將他陷入一個甚至影響半生的命運之局中,途中再也無法掙脫。

    如果沒有那一天會怎麼樣呢?他或許可以擺脫這一切,與小雪、芙爾娜離開這里,獨善其身地生活在守望森林……許多年後他思考著這個問題,凱瑟琳、芙爾娜等人也偶爾說起,但最終換來的只是淡然的一笑,生活無非就是一笑罷了。當然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即使重來無數回,他恐怕都只能做出同樣的選擇,因為許多時候能騙人的往往並非謊言,而是真實。那便是艾德里安的厲害之處。

    他記得那天下午雨停了,天邊漾起淡淡的彩虹,凱瑟琳因為兄長的病情去了皇宮,在客廳之中與克娜玩了一會兒魔術,但總有些心不在焉,期間芙爾娜端進來兩次花茶,唐憶說了一次謝謝。由于腦中思緒混亂的關系,整個時間與空間都顯得不太真實,如同電影的處理手法一般,時而色彩變為蒼白,時而又是雜亂繽紛,聲音忽大忽小、忽快忽慢,停頓的片段偶爾交錯穿插。文森特過來打過一次招呼,隨即走了。

    大概下午四點的時候,凱瑟琳從門口走了進來,取下了面紗,兩人打過了招呼,唐憶拿出了卷宗與物品表單,跟她說起十多天來的事情、斯坦利的分析,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那時的語音格外平靜……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22 PM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八章 紊亂

得大哥的第一次發病,應該是在登基兩年後的那個八始是偶爾的厭食嘔吐,到後來開始變得失眠。當時甚至沒有意識到這是病,因為以大哥那時的修為,又是在人生最為意氣風發的壯年,基本上沒有身體出問題的可能……找來治療師之後也沒有察出什麼東西,後來就只能認為是兩年間太過忙碌勞累引發了心理上的什麼問題,事實上連這個結論大家都不怎麼信服的,可事情擺在面前,沒有其他的結論,我和姐姐、嫂子們勸大哥休息一段時間,好不容易讓大哥答應下來,然而不論如何,大哥的身體卻仍舊出現問題,嘔吐、半夜間驚醒的情況愈發頻繁,對當時的大哥來說,這簡直是不可容忍的一件事情……」

    倚坐在長椅之上,凱瑟琳的眼中隱然有淚,手指下意識地按摩著額頭,過了一會兒,她會議著當時的情況,繼續說下去。

    「這樣小而頻繁的毛病一直持續了兩年,大哥這人的脾氣在這之前雖然被人說成是獨裁,但實際上在許多的事情裡都很講道理,可到的最後,他也開始變得暴躁起來,後來的一個月間居然殺了八名治療師,但也是在那時,病情終於開始加重了。莫名其妙地便會暈倒,有時候精神會變得很差,往往跟大臣議事時就會睡著,如果在這時用上王甲龍身就會好一點,但即便是巴克那羅夏,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催動力量。這樣的狀況也是由偶爾而變得頻繁,一直到再兩年之後,大哥身上地一些地方開始潰爛,配合一些資料,我們推測這是惡魔詛咒的效果……然而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啊!」

    她揮了揮手中的卷宗,隨後淒然一笑。

    「詛咒是針對精神和靈魂發揮作用的法術,然而在這個世界裡,精神的力量其實很脆弱,一旦被外在力量干擾。便很容易失去作用,惡魔詛咒本就複雜而且不完善,連對毫無力量的平民都很難起作用,怎麼可能對大哥……我沒想到。他們真的完成了這個……天才啊……」

    凱瑟琳無力地一歎:「伊夫利特家的天才……」

    望著凱瑟琳地神情,唐憶默默地點了點頭:「事實上,那些物資還沒確定……」

    「呵,這個表單嗎?」凱瑟琳苦澀地笑了笑。「一年之前貞女之誓被沃爾家驅逐,我還一直奇怪沃爾家幹嘛這麼大張旗鼓地趕走一個運些違禁品的小團體,可是…… 這張表上有將近一半的東西,是貞女之誓從各地搜尋回來。其中有幾樣小東西格外稀有,整片大陸一年都難出一件,但是價值卻不高。除了貞女之誓。沒有任何團體曾經接觸過這方面的東西。而貞女之誓運回地所有東西。基本上都是交給了伊夫利特家的高層……」

    事情說到這裡,所有的情況基本上已經清楚。沉默瀰漫在整個客廳,良久,唐憶說道:「沒有解決的辦法嗎?我地靈魂之樂……」

    「沒用的,從知道你的靈魂之樂有可能治療好惡魔化之後,我便暗中叫人做了無數次的推導……不存在效果。恐怕那只是治療普通詛咒地辦法吧,可也沒什麼效果不是嗎?大哥他是身懷武技的情況下被詛咒,跟所有的都不同,他是唯一地……」

    「不,他不是唯一地。」唐憶搖了搖頭,「我每天去往王蛇之城,幫忙治療一對名叫尼古拉斯和邦妮地老夫婦……你們一直知道巴克那羅夏有一位朋友受到了詛咒,可你們一直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如果我沒猜錯,這位尼古拉斯先生便是沃爾家地上任家主,時間上來算,他與邦妮奶奶或許是針對武者的惡魔詛咒的第一和第二位實驗品……」

    「尼古拉斯叔叔!他還活著?」凱瑟琳怔了一怔,「那你是說……」

    「煉金錶後有加百列嘗試逆推的記錄,說明加百列也曾針對王甲龍身的惡魔詛咒思考過解開的方法。在某個地方,也必然存在一份有關『吞天魔狼殺』的力量解析表,雖然這樣專門的詛咒程序有可能大不相同,但畢竟都是同樣的結果,基本規律很有可能是一樣。靈魂之樂可以對吞天魔狼殺起效果,一旦將吞天魔狼殺進行力量解析,配合靈魂之樂找出規律,對陛下的病情一定會有很大的幫助。」

    凱瑟琳眼中一亮,好半晌,方才向唐憶投過來一個笑容:「嗯,一定會有效果的。」

    「如果需要我幫忙……」

    「不,阿爾……」凱瑟琳舉起手,隨後,兩人的神情都僵了一下,「呃,我是說,對於煉金術你……」

    「我明白。」唐憶露出一個盡量自然的笑容,「那麼……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參與到中樞部裡去了,老爺子那邊,我不會透露任何事情的,無論對誰,我會保密。」

    「我……我相信你。」

    「我知道。你一個人靜靜。」笑著點了點頭,唐憶轉身離開客廳。

    望著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凱瑟琳揉了揉微紅的眼眶,驀地發出諷刺的一笑,拿起盛有花茶的杯子僵在半空,她驀然間按住了額頭,茶杯無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啊……」

    呻吟低泣中,黑氣陡然在手中湧出,頃刻間包圍了整只茶杯。驀然起身,她大步走向二樓的樓梯,右手猛地一揮,茶杯與茶水化為一陣白色的霧氣霎時間消散在空氣當中,在此同時,一道命令已經以最快的方式發到了底層的中樞部集合處。

    「所有人立刻放下手頭工作,保密警戒程序上升至最高。緊急會議!」

    ******************************************************

    走出房間時,唐憶歎了口氣。只覺得視線都有些混亂起來。

    艾德裡安不愧是所有人都最為忌憚的一名陰謀家,只是一份卷宗,頃刻間改變了如今整個帝國地力量形勢。原本開始親近的阿特羅卡與伊夫利特兩家,就因為這一份卷宗而立即分裂,甚至轉望毫無轉餘地的對立面,原本才稍稍平靜的帝國貴族圈,恐怕就要面臨一次最大規模的洗牌了。

    當然,將這樣的事情推到艾德裡安的身上也實屬卑鄙,一切的主因。恐怕還得歸結於伊夫利特家的瘋狂。從巴克那羅夏地親弟弟還再生時便在進行對王甲龍身的解析工作,也就是說,這個家族在那時就在策劃對皇族成員進行惡魔詛咒的計劃,而在二十多年前。首先受到詛咒的竟然是沃爾家地家主,如今又已經成功地詛咒了當今的皇帝,其中所包含的野心之大,不言自明。

    在這樣的計劃當中。唐憶無法清楚巴克那羅夏到底扮演著怎樣地角色,以他在家族的威信,如果要說不清楚這個計劃,絕對沒有可能。然而這樣一來,他又為何千方百計地想要治療好尼古拉斯與邦妮的詛咒,僅僅是為了對好友的愧疚嗎?那個被稱為「瘋子」地卡洛斯據說與「靈魂大師」奧格羅斯是莫逆之交。在這其中。巴克那羅夏又處於怎樣的位置。外界盛傳他將奧格羅斯一劍斬下,現在看來也絕對沒有那麼簡單了。

    而如今的這個局面。目前在這座莊園裡地所有人恐怕都處於尷尬地位置。凱瑟琳與拉是多年好友,雙方在許多地方也在互相提供幫助,可是因為加百列地關係,芭芭拉才下了決心回歸伊夫利特家,如今遇上這樣的事情,一旦剖白,雙方到底該如何自處?

    另一方面,文森特為了死去地弟弟而來到阿特羅卡,他之前曾經好幾次跟自己說阿特羅卡面臨危機,恐怕指的便是布蘭特大帝身上的詛咒,一旦他要保阿特羅卡家族,就必然與伊夫利特發生衝突。而在這其中,菲利克斯或許並不在乎伊夫利特家的其他人,但對於那位一直照顧自己,教自己武藝的爺爺,卻絕對不可能放下。以文森特末日戰天術的修為,一旦某一天正面對上巴克那羅夏,菲利克斯與自己又該如何決斷!

    而自己,除了與沃爾家往日有怨,如今跟凱瑟琳、菲利克斯、文森特等人都算得上是斬不斷的交情,巴克那羅夏夫婦對自己也是照顧良多,說是將自己看成了親孫子也不為過,這樣的局勢下,自己的位置,恐怕真是最難擺正的了。

    已經到了離開的時候了嗎……凱瑟琳不再希望自己參與進去,其實可以明白,更多的還是為了避免自己夾雜其中的尷尬。既然已經答應下來,唐憶便不打算再做參與,然而要離開,卻也已經成為不可能的事情,在混亂的時候抽身走開,眼不見為淨,這並非唐憶的性格,縱然不夾雜在雙方的鬥爭中,一旦衝突爆發,或者總會有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只能見步行步了。心中這樣想著,迴廊之下,傳出了悵然的一歎,沉重低回,久久不散……

    *********************************************************

    接下來的幾天裡,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麼變化,失去了中樞部的情報來源,又沒有刻意地去打聽,唐憶根本無法知道整個局勢的變化。精英大賽的半決賽照常進行,每天去一趟王蛇之城,彈鋼琴,聊一些時興的話題或者有關巴克那羅夏的古舊軼事,與芙爾娜、克娜等人到處亂跑,跟文森特、菲利克斯開開玩笑。天依舊是藍色,帝都裡的居民們照常過活,與之前毫無二致,偶爾下起暴雨,夾雜閃電與雷聲,透過車窗,街頭的行人拚命地奔跑。

    然而在這樣的氣氛之下,一切都彷彿在一層文過飾非的隔膜下進行,表面上不關心,心中卻未必可以真的放下,當阿特羅卡與伊夫利特間產生隔膜,伊夫利特會在何時發現不對。這樣對付一國之君的行動一旦實施,就沒有任何轉餘地,一旦伊夫利特知道了事情敗露,佈局會在何時發動,孤注一擲地顛覆整個國家。縱然明知是徒勞,唐憶還是在心中不可抑制地做著反覆地推算。

    偶爾間的精神恍惚,其實所有人都看在了眼裡,菲利克斯、文森特都曾旁敲側擊地做過詢問,克娜也曾經表示過擔心。芙爾娜則是跟他說了好多次,甚至有一天哭著問他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唐憶也只好定下心來細細安慰。

    然而,對誰都不能說……

    就連凱瑟琳。自從那天以後,每一天都似乎忙到很晚,平台也不再上去,每天大家見到。打招呼時她都有些不太自然。唐憶能夠明白,對於真正的朋友,凱瑟琳過於敏感,對許多事情都患得患失。一方面她出於各種考慮不讓自己參與其中,另一方面卻又在擔心自己會有這樣那樣的想法,呵。這樣的情況。也只能讓時間來解決一切了。

    就這樣。時間緩慢而艱難地過去,到了四月十九日那一天。迎來菲利克斯等人進入半決賽後的第五場比賽。早晨來到賽場,正好遇上了以菲利克斯未婚妻自居的紅髮美女朱莉安娜,原本她的隊伍也已經打入半決賽,但是前幾天的戰鬥中被淘汰掉了

    便過來幫菲利克斯打氣,過得不久,一身低調打扮地場外趕了過來,表面上是盡朋友之誼來加油,實際上自然是為了跟著在她眼中已經變成「加百列」的唐憶。

    這幾天唐憶精神有些恍惚,對於伊琳娜視線的殺傷力不怎麼感受得到,而伊琳娜也往往是默默地跟著、看著,不做多餘的事情。另一方面,不清楚其中內情地朱莉安娜則常常視伊琳娜為情敵,其中瀰漫的火藥味不言而喻,好在伊琳娜為人清冷,對於不關心的事物一律漠然,朱莉安娜有力也沒處使。但即管這樣,一行人的氣氛仍舊有些怪異。

    如同這一隊怪異地氣氛,比賽的方式看在旁人眼中也同樣怪異,自從進入半決賽,為了避免誤傷,克娜便被嚴令禁止不許上場,文森特需要隱瞞實力,自然也沒必要上去,唐憶就更不用說,因此前面的四場下來,每一場都是菲利克斯一力通過,說句實在話,打得相當艱難。

    前面的四場,實際上也沒有遇上真正地強隊,但眼前的這場卻不同,眼前面對的這支名為「幻火」地隊伍,即便是文森特也曾經給過相當高地評價,其中為首地是一名與菲利克斯有幾分相似的少年,同樣玩世不恭地態度,高超的武技,與三名同伴的配合也一樣精彩。在台下的時候芙爾娜甚至勸過菲利克斯乾脆棄權,因為以一人之力,絕對過不了對方四人默契的聯手,然而卻被菲利克斯插科打諢的拒絕了,出人意料的,文森特似乎也有著什麼盤算,就算是十拿九穩的敗局,也支持著菲利克斯的上場。

    由於半決賽的開始,整個大賽場不像之前預賽那樣密佈十幾個擂台,而是將擂台的數量改為四個,每天上午四場,下午四場。比賽還未開始,數萬人的巨大圓形賽場卻已然爆滿,歡呼喧鬧之聲沸騰成一片,大賽場上方由魔法師團支起巨大的魔法天棚,遮住淅瀝而下的雨水。唐憶坐在這邊選手區微微發呆時,文森特拍了拍他的肩膀:「看,那邊那位,一直盯著我們這邊看呢,你猜他愛上我們中間的誰了?」

    大概是文森特又看到什麼美女之類的人了,前面幾次塞靈格帝國的黛西公主從觀眾席上老是看過來,唐憶就被調侃了許久。失笑一聲轉頭看去,這次的人卻不太一樣,那是屬於沃爾家專用的前台席位上,在本傑明與埃爾維斯的陪同下,一位身材高大剽悍的光頭中年身穿華麗的金僂貴族袍,正向這邊望過來,即使隔了很遠,唐憶還是能夠感受到那股視線帶來的沉重壓迫感,這人的武技修為,絕對相當驚人。

    而在這邊不僅是文森特注意到了對方的目光,菲利克斯顯然也已經看見,只見他微笑著走到前方,對著那邊直接豎起了一根中指。這傢伙性格惡劣,對於三大家族都沒有好感,向來不給任何人面子,唐憶早已明白,口中不由得笑道:「衣服跟他的樣子不怎麼搭啊,沃爾家缺乏專業造型師嗎?那位先生是誰?」

    「他是沃爾家的費爾南多先生,新出關的那位。」文森特還未作答,文靜柔和的聲音便從身側傳來,正是轉性之後的伊琳娜,唐憶「呵呵」一笑:「我們之中有誰欠他錢了嗎?」

    「應該是雷撒督克先生你的《天下布武》造成的影響,費爾南多先生是家族利益至上的人,任何與沃爾家發生衝突的人,都會被他視為敵人。」依舊是伊琳娜的解答,隨後文森特點了點頭:「小菲最近回歸家族,也算得上是伊夫利特家風頭最勁的一人,他的成分恐怕也佔了不少。」

    「喔,那就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了?」菲利克斯輕蔑地一笑。隨後,卻聽得一個聲音從旁響了起來。

    「請問是阿爾。雷撒督克先生嗎?我叫羅賓,很榮幸將與你一戰。」

    說話者是出現在不遠處的那位年輕人,字面上雖然禮貌,然而配合者他那頗有些怪異的語調,便增添了不少輕蔑與嘲諷的意味在內。正是這次對手隊伍中與菲利克斯有著類似氣質的那名少年,那人手中提著一把長刀,正笑著向這邊走來。

    唐憶還未說話,菲利克斯卻已經迎了上去:「真有愛啊,你以為是在點菜嗎,抱歉了哦,笑得很虛偽的這位先生,今天有空打發你們的只有我而已,你沒看見全大陸都在忙嗎?」

    「噢,真抱歉打攪各位忙著休息了,當然我知道雷撒督克先生自比賽開始就沒有上過場,一向是由菲利克斯你來應付所有人,為了以示公平與尊敬,這一場同樣由我一個人上。但是在菲利克斯你上場的同時,我希望這位雷撒督克先生也能夠上場。」他笑了笑,不待菲利克斯說話,便接續下去,「不要誤會我是在蔑視你們什麼的,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我想向海茵。夏烏佳小姐證明,怎樣的人才是她真正應該選擇的男人,那麼,雷撒督克先生,海茵視你為朋友,你是否也該為她做出一點什麼呢?」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九章 殺局

我想向海茵。夏烏佳小姐證明,怎樣的人才是她真男人,那麼,雷撒督克先生,海茵視你為朋友,你是否也該為她做出一點什麼呢?”

    這句話一出,頓時在場的人都是一臉恍然,文森特點了點頭轉向一邊偷笑,菲利克斯攤開手聳了聳肩,芙爾娜笑著翻了個白眼。唐憶搖頭笑道。

    “原來是海茵的朋友嗎?我和海茵也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你大概誤會了……”

    話音未落,周圍的整個空間都如同下陷一般發出“踫”的震響,巨大的魔壓席卷而來,周圍負責維護場地的幾名魔法師瞬間變了臉色,連忙築起魔法屏障開始防御攻擊,在此同時,一個冷漠的聲音淡淡地出現在這片空間內。

    “羅賓,我想你是忘記我曾經的警告了,那麼我不介意再說一次,假如你再敢接近我的朋友半步,我可以保證,不到明天,我們兩個人中間就只會剩下其中一個,絕對!”

    淡然輕柔卻絕對堅定的語氣,象征著對方只要說出,就必定能夠做到的決心。順著魔法師戒備的目光望去,只見就在不遠處觀眾席的邊緣,一身潔白連衣裙的海茵冷然凝立,猶如一朵潔白純淨的冰雕百合。說起來,以往見慣了海茵小家碧玉的形象,這還是唐憶第一次見到她用這種戰斗姿態面對別人,真的是……很有震撼力。

    “真有愛……這就是命啊,帥哥。”片刻之後。還是菲利克斯第一個搖頭失笑,“比武不敢說,比泡妞我們這邊絕對是無敵的,你認命吧。”

    “喔……開個玩笑而已……”面對著海茵地強勢態度,羅賓也只好無辜地舉起了手,“別這麼認真嘛,海茵,過來打個招呼而已,我這就走、這就走……”

    他舉著手後退離開。上方的海茵卻只是冷冷地望著,片刻後,她向著唐憶這邊淡淡的一點頭,隨後整理了長發。轉身走入身後的觀眾群中。二十多天沒見,她的身上明顯多了些什麼稱得上覺悟或者放下的東西,唐憶輕聲一嘆,回頭看時。芙爾娜正微笑著注視著他。

    “……抱歉。”

    芙爾娜俏皮地一偏頭,示意沒事。

    另一方面,菲利克斯退回這邊坐下,望著擂台對面的幾人。側身笑道︰“總算有一個目標了,不是嗎?”

    “呵。”文森特搖了搖頭,“我也很意外啊。這家伙終究還太嫩……在這之前。這支隊伍的底細一點都查不出來。現在看來,居然也跟沃爾家有關系……所有的線索都去向沃爾家啊……”

    “有愛地三大家族……”

    兩人在這邊一唱一和。唐憶不由得笑道︰“你們兩個什麼時候勾搭上的?說什麼呢?”

    “就在阿爾你不在家的那段時候,文森特他趁虛而入了……”菲利克斯挑眉拋了個媚眼過來,唐憶失笑道︰“去你的,我對你沒興趣,你們到底在干嘛?”

    “很有愛地事情,確定了之後再告訴你。”文森特笑著附和道。

    有了這句話,唐憶也便不再多問,以自己目前的實力來說,很難參與到兩人進行的計劃或者事件中去,而且這兩人的性格都謹慎異常,既然不需要幫助,未完成地事情自然也不會拿出來到處現。聽他們的說話,不難猜出大概又是沃爾家在進行陰謀之類的事情,這幾天來沉浸在三大家族的勾心斗角之中,唐憶委實有些厭煩,兀自想了一會兒,待到比賽快開始地時候,他走進競技場內里設置的休息室洗了把臉,正從水盆中抬起頭來,一股奇怪的氣氛陡然間升起在身後。

    身體怔了一怔,雙手悟在臉上,好半晌,他輕聲一笑︰“費爾南多先生?”

    片刻後,背後傳來沉悶地嗓音︰“你能知道是我?”

    “呵……”俯身將水大捧大捧地潑到臉上,唐憶閉眼笑道,“最近這段時間發生過很多事情,我雖然遲鈍一點,但什麼叫做殺氣還是明白地,何況費爾南多先生你也沒有掩飾,不是嗎?”

    “哈哈……知道是殺氣,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呵,一個人會什麼時候死,誰都無法清楚,但至少有一點我現在很確定,我今天不會死……”用毛巾擦過了臉,唐憶笑著轉身,面對那位身穿寬大貴族袍地光頭巨漢。這是屬于選手的私人休息室,門已經關上,外面隱隱傳來喧鬧之聲,大概比賽已經開始,費爾南多大馬金刀地坐在門邊地一張椅子上,以睥睨的目光注視著唐憶。

    “一個稱職的武者,在任何時候都不該輕視敵人,但是我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來,今天會有你死不了的理由!”

    “呵,有很多。”隨著對方身上巨大的氣息壓迫而來,唐憶就感到了嚴重的胸悶和窒息,然而即使是苦苦支撐,他仍舊保持著燦爛的微笑,將毛巾掛在一旁的木桿上,然後隨意地走到一旁,拿出兩個杯子倒著飲料,搖頭道,“哦,對了,實在想提醒你一句,袍子很難看。”

    “哦?”拿起長袍的下擺審視片刻,費爾南多抬起頭來,眼中微有笑意,“我也有同樣的看法,但是你已經沒有做出嘲笑的機會了。”

    “或者說,被將死之人嘲笑,費爾南多先生你也是無所謂的,對嗎?”將飲料在費爾南多面前放下,唐憶調整了呼吸,坐到他的對面,“不過,我曾經聽過一句話,一個嘲笑你的阿爾。雷撒督克倒下了,千千萬萬個嘲笑你的阿爾。雷撒督克會站起來,因為無論如何,你這件袍子……難看到有目共睹的程度……”

    他一面說著,一面舉起手中的咖啡杯。才放到嘴邊,“踫”

    整只杯子都裂成了碎片,咖啡灑滿衣襟,隨後,唐憶因為急促的喘息而顫抖,然而即使這樣,他還是笑著伸手去拿前方小桌上的抹布。在他的身前,費爾南多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這算是你的幽默感嗎?”好半晌,費爾南多開口說道。

    “呵……不……只是……冷笑話而已……”唐憶抹著胸前的污漬。虛弱地回答,嘴角拉起一道笑弧,露出了潔白的兩排牙齒,這樣的笑容使得費爾南多皺了皺眉。也是在這片刻間。門外傳來喧鬧之聲,隱約可以聽見是什麼東西跑掉了,叫大家小心的聲音,間或有破壞地轟鳴。這競技場平日里本就有許多角斗項目。內層蓄養著很多的凶猛魔獸,然而,在戒備森嚴比平日人手多出幾倍的情況下發生這樣的事情,委實有些罕見。

    這陣喧鬧聲似乎並未引起費爾南多地些許注意。他只是靜靜地望著呼吸急促的唐憶,又過了一會兒,方才問道︰“去年的時候。加百列曾以靈魂狀態與你接觸?”

    “唔。呵呵……”一抬頭見間。似乎從一開始便在等待這句問話,唐憶笑得更是燦爛了。“對于曾經打敗過你的人,你地心里留有陰影嗎?”

    “可以這麼說吧。”出奇的,費爾南多毫不避諱地點了點頭,“不過現在我確定,他已經不在你的身上,我將永遠不能打敗他,但相對的……你今天死定了。”

    說完最後一個子,費爾南多長身而起,轉身出門,壓力減弱,唐憶滿頭是汗地大口喘息,天知道他剛才費了多少的努力才忍住不把身上所有的爆裂魔晶都扔出去,然而,也是在費爾南多出門地同時,震動之聲響起在門外,唐憶踉蹌著跟出幾步,卻在門邊陡然站住,臉上露出一個無奈又諷刺地笑容。

    于很多時候要過往體型龐大地物件的緣故,競技場內部地這些通道都建的很大,而就在此刻,通道間燈光明亮,數十只兩人高的怪異魔獸從兩端湧來,三角狀的頭顱,覆蓋滿堅硬甲殼的身軀,如錐如刀的雙臂,樣貌丑陋而猙獰。雖然身軀沒有唐憶曾經打過交道的歐姆羅這類魔獸巨大,然而身體的構造卻顯示著他們迅猛嗜血的事實,論起凶性與戰斗力,絕對要比歐姆羅更加可怕。

    捕獸的喧鬧與武者的聲音隱隱傳來,但片刻之間,顯然不會有什麼救援來到這里了。

    微微的嘆了口氣,唐憶笑容苦澀,而就在前方不遠處,費爾南多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露出一個微笑︰“我不會出手,但是……你真的死不了?”

    “呵……”唐憶笑著搖了搖頭,“何必呢……我真不會死的——至少這次。”

    “因為什麼呢?”費爾南多笑著仰起頭,隨後道,“因為躲在暗處的海茵。夏烏佳嗎?”

    話音剛落,一道白色的身影幽靈般的從通道一側閃現,向這邊沖了過來,而比她更快的,費爾南多的身影驀然間消失,半途之中,白色身影以唐憶甚至難以看清的快速揮手疾斬,巨大的堅冰之刀刷的亮出,卻在身前撞上了堅硬的屏障,轟然爆碎成一地冰晶。整個通道內的魔法燈光都因為這陣響動而瘋狂亂閃,待到燈光再次平靜,只見在通道前方,費爾南多巨大的身軀山岳一般擋住了海茵的去路,雙手負于背後,袍袖輕舞。

    “讓開!”

    穿著百合般的白色長裙,海茵仰起頭,冷然說道。

    “距離兩百米外,你的魔法有可能對我起到一點點的阻攔作用,然而在這個距離下,不論你有任何的動作,七陣之罰都會對你造成完美的壓制。我知道艾德里安很賞識你,可我跟你不熟,海茵姑娘,別做出會令你抱憾終生的事情來。”

    “如果你不讓開。”海茵點了點頭,毫不退讓,“我保證我會的。”

    “哈哈哈哈……”聽見海茵的話,費爾南多驀地大笑起來,震得整個通道都嗡嗡作響,“很難得的斗志啊,如果這就是所謂愛的力量,那麼我只能說你是站錯邊了……當然,既然你是四弟的人,我有一個折中地方法……”

    “沒得妥協!”

    海茵斬釘截鐵的語氣中。那數十魔獸已經沖到了兩人身後不遠,費爾南多點了點頭︰“我是說……讓艾德里安你跟談吧。”

    話音剛落,海茵驀地警覺過來,一回身間,築起巨大的冰牆,艾德里安的身影出現在冰牆一側,無數傀儡絲擊在冰牆上,無功而返。那一瞬間,他左手一扶鏡框。右手急著巨大的黑氣一拳轟出,而在這之前,費爾南多已經一拳轟在了海茵的小腹之上。

    艾德里安擅于計謀,在中樞部的評估當中。力量比海茵要差得許多,但費爾南多雖然評估資料不足,其力量在十幾年前便已然是海茵的程度,在艾德里安的干擾配合下。這一擊全力出手,頓時將海茵擊飛而出。艾德里安擊破冰牆,一把攬住海茵,隨後。無數地傀儡絲籍著她反抗能力最弱之時從背部刺入,制止了恐怖的魔法自爆。

    頃刻間,魔獸從三人的身邊飛速而過。

    “放開……我……阿爾……”

    即使以本身力量全力出手。海茵恐怕也難在費爾南多身上過上幾招。然而如果在最後關頭使用魔法自爆。卻足以令這上方的看台坍塌,費爾南多要殺人。必定會忌憚這樣地事情。也是因為這樣,這兩兄弟才會一齊出手,制止住海茵的行動。無法動彈地躺在艾德里安的懷里,望著那蜂擁而過的凶狠魔獸,對面那俊逸少年臉上浮起淡淡地微笑,海茵的心中陡然升起巨大的恐懼感,淚水在一瞬間

    眼眶︰“放開……阿爾……快跑……”

    模糊的淚眼中,站在門邊地少年嘴唇動了一動,似乎是在說︰“別擔心。”隨後,那少年帶著印象中一直都擁有的,給人安定心神的柔和微笑退入了身後地房間,怪叫聲中,第一只魔獸沖破了門框,殺入休息室內。

    第一只、第二只、第三只……隨著一聲聲震動與轟鳴,魔獸猶如塞罐頭一般地怪叫著從入休息室內,眼見那瘋狂地情景,海茵的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著,然而每一次試圖引爆體內積蓄地魔力,都被傀儡絲壓制下來,隨著嚶嚶的哭泣聲,艾德里安伸手按上她的雙眼︰“別看了……”那聲音一如從前無數次的柔和沉穩,曾給她帶來生命中第一縷光輝的聲音,在此刻,為何卻如同死亡一般的……令人厭惡……

    混亂的殺戮聲從休息室的方向持續傳來,偶爾還有“踫”、“轟”的聲響,該是那魔獸巨大的刀鐮斬裂了牆壁。阿爾的身體,她是知道的,在以往武技就只在下段,昆恩堡的那一戰雖然震驚了所有人,然而在那之後,他的身體受到了極大的損傷,如今的身體狀況比之前還大大不如,這個她也是明白。如果要說有什麼秘密法寶,就是以噬魔體使用爆裂魔晶,然而對于這類魔獸,威脅力也是不大……對了,為什麼沒聽見爆炸聲呢……

    混亂聲持續了許久,然而爆炸聲一次都未有出現……或許是魔獸的動作太快了吧……死一般的心緒之中,無意識的耳畔傳來艾德里安與費爾南多的聲音。

    “這樣一來,善後會很麻煩的,三哥。”

    “魔獸失去控制,純屬意外而已,有什麼麻煩的,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啊……”

    “終究還是查得出來吧,三哥你一點事先策劃都沒有,線索太多了……這樣一來,雖然掩得住平民的口,但是接下來伊夫利特家和中樞部的報復,會讓人很傷腦筋啊……”

    “哈哈……小弟你現在抱怨是不是太晚了一點,當然,如果考慮到善後,你現在就可以進去把他揀出來,一塊塊的拼好,然後再用遠古的禁忌煉金術讓他復活了,哈哈哈哈……我只怕你根本找不全他的身體了啊……”

    “喔……有什麼辦法,反正我永遠是小弟,幫你們善後也習慣了,誰叫我沒早生一兩年呢……”

    “哈哈哈哈……”

    費爾南多的笑聲暢快十足,摒除就在不遠處發生的血腥配音,整段對話委實稱得上兄弟感情的宣傳典範。而當這樣的聲音再持續了兩三分鐘,一些不太自然的氣氛才在其中滋生而起,費爾南多沉默下來。艾德里安也明顯有些奇怪,漸漸放下遮住海茵眼楮的手掌,哽咽聲中,首先出現在模糊地視線中的,是刺穿了厚厚牆壁的一截魔獸手臂。

    那手臂沒有任何動靜!

    如錐如刀的鋒利長臂,就那樣靜靜地插在了牆壁之上,配合里面混亂的響聲,隱隱襯出一股古怪的氣氛,是了。假如里面如此混亂,這只手臂卻沒有動作,那就只能說明︰它死了……

    海茵曾經見過這樣魔獸群起獵食的場面︰一旦斬殺了獵物,魔獸群會蜂擁而上。圍著獵物的屍體以最瘋狂的形式將對方撕碎。由于身體地限制,他們體型雖大,頭卻很小,一次進食不多。一具屍體它們往往會瘋狂地撕上好幾分鐘,血腥可怖,在角斗之中,這樣的場面最能引得一些瘋子血液沸騰。是最瘋狂也是最火暴的場面。但有一點,它們不會自相殘殺,假如沒有進食的位置。這些怪物或許會打架。卻絕對不會生死相搏。找不到其它獵物地魔獸便會在一旁破壞其他的物件。但眼前的情景,卻很明顯地表示著有魔獸死了。而以唐憶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擺平任何一只這樣地魔獸。

    漸漸想清楚了這一點,海茵的哭泣聲才慢慢止住,然而淚水仍然止不住的湧出。氣氛微有些尷尬,再過得片刻,那沸騰的魔獸嘶吼竟有了明顯減弱地勢頭,隨後但聽轟的一聲,一只魔獸的斷臂從房門飛出,轟地撞上牆壁,掉落地面。海茵這才停止眼淚,吸了吸鼻子,艾德里安則皺起了眉頭。

    魔獸地吼聲持續減少,當到了僅剩幾只魔獸出聲地時候,幾人才發現魔獸的聲音有了些許地不同,那恐怕已經並非獵食的嘶吼,而是傷痛的慘叫了。

    某一刻,一只魔獸的身體轟的擠在了有些破碎的門口,由于身體太大,姿勢又有些不對,一下子出不來,只露出前半具身體,然而縱然是這樣,三人還是看得清楚,折半具身體已經完全被血液染紅,其上密布的,是縱橫無數的大小傷口,就在這魔獸較細的腰身上,一把閃亮的刀鋒顯然是從背後穿出,還在“喀嗤喀嗤”的左右攪動,引起這魔獸虛弱的慘叫,可怖非常。

    “走啊、走啊、走啊……”淡淡的催促之聲,此刻終于隨著那長刀的轉動而發出,隨後,魔獸被背後那人推著,艱難地走出了房間,鮮血流淌成一地,這魔獸兩只恐怖的手臂明顯已經被齊肩斬下,踉蹌走了幾步,腰部的刀鋒一抽,頓時整個身體轟然倒地,在那背後的,便是手持軍刀的唐憶,除了靴子沾上了猩紅的血跡,他的整個身體竟然都沒有半點染血的地方。那休息室雖然大,但擠進幾十只魔獸之後也絕對是塞得像罐頭一樣,真難以想像他到底是怎樣保持這樣整潔的。

    抽泣聲中,海茵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笑容,無比迷人。

    沒有望向這邊,唐憶只是慢慢地走到過道一旁的長椅上坐下,方才被推出來的那只魔獸就在他身邊微微的顫動,

    後的一口氣。唐憶雙手握著刀柄,俯身下去,久久:獸。

    “我最近很不開心,腦子很亂,艾德里安先生應該明白的,就是因為你們搞出來的那些事情。”淡淡的,他開始說話,“但不可否認,現在好一點了。”

    深吸了一口氣,他仰起頭,隨後再次俯身,一把按住了魔獸那三角狀的恐怖頭顱,舉手一刀便砍在了它的脖子上,這一刀沒有砍斷堅硬的甲殼,于是接下來,便是第二刀、第三刀,血花濺出,魔獸痛苦地掙扎,片刻後,那腦袋終于被砍斷,唐憶將它提起來,放到自己眼前對視片刻,雖然只是一顆頭顱,但那魔獸的嘴竟然還在微微顫動,好半晌才終于停止,唐憶站了起來,露出一個神經質的笑容。

    “昆恩堡回來之後,發現我自己有了一些改變,雖然我很不喜歡,但是在這樣混亂的時候,鮮血的確能夠讓我寧靜。看到了嗎?費爾南多先生,這是屬于加百列的一部分,那個令你在乎的人,永遠也無法戰勝的人,無論是天才還是瘋狂……你永遠也趕不上……”淡淡地搖著頭,唐憶伸手將魔獸的頭顱扔出。帶著鮮血,它“踫” 地一聲落在費爾南多身前的不遠處,“我打不過你,真的,如果你真的出手,兩根手指也能捏死我,但今天真的不行,無論之後你在那一天成功的出手殺死我,你一輩子都會記得。就在今天,第一次的時候,只要我想,動用上我可以動用的籌碼。你根本連這扇門都走不出……這就是你的失敗,我也會作為一件光榮地事情,永遠銘記的。”

    笑容燦爛,隨後則是艾德里安的鼓掌。沒有了阻止海茵的必要,他也放開了傀儡絲,笑道︰“很出色地表演,很厲害的‘逆位變遷’。我想我該承認,假如你真的請求援助,我們兩兄弟是出不了這座競技場了。有空的話。代我向露西妮小姐表示敬意。她真地……很恐怖。”

    “我想她聽到了。”唐憶一笑。解開身上的貴族長袍,順手扔向了海茵。隨後笑著指了指背後,方才傀儡絲的刺入,再加上海茵的掙扎,此刻她長裙地背後已然破爛成一片。點頭一笑,海茵將長袍披在身上,卻終究站在那里,沒有走過來。

    另一方面,此時的費爾南多目光轉動,心思已經明顯不在這幾人身上,隨後,但見沸騰的黑氣從他地身上湧出,隨後卻又被艾德里安拉住,片刻間收斂下來。

    “三哥,不是這個時候。”

    艾德里安搖了搖頭,好半晌,費爾南多方才壓下沸騰地戰意,隨後望向唐憶,咧嘴露出一個笑容︰“我會記得你今天地話,還有那個黑夜妖精的婊子,總有一天,我會將她親手轟下,記得轉告她。”

    “我會地,不過大概沒什麼必要。”

    唐憶笑起來,費爾南多冷哼一聲,轉身離開,艾德里安也是點頭跟上去,隨後則是海茵。

    眼望著海茵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好久,唐憶站立的身軀才陡然放松,扶著椅子“哇……”的嘔吐了出來。

    “大、大姐……你要給他的心理留下陰影,也……也不用做到這種程度吧……嗚……哇——”

    走出競技場內部,擂台上的比武正進行得如火如荼,斗氣彌漫踫撞間,此刻停止了“逆位變遷”異能的唐憶根本分不清擂台上到底是誰佔上風,但這邊顯然是菲利克斯與那羅賓在一對一的決勝,方才競技場內的“些許騷亂”沒有傳到外邊,因此這里還算平靜。文森特正在出口不遠處與一位白衣治療師美女聊天,見到唐憶,笑著迎了上來。

    “喔,衣服都脫掉了,看你一臉精神的樣子,剛才是跟哪位美女做交流了?我猜場面一定很壯觀吧……”

    “你這重色輕友的家伙,剛才費爾南多在里面要殺我,我不信你不知道……居然在這里泡妞,咦,不對啊,以前沒見你對哪個女孩子有好感,我還以為你是後庭男孩,這位美女有什麼與眾不同的氣質嗎?”

    “呵呵,我當然知道費爾南多的事情,只不過既然那位大姐已經插手了,總好過一個戴著黃金面具的怪人亂吼著再沖出去吧……至于這位美女,我現在泡她,說上幾句好話,是為了她幫我們治療時能更盡力些嘛,你們在奮斗,做兄弟的怎麼能閑著……”

    “喔,敢情你幫我連醫療保險都做好了,我真是感動……”

    “醫療保險?那是什麼東西?呵,不過這個美女不是幫你準備的,你看菲利克斯。”

    “你知道我看不清楚,菲利克斯怎麼了?”

    “呵呵,那沒關系,你馬上就清楚了。喔,真巧,就是現在……”

    望著那擂台上戰成幻影的兩人,文森特話音剛落,一道如同崩雷般的聲響陡然響起,眼前的半個擂台轟的一聲碎成漫天石粉,一道身影猛地飛出數十米,撞破兩層的魔法屏障,一直撞上另一個大擂台的青石側壁,方才停下。

    競技場內傳出沸騰的歡呼聲,在這邊還未倒塌的半個擂台上,一位渾身是血的人影踉蹌著舉起了手中僅剩半截的長刀,那是勝利的宣言。

    唐憶目瞪口呆之中,文森特淡淡的嗓音響了起來。

    “看吧,現在我們需要那位美女了……菲利克斯輸的好慘啊……”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24 PM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十章 送別

見菲利克斯驟然間如此干脆徹底地敗北,唐憶一時間瞪大眼楮,吶吶地變成了結巴,沸騰的鼓掌與嘶喊聲中,紅發的朱莉安娜首先如炮彈一般的沖了出去,而在賽場另一側,一道身影挾著巨大的風壓與氣勢而來,卻是突然現身的芭芭拉,此後,克莉絲汀娜、芙爾娜等人紛紛沖了過去。由于賽前的約定,此刻裁判已經上場準備宣布 “幻火”隊的勝利,而在身邊,則只是文森特戲謔般的喃喃低語。

    “……這下就沒機會教訓那個愛德華了,菲利克斯一定很惋惜吧。”

    口中的語氣輕松無比,然而當唐憶轉頭過去看時,卻見文森特比他更為誇張地張大了嘴,驚愕、悲痛之情躍然臉上,片刻後,兩人保持著同樣悲傷的神情笨向正在做著緊急治療的菲利克斯,間或小聲地低語。

    “你們兩個在搞什麼名堂?”

    “為了以後的一些事情比較輕松而已,多個準備,少個麻煩……”

    “菲利克斯為了這件事居然連愛德華那個家伙也放棄掉了?”

    “是啊,雖然有些令人惋惜……”

    沒有了能與愛德華交手的機會,這大抵也是光神宮的設計,按照現在的比賽流程表,除非自己這個隊伍一路勝出到決賽,才有可能跟包含紫琉璃執掌者的戰神宮參賽隊比試,這次比賽質量很高,場場以一敵四根本不現實。這時為了某個原因而放下,倒也不足為奇。

    兩人跑到那被菲利克斯砸出來的大坑時,只見亂發地少年渾身是血,已然暈厥過去,以芭芭拉為首,數名治療師正在做著緊張的急救,朱莉安娜站在一旁呆呆地望著,眼中隱然有淚,唐憶皺了皺眉︰“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吧……”

    “放心吧。菲利克斯經歷過無數次這樣的陣仗了,他把自己保護得很好,看起來嚴重,但都是皮外傷。很快好的……”

    就這樣,陰謀與暗殺交織的混亂局面中,說來突兀,在所有熟人都沒做好準備的情況下。唐憶等人的隊伍陡然便離開了精英大賽的這個舞台,轉述給巴克那羅夏夫婦聽時,兩人的反應也有些錯愕,不過隨後便轉變過來。菲利克斯這人也不是百戰百勝地武神,遇上強敵會戰敗也是正常的事情,只要沒有大礙也就罷了。至于文森特菲利克斯兩人使詐故意戰敗的內幕。唐憶卻隱瞞了下來。

    不過。也就是在菲利克斯戰敗的第二天。一項秘密消息悄悄地從光神宮傳了出來︰就在三月二十七日,巴克那羅夏生日地那一天。在比索倫斯公國首都埃博斯,半獸人的蹤影第一次明確地出現在這片大陸之上,比索倫斯國王帶領軍隊英勇戰斗,然而終究不敵以獸族天可汗、智慧祭司為首的三十余名超階武力,一日之間,皇宮慘遭血洗,死傷數千。

    于埃博斯離阿特羅卡帝都的距離,這個消息在幾天前才通過光神宮最快地消息渠道傳過來,首先自然是做了封口的處理,然而由于事情實在太過震撼,只壓了幾天,便在高層中傳播開來。

    而在兩天之後,光神宮便通過正式渠道向各國代表公開了這件事,同時公布的,還有一項光神宮空間魔法師團的勘察研究結果︰半獸人這支精英武力地出現,事實上打開境界隧道時聖托亞便有了一定的警覺,後來昆恩堡的事情傳出,配合境界隧道開啟地魔法波動,光神宮才初步判定半獸人會有動作,在急速將消息傳往大陸各處地同時也派出了大量地勘察隊伍,如今已經初步確定,境界隧道的開啟地點是在大陸西南與蠻族交界地卡梅隆山脈,而如果要再次配合蝶宮魔法波動開啟境界隧道,並且要容納大軍通過,最近的機會是在兩年之後,地點同樣是在卡梅隆山脈北側十二公里的範圍之內。為了證實這些判斷,如今已經有兩隊擁有超階武力的主精靈隊伍被半獸人先鋒隊屠殺了。

    這個消息的公布,意味著與半獸人大軍第一戰的時間、地點都已經確定,由此以來,如今十七國聯盟做出的大部分協商也得進行改變和調整,也就是說,除了某些在任何情況下都能適用的經濟軍事措施,其余大多的針對半獸人可能進軍路線而預備做的防御要塞、據點,都得做出重新的規劃,而要做出這樣影響全盤的規劃,各國的代表基本上都得派人回國,做出更為細致合理的計劃後,才能將這次的會盟進行到底了。

    這樣的變故,使得談判再次進行的時間,要足足押後兩個多月,但總的來說,有了敵人的情報,總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半獸人前鋒踏足這片大陸的事情,被酌情發布于民間,三十多名超階武者的隊伍,如果能夠默契配合,是一項無比可怕的力量,然而既然還有兩年多的時間,如果聖托亞全力出手,配合整片大陸的武力,未必不能將這幫家伙殲滅在半獸人軍隊到來之前。據說光神宮也已經在積極聯系參與精英大賽的高手們,預備組成一支

    級強者組成的強大隊伍,對抗即將到來的威脅,這個而出,頓時民間的呼聲一片高漲。

    終于有了明確的目標,仿佛一切應付半獸人的反應都變得明確清晰起來。不過,就在民間積極動員的同時,唐憶等人就陷入了相對無聊的境地,中樞部的事情不再插手,精英大賽沒必要再參加,菲利克斯渾身纏著繃帶在養傷,文森特似乎也沒有什麼出門的打算,除了唐憶每天去一次王蛇之城又回來,一群人全都變成了不理世事的宅男宅女,每天窩在一起比賽當時貴族圈中一種比較流行地紙牌游戲。儼如現實社會中的退休老人或家庭主婦,每日里麻將牌九就是一天。

    然而無論如何,那是何等幸福快樂的一段日子啊,如果沒有橫亙在心頭的那些隱憂,那甚至是唐憶心目中最為完美的一段時光了,即便與當初跟小雪一塊的時光相比,恐怕都不會遜色。相熟的朋友們都在一起,每日里無聊地打打牌,開開玩笑。文森特的惡作劇、菲利克斯的笑話,芙爾娜輸牌之後被罰地笨拙舞蹈,克娜跑上跳下興奮的搗亂,暴風與怒加在可以看到的地方懶洋洋的打盹。小雪安靜沉睡。有一天晚上大家燒烤,互相表演節目,灌酒,最後喝得爛醉如泥。第二天一整天頭都是疼地,那是唐憶第一次喝成那種樣子……外界的一切都不必參與,一切都不用管,如果在數十年後還會有同樣的日子。那毫無疑問是最美麗的人生了。

    不過,那樣地日子里,偶爾出現的不和諧因素。也是有的。菲利克斯詐敗的那天。朱莉安娜在一旁靜靜地哭泣。然而在那之後,她卻與拉成了好朋友。當然。更準確地說法應該是拉儼然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兒媳人選,每天都邀請她過來玩,陪伴養傷的菲利克斯。

    然而每當這個時候,菲利克斯則往往是大喝著讓她離開,那並非是像以往那般罵過就算,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在這件事上,菲利克斯地態度相當認真,什麼惡毒地語言都毫不留情地說了出來。大多數地時候,朱莉安娜似乎都將他的話語完全無視掉,忙著跟大家打招呼,玩在一起,但偶爾也會有避不過去地時候,芭芭拉每次見到這樣的事情,都會大聲的斥責菲利克斯,並且要求道歉,此時的母子兩人,完全沒有平日里那種互相遷就的態度,往往便是爭鋒相對的大吵起來,甚至可以升級到彼此都面紅耳赤,聲嘶力竭的地步。

    以往眾人也曾經看到過類似的事情,當子女到了一定的年級,父母要求子女結婚,然後子女不滿意對象人選,大吵的事情也算常見。然而這時的吵架,卻委實有些詭異的氣氛在其中,這對母子平日里雖然也有斗嘴,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們的感情相當之好,而菲利克斯對于朱莉安娜不僅沒有惡感,某些地方甚至還很感激,至少算得上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唯獨這三人混在一起時,菲利克斯的態度就變得無比惡劣,芭拉則是異乎常態的堅決,至于朱莉安娜,卻也是打定了主意懶上菲利克斯,無論如何不肯走,卻也有一次,這對母子吵架之時,她默默地站在一邊聽著,默默地流出眼淚。第二天,眾人原本以為她受到了傷害,誰知道她又是若無其事地被邀請過來,無論怎樣被斥罵都是無動于衷。

    縱然這樣的態度稱得上死皮賴臉,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女人愛慘了菲利克斯,而菲利克斯趕她的原因也並非因為厭惡,于是不久之後,眾人也就接納了她成為朋友之一,偶爾菲利克斯再發脾氣,大家便群起而攻之,說些︰“她是我們的朋友,關你屁事。”之類的話,隨後菲利克斯也就沒了言語,但對上朱莉安娜時,卻總是沒什麼好臉色的。

    四月份的後半月,就在這樣的氣氛中漸漸過去,只是在四月底的時候,有一天從王蛇之城回來,途中遇上了黛西公主的車架。說是遇上,倒像是黛西公主特意在路上等著他。兩人下了馬車,支開僕從,在上一次去過的咖啡廳里坐了一會兒。時間是傍晚,夕陽西下,灑下滿街金黃的氣氛,鋼琴聲在咖啡廳中流轉,有很好的氣氛。

    “說起來,還有兩天就得回去了,大概兩個多月之後才能再過來。”坐下之後,這是黛西公主說的第一句話,此時的她穿著一件點綴綠花的白底長裙,布料柔和輕盈,雖然舉手投足之間仍然有種為將者的利落與英氣,但總的形象上來說,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呃,那麼……一路順風。”

    “謝謝。”黛西笑著點了點頭,喝了一口咖啡,隨後抬頭說道,“很厲害、真的很厲害……”

    “啊?”

    “我是說天下布武。”黛西明亮地眼光望定了他,贊嘆地搖著頭。“那次答辯會後,就一直沒怎麼機會說過話吧,不過……我為上次在這里說過的一些話而道歉,真的,我太過冒昧,錯得很厲害。”

    “呃……

    對方瀟灑磊落的態度,唐憶怔了一怔,隨後笑了起來什麼,老實說我很感動,你說的都是實話,如果沒把我當成真正的朋友。你大概是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的,我很榮幸。”

    “朋友嗎?”黛西喃喃地重復了一遍,“那倒未必哦,我是不清楚朋友什麼的。我和我哥哥那樣地,應該才算是朋友吧,對你,我可是當成對手來看待的哦。”

    “啊?對手?”

    “沒錯!”黛西點了點頭。“老實說,哥哥想要招攬你的那些話,現在看起來。應該是有些傻吧。但是在當時。可有大半都是我建議的哦,哥哥他說你生性淡泊。多半是不會這樣過到我們這邊來地,我還是讓他試試說一下。但是你拒絕之後,我倒是真正的放下了一顆心,總的來說,我把你當成對手了,你可別讓我失望啊,我會成為塞靈格最厲害的將軍,然後你在這里打敗什麼沃爾,什麼伊夫利特地,大家統領大軍,在半獸人的戰場上一決高低,怎麼樣,很令人向往吧?”

    唐憶的目瞪口呆中,黛西撲哧地一笑︰“呵呵,算了吧,嚇你的,斗了那麼多天地嘴,結合眾多的資料,我大概也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了,你大概對這些東西沒興趣吧,算啦,你能寫出《天下布武》那樣地東西來,我是沒什麼資格指責你了,但無論如何,我是只會把你當成對手,而不會當成朋友地,半獸人就要來了,或許有一天,你會感覺到責任之類地東西,在大家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呢,到時候,如果有可能地話,去塞靈格找我吧。”

    她喝了一口咖啡,唐憶依舊好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方才笑著點了點頭︰“嗯,如果有可能的話……不過,我是只會把你當成朋友,不會當成對手的,因為……如果真有機會,你就會知道,戰爭之上我其實一無是處。”

    “知道你很低調,但是這樣就虛偽了哦。”黛西翻了個白眼,“算啦算啦,人各有志,不過,你可以跟凱瑟琳夫人說說,經濟方面的協商,我們這邊不會有太多的改變了,一切會按照說好的進行,請她放心吧。另外,當然啦,我哥哥曾經對你說的那些話,隨時都是有效的,塞靈格的大門永遠為你開著。”

    “嗯,謝謝。”

    似乎兩人之前的來往都是為了公事,偶爾斗嘴,插科打諢,遠沒有今天這樣的正式,隨後便沒了什麼話說,靜靜地喝了幾口咖啡,唐憶驀地笑道︰“嗯,你就要離開這里了,也沒什麼好送給你的,這樣吧,為你表演我最拿手的東西,不過,可別又說我不像男人……”

    他說著,起身離座,走到咖啡廳里側的鋼琴前,與那琴師說了幾句,隨後琴師離開了座位,唐憶坐上去,輕按了幾下琴鍵,聲音隨著小型的擴音法陣傳了出來。

    “嗯……還有兩天呢,我的一位朋友黛西小姐就要離開帝都,在這里,將這首名為《送別》的曲子送給她,祝她一路順風……”

    隨後,輕柔而婉轉的鋼琴聲緩緩流瀉而出,咖啡店外夕陽如綢,在行人、街道間灑落滿地的彤紅,那柔和的歌唱聲便在這樣的光景中淡淡響起,繞出一片寧馨的氛圍,咖啡卓旁,身穿碎花白裙的女子雙手撐起下巴,靜靜地聆聽著。

    長亭外,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晚風撫柳笛聲殘

    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余歡

    今宵別夢寒

    ……

    “聽不懂呢……”不久之後,兩人站在夕陽落下的街邊,互相道別,“但真的很好聽,我會記得這首曲子的。”

    聽著黛西緩緩哼唱起方才的旋律,唐憶笑了起來︰“有時間的話,下次告訴你意思,還有哦,說出來別生氣……今天的裙子跟平時的你很不像呢,不過很漂亮。”

    黛西燦爛地一笑,拉了拉裙擺︰“哥哥跟我說的,女人應該學會在厲害的男人面前表現出柔和的樣子,而不是一味的針鋒相對……那麼,真的再見嘍。”

    走出幾步,黛西並出兩指在額頭上一劃,行了個標準的塞靈格軍禮,那一瞬間,唐憶發現她再度便回了那個英氣逼人的女將軍,即使是柔和的白裙,也無法改變這凜然的氣勢分毫……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十一章 爆發

主離開之後,各國的代表團中也先後有人回去,但仍的貴族留在了帝都,疏通彼此的關系,拉攏可用的人才,畢竟精英大賽還在進行,各國也有派出高手參加,總的來說,整個上流社會氣氛熱烈依舊,某些方面則輕松了許多,看起來沒有之前那般的緊張。

    四月五月之交,帝都的天氣已經明顯地轉熱,由芙爾娜動手,唐憶剪短了本已留長的頭發,結果受到一群人的嘲笑,一方面此時的貴族圈中默認的發型是長發加馬尾,另一方面芙爾娜的下手雖然利落,但這個時代短發屬于平民或者要方便做事的奴隸專有,還沒什麼漂亮的發型,黑發沿著耳際滑下,看起來有些銼,倒是適當地掩蓋了唐憶那種引人注目的出色外表,將氣質變得更為純樸了一些。

    每日里接觸特定範圍的人,做著類似的事,這一段生活稱得上深居簡出,凱瑟琳的事情很忙,但彼此見面時,仍是笑著打個招呼,說幾句日常瑣事,這樣的態度,只是為兩人之間增加了更多的疏離感,每每想到,唐憶便只能微微嘆息。

    偶爾在王蛇之城,也會遇見克諾恩、約書亞等人,言語之間看不出任何不正常的地方,沒有他人的幫助,唐憶也明白自己沒有私自探究的能力,只能默默地等著某一天爆發的到來。

    而在他涉足的領域,尼古拉斯的情況似乎又有反彈,這幾天病情陡然惡化。巴克那羅夏與弗洛都是憂心忡忡,他地妻子邦妮則只是默默地流淚,顯然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

    事情的終于爆發,是在五月七日的那天下午,由于尼古拉斯情況這幾天來顯得極不穩定,唐憶每天在這里的治療時間也隨之延長,這天從下午一直彈到傍晚,尼古拉斯渾身的痛苦才穩定下來,活動著酸麻的手指。唐憶去到一樓的客廳為自己泡了杯咖啡,小口小口地喝著,過得片刻,披著斗篷的邦妮也走了下來。只留下巴克那羅夏仍在上面為尼古拉斯壓住詛咒。

    長期以來,與這位披著斗篷地老婦人,唐憶沒有進行過多少的交談,這大抵是因為對方沒有多少交談的意願。並且,若有似無的,唐憶感覺這位老婦人無論對巴克那羅夏、弗洛還是自己,都有著一層近似敵意地隔膜。假如心中的推測成立。這樣的敵意是很容易理解的,因此一個多月以來,如果不是對方問話。唐憶也只是將接觸保持在禮貌地點頭上。然而。這一天下來,這名為邦妮的老婦人似乎有了些談話的意思。泡了一杯茶,隨後坐到唐憶前方的長椅上。

    “你……”虛弱而蒼老地嗓音欲言又止,也將正裝作不經意看風景的唐憶喚醒過來,一點頭,禮貌地說道︰“阿爾。雷撒督克。邦妮奶奶,你可以叫我阿爾。”

    “嗯,阿爾……你……”斗篷下滿是皺紋的面容中流露出一絲淡淡地笑容,“有二十歲了吧?”

    “嗯,有了。”

    “看得出來,巴克他對你很好,很少看見他對一個人這麼親切地,當然……你是個很好地孩子……”老婦人似乎很久沒跟人做過長時間的交談,說上一句,便停頓片刻,組織著詞匯,總地來說,大概要表達的意思是想知道他跟巴克那羅夏的關系,唐憶大概提起因為加百列的關系,因此與伊夫利特家產生交集,隨後,那邦妮也斷斷續續地說起一些有關于加百列的記憶,大抵加百列小的時候的一些瑣事,那時他與三大家族中的孩子關系都不錯,因此大人們也都喜歡他,那孩子從小聰明,很多孩子有事沒事總去找他幫忙雲雲。

    于缺乏與人交流的機會,邦妮所說的話不僅語句斷續,意思也是破碎難解,時而從這件事跳到那一件,令人很難餃接上來,然而在這之中,唐憶也聽出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出言詢問。

    “等、等等……邦妮奶奶,你剛才說,艾德里安先生……小時候很遲鈍?”

    “嗯……艾德里安?哦,是哪……那孩子從小做事就比別人慢半拍,腦子不好使,笨……他不怎麼合群的,什麼方面都沒辦法做得很出色……呃,不過那次、那次他從南方學商回來之後,做了好幾件聰明的事情,大家都很高興……但是在之後不久,我們就住到這里,不知道他的消息啦……”

    “從南方學商?”

    “啊,學商……是學商吧……”老婦人想了一想,“總之是跟著老師們去比特拉奧那邊,他……”

    這句話尚未說完,四周的空氣陡然間凝固壓下,唐憶身前的杯子“踫”的一聲爆碎開來,窒息的感覺只是停留短短一瞬,然而卻比上次費爾南多的壓迫更為深沉可怖,下一刻,唐憶抬起頭來,只見整棟大宅從兩米往上,所有的東西都已完全不見,四面巨牆的環繞間可以望見谷地上空被夕陽染紅的雲層,仿佛死寂的世界里,呼氣、吸氣,這聲音交替響起一次,原本該有的風力才陡然間飆射而起,房間里所有細小的物品都飛了起來,呼嘯著亂竄。有什麼龐然大物撞擊在外面的山壁上,引起震動久久不歇。

    “巴克……那羅夏——”

    猶如死亡一般的漆黑和凝重,唐憶身後的空中,一個蒼老而沙

    音響了起來。

    幾條碎布在飛舞間陡然繞在了唐憶的臉上,伸手揮舞幾下,唐憶才拿下布條,眼前有白光刷的閃過,令得他一下子定住不敢動,而在眼前,那老婦人伸來的手也陡然縮了回去,很顯然,她方才是想對自己干什麼,而被那道白光所阻止。

    “轟”的一聲,身側不遠地圍牆倒塌下去。唐憶這才來得及看清,一道裂痕筆直地從遠處延伸而來,如同切豆腐一般的斬破了牆壁,斬破家具,斬破地面,在自己與那老婦人之間劃出一條界線,拉往遠處的山壁——那是一道無匹的王蛇劍氣!

    呼氣、吸氣,無數的大小物品飛落在地下、屋外的草地、樹木上,然而即便是這樣的喧鬧。唐憶卻覺得連自己的靴子摩擦地面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緊張地轉身,一個被黑氣籠罩地身影站在後方的殘垣之上,偶爾在霧氣翻滾中。露出白色的衣角,那是尼古拉斯今天穿的衣服顏色。

    “還沒有完成,尼古拉斯,我們必須完成它。”巴克那羅夏那淡然地嗓音響起在另一側的山壁間。“還有,邦妮,你大可不必這麼著急的。”

    調整了呼吸,唐憶也大概了解發生了什麼事——尼古拉斯的病情已然好轉。這幾天來地異常狀況,恐怕只是為了弄亂巴克那羅夏的心神,而在此時對他做出最凌厲的偷襲!退後幾步。唐憶一把扭開門鎖。一推之下。整扇門都摔在了地上,從那搖搖欲墜的門框內沖出。側上方地山壁間被擊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在這深坑的內部、周圍,無數斷、家具等物瓖嵌其中,不時有山石或者房屋地碎塊崩塌而下,在草地上發出巨大地轟鳴聲。回頭看看,整座房屋都只剩下了兩米多地一截。尼古拉斯這一擊委實可怖,竟然將大半棟別墅連同巴克那羅夏一齊擊飛了出去。

    “你完成不了什麼,巴克!”黑氣縈繞中,尼古拉斯那沙啞深沉的嗓音響起來,“除了讓開路,你什麼都不必為我們做!”

    “恰恰相反,尼古拉斯。”巴克那羅夏地聲音從那深坑之中傳了出來,“除了讓你們出去,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們做。”

    “我們……我們不要再受你的憐憫……”這一聲虛弱的大嚷,卻是來自客廳之中的邦妮,“包括軟禁!”

    “哈哈哈哈……”山壁中陡然發出的大笑,震得四周的山石再一次的崩潰,同時也象征著受了一擊後的巴克那羅夏仍舊擁有著巨大的力量,“我們三個人從小玩到大,邦妮,你什麼時候看見我做出過妥協……時間還沒到,這並非憐憫,而是命令!你們非得留在這里!尼古拉斯,你也非得給我好過來!”

    “那麼你就為我們去死吧!”暴喝聲中,那彌漫的黑氣滔天蔓延,急著無比的凶戾直沖向山壁間的大洞,在那同時,一點耀眼的蒼白光亮也從坑洞間爆發開來巴克那羅夏的聲音響徹山谷。

    “也包括死!”

    王蛇之劍的細小光點突入吞天魔狼殺的滔天氣勁之中,只是黑暗一瞬,無數的蒼白劍氣猶如晨曦撕裂黑夜一般的噴薄開來,劍光從黑氣中射出,將那遮蔽天際的氣浪刺得千瘡百孔,隨後將黑氣的中心壓迫向另一側的山壁。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仿佛無數激光炮對準目標的一次連射,蒼白卻耀眼的劍氣從空中一直蜂湧向中心的深黑氣團,轉眼間,將所有的黑氣分割、剝離、吞噬,山壁不斷轟鳴、剝落,也不知在那眨眼間到底刺出了千劍還是萬劍,然而當白光終于斂去,一道身影炮彈般的飛落回地面,踉蹌退後十多米方才狼狽地停住,左手捂在小腹上,嘴角溢出鮮血,竟然是方才還大發神威的巴克那羅夏。

    另一方面,當一道身影從山壁上摔下,踉蹌幾步站定,唐憶這才看清楚尼古拉斯的樣貌,與那費爾南多有幾分相似的面孔,此刻雖然須發皆白、身上的衣服千瘡百孔、由于長期的病弱,身體也是骨瘦如柴,但他本身骨架極大,此刻只是顧盼間便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看他的臉色,竟比連日來憂心忡忡、此刻嘴角流血的巴克那羅夏還要好上幾分。

    眼見他沒事,邦妮連忙跑了過去,巴克那羅夏毫不在乎地抹去嘴角鮮血,長舒了一口氣︰“好了,你的惡魔詛咒終于清除,以後不會再有發作的可能,不過你的力量仍然被壓制著,出不了禁錮這里的魔法陣,但我可以保證,時間差不多了。你們很快就能出去!”

    “巴克……”扶著尼古拉斯,老婦人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巴克那羅夏嘆了口氣。

    “如果說到誰欠誰地,我欠你們的永遠都不可能還得了,但我本身就不在乎這些!你們也沒必要感激我,治好你的詛咒,只是為了證明加百列那孩子的正確!呵,現在證明……他果然是個天才……”

    三分惋惜,三分悵惘,說話聲中。老人拍拍唐憶的肩膀,轉身離開,片刻後,尼古拉斯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假如失敗了呢?巴克。一旦失敗,整個家族和國家都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你在二十多年前就不再同意卡洛斯的瘋狂,為何還要將這瘋狂延續到底!你真想看著你的家

    家陷入毀滅?”

    “呵呵。你第一次正面向我提出這個問題,所以……我想我也該正面回答你。”淡淡地一笑,巴克那羅夏轉過身去,“假如成功了……那或者該說是驕傲。假如失敗了……會是新生……”

    陡然發生的變故,使得唐憶身上也受到了幾處小小的擦傷,由于天色已晚。在巴克那羅夏的小別墅內吃過飯後。兩位老人邀請他干脆就在這里住下。唐憶也答應下來。

    晚上地時候,唐憶跟巴克那羅夏下期。弗洛則在一旁絮絮叨叨地編草墊。看得出來,巴克那羅夏此時的興致相當高漲,不時跟弗洛提起一些以前冒險的事情,大多自然是涉及到尼古拉斯與邦妮的,其中居然也毫不諱飾地說明了尼古拉斯與邦妮是沃爾家地人這一事實。聽著聽著,唐憶心中竟然有了一絲忐忑︰說得這麼明白,該不是要殺他了吧。

    假如以現在跟兩位老人的接觸過程來判斷,唐憶自然不會懷疑到這一點上去,然而結合巴克那羅夏二十多年前殺人如麻的行事作風,可能性就委實大大增加。也是,自己算什麼呢?利益上來說,自己已經為他們治好了病人,現在沒有了任何的價值,而又知道了那麼多重大地秘密,被殺掉真是不足為奇了。

    老人睡覺本就比較晚,唐憶也是跟著早早睡下,雖然一直沒什麼動手的跡象,然而躺在床上,唐憶忍不住輾轉反側,一時間覺得自己恐怕是死定了,一時間又覺得恐怕是在杞人憂天,而且兩位老人對自己一向很好,這樣想是不是太沒心沒肺了一點。就這樣半睡半醒間捱到深夜,忽然便有人敲門,朦朧中起身,竟然是起來叫他晨鍛的巴克那羅夏。

    “晨……呃,這個時候是不是太早了一點啊……”雖然沒有時鐘,但魔法地世界也有計時地裝置,看了看不過凌晨兩點地樣子,巴克那羅夏卻是一笑︰“就是要早一點,要帶你去看的東西有些遠,晚了就看不到了。”

    “哦。”這個跺一跺腳整個帝國都要動三下地大佬說話了,唐憶自然不敢反駁,心中卻胡思亂想︰看什麼,這個時候,又有些遠,到墳地看鬼火嗎?

    一方面覺得這位老人絕對不會傷害自己,另一方面又感到這樣的情況下,自己不死都沒天理,兩種心情夾雜在一起,感覺委實很奇妙,穿衣服時,巴克那羅夏又給他找來兩件厚實的風衣帶上︰唔,這是怕自己躺在墳墓里會冷,讓自己多穿兩件嗎?忐忑有之,戲謔有之,總之就這樣隨著老人出了門。

    出了小別墅,卻並非沿著離開的小路下山,而是轉入一旁的樹林,斜斜地向山上走去,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樹林漸漸消失,出現在前方的,是稍顯陡峭、怪石密布的山脊,這山脊一直延伸向上,星空之下,地勢陡峭,怪石堆壘,直上白雪覆蓋的奇蘭山頂。

    沒有帶任何攀援的工具,但好在唐憶也算練過了一些武技,運動起來,身體素質比一般人要好得多,這樣的山脊倒還難不倒他,另一方面,巴克那羅夏雖然沒有使用武技,如平常人一般手足並用的攀爬,但身手委實矯捷,偶爾遇到更困難的地方,也會返回身來,伸出大手拉上唐憶一把。

    就這樣爬過一個多小時,路程大約走了一大半,唐憶也已經將衣服加在了身上,更上方便漸漸有了積雪,寒風呼嘯,然而每當巴克那羅夏回身過來幫他往上方攀,唐憶心中都會不自覺地生出一股暖流,或許老人在暗中用功力幫他也是有可能,但最主要的,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回農村祭祖,當時那位執掌著大公司,日理萬機的爺爺便是這樣拉著他的手,幫著他攀上了很高的山峰,看到了很美的景色。

    如此走過了厚厚的積雪,到達那山峰的最高處時,一顆如同柳樹般的樹木出現在視線當中,這也不知道是什麼植物,竟然能夠在山頂這樣酷寒的地方,如此茁壯的生長,此刻正是黎明前最後的那段黑暗時刻,看不清樹木的真實面貌,然而從這里向下看去,王蛇之城、帝都主城、魔狼堡……整個帝都範圍盡收眼底。到了這個時候,所有的地方燈光都已經暗淡下來,偶有光芒閃爍間,便如同月光灑于江面上的粼粼光波,一種清冷寂靜的美麗。

    撫著那顆大樹的主干,巴克那羅夏凝視半晌,隨後竟就那樣坐在了樹下的雪地里,靜靜望著下方的景色。唐憶站了一會兒,也跟著坐下,他身體一般都儲存著火系的魔法力量,雖然仍舊能覺得寒冷,但對身體其實無礙。

    一老一少就那樣靜靜地坐著、看著,不一會兒,第一縷晨曦從兩人後方的山脈噴薄而出,帶著歡欣卻柔和的生機,投射過來……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25 PM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十二章 過往

當那跨過遙夜的第一縷日光投射在這雪風呼嘯的奇蘭回過頭去,才發現如同置身于七彩的夢境一般,千萬有如冰晶般剔透的的柳條、細葉將那乍然降臨的光芒折射出千萬彩霞,輕盈流轉間,身後仍是深沉的黑夜,而隨著這第一縷光芒的綻放,片刻之後,朝陽的光輝越過奇蘭山,向著康河盆地上空推展開去,那是唐憶第一次看見如此清晰的日夜邊界在大地之上延伸。

    驀然間出現的瑰麗景觀,使得唐憶幾乎連呼吸都為之忘卻,片刻之後,身邊的老人手扶著那奇異柳樹的樹干,笑著說話。

    “那年八月,加百列七歲的時候,帶著他爬上這里,種下的這株卡其冰樹,轉眼間,樹已經這麼大,我也老了……”老人祥和的一笑,隨後說道,“當時加百列在這里許下了一個心願,你能猜到是什麼嗎?”

    “呃,猜不到……”

    “呵,也算是小孩子的願望吧,當時我帶著他來這里,看到了美麗的日出,他很高興,當場跟我說,他往後會很努力很努力地學習,要讓伊夫利特家成為大陸上第一的家族,站在所有人都無法企及的頂點,成就不世的輝煌。”

    “啊?”

    眼見著唐憶一臉錯愕的樣子,老人爽朗地大笑了起來︰“跟你印象中的加百列相差很遠?”

    “呃,其實……”唐憶遲疑半晌,“其實想想……倒也不是沒可能……”

    “哈哈……其實。出生在三大家族這樣的世家之中,沒有這樣想法地人才算得上稀奇吧,對于阿特羅卡家來說,希望能夠順利瓦解掉其他兩大家,對于伊夫利特和沃爾,便希望擊垮對方,最終甚至取皇族而代之,區別在于,在某些地方。某些人,將這樣的想法說出來,並且付諸實際,而大多數的。應該便只是將這樣的想法留在心里,只當作午夜之時一個華麗的美夢……”

    “對于伊夫利特家來說,表面上看起來風光,權力和聲望達到了頂點。足夠與皇族平起平坐,但事實上,卻是一種很可怕的畸形狀態,阿爾。你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嗎?”

    微一沉吟,唐憶點了點頭︰“掌權者不會容忍這樣的存在吧。”

    “是啊,所以才說是畸形……”老人點了點頭。“如果伊夫利特與沃爾在實際層面上是屈于阿特羅卡之下。那麼讓兩大家族互相制衡。維持住這樣的狀況不使任何一方坐大,不使平衡陷入崩潰。便是皇族最重要地考驗。然而在這四百年間,表面上這個國家以阿特羅卡為首,然而說起實際的影響力,伊夫利特、沃爾兩家與皇族根本就是相差無幾,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三大家族這樣的三角平衡狀態竟然維持了四百多年,時而穩固時而動搖,好幾次甚至到了分裂地邊緣,但總是差了最後那一步被挽救過來,如果在知情人看來,這個國家能夠免于分裂,與其說是辛洛斯的仁慈,倒不如說是因為惡魔的古怪樂趣而產生的一個玩笑……”

    嘆了口氣,老人俯瞰著晨光之下地帝都︰“四十八年前,我十二歲,總喜歡爬上這里看日出,那時我還有一個名叫卡洛斯的,曾經很可愛的弟弟,我們在這里立下誓言,有一天要振興整個伊夫利特,讓家族打敗沃爾,取代阿特羅卡,結束這三分的狀態,當時或者只是孩子在大人激勵下地一時笑語,不久之後,因為某些事情,我認識到了局面的復雜,甚至認為這樣的願望有些可笑,然而,就是這樣地一個願望,卻直接影響了卡洛斯地一生!”

    “說起來,卡洛斯在歷代天才輩出地伊夫利特家,算是很不起眼的一人。當然並非加百列那樣地不起眼,加百列小的時候看似平凡,但實際上鋒芒畢露,所有的人都喜歡他便是事實。然而卡洛斯屬于那種毫無鋒芒的人,智慧、武藝都算不上出眾,然而他心思縝密,性格堅毅,如果說一般人能夠用三天掌握的東西,他基本上需要三十天,甚至也因為這樣而被罵做了笨蛋,然而如果在三年之後,與他同時起步的任何人,都別想再跟上他的進度,這樣的心性,後來便造成了許多稱得上瘋狂的奇跡。”

    “他十七歲那年,邂逅了那位最難看的主精靈,後來被成為‘靈魂大師’的奧格羅斯,對于奧格羅斯在靈魂魔法上的修為很是佩服,隨後兩人便一起展開了這方面的研究,同樣在那年,為了搜集和考證,他加入了我與弗洛、尼古拉斯、邦妮他們組成的冒險隊,這一次在大陸上游歷整整五年,五年之後回來,我接任伊夫利特家主,而後擺在我面前的,是由卡洛斯完成的、一本無比龐大、縝密的計劃書……”

    “十多年了,曾經的夢想早已淡忘,不,或者不該說是忘了,沒有忘,但是明白現實的復雜之後,我的的確確地放下了這個夢想,一個家族要斗垮另一個家族,成功率其實很高,然而無論如何,伊夫利特的力量絕對不足以打敗其余兩家,一旦這個三角平衡的一角被打破,其余兩家必將毫無緩沖余地的對上,這也是這個平衡足以保持四百多年的原因……然而就是在這樣的局勢下,卡洛斯卻不遺余力地針對這件事做著思考與計劃,從許下願望的那一刻開始,就從未淡忘,而最可怕的是,假如按照他的想法來做,或許真的能夠成功……”

    “那是難以想象的龐大計劃,是涉及阿特羅卡由帝都至地方的十二個軍區,十九個行省,一百六十三座大城由大局到細節的全盤篡位計劃,算計的範圍甚至囊括主精靈、光神宮在其中,對于那本計劃。我們進行了無數次的推演與計算,最後得出地結論是︰可行……假如世界上有一場關于謀逆知識的大比拼,卡洛斯無論

    到實際都會是第一名……”

    “當然如果真的提到實行層面,很多東西都無法控制,就算卡洛斯事先設置好了無數的後招與計劃,都會有超出預想的東西出現,譬如說半獸人的進攻……但無論如何,在當時,我們決定將這個計劃付諸實際。唯一要等待的,便是惡魔詛咒的成功……”

    “三十年前奧格羅斯與席娜菲發生意外,但終究殺出重圍,此後的幾年間。奧格羅斯與卡洛斯一直在完善惡魔詛咒,二十多年前那場巨大地變亂,其實最主要的,便是為了對惡魔詛咒進行大規模的生體實驗。精神上的東西很奇怪,如果只是將人抓來,那麼實驗結果很可能出現偏差,因此。他們聯系了無數瘋狂地精神法師到處進行詛咒,此後引來了光神宮的清洗,歷時整整六年。”

    “阿爾。因為伊芙姑娘的事。你不是一直在追查那次惡魔詛咒的根源嗎?現在你知道了。歸根結底,那是因為我……你地那位朋友。文森特殿下母親的死,實際上也該歸結于我的身上……”

    巴克那羅夏的注視中,唐憶只覺得心口受到了重重地一擊,一時間全身僵硬冰涼,張著嘴卻說不出任何話來,某種聲音哽住了喉嚨,片刻之後,他艱難地說道︰“那麼……後來呢?”

    巴克那羅夏淡然一笑︰“然後你也看到了,惡魔詛咒開始不久,尼古拉斯與邦妮知道了一部分的事情,他顧念舊情,約了卡洛斯出去試圖說服他,而後被秘密地當成了對武者惡魔詛咒的第一個實驗品,得到了初步地數據之後,卡洛斯……不,主事者應該說是我才對,因為害怕他們將事情說出,派出了極為精銳地一支隊伍對他們進行絞殺,毒藥、偷襲輪番上陣之後,尼古拉斯遭到了重創,邦妮逃脫,但一身武技被廢,兩年之後,我們才找到了幾乎已經瘋掉地她……”

    “可……他們沒死……”

    “是啊,他們沒死……”巴克那羅夏眼中閃過濃重的悲哀,喃喃低嘆,“後來……便是你看到地這樣,他們被囚禁在那個山谷之中,直到現在……”

    雪風呼嘯之中,老人沉默片刻,開口以淡然的語氣繼續說了下去︰“然後是二十一年前,加百列游歷歸來,跟我說了某些事情,試圖讓我放棄那個計劃,當時卡洛斯並不同意,我們便繼續進行下去,在那期間,卡洛斯不斷完善詛咒,而加百列則對應地做出逆推,大概一年的時間里,起了幾次小沖突,這才是加百列後來與芭芭拉搬到丹瑪的主因,但這個原因,恐怕芭芭拉本人也不知道……”

    “三年之後,詛咒其實仍然未有得到完善,昆恩堡的那件事情傳來,有一封信也同時傳到了我的手上,當時在昆恩堡,加百列察覺出大量半獸人的異動,但周圍的人大多數都不肯相信他,做好了孤軍奮戰準備的他便寫了這封信過來,即使在最後,他也未曾忘記勸阻我們進行這場計劃,並且說惡魔詛咒的逆推即將完成,犯下的錯誤,便要得到補救。死訊傳來之後,補救是無從進行了,但我回想起這些事情,于是決定終止整個計劃,卡洛斯不同意,于是我放下整個家族,退居幕後……但一年之後,卡洛斯便死了……”

    “一直以來,這個龐大的計劃就是卡洛斯生命中的全部,他如同燃燒整個生命一樣投入到這個計劃之中,四十多年的時間里,他沒有妻子、孩子,甚至沒有自己一般的瘋狂燃燒,然而在我決定退出的兩個月後,雖然所有的資源都被移交到他的手上,他依然是那樣,突然就一病不起,或許是太多次詛咒的反噬拖垮了他的身體,但無論如何,一年之後他也死了,留下的屬于他自己的東西,僅僅是小時候的一本日記,那時他剛剛學會寫字,一本釘得很厚的羊皮本子,每天歪歪扭扭地寫一句話,在我們立下心願的那天,這樣寫著……”

    “今天,和哥哥一起去爬山,一起立下了一個心願,我會永遠記得的……兩個人共有的夢想,才是夢想……”

    “後半句話,是他在病重時加上去的。”

    聽到這里時,唐憶的心緒一片混亂,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不自覺的,卻是一句︰“但是……還沒有結束,是吧?”

    “呵呵……當然不會結束。”老人一笑之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唐憶的身體頓時便下意識的一僵,“卡洛斯去世之後,克諾恩、約書亞、拉斐爾這幾個孩子得到了那本計劃書,這些年來,一直針對局勢做出調整,希望能夠完成他們叔叔未曾完成的事情,每次看到他們,便仿佛又看到了卡洛斯一樣,一個人的生命能活多長,一個夢想能延續多久……或許當克諾恩他們失敗了之後,又會有人再拿起這本計劃書來,為了自己的目標而做出修改,付諸實踐吧,人就是這樣一代代的延續下去,不止**,還包括靈魂,不是嗎?”

    “擁有著自己的夢想,並且義無反顧地為之戰斗、燃燒,當一段生命燃盡之時,也有下一段的人生繼續發出光亮,但是……人們說起我時會怎麼樣呢?如果是中肯的說法,那個背棄了自己的夢想,背棄了自己的國家,背棄了自己的兄弟,背棄了自己的朋友,背棄了自己的孩子的人……”

    晨光之中,那白袍在風中獵獵飛舞,說這段話時,他背負著雙手,以一貫矍鑠挺立的姿態望向遠方,語氣柔和淡然。然而在那對雖然年老卻依舊如同鋼鐵一般的雙肩之上,到底承載了怎樣巨大的重量呢,望著那個背影,唐憶心頭忽然便興起了這個問題。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十三章 小愛

石門的時候,唐憶幾乎還有身處于另一個世界的感然的感覺,就連夏日正午日光的直直炙烤都無法減少一絲半點。

    站在街上回頭望去,巨大的城牆依舊巍峨莊嚴,清新翠綠的藤蔓和覆蓋其上,透露出柔和而自然的生機,上方的主堡之中隱約可以見到工作的僕人井然有序地活動,莊嚴的王蛇巨像屹立于山巔之上,俯瞰著這座雄偉奇絕的堡壘城市。唐憶想起初次到這里來時對于主宰這里的這個大家族的想法︰巴克那羅夏夫婦待人慈和,克諾恩低調和善,約書亞癡情而有禮,拉斐爾文質彬彬,被這樣的一群人統御下的家族,卻被稱為大陸最瘋狂的一家,委實太令人難以相信,即便是有,恐怕也只是如同加百列那般英雄式的瘋狂吧。

    然而到了現在,這個想法終于全盤崩潰。

    動叛亂、取代國王、惡魔詛咒……這個龐大驚人的計劃在幾十年的延續過程中,到底已經犧牲了多少人的性命,在二十多年前的光神宮大清洗中死的人姑且不論,自己也不會為那些自己全不認識的人去操心,可想到伊芙……不可原諒嗎?曾經是這樣想過的,可到了現在,自己卻不知道該向誰去討還這筆債了……

    克諾恩等人只是加百列死後才接下這個計劃,伊芙的債,算不到他們的頭上,至于向巴克那羅夏……那是連白日夢都不可能做到的東西,況且直到現在。自己都有些疑惑……真地是……完整的走出來了嗎?

    “……靈魂上的東西無比奇妙,加百列以那樣的方式融入你的身體里,雖然你不清楚,但我們都能看出來,你的身上,帶有了他的一部分,潛移默化中,他的影響會伴隨著你一輩子,所以。雖然對阿爾你來說並不尊重,但我和弗洛,都是將你當成了他的延續,延續他地靈魂。延續他的夢想,一如克諾恩他們延續了卡洛斯……”

    “……當初的加百列,盡著自己最大的努力來改變這一切,希望能夠挽救可以挽救地東西。即使與最親的族人、家人作對也是義無反顧,同樣的,阿爾你也有作為選擇的權力,默默地看著。或是出來阻止這一切,能夠像加百列那樣地戰斗下去,才是我們最希望看到的東西。也是我跟你說清楚這一切的目的……”

    回想起巴克那羅夏在雪峰之上最後跟他說地那幾段話。唐憶不自覺地攤開雙手。在日光下久久地審視著,加百列……盡管只是短短幾天的相處。卻是唐憶人生第一次感受到那樣強烈綻放的人格魅力,對著自己厭惡地東西始終倔強地、孤獨地戰斗,付出了生命也從未言悔,所謂浪漫主義地極致,或者就是這樣地行為了吧,自己真能成為那樣的人嗎,自己這樣孱弱地身體里真的溶入了那個靈魂的一部分不成?無論如何都覺得難以想像。

    另一方面,不止加百列,那位已經死去的卡洛斯的執著,克諾恩的執著,約書亞的執著,拉斐爾的執著,乃至整個伊夫利特家族的執著,如果拋卻善惡的觀感,那種人性之中最為璀璨閃亮的地方也正是最能打動自己的東西,瘋狂嗎?自己並不認為,多少人能夠一輩子這樣執著地去完成一件事呢?自己可以嗎,只是想想,唐憶都會為之戰栗。

    而在此之外,自稱著“背棄了自己的夢想,背棄了自己的國家,背棄了自己的兄弟,背棄了自己的朋友,背棄了自己的孩子”令他感到無比的崇敬,縱使有著無敵的力量,也無法改變一個又一個的悲劇與遺憾,在他雙肩上所壓下的那種重量,沉重的宿命感……歸根結底,一切只能歸結于命運……

    那麼立場呢?這樣的局勢下,自己倒底該選擇如何的立場,巴克那羅夏之所以會跟自己說這段話,必然是已經察覺到了中樞部的異動、自己這些天來的煩躁,然而在他說的話中,雖然坦白了往日的因由,但對于目前局勢的真正情況,卻是只言半語也沒有透露,況且即使往日的那些東西,他說的也有所保留,譬如說加百列向他說了些什麼事,因而讓他放棄掉整個計劃,也只是一語帶過,自己唯一能夠掌握的情況,恐怕就是中樞部的某些異動已經暴露這件事。

    想著這些事情,回到帝國大道時,已經是吃飯的時間,凱瑟琳據說也是昨晚一整晚呆在皇宮沒有回家,對于這些事情,克娜絮絮叨叨地抱怨了好久,唐憶隨口打聽,卻只聽說昨晚發生了什麼大事,至于具體情況,克娜語帶抱怨地說起時,唐憶反到沒有聽清楚。午後不久,面有倦色的凱瑟琳方才回來,唐憶過去找她,進入房間,只見凱瑟琳雙手撐著額頭,抬起頭來看了他好半晌,眼中滿是濃濃的苦澀。

    “我泡杯茶給你。”兩人對視半晌,唐憶首先說道。隨後凱瑟琳點了點頭︰“謝謝。”

    “那麼……怎麼搞得這麼累的?”

    “呵,昨晚沒睡覺……”凱瑟琳輕聲回答,卻明顯有著敷衍的意味,事實上這個問題也不必多說,唐憶點了點頭︰“聽克娜說出了件急事?”

    這個問題一出,房間里的氣氛頓時便變得有些奇怪起來,凱瑟琳怔怔地半晌,方才有些苦澀地說道︰“出事了……阿爾,光神宮出事了,你不知道嗎?”

    神宮?出什麼事情了?”

    “昨天晚上神殿來了新的白衣主祭,伊斯特羅秘練禁忌之術,據說事情暴露,已經連夜逃跑,不出三天,恐怕整個帝都都會貼滿告示宣布他是異端,同樣的,艾倫妮塔小姐行事我行我素。只憑一己好惡,在諸多事件上處理不當……”

    “不是吧?”凱瑟琳話還沒說完,唐憶已經訝然出聲,凱瑟琳偏過了頭,淡然道︰“當然是書面上地理由,但有幾件事的確算得上是證據確鑿,前任白衣主祭凱德羅伊于巨神兵一事中喪生之事遲遲未有調查結果,另一方面,巨神兵孵化之後的情況未有做出妥善處理……”凱瑟琳頓了一頓。深吸了一口氣,“那位白衣主祭一抵達帝都,便立刻向皇室遞交了正式的通知,要求我們交出……你……和小雪……”

    “ ”的一聲。茶壺在瓷盤上重重地踫了一下,唐憶深吸了一口氣︰“那麼……我和小雪得離開了,還……還來得及嗎?”

    “不、不必。”凱瑟琳搖了搖頭,“簡單來說。伊斯特羅與艾倫妮塔在主精靈里失勢了,你們……無非是一個藉口而已,我已經發文回答絕無此事,他們只是想伊斯特羅和艾倫妮塔下台。如果處理得當,他們也不會咄咄逼人的……”

    “真的不會添麻煩嗎?”

    “放心。”凱瑟琳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對了。你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說嗎?”

    “嗯。先喝茶吧。頭還痛嗎?”

    將茶杯在她的面前放下,好半晌。凱瑟琳又是一笑,走到一旁一張長椅上躺下,靜靜地閉上了眼楮︰“麻煩你了。”

    “小事而已。”輕輕一笑,唐憶在她身後坐下,雙手捋開烏黑地長發,按上光潔的額頭,醞釀片刻之後,他開始轉述起巴克那羅夏的說話內容來。

    “……原來……已經策劃了幾十年了嗎,難怪……”許久之後,房間里傳出凱瑟琳幽幽的聲音,“他這樣跟你說,該是向大家攤牌了,局已經布好,遮遮掩掩也沒有了意義,幾十年來,他們局部了整個帝國,我們能夠反應到地,卻只有帝都的範圍,而且還是倉促應對……”

    “也不是沒有機會吧。”唐憶手指輕柔她的眼瞼,逼著她將眼楮繼續閉上,“半獸人的入侵應該算是他們最大地變數了,只要帝都的形勢壓不下來,接著如果爆發成全國性的叛亂,整個帝國的局勢就會亂到極點,這樣地事情,光神宮那邊是一定不會允許出現的,況且他們是叛亂的一方,被打壓地一定會是他們,這個道理,巴克那羅夏他們也都明白。”

    “嗯,我也明白……可目前地情況下,整個帝都地局勢,我們根本就把握不住,就算沃爾家對伊夫利特的計劃發現較早,他們這段時間地反應,同樣處于被動,如果再加上那位老爺子,他只要一出手,就能夠奪走帝都里任何一個人的性命……很困難啊,阿爾……”

    儼如夢囈般的柔弱語氣,象征著凱瑟琳的確已經陷入某種無措的境地當中,其理由……大概是因為伊斯特羅的突然失勢造成,他們之前有什麼約定之類的東西嗎?唐憶心中略加思考,片刻之後,他遲疑著說道︰“其實……從巴克那羅夏的話里,我覺得恐怕還有挽回的余地……”

    “不會了。”凱瑟琳閉著眼楮搖了搖頭,“那位老爺爺做起事來,不論對錯,只要是決定了的事情,絕對會義無反顧地做到底的,除了加百列的死造成的後果之外,他這輩子恐怕不會放棄任何事情的……”

    “但也是加百列的原因讓我覺得有可能這樣……加百列為了說服老爺子放棄掉那個計劃,曾經說了一些什麼事情,而即使到現在,對于克諾恩他們的計劃,他應該也是不看好的,在山頂上的時候,我曾經試圖用半獸人入侵為理由來說服他阻止這一切的發生,當時,他說了一句話……”唐憶頓了一頓,“我記得很清楚,恐怕永遠都忘不了。”

    “嗯?”凱瑟琳睜開眼楮回過頭來,表情天真而疑惑得像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女孩。

    “呵,他說……為他們創造出最好的條件,讓他們毫無後顧之憂地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做出努力,當他們失敗的時候,出來為他們收拾好殘局,這樣子,不是身為父母應盡的責任嗎……”

    那件事之後的幾天里,唐憶依舊每天去到王蛇之城。這主要倒是巴克那羅夏地要求,尼古拉斯的詛咒表面上雖然清除完畢,但具體會不會發作,還是未知之數,畢竟這是全大陸第一次治好惡魔詛咒的病例,具體情況如何,觀察幾天總是好的。

    每天照舊在這里吃一頓午飯,巴克那羅夏與弗洛兩位老人依舊如往常般親切,幾天前才在唐憶面前透露的驚天秘密。在巴克那羅夏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時常談起的,卻是有關太極的一些話題,譬如說人生往往會走成一個圓之類的。有一次老人也感嘆道。假如讓他早二十年明白這些東西,一切或許就會……

    說到這里,他搖了搖頭跳過了。

    有時候唐憶也實在會懷疑,這麼大地事情

    西不多,可尼古拉斯呢,若是尼古拉斯讓自己傳話出去什麼的,他就真地毫不在乎?這到底是信任自己絕對會站在他的那一邊還是別的什麼?雖然尼古拉斯的確沒有讓自己傳任何話出去……

    同樣地疑惑。在不久後發生另外一件事時,就變得更加濃重了一些,那是在離開王蛇之城的時候。習慣了一個人走上幾步的唐憶沿著堡壘中一條主街道緩緩下行。某一刻。忽然有個聲音在前面響起︰“我叫羅杰,姓伊夫利特。老實說,我覺得這個姓氏對我來說是一個恥辱……那麼,小姐,幾天晚上我們有個聚會,為了慶祝……”

    不遠處的那個聲音,唐憶印象頗為深刻,當日與海茵在小草居地時候,這群家伙跑進來收保護費,雙方還曾經干過一架。而眼前的情況,簡單來說便是這一群人攔住了位美麗的少女,強要她今天晚上去參加某個宴會,那女子自然是不願意,于是這段路上便頓時熱鬧了起來。

    “我、我不去……你們讓開,讓開啦,再不讓開我不客氣了哦……”

    此刻被攔住地那名女子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天真地樣貌中似乎還帶著幾分稚氣,兩條長長地烏黑馬尾一直垂到大腿處,生起氣來,臉頰隻果般彤紅,煞是可愛。而最為引人的,卻是她那雙修長地大腿,身姿卓美,亭亭玉立。見她揚起拳頭做出要出手的樣子,那羅杰為首的眾人頓時笑了起來。

    “別客氣別客氣……小姐,你不是說你們是馬戲團的嗎?我們宴會上需要一支助興的表演隊,憑什麼你接別人的表演,就不接我們的?這樣可不對哦。”

    “我、我們現在是來游玩的,不開場!”

    “馬戲團哪有你們這樣做的……”

    之後,幾人便在那里爭執了起來,這樣的事情,唐憶原不想管,然而正當走進,其中一人卻陡然發現了他,慌張中招呼眾人回頭看來,唐憶嘆了口氣︰“上次說過別讓我再看見你們,又在這里欺負人了?”

    “你、你別囂張!”這群人雖然仗著是伊夫利特家的人橫行霸道,但本身修為都很弱,唐憶上次以一敵眾都能勝出,這次那羅杰說話,便沒了上次的底氣,“哼,我們這次還有事,有種把你的名字報上來!下次,下次……”

    “阿爾。雷撒督克。下次怎麼樣都行,隨時等著你們。”這幾天盡是些無能為力的事情,唐憶也頗為郁悶,這時遇見了打得過的人,便如同**要爆炸,言語間便有些強橫,跟這幫家伙打上一架倒也無所謂。

    他心中有了這樣的想法,但對方只是聽了這個名字,臉色立即變得煞白︰“阿、阿爾。雷撒督克,寫、寫天下布武的那個……”

    當初的那次申辯會,中樞部宣傳得頗為到位,此刻一聽了這個名字,那群人便忙不迭地閃人,然而震驚歸震驚,場面話總得留下一些,隨後便聽那羅杰說道︰“哼,阿爾。雷撒督克又怎麼樣,等到幾天之後我們伊夫利特取代了……”

    話說到這里,頓時便被身邊的一人打斷,大概是某人做過警告,不許亂說之類的。然而聽了這句話,唐憶卻是無比疑惑,聽他言語中的意思,分明就是知道了伊夫利特家在不久之後便要有大動作,然而怎麼可能,如此重要的事情,克諾恩那些人為何會弄到這樣的家伙都知道的地步?到底他們是完全不在乎事情透露還是干脆的自暴自棄了?

    心中正想著這些事,衣袖忽然便被人拉了拉,回頭一看,之間方才被騷擾的那名可愛少女正仰起頭來看著他,雙眼之中閃著崇拜的小星星。

    “阿爾。雷撒督克?寫《天下布武》的阿爾。雷撒督克?你真的是阿爾。雷撒督克嗎?真的真的真的嗎?”

    “啊?呃,是、是啊……”

    “好厲害哦!”那少女當場便興奮得跳了起來,“我看過你寫的《天下布武》了哦,好厲害好厲害,我好崇拜你啊!你給我簽名好不好?簽名簽名簽名……”

    “啊……”眼見少女一副狂熱的樣子,低頭在一只造型奇特的獸皮包裹中拼命尋找著東西,唐憶的表情當時便有些扭曲,片刻之後,那少女略有些沮喪地抬起頭來。

    “筆不見了……怎麼會呢,我明明買了回去給小敏特爾的啊……”

    “呵呵、呵呵……筆不見了,以後買一支就行了啊,小妹妹……”

    勸說的話還沒說完,但見少女眼中一亮︰“小妹妹!你叫我小妹妹嗎?那我叫你大哥哥好不好,我以後就都可以跟別人說,寫《天下布武》的那個人是我的哥哥了,你都不知道,那幫傻瓜有多崇拜你……”

    “呃,好、好的。”

    “耶!太好了,一定會羨慕死那幫人的……對了,哥哥,我叫小愛哦,你叫我小愛或者小妹妹都可以。對了,我想到要怎麼簽名了哦。”那名叫小愛的少女發辮一晃,露出甜美可人的笑容,隨後,將雪白的左邊臉頰抬高在唐憶的眼前。

    “吶,哥哥你親我一下吧,我以後就都不洗臉了哦。”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31 PM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十四章 光神祭

墅之時,唐憶明顯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

    “怎麼啦?被女人騷擾了?”客廳之中,手臂上仍然綁著繃帶的菲利克斯正用一把其長無比的利刃修剪著手指甲,見他進來,感興趣地問道。

    “呃,呵……也沒那麼恐怖。”唐憶笑著搖了搖頭,從桌上拿起杯子喝水,“遇上個很有趣的陌生人而已……”

    “女人?”

    “唔啊……”

    “喔,又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要開始了。”揮舞著長刀,菲利克斯搖頭感嘆,“對了,後天是光神祭禮,外面會很熱鬧,我們一塊去約會吧。”

    “噗”的一聲,唐憶將口中的水噴了出來︰“不、不是吧?你說什麼!?”

    “別那麼大反應好不好。”菲利克斯無奈地攤了攤手,“你也知道,朱莉安娜那個女人聽不懂人話的,我老媽目前也在這里的添亂,如果要讓她們知難而退呢,我打算自己找個人算是比較理想的辦法,那麼……你也知道的啦,目前也找不到合適的人,本來芙爾娜是個很有競爭力的人選,可是那是你馬子,又對你癡迷到爆,我說把她搶過來肯定不現實,伊琳娜呢,我又懶得去理她,想來想去,我們關系那麼好,說你男女通殺恐怕也沒什麼不可能,所以我想……”

    “踫”的一聲,一杯水扔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唐憶滿臉啼笑皆非,搖著頭向後退︰“我明白你最近很煩惱。但是兄弟,保持理智,如果你真的火氣大,多喝水,相信我,我絕對沒這方面地傾向,做戲也沒人會信,別人只會笑死,你干嘛不去找文森特……”

    “呃。開玩笑吧,你也知道文森特那麼粗獷樸實,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嘛,喂喂喂……別走那麼快啊。是不是兄弟,又不是叫你在自己身上插兩刀,幫個小忙也不行……喂……真有愛啊……”

    待到唐憶的身影消失在門後,菲利克斯方才遺憾地感嘆幾句。繼續修剪起指甲來。過得不久,他驀地坐正了身體,長刀放在身前的桌上,拿起水杯一飲而盡。略帶些稚氣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苦悶表情︰“這樣說起來,真得自己解決了?”

    菲利克斯在令人心煩的事情中苦苦思考時。一場殺戮。正進行在王蛇之城的某處暗巷之中。肆意流淌的黏稠血液。被撕碎成片地**,恐怖的尖嚎。最後的夕陽天光渲染之下,羅杰。伊夫利特望著那緩緩走來的恐怖身影,顫抖地身影緊貼著身後的牆壁,癱倒在地,胯下由于失禁產生的臭氣與血腥的氣息混合一體,凝出難以言喻地驚恐氛圍。

    “嘖、嘖嘖……”仿佛在吃著無比香甜的事物一般,那微有些矮胖的身影舔舐著指尖染上的鮮血,帶著猙獰笑容地臉龐驀地在羅杰的眼中擴大,“我叫甦萊,你呢?”

    “啊啊啊啊,我、我、我……我叫叫叫叫叫叫……羅、羅羅杰……”

    “羅杰……”嗓音低沉,微帶沙啞,“伊夫利特?”

    “啊啊啊啊,是是是是……我、我是伊夫利特家的人,我、我地叔父在伊夫利特家有很、很高地地位,你、你們……放過我……求、求求你們……”

    “死死死死……死心吧……”名叫甦萊地胖子學著他結巴的樣子,“你知道你今天冒犯了誰嗎?”

    “阿,阿爾。雷撒督克……”羅杰恐懼地大哭起來,“我不敢了,求求你,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

    “呵,錯了,把頭貼過來,我小聲地告訴你哦,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胖子低聲說著,附上他地耳邊,“你冒犯的,是最最愛好和平的……戰族……天可汗陛下……”

    “啊……”驀然間,羅杰睜大了眼楮,眼望著此刻正在巷子**談的兩個人影,驚駭得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聽說族長今天遇上了寫《天下布武》的那位阿爾。雷撒督克?”沐浴著夕陽的光輝,中年男人低著頭,小聲地說話。

    “嗯,是啊,無意中遇上的哦,好巧對不對?”將兩條長長的馬尾辮抓在手上,帶著童稚面孔的長腿少女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族長有什麼發現嗎?”

    “呵呵,很有趣的一個大哥哥呢,感覺……跟其他人很不同的樣子,好有耐心呢,我纏了他半天,他都沒有生氣哦!”

    “咳。”中年男人頗有些無奈地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珠,心中雖然明白,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行事方法,這位族長看似天真可愛,平時腦子還有些秀逗,但是無數次事實證明,往往在那天真的面孔背後,都有著無比精巧的構思與計算,因此形成她所獨有的人格魅力。但縱然是這樣,身為智慧祭司的他在某些時刻仍然覺得有些跟不上族長的步調,這或者便是他與上任智慧祭司存在的差距了。

    想起那位在幾十年前便宣布脫離戰族的絕世天才,敏特爾微微地嘆了口氣︰“那麼……族長的意思呢?我們是不是需要……”伸手在空中一劃,做了個殺的動作,“假如他真有寫出《天下布武》的能力,將來恐怕會是我們的大患……”

    “唔,不要……”撅起嘴巴,少女將頭搖得像是撥浪鼓,“別總說殺人啦,敏特爾叔叔,好殘忍哦,何況那位哥哥很漂亮,又很溫柔的樣子,如果將來要選王夫,我一定要選他那樣的啦。哦,對了。我幫小敏特爾買了一支筆哦,很貴的耶,你看你看……”

    獻寶似地從袋子里翻出一支羽毛筆遞到中年男人的眼前,隨後便絮絮叨叨將那賣筆小販推銷時說的話全都轉述了出來,不久之後,她才回過了頭去,語帶嬌嗔地喊道︰“甦萊啊,你怎麼這麼久,別老嚇他了好不好。你都快嚇死他啦,你怎麼這麼殘忍哦。”

    ,馬上、馬上……”巷子里傳出那胖子辯解的笑聲,啦。我們男人嘛,就貴在持久……”

    片刻後,那小巷中發出最後一聲慘呼,隨後恢復了平靜。

    一如菲利克斯所說。兩天之後的五月十四日,便是所謂光神祭禮的節日,在以辛洛斯為主要信仰的這片大陸之上,這一天是與黎明祭典、春日祭禮一樣的盛大節日。這些天來雖然操心于其他事情,但外界依舊如常運轉,十三日這一天。所有張燈結彩準備慶祝的工作便已準備完畢。這一天唐憶去到王蛇之城時。卻首先被約書亞攔住。說起了前一天傍晚那群伊夫利特族人在某個暗巷中被人撕碎了地事情。

    “死狀很慘,一共七個人。全都被一片片的撕碎,除了那個叫羅杰的孩子頭還算完整,其余的人全都變成一堆……雜燴,完全分不出來誰是誰了……比較要命地是,在現場羅杰用秘密的手法留下了你的名字,而我們也知道,在這之前你與他們發生過沖突,昨天下午時,也曾發生過踫撞……”

    聽到“雜燴”兩個字時,唐憶皺了皺眉,片刻之後搖頭說道︰“我沒干過。”

    “我們明白。”約書亞點了點頭,“昨晚這事傳來之時,父親那邊便已經直接說了話,指出這是有人嫁禍,制造了假象,有了父親的這句話,羅杰那一系地親族絕不敢明目張膽地做什麼,但問題在于有個很疼羅杰的叔父,叫做麥格。伊夫利特的,他目前掌握著伊夫利特在北方一個行省的生意,為人剛愎自用,某些方面甚至連父親地話也不太服,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這邊會盡量控制事情的發展,但如果麥格堂兄在暗中做些什麼,我是說……你得當心。”

    “嗯。”

    話是這樣說,然而一回頭,唐憶卻並非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有一個自己並不關心也不重要地人死了,另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地人恐怕要找自己報仇,這到底算是怎樣一個概念地事情呢?

    于是,第二天,光神祭。

    大概凌晨的時候,便能聽見莊嚴地聖樂隱隱傳來,這一天的天氣很好,其實每當這樣的大節日時,佔星師們往往便要預測雲層的走向,隨後讓魔法師團大範圍的鼓動風力,驅散雨雲。早晨起床不久,朱莉安娜便已經到了,似乎是菲利克斯終于擺脫不了她,昨天兩人說了些什麼,便決定一塊出去逛街。

    另一方面,為了參與有關皇族的一些儀式,文森特吃過早點後,也與凱瑟琳、克娜一同去了皇宮,至于唐憶與芙爾娜,卻只能在早晨時間里出去散散步,因為上午唐憶仍然得趕去王蛇之城一趟,為尼古拉斯演奏靈魂之樂,而芙爾娜則必須趕回去照看小雪。由于這段時間兩人經常在一起,雖然最後一步仍然沒有再次跨過,但牽手接吻之類的事卻沒少過,因此倒也不會有刻意要在一起的**。清晨時分,兩人擠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一面閑逛,一面去向城市中心祭壇上空的那座巨大的辛洛斯幻象。

    對于一般人來說,這樣盛大的節日,無非就是個熱鬧和采購的好機會,道路兩旁滿是吆喝的商家,行人大都靠往道路兩側,因為路中央基本上已經被清理開來,據說從九點開始,城內便會舉行盛大的閱兵,屆時城內地位稍高的貴族、皇族乃至此次來到阿特羅卡的各國使臣都會參與到這次的閱兵式中來。閱兵隊伍繞帝都一周,正午時分,便會在皇族與白衣主祭的主持下,于光神祭壇上舉行祭祀辛洛斯的大典。

    一路上走走看看,往往在一些有趣的小攤前停下。卻沒有買上任何一件東西。來到光神宮祭壇附近時,只見祭壇前地巨大廣場人幾乎是人山人海,聖潔的光芒從巨大的祭壇上發出,伴隨著莊嚴的聖樂,光神巨像散發著光芒直接雲天,前排大多是些辛洛斯的狂熱信徒,便在祭壇附近的聖光範圍中跪下,虔誠的祈禱,據說某些狂熱的信徒。就會這樣跪著祈禱整整一天。

    兩人出門,無非也就是象征性的走走,此刻城內已經傳來隱約地軍號聲,顯示著閱兵隊伍已然進城。正在向皇宮的方向行進。時間不早,唐憶與芙爾娜便在這里告別,從不遠地方的中樞部聯絡點叫了馬車,兩人分道揚。去往不同的地方。

    按照以往地慣例,去往王蛇之城最快的路徑自然是走大道,然而今天許多路段都禁止了馬車的行進,也只能選擇從某些小道出城。但縱然那御者對帝都內的道路已經無比熟悉,這一路上還是走走停停,往往被擁擠地人群堵得過不了路。仿佛整個國家的人都在這一天被塞進了帝都一般。

    就這樣。大約十點的時候。馬車在一處地方停下,原本以為又遇上了擁擠的人群。然而掀開車窗上地簾子,卻發現路邊根本沒多少人,正想說話,前方的御者猛然拍了拍門框,沉聲喝道︰“雷撒督克先生,出事了……”

    “什麼?”

    起身才掀開簾子,前方陡然傳來兵刃交擊的聲音,隨後,一道蒼白地凌厲劍氣奪目而入,轟地一聲,整個車簾、車頂全被這股劍氣擊飛、攪碎,眼前黑影倒下,唐憶下意識地一接,卻是那御者的身體,方才那股劍氣穿胸而過,唐憶一接之下,手上黏呼呼地滿是鮮血,眼看這人是活不成了。

    抱著那奄奄一息的御者向外望去,只見大量行人在驚呼聲中四散開去,兩撥人正在道路間激烈拼斗,大概其中一方便是中樞部的人。而在馬車前方,一個流著山羊胡子,目光深沉的中年人正手指長劍,直直的指過來︰“阿爾。雷撒督克?”

    “你是誰?”撕開身上的一塊衣襟,唐憶盡量快速地做著看似無用的包扎,冷冷地發問,隨後,那邊也傳來

    的回答。

    “麥格。伊夫利特,我今天來,是為我的佷子羅杰討回血債的!”

    另一方面,大概就在唐憶與芙爾娜分開之時,帝都城內一個偏僻的小旅館房間內,菲利克斯正在喝酒。

    說來有些奇怪,這樣熱鬧的日子里,大清早的起床出門,卻只是為了尋找一間小旅館喝酒,無論作為情侶還是朋友,這樣的情況都不合情理,自然的,朱莉安娜這時也處于疑惑當中。

    “到底干嘛啊,你說這個房間很有紀念意義,要帶我來看,結果買這麼多酒進來,還一個勁的埋頭喝,你再喝就要醉了啊。還不快說,這間房的紀念意義在哪?”

    她做到菲利克斯的身邊,眼楮轉了幾圈,隨後笑道︰“是你爺爺當初救下你之後安頓你的地方嗎?”

    “唔,不是。”菲利克斯淡淡笑笑,搖了搖頭。

    “你父親跟母親第一次邂逅的地方?”

    “再猜。”

    “嗯……別喝了啦,你……你和女孩子第一次上床的地方?”

    “呵,差不多……”菲利克斯灌了一大口酒,眼圈通紅地笑道。

    朱莉安娜收起了興奮的目光︰“那……那我猜不到了,叫你別喝了啦,你都醉了,說好一起出來逛街的,別你喝醉了要我抬你回去,喂,不許喝了!”

    陡然搶過了菲利克斯手中的酒瓶,一把扔在桌子上,菲利克斯抄起另一只酒瓶,卻又是大大地灌了一口,察覺出有些不對,朱莉安娜陡然拍了拍桌子︰“你、你到底是想來干嘛!你……別這樣了……”

    “呵呵……”吐出一口酒氣,菲利克斯示威一般再喝一口,一瞬間,紅發女子爆發開來︰“我說了不許喝了!”猛地出手,一把搶過了酒瓶。

    剎那間,風壓驟起,菲利克斯如同猛虎一般的從座位上彈起來,伸手抓住了朱莉安娜的手腕,雙方身影交錯間,轉眼換了好幾招,雖然朱莉安娜修為不弱,雙方在兩三年前也常有練習般的打斗,然而這次菲利克斯卻似乎是全力出手,再加上朱莉安娜本無打斗之心,幾招過後,她便被菲利克斯反剪了雙手,一把按在牆上。

    一只手按住她交叉的手腕,另一只手則狠狠地搶過了酒瓶,這次卻不是喝,而是一把扔在了另一邊的牆上,砸得粉碎。

    “你、你干什麼啊,放開我……”

    叱喝著掙扎幾下,然而菲利克斯卻沒有半點放開的意思,不久之後,她感到腦後的發帶被解開,一頭紅發披散而下,隨後酒氣傳來,菲利克斯的身體直接壓過來,將她擠在牆上。頸項間傳來濕滑的觸感,是菲利克斯用舌頭在輕輕的舔舐了。

    “你……所以我說你猜對了,這里……如果沒有意外,的確會成為我和女孩子第一次上床的地方……”

    陡然間,察覺到菲利克斯的意圖,朱莉安娜整個身體都戰栗起來。

    “你、你放開,我不要這樣,菲利克斯……”

    微帶哭腔的語調,但隨即,菲利克斯空閑的右手直接伸進了她的領口,肆意地揉捏起來︰“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你總是這樣,有時候說要,到了真的要了又說不要,你不滿意嗎?這些天來像是瘋子一樣的纏著我,不就是希望和我上床嗎?你到底希不希望我這樣做,你說清楚啊!”

    “不,別這樣……菲利克斯,我喜歡你,我也願意將自己交給你,可是……我不要這個樣子,你住手啊……”相似級別間的比拼,一旦讓人佔了先手,事實證明後果相當的嚴重,在朱莉安娜毫無斗志的情況下,菲利克斯的斗氣在第一時間擊入她的身體,一時間瓦解了所有的反抗能力,此刻這個一貫表現堅強的女子也只能哭泣著掙扎求饒,“菲利克斯,我不要這個樣子,假如你要我只是為了這樣的理由,你會後悔的……”

    “同樣的話,我也跟你說過!”一把將女子按到在床上,菲利克斯直接拉開了她的上衣領口,斗氣到處,頓時整件內衣破裂飛散,**潔白的上身暴露無疑。騎在她的身上,菲利克斯俯身下去,在她眼前顫抖著嚷了起來︰“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有喜歡的人了我有喜歡的人了,可那不是你!為什麼你總是聽不懂,大家當朋友,你救過我的命,我可以容忍你很多的事情,甚至你要我為你去死都可以,可為什麼你總是自以為是的做些我無法容忍的事情,就那一件……”

    “可我們都明白你喜歡的是誰!”朱莉安娜哭泣著大聲說道,“那是不可能的!不可以的!你如果改不過來,你們只能以悲劇收場,只能那樣!菲利克斯,我喜歡你,我想改變你是因為我喜歡你,我不想讓你陷入那樣的悲劇……你愛上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唔……”

    話未說完,菲利克斯猛然俯身,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兩張臉“伊伊嗚嗚”地掙扎片刻,相吻的唇間,卻驀地有鮮血流出,顯然是朱莉安娜咬了菲利克斯一口,怔然片刻之後,朱莉安娜終于放棄了抵抗,無聲地哭泣起來。

    就在這樣的哭泣之中,菲利克斯翻下她的身體,站在床前望定了那**迷人的上身,輕輕擦去嘴角的鮮血。被壓在身下的雙手終于恢復了自由,朱莉安娜卻只是那樣直直地躺著,片刻後用手捂住了雙眼,更為悲傷地痛哭起來。

    “我……知道怎樣的事情是我該做的,怎樣是不該做的,不用你操心!”

    說話間,菲利克斯再度俯身上去,一把拉開了她下身的長裙……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十五章 無愛之戰(一)

上零星的抵抗,在不久之後便變為一面倒的殺戮情景對伊夫利特的計劃,中樞部最近一段時間人員緊缺,原本安排在唐憶身邊的秘密保鏢也換了一大批,想來精銳力量都被安排在了更重要的地方,另一方面,能夠主導伊夫利特家一個行省生意的人,絕非泛泛之輩,懷中的屍體還未轉涼,染血的長街之上,二十多名劍士已經陸陸續續地包圍過來。唐憶深吸一口氣,盤算著自己逃離的幾率會有多少。

    按理來說,在光神祭這樣重大的日子里,帝都之內負責維護秩序的軍隊與光神宮神官不對應該多不勝數,就算是伊夫利特家,公然發起這樣的刺殺行動,也必定會有所顧忌,而無論會有誰來管這件事,自己首先要做的,是盡量拖延時間,或者想辦法,逃出這一片路段,但以對面那道沉沉迫來的巨大壓迫感看來,第二種想法,就算自己一次性引爆身上所有人的魔晶,恐怕都難以做到。

    “阿爾。雷撒督克,我的佷子在死前曾經受到過怎樣的痛苦,今天我會讓你原原本本地再嘗一遍!”

    隨著那人厲喝出聲,唐憶心中嘆了口氣,嘗什麼?雜燴面嗎?正要辯解,只見卻有另外一撥人從街道的另一端走了過來,看似緩慢,卻在剎那間逾越了幾十米的距離。這一共十人的隊伍中有主精靈也有人類,拿魔杖的法師,背著長劍地戰士。也有手持長弓的獵手,雖然各人氣質大異,卻都是一樣的聖潔白衣,其中兩名唐憶甚至有些印象,那是曾經參加過精英大賽的戰神殿代表,雖然中途便被淘汰下來,但實力之強悍,自不待言。

    雖然心中期待著會有某方的人到達,但也實在想不到。這樣短的時間里竟然會有一支這樣強大的光神宮力量出現,些微的慶幸中,更多湧上的,卻是某種詭異與蹊蹺。雙方以破裂了天棚地馬車為界,無聲的對峙,片刻後,為首的那名白衣主精靈向這邊行了一個貴族禮。

    “麥格。伊夫利特先生嗎?請讓你的人退開。這人是與巨神兵融合之後地惡魔,光神宮已經正式將他定為異端,有關于羅杰先生昨天發生的慘劇我們也已經有所耳聞,但無論如何。請將他交由我們來處理。”

    “哼,你們說處理就處理嗎?什麼與巨神兵融合後的惡魔,我一只手便能殺了他。你們是什麼人我不管。但實話告訴你們。這個人今天我是要定了。”

    “麥格。伊夫利特先生,這個人光神宮勢在必得。請您三思。”

    “思你母親,你不知道我和你們白衣主祭的關系嗎?你是誰地下屬!遠古事物處理司的!?”

    昨天便聽說了這家伙脾氣暴躁,然而無論如何也是一個行省的主事者,竟然會在這樣的時候和光神宮叫板,唐憶一時間便覺得有些錯愕。但無論如何,這其中地蹊蹺他自然不必過問,眼前光神宮的這批人雖然說得嚴重,然而一旦雙方沖突起來,便是他的機會。耳聽得那主精靈說得禮貌,但言語之中卻是堅決無比,另一方面地態度更不待言,轉眼間,濃重地火藥味便彌漫于長街之上,顯示著第二場戰斗已是一觸即發。

    “既然這樣,得罪了。”

    “盡管放馬過來,看看我們這邊可有人會害怕!”

    隨著這樣地對話聲,四周的風力驟然壓向場中央,光神宮地那邊,凜冽卻柔和的光芒織成怒濤般的巨牆,手持巨劍的光神宮武者挾著無比的威勢從上方猛然壓下,另一方面,以那麥格為首的二十余人也毫不畏懼地悍然沖上,王蛇劍氣奪目交錯,在此同時,唐憶一揚手,三顆魔晶轟然爆裂開來。

    這樣的魔晶爆炸,對于高階的武者影響不大,然而卷起的氣流卻頓時鼓動開來,彌漫全場,魔法、斗氣交錯互擊的混亂場面中,馬車在中央轟然爆碎,拉車的兩匹馬也嘶鳴著瘋狂逃竄,唐憶籍著這巨大的風壓,陡然間沖向一側的房舍。

    構思或許算得上正確,然而在相差懸殊的實力狀況下,正確的構思往往起不到太大的作用,籍著氣流飛出馬車爆炸的範圍,甫一落地,眼前陡然有一道人影出現,反射性的伸手,魔晶爆裂間,駭人的斗氣也從前方迫發而出,將他直推得退後,定楮一看,一名主精靈武者就站在前方,冷冷地望著他。在此同時,蒼白的王蛇劍氣在側面的空中化為巨練,直朝自己斬來。

    “去死!”

    又是轟的一聲,氣流飛散,卻是另一名白衣精靈從側面沖上,擋下了這足以致命的一擊。唐憶在踉蹌間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後腦勺不知在什麼堅硬的東西上一踫,頓時眼前一陣暈眩。明白此時的危險性,他咬緊牙關,掙扎著想要起來,當那暈眩被暫時克制住,眼前的天空中,已然化為了斑斕的黑色。

    無數黑影升上天空!

    那一瞬間出現在唐憶眼前的情景,令他不自覺地想起幽深山洞口蝙蝠群蜂擁而出的畫面,就在這打斗爆發,雙方氣勢都凝聚到頂點的一刻,無數的人影就那樣從四面八方毫無征兆地飛身湧出,數十、數百,根本無法數得清楚,在夏日上午明媚日光的照射下,卻陡然間布滿了唐憶的整片視野。

    事情爆發于一瞬,停歇于下一個瞬間。

    于唐憶還是仰躺在地,因此在那一刻,他也格外清晰地看到,無數的蒼白劍芒在人影交織混亂間化作閃電般的巨網,他們撲向中央打斗的三十多人,仿佛是察覺到陡然降臨的危機,屬于光神宮的十名武者身上爆發出幾乎耀眼的光芒,而在下一刻。這樣爆發地魔力與斗氣被悉數遮蔽,壓迫了回去。

    一瞬間,也不知有多少的武器直接攻上那區區的十人,總之,每個人的身體周圍都被匯聚的人影所包圍,上下左右遮蔽所有的視線,即使怎樣爆發的力量都無濟于事。而當那人影沖散開來,便如同被白蟻肆虐過的城市,這些人無一幸免的失去了性命。踉蹌倒地,死狀各

    揉著後腦站起來。無論怎樣地深呼吸都難以掩飾此刻的心跳。此刻走動于身體周圍、長街之上的這些人,做著各種各樣的打扮,有劍士、有法師、有身穿白袍地治療者、有提著竹籃的賣花女、有帶著可笑帽子的表演者、有衣著襤褸的乞丐、有衣服樸實地小販,而更多的。則是那些看似平凡,仿佛僅僅是籍著今天的熱鬧出來逛街的平民。

    此刻布滿整條長街地數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卻仿佛前一刻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各自行進著,有人撿起地上被打翻的花籃,大聲叫賣。有人扶好路邊的小攤。整理貨物。也有人進入四周仍開著門地小店,收拾著被斗氣波及地桌椅門板;一名乞丐在街邊哭泣著乞討。兩名青年情侶談笑著,與唐憶擦肩而過,然而方才爆碎地馬車仍然四散在道路中央,方才中樞部的第一批死者連同那十名白衣武者橫七豎八地倒在路面上,鮮血流淌,無人理會。一位拄著拐杖地瞎眼老天婆被一具死屍絆倒,兩名路人指指點點,哈哈大笑。

    無比詭異的氣氛!

    望著周圍若無其事的行人,唐憶腦中陡然流過方才的印象,就在馬車被麥格等人截停之時,他掀開車簾,那位賣花女正好從車邊走過,路邊叫賣小飾品的商販,也正是此刻的這位。戰斗開始時,賣花女扔下花籃,小販推翻了攤位,而在此時……他們在若無其事地做整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場如同幻境般奇詭而又天才的混亂也不知出自誰的手筆,與唐憶相同,麥格等人此時也面臨著同樣的困惑與恐懼,緊張地注視著每一個在身邊走過、看似完全無害的人,回想著那十名白衣人方才被瞬間殺死的景象,每一個人都被濃濃的孤立感攥取了心神。也在此刻,一個聲音從麥格的身後響起。

    “麥格叔叔,你也來逛街嗎?”

    持長劍猛地轉身,麥格看清了那人的樣貌,唐憶卻也驚愕地張大了嘴巴,因為此刻從人群中出現的,赫然是那位為了伊芙到處找自己茬的“決斗狂”勞倫斯。長劍指著前方,麥格沉聲問道︰“你是……勞倫斯?這……這是怎麼回事!”

    “呵,是這樣的,麥格叔叔。”面對著長劍,勞倫斯笑容可掬地點了點頭,“大伯知道您的脾氣不好,所以特意讓我來看看,您是不是違背了前任家主的一些命令,如果是,而您也認識到了不對,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們……”

    “什麼不對!”麥格驀地大喝起來,卻明顯已經有些色厲內荏,“那個人殺了我的佷子,用最殘忍的手段把他撕成了一片一片的,我來找他報仇,有什麼不對的!”

    “前任家主已經做出擔保,申明這件事絕對與他無關,那麼……”

    “什麼擔保!事實俱在,我的佷子死之前留下了他的名字!老頭子的一句話就要讓我吞下去嗎當成不知道嗎,他老糊塗了……”

    “麥格叔叔!”陡然間,勞倫斯提高音量打斷了他的話,隨後,卻又是一笑︰“是這樣的,請多注意您說話時的用詞,現在這條街上的朋友,他們雖然大多數不屬于伊夫利特,但都是老爺子養大的孤兒……”

    “那又怎麼樣!?”

    “那就是說……”勞倫斯攤開雙手,“現在我也幫不了你了。”

    空氣陡然間凝固,隨後,但見麥格身體周圍的空間猶如時間快速行進一般的閃動無數人影,兵刃交擊聲炒豆子一般的不斷爆開,而只在一次呼吸之後,四五名圍攻而上的路人被悉數擊飛,麥格手持長劍,劇烈地喘息,手臂、後背都有了傷口︰“猢……你們……”

    劍芒反射著日光,奪目閃過,聲音也在此刻噶然而止,方才走過唐憶身邊扮演情侶的那名青年男子此刻手持一名光神宮戰士的巨劍,于麥格身後面無表情地轉身回走,隨後,頭顱落地,鮮血噴泉一般的沖天而起。當那青年男子將巨劍交回地面上的死屍手中,麥格的無頭屍身也“踫”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呵。”面對著麥格的無頭屍體,勞倫斯攤了攤手向唐憶走過來,無奈地笑笑,下一刻,另一聲叫喊響起在他身體一側,卻是方才屬于麥格的一個手下此時受不了這樣巨大的壓力,似乎便想冒險出手,然而下一刻,五把利刃便從不同的方向刺入了他的身體。勞倫斯一怔,隨後又是無奈地搖搖頭。

    “呵,我知道,場面很血腥,有點亂,不過別擔心,馬上會有人收拾好的。”

    “嗯,我大概知道,那麼……”沉沉的,唐憶嘆了口氣,“我該想到的,光神祭,你們決定今天動手了?”

    聽了他的這個問題,這位在方才有著血緣關系的叔叔被斬下頭顱時還在微笑的男子斂去了面上的笑容,漸漸露出一副古怪又為難的神情。

    “會有答案的。”片刻後,他輕輕地點著頭,“不管什麼事,都會有一個答案,不是嗎?”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32 PM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十六章 無愛之戰(二)

分,遊行的車隊浩浩蕩蕩地進入光神祭壇前方廣場。

    神聖的音樂之中,首先是穿著白銀聖鎧的一百名光神宮騎士、一百名祭司,各種魔法混合而成的彩色氤氳中,在白衣主祭的帶領下,祭司們分別走上祭壇各處。至於圍繞壇下的百名騎士則由丹瑪過來的主祭克林頓帶領,此刻的他一身金黃的猛虎甲冑,背後依舊是招牌式的巨劍。由於渾身上下被捂得嚴嚴實實,遠遠看去,如同一尊行進中的坦克,威武非常,說起防禦力來恐怕連魔法巨炮都難以將他轟散,但在這身甲冑之下,是否會渾身臭汗,行動艱難,箇中滋味,就只有當事人能夠知曉了。

    光神宮的隊伍之後,便是由阿特羅卡十二軍區派出各百人的精銳部隊,身著的甲冑各異,武器也大有不同,輕騎、重騎、矛、刀、斧、戟、魔法師團,陣型之中,兩尊魔法巨炮閃爍出吞吐不定的光芒,各由八匹駿馬拉動,幾乎佔滿了整條街道,大陸上僅剩的兩支飛行部隊之一,屬於黑龍軍團的戰鷹騎士們乘騎著黑色的巨鳥飛翔於廣場上空,時而聚合時而分散,陣形井然有序。

    事實上,在這樣的局勢下,說是祭祀,這樣的陣容,也稱得上是一次變相的軍事演習,當魔法巨炮的鐵輪碾過地面,發出轟隆隆的震天巨響,當各種騎兵,輕重甲兵的腳步整齊劃過,匯合出能夠影響觀眾心臟的宏偉節奏,當魔法師那奇妙地詠唱與天空中巨鷹的叫聲混合成一體。道路兩旁的觀眾心中,便會油然生出一種沉穩的安全感,彷彿即使半獸人大軍的到來也變得不足為懼。而在此時的帝都,這樣的遊行陣容毫無疑問也是對這次到來的各國使臣所做的一次武力展示。

    此時在遊行地軍隊中段,便是由皇族車隊、各國的使臣以及阿特羅卡貴族代表們所組成的隊列,隊列前方那彷彿由黃金鑄成,各種保護魔法永久加持後顯得金光閃閃,威嚴霸氣的,便是阿特羅卡帝王布蘭特地巨型車駕。由八匹毛色純黑的駿馬拉動,兩隊甲冑華麗的帝國騎士跟隨兩側,不過,在這支隊伍中。最為引人注目的恐怕還是落於後方地那輛屬於塞靈格王子亞歷克斯的座駕,雖然在規模上仍然比不上布蘭特的,然而由於拉車的是四匹巨型魔犀,對於阿特羅卡地民眾來說。這可是稀罕事物,一路走來,人們指點議論聲絡繹不絕,偶爾亞歷克斯王子也會走出車廂。在馬車邊沿的華麗平台上以無比優雅的姿態向人們揮手。

    當這支車隊進入廣場之時,天空中飄蕩地聖樂頓時更加地激昂與熱烈起來,在祭司們地詠唱下。光神巨像在天空中逐漸改變著形態。手臂、翅膀向兩面的天空展開。聖潔地白光從天而降,波及了大約兩個半的廣場直徑範圍。神恩普降於世。

    井然的秩序下,軍隊與車隊先後進場,除了皇族,隨行的貴族們也都先後下車,排好了隊列,大約一刻鐘之後,近萬人的遊行隊列終於在廣場上排列整齊,白衣主祭在祭壇中央念起神聖的禱文。

    「在那最初的最初,神話的起點,思念都不曾到達的時空中,存在的最初的光芒……」

    配合著聖樂與幻相,這略顯抽像的禱文聽在眾人耳中顯得無比莊嚴宏大,大約五分鐘的禱文唱頌完後,白衣主祭在祭壇上一張手,天空中的聖光強度再次增加,這下已經到了小型治療魔法的光元素密度,祭壇周圍觀看的一些有小病小痛的人立即被治癒,而即便沒病,大家折騰了一個上午的疲累感也是一掃而空。儼如神跡一般,頓時使得下方爆發出震動全城的巨響,而後在白衣主祭的宣佈下,下方的軍隊、貴族一齊跪下,等候的皇族們也開始下車,準備踏上祭壇。

    按照規矩,只有皇族才能在此時上祭壇祭祀,而通常來說,等到其餘的皇族全都下車,皇帝與皇后兩人才會在眾人的簇擁下出現。這次由於亞歷克斯王子也屬於皇族,而且是外賓,一干皇族卻是將走在前方這個榮耀給了他,便在亞歷克斯的帶領下,包括凱瑟琳在內的四十多人踏著莊嚴的步子走到那巨型馬車旁。片刻後,車簾掀開。

    片刻肅穆的沉寂,祭壇周圍,密密麻麻是跪滿全場的人,軍隊、平民、奴隸、貴族在這一刻都俯身拜倒,等待著那副車簾的掀起,至高無上的帝王出現。按照以前光神祭的習慣,每年的這個時候,穿著神殿賜予的黃金甲冑,布蘭特大帝會以無比威嚴的步伐走出來,身上金光流轉,被催發到最高點的「王甲龍身」的力量足以另周圍十餘米內的人呼吸困難,然而到了這次,卻有些不同。

    簾子掀開了一些,然而就那樣停在了半空,內裡響起一陣古怪的聲音,車前的亞歷克斯王子保持著恭迎的姿勢,一秒、兩秒……反常的十秒鐘之後,一件物體從車簾下飛了出來,「啪噠」一聲,落在馬車前方的地上。

    帶著鮮血,那是一具殘破的屍體。

    僅剩下半截的屍體,由於頭顱尚且完整,一些皇族都能認出這人來,儘管在政治舞台上並沒有太多的活動,然而身到中年,卻依舊保持著雍容美麗的外表,眼前的這具屍體,赫然便是當今阿特羅卡的皇后羅塞莉‧桑切斯。此刻的她僅僅剩下了半具屍體,由左手手肘斜拉向下,身體被不規則地撕裂,右邊的**尚且完整,左乳卻已經完全不見,從那敞開的體腔看去,鮮血、雜亂的內臟、脊骨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幾名皇族女性睜大了眼睛,驚恐地摀住了嘴。幾乎當場便要吐出來,馬車側前方的亞歷克斯王子反應極快,陡然站直了身子,向旁邊飛身躍出,也恰恰躲開了從車內衝出地那團金光。

    確切說來,那應該是金紅相間的光團,剎那間,猶如洪流一般的衝上祭壇,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首先與祭壇二層上準備迎接的那尊巨大盔甲人來了一次正面的碰撞。

    「鐺——」

    「轟——」

    猶如晨鐘一般嘹亮的巨大聲響,隨後,那穿著沉重盔甲的巨人就這樣被一擊飛出,整個身體幾乎嵌入了那由最堅固岩石砌成的祭壇側壁。由於祭壇的建造講究莊嚴,本就做了回音、擴大地設置,這兩聲巨響頓時便擴散開去,響徹廣場久久不息。而後。在人們驚駭的目光之下,帝都的光神祭壇上便赫然發生了有史以來最令人震驚的事件。

    身穿屬於帝王地黃金甲冑,陡然擴散開來的猩紅血霧中,一名身體覆蓋紅鱗。頭上

    羊般曲角的血魘惡魔在那最神聖的祭壇上張開了巨大然間,發出震徹雲天的恐怖咆哮!

    ******************************************************************

    騷亂聲隱隱傳來的時候。房間裡。男子坐起了上半身。

    頭髮依舊蓬亂。在以往常常帶著生機與戲謔的眼中卻有些迷惘地波動,無法清楚自己所做的是對還是錯。以往類似「做了之後想再多也沒用」這樣的灑脫論調似乎也無法再使心靈寧靜下來,背靠著牆,他默默地望著房間地另一側。床鋪內側趴睡地女子一隻手下意識地抓著他地右臂,紅髮鋪散開來,露出光潔的裸背。

    房間之外,隱隱地騷動聲在持續,下午憊懶的日光透過窗欞射進房內一絲半縷。他望著那光芒中不斷飛散的灰塵靜靜地發呆,俄頃,掀開被子,右臂上的手卻猛地一緊。

    「怎麼了?」

    依舊是趴睡的女子,可以清楚地看到與床鋪重重擠壓變形的**形狀,她抬起頭,將下巴擱在枕頭上,淡淡地問著。臉上依稀還能看見淚痕,那整個枕頭大概都已經濕透了吧。

    「不知道,大概是哪裡起火了吧。」

    同樣淡然的回答,他掰開女子緊捏的手指,進了浴室。

    不久之後,他穿著嶄新的衣服從裡面出來,女子正赤身**地坐在床沿,目光直直地望著他,看起來像是三天沒有休息過的憔悴模樣,毫不在乎地向他展示出整具婀娜的身軀,連同雙腿間那已然凝結的猩紅。

    「你……到底要去幹什麼?」

    「幹什麼?」回復了一貫玩世不恭的樣子,亂髮男子側了側頭,若無其事地將桌子上的兩把刀拿起來,「我只是想向你證明,我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你一向纏著我以為是對我好嗎?但我只覺得煩而已,你現在瞭解這一點了嗎?」

    「你不是這樣的人……」淒然地搖了搖頭,「你心裡倒底有什麼事你跟我說啊,不該插手的我不會去做,你為什麼要用這種辦法……」

    「你腦子秀逗啦!」菲利克斯皺了皺眉,「你到底算是我什麼人?不過是曾經救過我一次而已,你以為就可以要求我做這做那甚至要求我喜歡上你嗎?做什麼事都自以為是不懂分寸我忍你很久了,行,你想跟我上床我跟你上,我現在也不想像個無賴那樣說是誰佔了便宜,但是從今往後,我不希望再與你有任何瓜葛,當然……除非你想把那條命要回去。」

    「我不是……」

    「你現在想要嗎?」猛地拔出一柄刀來,反手遞了過去,「你想要我馬上給你,但是你救的只是我的一條命,不是我的人生,所以如果你想要的是我的人生……不可能。」

    怔怔的,紅髮女子那雙大眼睛裡逐漸失去神采,對望好久,菲利克斯點了點頭:「暫時不想要是吧?那麼先欠著,想要的時候直接過來拿,大家朋友一場,你會發現我很體貼,既然你不願意從我的面前消失,呵,我走。」

    門打開了,隨後碰的關上。「鏘」的一聲,雙刀插回後背。長長的走廊之中,他收斂了滿臉的笑容,目光開始變得銳利。

    抱歉了,假如……還有機會相見……

    ……

    傍晚時分,她洗過了澡,穿好衣服,剪下被血染紅的那一小塊被單,環顧四周,腦中一片空白。

    回憶著四年前與他相識、相處的那段日子,玩樂、笑容,開心與悲傷,是什麼地方出了錯呢?是因為自己觸及了他心中那塊禁忌的區域嗎?應該不是的,他並非那樣的人,如果是認定的朋友,即使觸碰到了他的傷口,他也做不出傷害別人的事情來,那麼到底是為什麼?他將要面對什麼?

    屬於黑暗世界中的她,無比明白在生死相搏中朋友受到威脅會是怎樣的一種情況。然而相識四年,相處一共有九個多月,自己曾經見過他很多次的戰鬥,即使雙方有著怎樣懸殊的戰力,他都是一如既往地帶著那種玩世不恭的可惡笑容,調侃一番,然後在最精確的計算下取得勝利,四年前已經是那樣,如今的他,還會有什麼需要畏懼的東西嗎?

    還是說,自己真的纏得他煩了……

    糾纏在心中一個下午的想法沒有結果,將染血的布片收回懷裡,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門,到了下面的旅店大廳時,才發現情況有些奇怪,喧鬧聲遠遠近近的傳來,門外的道路上不時有軍隊經過,偶爾,城市的某處便傳來示警的號角聲。

    「老、老闆?出什麼事了。」

    「啊,這位小姐,您、您還不知道嗎?」耳中那老闆的語音也有些異常,回頭看去,才發現這位已經有些年紀的老人幾乎便是焦急得要哭出聲來,倒也奇怪,事情又沒波及到這裡,一般來說,有熱鬧可看,這些平民不是該表現出比較興奮的神情才對嗎。

    「陛下、陛下他變成惡魔啦,帝國要完啦……」

    「啊?」

    陡然間聽到的消息,令得朱莉安娜嚇了一大跳,慢慢的,那老人便將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今天中午在祭壇上,皇后被吃掉了,從陛下的車裡出來的,是一隻血魘惡魔……光神宮被殺了好多人,還是讓那只惡魔跑掉了,結果……結果光神宮就宣佈,這只血魘惡魔就是陛下,也是那個叫做奧格羅斯的惡魔變的,幾十年前那只惡魔就殺了陛下,然後一直以陛下的身份藏在皇宮裡,統治這個國家,這次被光神宮識破啦,想藉著祭祀的機會殺掉它,然而還是讓它給跑掉了……我不相信,我不會相信的,陛下他……」

    縱然老人說得有些混亂,然而朱莉安娜依舊弄懂了這一切,陡然間,某些東西在她的腦海裡隱隱串聯起來,雖然想不清楚,她還是猛地衝出了旅店。

    「到底是什麼事情啊……你想要幹什麼……」茫然間,她喃喃地低語出聲,「菲利克斯……」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十七章 無愛之戰(三)

這便是計劃的開始了?」

    巨大的魔法水鏡中渲染出夕陽溫馨的天光,我們的視點游曳於天空之中,從最高的空中俯瞰帝都這座巨大的城池,皇宮、光神祭壇、魔法尖塔、辛洛斯巨像,除了這些大型的標誌性建築,朵朵冒起的黑煙、軍隊迅速的行進,也在逐漸拉近的視線中變得清晰,這座城市,目前正處於一個個小混亂的包圍之中。

    「沒錯,看起來還算順利的開始。」寬敞的房間之中有人答話,是坐在側前方一張椅子上的拉斐爾,略顯笨拙的框邊眼鏡,一直以來,這位巴克那羅夏的第四子給人的感覺都是陽光率直,充滿活力,縱然已經上了三十歲,然而乍看之下,還如同一位二十出頭的少年人,當然,配合著如今正在進行的事情,假如這種陽光坦率的確是他的真情流露,那麼或者也稱得上伊夫利特家「瘋狂」之名的又一例證了。

    「不過呢,通常這樣開始後,都會遇上一些大逆轉的麻煩事,所以我寧願開頭艱難點。」笑著聳了聳肩,隨後,拉斐爾轉過頭去大聲叫道:「視點不能再低了嗎?各位老大,我這裡看得不是很清楚啊……」

    「沒辦法了啊,拉斐爾先生,帝都的防禦法陣已經啟動,最多也就是做到這種程度,再提高出力就要引起警惕了。」

    「喔。」遺憾地聳了聳肩,隨後,他又笑著回過了頭來。「不過,阿爾,中午的那一幕真地很經典啊,我是說一隊傻瓜把那個笨重的盔甲人從祭壇裡拉出來的情景,可惜二哥的留影技術沒有留著,否則一定要把那一幕記錄下來。」

    「呵。」敷衍地點了點頭,隨後唐憶說道,「為什麼是我?」

    「哈,還用問。」拍了拍唐憶的肩膀。「因為只有你是大家都認可的中立者啊,本來二嫂和小菲也可以的,但是他們有他們要做的事情。阿爾,別擔心。你只需要看著,看你自己想看的東西、想知道地東西,記在心裡,做出見證。即便這邊失敗了。凱瑟琳也會很好的保障你的安全的,當然,假如你現在就想離開,我們也可以直接送你回去。」

    「不了。」唐憶搖了搖頭。「我留下。」

    「呵,英雄所見。」拉斐爾開心地笑了起來,「你曾經見證過二哥。現在也請見證我們吧。」

    ************************************************************

    這樣地一件事情是否真的需要見證者。唐憶無法想得清楚。一如拉斐爾所說,帝都的事情不過是個開頭。當第一波的聲勢初步營造成功,由帝都擴散而出地,便是足以波及每一個行省、地區、城市、鄉鎮的巨大變動,對於周密營造了數十年的伊夫利特家族來說,這才是整個計劃的真正重點。

    從帝都之中傳出地騷亂依舊持續,而當夜幕降臨,位於城市郊外的一處樹林中,一隊人正在迅速地行進著。

    一襲的黑衣,在林間穿梭地如風迅捷,顯示著這一隊人身手地高超,而當到了林中地某處,為首那人猛地停住,緊隨其後的十餘人也都毫無徵兆地靜止下來,恰到好處地利用各個物體遮掩住自己地大半身體。

    「聽我說,這次的行動,一定要快。」稍微抬了抬手指,那人回頭小聲地說道,「兩個目標都是經過了光神宮試煉的高手,別以為他們是毫無力量的雜兵,包圍要謹慎,要慢,但是出手一定要快,你們都是久經考驗的戰士,不再多說了,明白嗎?」

    樹叢之中,各人都是無聲地點頭,隨後那人手一揮,黑衣人無聲地散往各處,而後,另一個身影跟上了為首的那人,兩人向前迅速地行進一段路,跟隨著的那人小聲問道:「莫諾叔叔,我、我有一個疑問。」

    「說。」

    「我、我覺得我們這次的行動主要是為了對付那個家族,這兩個人也是站在與他們對立的立場上,假如我們現在放過他們,不是更加可以以逸待勞嗎?而且也可以避免我們造成損失的風險。」

    「庫伊德,一共有三點。」衡量一下自己比其他人要快得多,為首那人停了下來,對身後的男子說道,「第一、戰士的使命只是為了完成任務,就算你將來有當領導者的可能,但至少在現在,除了對我,你不要輕易向別人提起這樣的問題;第二、光神宮的力量,遠比那個家族要大,而且裡面的那兩個人是精英中的精英,永遠不要以為自己可以一直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中,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們便會抓住重點,反戈一擊,相信我,那絕對會很痛;第三……」

    他的食指在黑夜中晃了晃:「別結巴,對誰都別。」

    話音落下,兩道身影再次疾掠向前,不一會兒,黃色的***亮起在前方的林間,那是一處在樹林環繞間的小小莊園。兩人在樹林的邊緣潛伏下來。

    夜色之下,四野靜謐,風聲偶爾掠過,帶出林間小蟲單調的鳴叫聲。奇異的節奏感似乎將這種凝固一般的「靜」變得更為深沉,潛伏的地方,為首的男人輕輕晃動著手指,無聲地計算時間。

    「十、九、八、七、六、五……」

    那手指無聲的擺動似乎更加壓抑了氣氛,跟隨的那人握緊了手中的兵刃,目光如同鷹隼一般的盯緊了樹林外窗戶中射出的點點光芒。然而,那手指才示意到五,陡然間,一聲慘叫從對面的林中傳來,「啊——」的一聲撕裂夜空,將這凝重的感覺徹底打破。

    「該死——」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而這樣地突發事件。已然將這場秘密的偷襲行動完全曝光,剎那間,十餘個巨大的火球以焚盡一切的氣勢從樹林四方射向中央的房屋,數條人影閃電般的躍出,然而在那前一刻,一道火紅色的光影已經搶先一步由小屋中破壁而出,轟然巨響中,迎向前方飛來的一顆巨型火球,蓄力發出的這種幾乎燒成白色地光焰。每一顆都足以熔金蝕鐵,然而那火紅色的人影卻是不躲不避,奇異的波動之後,人影轉為熾白。竟然將火球完全吸納,而在那火人的身後,一道身影轉身揮手,無數銳利地細弦便如天女散花一般的飛舞開來。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一瞬間。十餘枚巨型火球被那細弦先後切割開來,響聲如雷,爆散的光焰將整片空間焚燒得猶如白晝,而在那火光交錯中。方才衝出的武者此刻也在飛速地躲避著火焰、以及那毫無徵兆切割而來地無堅不摧的細弦。

    「給我——留下來——」

    眼見偷襲失敗,大喝聲中,為首的那名黑衣人猛地衝出。無形的氣流瞬間凝聚為樓房一般地高大的半透明巨獸。直接

    焚燒天地的火焰。向著逃入對面樹林地兩人追去。

    甫入林間,銳利地微風便在瞬間剖開週身地氣場。無聲襲來,而在前方,火焰、寒冰交錯,肅殺的鬥氣不斷產生著碰撞與衝擊,顯示著逃跑地兩人也與埋伏在這邊的高手發生了衝突。驀地大喝一聲,方圓五米之內,土石、巨木被迫發而出的罡風一齊帶起,身形微退間,幾乎達到十餘噸的各種物體被轟的砸向了前方。

    此刻被狙擊的兩人,自然便是剛剛倒台的伊斯特羅與艾倫妮塔,驚夢之弦誠然無堅不摧,然而力量終究也有極限,這樣巨型的物體直轟過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後退避讓。驚夢之弦收起的下一刻,後方衝來的巨獸獠牙便將那飛來的土木轟碎,艾倫妮塔有如舞蹈的跳躍間,氣流轟碎地面,如同炮彈轟炸般的跟隨而至。

    這是巴克那羅夏生日那天於光神宮舊址出現過的荒獸之力,一如當初文森特的評價,達到了三級的超階力量,整片大陸之上能與之抗衡的也不過十多人,此刻全力出手,艾倫妮塔甚至連再次揮出驚夢之弦的餘暇都沒有,只能在不斷爆開的林地間以最快的速度進行著躲避,但見巨木傾倒、土石爆裂,不到片刻,那不斷旋舞閃動的白色身影之上已經血跡斑斑,狼狽非常。

    這邊艾倫妮塔陷入絕境,另一側伊斯特羅的情況也不好過,逆轉半精靈,將自身化為完全元素體的禁忌力量類似於噬魔體,可以令他同化掉幾乎所有的魔法攻擊,並且利用這種攻擊的特性做出還擊,而在元素體的狀態下,受到的傷害也能自動癒合,然而縱然這樣的能力也有極限,當被合圍而來的十餘人一齊攻擊,即管利用再靈活的戰術,也無法真正的豁免掉傷害,只要被這樣耗上十分鐘,恐怕他整個人都會化為元素體飛散再也無法凝聚。而當看見艾倫妮塔的窘境,陡然間,他也豁出最強的力量,強行破出圍困的人群,化為一團熾白的光焰朝著為首的黑衣人衝去。

    「給我住手啊——」

    「住你母親!」強勢的攻擊,換來的是同樣——不,是更強的還擊,氣流疾旋間,半透明的巨獸再次凝聚成形,朝著那火球猛撲而去,震動整片空間的巨響中,伊斯特羅整個人被擊飛了出去,身體回復主精靈的樣子,再沒了半點元素形象,而在這片刻,艾倫妮塔也終於找到了機會,驚夢之弦在空中織成阻擋的巨網,身體則朝著伊斯特羅飛去。

    「學長!」

    元素體被破,伊斯特羅撞斷了一顆巨樹,身體撞裂了不遠處的一跟樹樁,便如同今日正午時盔甲人克林頓被血魘惡魔一擊之後那樣,深深地陷了進去,已經是昏死狀態。艾倫妮塔護在他的身前,沒有了再逃的可能。

    壓倒性的力量下,眼見已經沒有了翻盤的可能,那半透明的凶獸再次凝聚而起,一股奇異的響動卻陡然間生起在眾人地後方,使得所有人都回過了頭。就在不遠處的樹頂上。兩條身影隨風搖曳,前方被抓住的那人奮力地掙扎著,卻無論如何沒有結果,一把散發著森冷磷光的長劍從他的背後刺出,小腹穿出,而後方的那人身上隱然長著一雙漆黑的翅膀,緊緊抓住前方男子的脖子,看起來倒像是在殺雞。由於前後兩人都沒有說話,這情況看來端的詭異無比。

    「嘖嘖嘖。虧你們也是精銳部隊,還有一個人你們就忘記了嗎?我啊!忘記了嗎?忘記了嗎……呵呵,忘記了是要付出代價地……」

    在開戰之前,便是有人做出了偷襲。然後才使得這個暗殺的計劃暴露,這樣潛伏在暗中的人,久經戰場的這支隊伍自然不會忽略,只是在開戰之後始終未有把握住他地位置。這才專心下來對伊斯特羅兩人進行圍殺。誰知道這人的修為竟然如此之高,當名為莫諾的首領衝出埋伏點,他竟然便悄悄地繞到了後方,無聲無息地抓住了他的侄子庫伊德。

    「冥河鬼劍。你是黑翼……放開他……」一眼看出了刺入侄子小腹那把劍地來頭,首領咬牙切齒地說道,滔天的氣勢已經狂湧過去。隨後。卻聽對面那人輕輕一笑。

    「喔。別有保留地說嘛,如果我沒記錯。我的外號不叫黑翼,叫黑翼武神才對,重點在武神兩個字,這才拉風啊。怎麼樣?我聽得不高興了,麻煩再叫一次好嗎?」說話聲中,那刺入小腹的磷光劍攪動幾下,頓時被推在前面地庫伊德身體劇烈震動起來。

    「住手!黑翼武神閣下,請你放開他,與我公平的一戰!」

    「喔,公平一戰嘛,這個提議也不是不可以考慮,等到哪天你一個人了,而我找到十幾個幫手的時候再找你吧。」一面說著,長劍在那人身體裡不斷動著,樹頂上地痛苦地掙扎也一直持續。這個時間裡,艾倫妮塔已經拉出了在樹樁裡地伊斯特羅,只是那巨大的氣壓仍舊死死地壓在兩人身上,如今伊斯特羅暈厥,一旦那人出手,仍舊能夠輕易地將兩人殺死。一時間,兩人也只能留在這裡,聽著樹頂上地那人說下去,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的說話明顯經過變聲,卻給了艾倫妮塔相當熟悉的感覺。

    「還有哦,什麼住手不住手的也不是我說了算,根本就是他自己想要自殺嘛?這位是你的侄子吧,真是叔侄情深,他不願意拖累你呢,我太感動了,感動到……想要成全他啊……」

    「你……住手!你到底想要什麼,直接說,要怎樣才能放了他……不過,今天這兩個人是死定了,如果是這個條件,那就直接殺了他開始戰吧!」

    「啊,大叔,你這個氣勢好可怕,好有男子氣概哦,當然這是你們今天的任務,我不會提這麼無聊的要求,說到我的想法呢……突然就覺得很為難,你知道的,前幾年呢,我跟你們的一隊人發生過一些小衝突,那隊人的首領叫做文嘉,後來一不小心,他們就算都死掉了,我一直都很內疚,但那時也發現,你們這些人對於親人真是關心到令我感動啊,雖然已經有了死的覺悟,但是只要還有希望,就會陷入盲目,啊,像那次吧,我不過是把一位大嬸的衣服脫光吊在樹上,然後……」

    「你說什麼——」陡然之間,那首領發出了如雷的怒吼,睚眥欲裂,「當初的文嘉他們……」

    「喔,別叫這麼大聲,我會害怕啊,還沒說完呢,對了,聽到了嗎?腳步聲傳過來了,他們的速度真快,不用我再多費口舌拖延時間了……」

    遠遠的有腳步聲飛快地傳來,顯然有很大的一批人朝這邊過來了,然而到了此刻,那首領似乎沒有了殺死伊斯特羅兩人的意思,只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文嘉他們真的是你殺死的!?」

    「嗨,你這人真有意思,冥河鬼

    翼武神,你們不是當初就開始懷疑起我來了嗎?現在問,好吧,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

    假如是與唐憶熟悉的人,必然會因為此人的這句話而產生一系列聯想,因為曾經在好幾次開玩笑的時候。唐憶就說過「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這句話,而現在眾人自然不知道這件事,樹頂上地那人似乎也只是為說了一句俏皮話而微感得意。

    「細節呢,說起來其實很簡單,我把她的衣服脫光了吊在樹上,哦,這句你們聽過了,真抱歉……然後我本來想砍掉她一隻手做出威脅。但是砍掉手多殘忍啊,手和腳都有用的嘛,我就把她胸口的贅肉去掉了一團,並且在她身上澆上一點火油。然後你們那邊的人就把好多的事情都說出來了,當然啦,雖然說過知道以後會放過她,但是最後我還是食言了。真抱歉……嗯,沒錯,沒錯,我今天就是來……」樹頂上那人微微一頓。下方的黑衣首領卻已經再也忍受不住,大喝一聲,滔天的氣勁便要發出。也在此時。上方那把閃爍著森冷光的長劍向上一拉。名為庫伊德地男子終於忍不住發出了開戰以來的第一聲慘叫。

    也是這聲慘叫,使得莫諾的腳步微微一頓。

    「我今天是來……給你們另一個終身難忘的記憶地……」

    片刻間。上方那人話音落下,半空中由下而上拉出一道磷光的弧線,名為庫伊德的男子便從小腹直至頭頂被生生剖成了兩半,血、肉、腦漿飛上半空。頃刻間,無數魔法、鬥氣在眾人的怒喝聲中直轟向那片樹頂。莫諾則是怒喝著一轉身,半透明凶獸以所向無前地氣勢轟望另一面的伊斯特羅與艾倫妮塔。

    縱然在最傷心憤怒的時刻,他已然記得自己的使命。

    以艾倫妮塔地力量,躲避此刻的攻擊本就狼狽,再加上一個昏迷的伊斯特羅,幾乎不可能將這一擊擋下,然而就在這吞噬一切地巨獸面前,那空間似乎凝固了一瞬,艾倫妮塔地眼中爆出驚人地光芒,隨後,並出兩指,直直點出。

    每個人都會有保命的最後一招!

    不是使用最為熟練鋒銳地驚夢之弦,當這看似平凡無奇的兩指點出,與那巨獸般的氣勁相接,彷彿擊中了某個平衡點,凝聚到極點的巨力竟然在一瞬間潰散飛射,雖然這樣的氣勁也有著巨大的殺傷力,然而卻已經無法對艾倫妮塔做出傷害,頃刻間,她身側兩旁十餘米的範圍內都發生驚人的爆炸,周圍四五棵巨木轟然倒塌。而唯獨那一股銳利的指勁,卻在擊潰巨獸之後直朝黑衣首領腦門射去,僥是他偏頭躲避得迅速,仍然免不了在額角留下一條血痕。

    跑去追那黑翼武神的大半人已經跑入樹林深處,而留在這裡的幾人卻怔了一怔,那黑衣首領不可置信地擦去額上的鮮血:「冥界……法則?」

    沒有回答,迎面而上的,只是艾倫妮塔那並出二指的姿勢以及無比堅韌的眼神,也在此同時,一個喊聲嘹亮地響了起來。

    「我光神宮的猛虎克林頓在此,誰敢在這裡放肆!」

    一道身影橫空而出,轟然巨響中,大概減負一半的盔甲人落在了艾倫妮塔的身前,一把拔出了巨劍。

    「走!」

    對望一眼,黑衣首領低喝一聲,領著剩餘的幾人飛速進入樹林,沿著同伴留下的線索追蹤那黑翼武神去了。眼見這人逃走,盔甲人笨重地跑了幾步,意識到不可能追上之後方才叉腰大笑起來。

    「哇哈哈哈哈哈……算你識相,知道我的厲害,這次你走運,下次一定不會放過你!」一轉頭,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唉,你們兩個人啊,怎麼搞成這副樣子,躲得地方連我都保密,結果反倒被別人知道了。艾倫妮塔你別瞪我啊,還是我救了你呢……喂、喂喂……你別倒啊,我穿了這麼重的盔甲難道還要我背你們兩個回去,你有沒有良心,喂——」

    ********************************************************************

    大概一個小時之後,奇蘭山側的一處林地溪流邊,被稱為「黑翼武神」的男子停了下來。收起背後游動的黑氣,隨後摘下面罩,赫然便是一臉笑容的菲利克斯。

    在溪流中喝了幾口水,站起來時,卻陡然按住了胸口,哇的吐出幾口鮮血。

    緊追在自己後頭的那隊人,幾乎每一個都是追蹤,野外生存的高手,幾年之前初遇上首領叫文嘉的那隊人時,自己真的是經歷了九死一生,也是自己這張與父親相似到極點的面孔,引起了他們的殺機,但如果沒有這道殺機,自己恐怕到現在都不知道父親是死在了怎樣的人手上吧。

    也是那時的鍛煉,此刻自己才能夠在付出這樣小代價的情況下躲過這些人的追趕。

    深吸了一口氣,他淡淡地抬起了頭:「出來啦,從今天下午一直跟到現在,你居然還能夠跟上,我真的很佩服你了。」

    沒有回音。

    「呵。」菲利克斯聳了聳肩,「放心啦,不是試探,假如我沒有記錯,你的名字……羅賓先生,請出來吧。」

    「哈,你居然知道……」說到這裡,一個聲音才從樹林間幽幽地發出,「我該怎麼說呢,能夠擺脫莫諾叔叔他們的追蹤,你也真是很厲害,不過追蹤可不是莫諾叔叔他們的強項,這方面,我比較在行。」

    說話聲中,從樹林後方升起的身影,正式那天在精英大賽會場上打敗了菲利克斯的少年人,同樣的笑容與氣質,在某些方面兩人如同照鏡。菲利克斯點了點頭:「那麼我至少抓住了一件事,方纔我進行偷襲的時候你不肯出手,代表著你很有野心,或者我可以說你很沒有人情味,你知道這件事要是暴露出去了,你的莫諾叔叔會對你有多失望嗎?」

    「你說不出去了。」少年搖了搖頭,「這你也明白,不是嗎?」

    「哦?怎麼說?」

    「在今天這樣的時刻與那位喜歡你的女人瞭解一切,不正是代表著你有了覺悟了嗎?既然我們都決定在這裡死去或是殺死對方,那麼廢話不用多說,來吧,讓我再打敗你一次,這一次,代價就是死亡了!」

    自信的話音之中,少年拔出了隨身的長刀,另一側,菲利克斯也拔出了雙刀,微微的笑容中,嚴陣以待。

    「我的確有了覺悟,但是……」

    片刻之後,樹林之中傳出了第一聲清脆的兵器鳴響——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33 PM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十八章 無愛之戰(四)

深的時候,唐憶趴在城堡二樓的陽台上俯視下方的小

    王蛇之城主堡的內苑,其實設置相當復雜,通道回廊,曲折已極,唐憶此刻所在的,是屬于約書亞住處附近的一處院廊,澄黃的月光灑入幽靜的小院,樹梢、廊道間仿佛落下一層光粉,看來很是美麗,而在那小院之中,身上仍舊滿是傷痕的莉莉絲正在全神貫注地刺出長劍。

    莉莉絲面前的木架上,是一摞很厚的羊皮紙,每當那長劍反射了月光一閃而過,必有一張羊皮紙當中分開,成兩片飛散,沒有華麗的斗氣,甚至架勢看起來也有些笨拙可笑,但就是這樣一劍一劍的刺出,唐憶在這里看了半個小時,莉莉絲就從頭到尾地刺了半個小時,期間沒有絲毫的停頓,那全神貫注的眼神,仿佛使得每一劍本身都發出了光芒,刺、收,一張紙片飛起,絕不接觸下一張。

    “莉莉絲小姐每天都做這樣的訓練嗎?”帶領他的執事過來之後,唐憶好奇地問道。

    “哦,是啊,這是王蛇之晴的入門訓練,不過一般人通過了初級測試之後就不再練習了,只有莉莉絲小姐,從小到大一直都這樣練習過來,我們看了也很佩服她呢,您知道,這相當單調。”

    “那……她臉上那些傷……呃,我是指……”

    “呵,我明白您的意思,那並非什麼不可啟齒的事情,事實上。莉莉絲小姐經常會在壓制了力量之後將自己與一些上位地魔獸關在一起進行訓練,莉莉絲小姐認為,假如不受傷,就不能取得任何進步。”

    “呃……”

    不一會兒,兩人繞過這邊的長廊,來到不遠處的一道大門前,執事用幾乎生銹的鑰匙開了門︰“呵呵,從二十年前就沒有打開過的地方,鑰匙都幾乎找不到了。說起來,加百列少爺還在的時候,這里可是很熱鬧的地方呢。”

    帶著難聽的噪音,大門在唐憶面前緩緩張開。

    依舊是平凡的房屋與廊院。貴族式地草坪與花園,另唐憶驚奇的是,說是二十年來都未有人進來,然而一切看來都如同剛剛才打掃完畢一般的干淨整潔。

    “記得二十年前關門的時候。設置了塵封結界,所以看起來還像以前一樣,不過,再有人踏進去地話。結界就被破壞掉了。”

    隨著執事的說明,兩人踏入那扇大門,整個空間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隨後。執事為他打開了最中央的一扇房門︰“這便是加百列先生當初做各種試驗的地方。他離開時要求將這里封閉,因此直到今天還沒有人動過這里地一絲一毫。雷撒督克先生您請自便,我會守在院外,有事請隨意吩咐。”

    “好的,謝謝了。”

    過了謝,唐憶望著這名男子走出大門之外,隨後深深地呼吸,踏入漆黑的房內。

    之後,無數的魔法燈光在瞬間亮了起來。

    ……

    “很多年前二哥離開這里地時候,留下了一間他當時的實驗室,說是到了適當的時候,他會回來將實驗室打開,當然他回不來了,而我們覺得這應該算是適當地時候,菲利克斯不知道去哪了,阿爾,可以麻煩你幫我們去看看里面有些什麼嗎?”

    拉斐爾說地那番話,是唐憶此刻出現在這里地原因。踏入房門,陡然呈現在眼前的,是一間教室大小地房間,房屋四周滿是堆放著各種物品的架子,中央的桌子上,是各種稀奇古怪的魔法物品,形狀奇特的鐵架,閃亮的魔晶,羊皮卷軸,動物身上的鱗片,果實、花草以及人或動物的骨骼,如果放在科幻電影里,大概就是一個反人類反社會的瘋狂博士的研究所。然而塵封了二十多年,一切的物品都處于靜止狀態,看不出任何有可能帶給唐憶的線索。

    緩緩地走近房內每一樣的魔法器物,手指輕撫過桌面,仿佛還有上一刻走過之人留下的氣息,心中一陣奇異的戰栗。沒有灰塵,時間被隔絕于這個房間之外,當外界的時間流逝過二十個年頭,這里卻仍舊停留在二十年前,並且在唐憶踏入的一瞬間,方才再次開始流動。或許他們說的真有可能,加百列的一部分溶入了自己的身體?唐憶心中默默地想道。

    然而那純粹是感覺,腦中無法升起任何具體的記憶,從書架上拿下一冊冊的羊皮書本、筆記、卷軸,其上充滿了奇怪的煉金術語以及加百列當初做過的筆記,腦中一團糨糊,就算這中間真有什麼要注意的東西,自己就算找上幾個月,可也未必找得出來啊。

    半個小時後,他在一張試驗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漫無目的地審視桌上的物品,大大小小的水晶球,各種器皿,看來很漂亮的奇怪液體,壇壇罐罐,假如拿出去當飾品賣掉一定能賺不少錢吧。事實上他也是因為這邊的東西比

    才坐過來,片刻後,他下意識地向後一揮手。

    “砰——”

    本該空無一物的地方,突然出現一團模糊的光影,噬魔體將微弱的魔法力驅散之後,一張並不華麗的寫字台出現在那里,唐憶走過去翻了翻抽屜,隨後打開桌上的一本筆記。

    似乎同樣是一本試驗後所做的筆記,大量唐憶無法理解的術語,然而由于是放在桌子上的,唐憶便多翻了幾頁,這才發現,這本大概是所有試驗總綱一般的筆記,在某些記錄的後方,加百列也順手寫下了有關心情之類的東西。

    “三九三年二月一十七日,第三次靈魂互接的失敗,嘗試融合之後,兩只卡奇獸開始互擊,我試圖利用亡禱感受他們的情緒,那是處于每一個靈魂深處地恐懼感。作為個體將被抹殺的恐懼感,大概也是因此,他們嘗試殺死對方,以保證個體的獨立。還想進一步強制融合,但靈魂之刺的力量無法控制,失敗……生命的最終幸福真的存在于此嗎?深藍一族的最初構思到底為何?”

    “三九三年七月二十日,塔的第二次構建失敗,冥界法則無法推導出任何的後續可能,二叔這些天來興致高昂。唉,詛咒地事情也得趕緊了。”

    “三九三年九月七日,第四次靈魂互接,伊琳娜出事了……”

    “三九三年十月十八日。終于抽出點時間來做了第三次的構建圖表,出事之後伊琳娜變得極為膽小,似乎比剛救下她的時候更加誇張了,每天上廁所都有人跟著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啊。這或者便是自我被抹殺時地那種恐懼感吧。一切如同肯所說,那樣的完美是不存在的,我必須要阻止他們,即使是為了伊琳娜和我的孩子這一代……”

    “三九三年十二月五日。慘了,沒有靈感……伊琳娜變得越來越膽小,晚上睡覺都要黏著我。昨晚脫光了衣服爬到我地被子里。把我也嚇了一跳。差點被拉笑死,真是……這樣下去會再起不能的……”

    “三九四年五月十日。嘗試第五次構建,我想這該算是歷史性的時刻,第一步終于被推導出來,大地之基,我想我終于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深藍一族真是天才,整個黑暗蝶宮都是接天之塔的地基,將混濁地魔法力量轉化純淨,獲得接天之塔的動力,當魔法力量再被污染,就再次通過蝶宮進行淨化,他們所想到的不僅是所有生命地融合,還有整個世界地平衡……”

    看到“接天之塔”四個字時,唐憶心中怦然一動,在以前就聽過那樣地傳說,在遠古的神話時期,深藍一族是協助眾神創世地最偉大種族,他們擁有完美的身軀,巨大的力量,無窮的智慧,後來便是因為想要創造接天之塔而被眾神懲罰,使他們變得矮小,失去了力量,唯一保留下來過人的智慧。而現在,加百列竟然也是在研究有關接天之塔的事情不成?

    想到這里,不由得怔怔地坐了半晌,伊琳娜又是怎麼一回事?靈魂融合又是怎麼一回事?哦,是了,接天之塔據說能夠令整個人類成為一體,首先需要的,自然是一體的靈魂了,這樣說來,伊琳娜也是因為在那樣的試驗中受到了傷害,因此才造成了對加百列無比依戀,無比偏執的性格。

    不久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向後翻,日記中的感言,大多數都是失敗後的心情,但自然也有加百列的某些對策與預想。

    “……塔的第二步世界之蛋始終無法推導成功,或許我的模擬範圍終究太小,冥界法則終究也有極限,假如肯那個家伙還在就好了。然而如果真的要擴大,恐怕就是真的將塔建立起來了,說起來,假如二叔的計劃真的成功,我或者便有了整個帝國的力量做後盾了呢,呵呵……”

    “不過既然塔以黑暗蝶宮為基,必然會選擇能夠良好接受蝶宮力量的位置進行建造,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有跡可尋,只要追索蝶宮的地脈,如果有一大批人的幫忙,必然有可能找出對方建造的地方,然而到底該不該將家族的力量牽涉進去……不過,帝都魔狼堡附近便是一處最佳位置,倒是很有趣了,假如說出來,二叔必定又會叫嚷著殺光一切沃爾家人以絕後患吧,罷了罷了……”

    “到底,我還是不敢將家族的力量牽涉進去,那些半獸人潛伏得太深,這麼幾年了,我都把握不到一點有用的線索,他們的力量到底有多大,想想都令人恐懼,突然發現我的膽子也忽然小起來了,大概是因為有了芭拉在身邊的原因吧,我不再是一個人,當然,還有伊琳娜,或許還會有我和芭芭拉將來的小寶貝……肯那個家伙太可惡了,明明可以舉手解決這件事,卻無論如何都只是冷眼旁觀,但我不會輸的,監控地脈的儀器已經初步完成,不過也

    大了,改進之後再發往各地吧……”

    “又感受到他們了,難道他們真的想滲入帝都嗎?既然把握不住。我和芭拉就先離開帝都,這個時候把整個家族拉下水還太早,讓那些傻瓜多做幾年地美夢好了……”

    筆記的最後一頁上,寫著一句話。

    “灰燼之刻,希望之時。”

    掩上筆記本,回蕩于唐憶此刻心中的,是無比的心悸,恍惚間站起來,在房間里幽靈般的游蕩一陣。在一處牆壁便靜靜發呆,俄頃,他用手撐在面前的牆壁上,一陣魔法波動通過噬魔體傳導而來。

    意識地驅散了魔法。眼前豁然開朗的,是比這個房間大上兩三倍的巨型空間,不同于這個房間的死寂,對面呈現地。是仍然在運作的無數魔法物體,巨大的金屬基座,水晶球上繚繞著光芒,魔晶交織而成的復雜法陣。小精靈一般地光團在空間內井然有序的來回游動,房間的正前方是一面巨牆,一支羽毛筆便在魔法的操控下凌空飛起。將無數數據與曲線記載在巨牆之上。偶爾也在下方寫字台上地羊皮卷上寫著寫什麼。隨後羊皮卷自動地飛往一側的房間,那里已經堆滿了記載過東西的羊皮卷。正對面的一個房間里,則是堆積如山地空白羊皮紙。看起來,整個房間便如同一個規模龐大的電腦終端,正在進行著無比龐大數據的測算。

    “天哪……”

    腦中一陣暈眩,卻漸漸升起了一股明悟,所謂監控地脈地儀器,大概便是眼前地這個房間吧,對面地那堵牆顯然是作為總體數據統計的地方,縱然不懂上面寫出地專門符號,但從列出的曲線中,唐憶卻可以看出最近這些曲線明顯有增高幾倍的趨勢,甚至在這幾個月里不斷拔升而上。

    加百列死了,可他當初設置的魔法器械,仍舊在這里不斷工作,監視著他生前所想要了解的東西!

    一切化為灰燼之前,他已經留下了希望,然而這希望到底有怎樣的作用呢?此刻的唐憶,著實無法衡量。

    “希望你能記住,我們的到來,既非為了侵略,也並非為了殺戮和鮮血,我們是為著一個最崇高的理想而來,這理念超越任何血脈、任何種族……至多二十年,你便能看到一個新時代的到來,到時候,你便能夠理解我今天的話……”

    那是繚曾經說過的話,現在他終于明白過來。接天之塔,是了,接天之塔不僅能夠讓人類融合,那是令世界上所有種族都融合為一體的東西,無論人類、主精靈、半獸人……還真是超越任何血脈,任何種族啊,包括飛鳥,包括走獸,包括……蟲子……

    那是繚在靈魂消散之前對他說的最後一段話,某些內容原本已經淡忘,此刻卻突然清晰起來。

    “半獸人的生活,這幾百年來過得很苦,荒漠的增加,蟲子領地不斷擴張,四季干旱,觸目所及,無處不是荒漠、荒漠……唐憶先生,假如有一天你會遇上這方面的抉擇,請多少對獸人一族作出體諒好麼?這並非祈求,而僅僅是朋友間的請求……”

    是了、是了,蟲子領地的不斷擴張,就是這句話,蟲子領地的不斷擴張……同樣的,在巴克那羅夏生日那晚,那個人曾經那樣說︰

    “很真誠的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世界上的一切生命有可能平等嗎?我是說不止人和主精靈,和蠻族,和當初的魔族乃至半獸人這些。也包括了人和動物,和魔獸……和蟲子……”

    和蟲子……

    “艾德里安……”

    低喃出聲,也不知在這樣的情緒中發呆了多久,一個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果然啊,二哥留下了了不得的東西呢……”

    隨著說話省,拉斐爾從他的身邊緩緩走過,手中拿著加百列的筆記,去向前方的那面巨牆。

    “吶吶吶……果然啊,三年前預顯指已經開始升高,這幾個月就更加像是爆發一樣,他們也早就策劃好要對付我們了啊,可惜……只從三年前開始,說明這只是一個臨時的裝置,主體在哪里呢……”

    指著牆上的曲線,拉斐爾喃喃地念叨。唐憶顫抖著身體,驀地大喝起來。

    “你知道!你們居然知道?那你們現在還在干什麼!?為什麼還要發動今天這樣的事情!?”

    “我們知道的恐怕稍微晚了一點……”拉斐爾回過頭來,淡然一笑,那笑容中不無淒涼的意味,隨後,他伸手在牆上一敲,“目前來說,我們在進行一場應該沒什麼勝算的戰斗,假如你還想要知道的詳細一點,那就是……”

    “我們想要像二哥那樣,最燦爛地戰斗一次……”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十九章 無愛之戰(五)

…你們到底要干什麼?”

    “能干什麼呢?”有如幻境般的房間里,拉斐爾聳了聳肩,淡然一笑,“大概一個多月以前我們才知道這件事的一點點訊息,在我們知道的時候,我們已經被別人的算計了二十多年,虧得我們還以為自己很聰明!很天才!一個家族,為了一個看似愚蠢實際上也很愚蠢的目標奮斗了四五十年,到後來我們還是無法成功,那我們能干什麼呢?當然是……承認失敗了。”

    說到後來,拉斐爾搖著頭,神經質地笑起來,唐憶嘆了口氣,沒有說話。拉斐爾在那牆邊看了半晌,隨後又伸出手指用力敲了幾下︰“你知道我現在想的是什麼嗎?”

    “啊?”唐憶微微一怔。

    “誰都沒有盡力,誰都沒有……”拉斐爾回過頭來,“假如十幾年前大家真能開誠布公,坦然以對,事情是不會鬧到今天這樣的地步的。阿爾,坦白說,你心里覺得我們很愚蠢很無情是吧,二哥從開始到結尾都是一個人戰斗到最後,即使昆恩堡時大哥跟三哥也在,可是連他們都算得上殺害二哥的嫌疑人,父親明明有著天下第一的力量,假如由他出手,事情是不會鬧到那時的地步的,你心里多多少少這樣想過吧?”

    唐憶沉默半晌︰“一段時間以前……的確想過,可是,現在我大概明白,是性格的原因吧?”

    “性格……沒錯,是性格。”拉斐爾在旁邊的桌子上坐下。羽毛筆正在那上面地羊皮紙上寫著字,“我跟二哥的年齡相差很大,你知道嗎?從小我就很崇拜他,即使在他沒有冥界法則,武技差到極點的時候我也崇拜他,因為他好像什麼都知道,他跟誰都很好,大家有什麼事情了都來跟他說,也都能得到滿意的解答。有著這樣的一個哥哥是很令人自豪的一件事情,我從小也喜歡纏著他,甚至研究煉金術也是因為二哥的影響……”

    “昆恩堡的噩耗傳來之後,我甚至專門去質問過克諾恩跟約書亞。質問他們為什麼讓二哥一個人那樣的戰死了,他們為什麼不保護好二哥,甚至……我甚至質問他們到底是不是他們故意讓二哥出事地,你可以想像一下被親弟弟這樣質問時身為兄長的感覺。可是當事情過去,某些線索展露出來,時間開始沉澱,我才發現。二哥他其實看不起我們任何一個人……”

    他抬起頭,不無淒涼地一笑︰“或者說看不起也是太嚴重了,或者那只是一種對家人的關心。但無論如何他並不承認我們的能力。這是事實。他關心每一個人。可是卻用無比柔和——甚至柔和到任何人都無法察覺——地手段來拒絕了每一個人的關心,所以從頭到尾。他都是一個人作戰,因為在這樣的關頭,他會下意識地無法信任任何人。你知道年前昆恩堡的事情之後,二哥帶回來消息,接著你來到帝都向我們說起整件事時我們是怎樣地感覺嗎?就好像……”

    他頓了一頓,謹慎地擇詞︰“就好像他從天下下來,或者跨越了十七年的時間,來到我們面前,狠狠地捅了我們每個人一刀一樣……”

    “十七年前在昆恩堡,面對著即將到來的危機,率先察覺的他只是像開玩笑地一樣跟大哥他們隨口提起了一句,根本沒有想要多進行討論的意思,甚至在二十年前,他要求父親結束那個計劃時,也沒有將接天之塔之類的事情說出來,在一切未有確定之前,他心中所做地假設甚至連父親都不肯告訴,為什麼?因為他是最強地,他不願意接受任何失敗地結果!假如他當時就將察覺到的東西說出來,把心中地懷疑說出來,讓整個家族……或者只是我們幾兄弟為他分擔,做出考證,事情也絕對不會到今天這樣的狀況!當然,留著伊夫利特血脈的人往往不好控制,一不小心就會出現好多預料之外的事,我明白……”

    這段話說完,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唐憶心中明白,拉斐爾此刻所說的,基本上算是事實。初次接觸加百列時,只覺得這個人真的算是完人了,溫和卻又不失銳利的性格,面對著再強大的敵人也不曾退縮,為了別人的生命,不惜一切守護到最後,終于戰死,而即便在死後,也能夠留下留影法陣這樣天才般的線索。至于那些生者,卻毫無疑問的一個個即壞心又愚蠢了。

    然而此刻聽了拉斐爾的話,唐憶才驀地發覺,假如當初加百列真的盡了全力去動員大家,將一切的東西都說清楚,事情還會向著這樣的方向發展嗎?至少,昆恩堡的慘劇就不會以那樣的形式收場了。從始至終,寓于天才性格中的那股狂傲不曾被壓抑或磨滅,即便表面上如何與人為善,加百列的心中,的確是有著那種不肯接受任何失誤的傲氣存在的。

    想到這里,心中又是一嘆,歸根結底,性格還是決定了命運。正想問問接下來會怎樣應對,拉斐爾已經先一步走了過來︰“啊,不說掃興

    ,對了,那個東西,你把它拿下來吧。”

    “什麼?”順著拉斐爾指的方向看去,那時在房間一側大約兩米高的牆壁上設置的一個法陣,上面托著一根形狀奇特的小棍子,儼如大理石雕成的精美器物,潤黑中隱然有些乳白的光芒。拉斐爾沒有多做介紹,唐憶也只得搬了張凳子過去,站在上面,隨口問道︰“好像是支笛子啊。”

    “啊,沒錯。”拉斐爾走向門外,揮了揮手,“是笛子沒錯。”

    那是這個世界一些表演者吹奏的短笛,唐憶也有過接觸,發音的規則類似,他也勉強能夠吹奏。但絕對稱不上拿手,況且,一根笛子為何會放在這里呢?帶著這樣地想法,甫一接觸,頓時間,寒意從手臂直沖而上,在一瞬間幾乎連他的身體、靈魂都為之凍結,些許的思維空白之後,他拿著短笛從凳子上倒了下來。差點摔倒在地。

    而後,整個空間驟然一黑,房間里的無數法陣失去了光芒,機械停止運作。唯有正前方的羽毛筆仍舊在書寫,光的紋路開始在房間的兩側出現,頃刻間,無數神秘的光路畫滿整個房間!

    中拿著那笛子。方才接觸時那種冷澈心脾的感覺已然不見,他下意識地退出房間,走到門口拉斐爾地身邊︰“怎麼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呵。”倚在門邊,拉斐爾雙手抱在胸前。有趣地一笑,“亡禱骨笛,也有人叫它亡靈的祈禱。以前曾經見二哥玩過幾次。恐怕算是這個房間里最值錢的東西了。”

    聽到“亡禱”這個名字。唐憶頓時張大了嘴,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為了了解歷史文化之類的東西,也曾經看過不少地書,聽過不少的故事。除了八星蛻、七日審判錄與荒界之錘這三樣位于頂點的主宰級神器之外,世上的大多數神器,人們都有過排名,略過《冥界法則》這樣因七日審判錄而來,卻比七日審判錄影響更大地東西。無論怎樣的排名,僅次于主宰級的上位神器中都不會漏了“亡禱骨笛”、“真實之眼”、“古瑟巴爾之心”、“天堂武裝”這幾個名字。至于聖刀紫琉璃這樣的,雖然偶爾也有人將之列入上位,但那也不過是因為當初聖子天一曾經持之無敵于世地緣故,其實卻要低上一階的。而卡洛門迪之刺、聖裁康尼爾這些,排名就更要低下更多了。

    雖然照別人的說法,任何人都不可能將神器地巨大潛能發揮出哪怕百分之一,然而在接觸過那威力強大地聖刀之後,乍然將一件排名更加考前地神器拿在手上,唐憶心中還是不由得有些忐忑,只聽得拉斐爾說道︰“里面那間房里所有東西的運行,基本上應該是由這支笛子在支撐,現在你既然拿下來了,那麼緊接著地後著也該出現了。聽到混亂聲了嗎?我保證不到一分鐘,恐怕就會有一大堆人跑過來跟我告急,看見了嗎?雕像開始動了。”

    隨著拉斐爾的指向,“  ”的聲音帶著整片堡壘的震動傳來,不遠處的山腰上,王蛇巨像的頭部開始緩緩移動,光芒在王蛇那由珍貴黑晶石瓖嵌而成的雙目中匯集,片刻後,兩道明亮的光柱貫穿了整個帝都的夜空,從王蛇之城的山巔,直射向十余里外魔狼堡後方的雄偉堡壘!

    隨著眼前的一花,唐憶被拉斐爾帶著直掠向堡壘的屋頂,以最直觀的目光,觀看著這氣勢無比恢弘的一幕。

    “那里就是接天之塔的位置……”

    拉斐爾喃喃出聲。而作為噬魔體的唐憶,則是在頃刻間感受到了無比巨大的魔法力量從天而降,拉斐爾確是在下一刻方才驚訝地抬起頭,只見夜空中一片若隱若現的波紋閃過,隨後整個王蛇主堡中便有十余處地方發生了爆炸,王蛇像雙眼中射出的光柱陡然消失了。

    “是接天之塔自發性的反擊,我們走。”

    接下來又是一陣眼花,從頂樓跳下,穿過一處處院廊時,果然有一大批法師或者執事紛紛湧了過來。

    “……剛才有不明力量奪走了城堡防御體系的主控權,發出了那兩道光芒之後,我們受到了更大力量的攻擊……”

    “魔法屏障被擊破一點二秒,十一座陣基被毀,死三人,二十五人受傷了……”

    “目前還無法確定力量來源,但是根據那兩束光芒,我們推測是來自魔狼堡,請示是否進行遠距離反擊……”

    “魔法屏障出力損失百分之八點一,我們改換了第七種應急方案,應該還能夠保證最高出力百分之三百的平均值,警戒狀態提高到三,請示是否進一步提高……”

    一撥撥的人過來,拉斐爾基本上都是輕松地隨口做出應答,到達一個無人的院落時,唐憶終于問道︰“接下來……會怎麼樣?”

    “具體的不清楚,但是既然沃爾家早就知道了我們要進行這樣地計劃。他們聯合中樞部後,也必然會做出適當的對策,這次的行動不會成功,就看他們

    理那只惡魔了。”拉斐爾笑了笑,“總的來說,光大陸就此亂掉,假如這次的行動我們真的成功了,整個阿特羅卡興起的抵抗要少得多,為了避免力量損失。光神宮說不定就此承認我們的地位,但唯恐天下不亂的那幫半獸人喜歡地絕對是更混亂的場面,所以他們會在帝都破壞掉我們的計劃,然後逼得我們發動全國的力量。來一次真正地武力叛亂,說不定他們現在就已經開始準備大逆轉了呢。”

    “那……你們呢?”

    “呵,伊夫利特家訓,從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從現在開始,他們也得無時無刻地小心著我們的算計了!”

    不久前,奇蘭山側面樹林。

    炫目的七彩光芒亮起在幽暗的林間。舞出一團夢幻般地光暈,溪水的流淌聲中,兵刃的交擊如同鞭炮般的不斷響起。兩道身影便在這里激烈交錯。戰斗已然進行到白熱化地狀態。

    陡然間。“乒——”的一聲脆響嘹亮震起,揮舞雙刀的亂發少年在斷刀地一瞬間便向後疾掠開去。然後終究免不了手臂中刀地命運,停在數米之外,他扔掉了右手上地斷刀,將心神全然灌注在左手還未斷裂的長刀之上。

    “哈。”對面那七彩地光芒舞動幾下,隨後定在半空,羅賓手中此刻拿的,赫然便是失竊的精英大賽獎品“聖裁康尼爾”,得意地笑了兩句,他似乎頗為享受這走向勝利的過程。

    “刀斷了,右手又受了傷,菲利克斯,你不是擅長左手刀的人,我敬重你是一名出色的對手,允許你自裁。”

    “呵,因為看起來你是贏定了,所以就說出這樣的話嗎?”菲利克斯一笑,“未免太早了點。”

    “哼,那麼我們接著來吧!”

    七彩的劍光再次展開,向著菲利克斯直撲過去,頃刻間,樹林中又是兵刃交擊如雨,聖裁康尼爾所帶的混合魔法力是斗氣的克星,菲利克斯手中的長刀雖然堅固,然而沒有斗氣的加持,刀鋒之上便不停地被砸出缺口來,不久之後,隨著又一聲的脆響,長刀再次斷裂,危急時刻,另一柄幽綠的長劍出現在菲利克斯的手中,終于架住隨之而來的猛攻。方才被人稱為“冥河鬼劍”的武器,其實卻是一柄亡靈系的法器,此刻用來作戰,更顯得脆弱,為了不讓長劍就此斷裂,菲利克斯猛地退後,羅賓卻已經毫不相讓的撲了上來,猛砸猛打,頓時佔了先機。

    先前在精英大賽上的那場戰斗中,羅賓已經刻意壓抑了一部分力量,此刻陡然展露出來,眼見勝券在握,心中一陣高興,然而無論如何,那脆弱的法器長劍配合著王蛇之晴的一些精巧招式,最後的那道防線始終難以突破,也在此時,兩道明亮的光柱陡然從天空中橫亙而過,從王蛇之晴射向魔狼堡。羅賓心中一震,下一刀砍出時,前方也陡然失去了目標。

    “謝謝,正餐上席,沒時間陪你玩了。”

    隨著這句話的響起,前方陡然綻放出燦爛的金芒,當王甲龍身的光芒如同蓮瓣般的向四周推開,緊隨其後的,則是無比深沉濃郁的黑暗氣息,鋪天蓋地地襲來。陡然間,那道黑影已經以無比的高速撲入他胸前的空門,緊抓住他握著聖裁的手。

    倉促間要將聖裁回轉,然而被那黑氣纏繞住的長刀此刻卻仿佛陷入泥沼一般,沒有了半點驅散斗氣的能力。高手相爭,被這樣近了身,幾乎就是宣告死亡的到來,雙腳連環踢出的同時,羅賓腦中想起了那次在船上刺殺凱瑟琳夫人的經過。

    黑色的氣流……轉化後的王甲龍身,某種程度上可以抑制康尼爾的能力,這下子……

    果然,對方的能力、速度似乎在一瞬間提高了好幾倍,隨著羅賓雙腳的倉促踢出,菲利克斯已然跨到了他的身側,手肘重擊猛地砸在了他背後的脊椎上,身體軟麻無力的瞬間,七彩的光劍被菲利克斯一把搶了過去,隨後,狠狠地貫穿了他的身體。

    “不……可能……”睜大了眼楮,羅賓口中喃喃說出這句,撕心裂肺的痛苦中,菲利克斯毫不猶豫地將刀抽了出來。

    “沒什麼不可能的,你在演戲,我也在演戲,打敗了我一次,你一定很想殺掉我吧,能夠給自己制造一個有把握的對手,總比來一個不了解的對手好,另外……不過到手一兩個月,你也太依賴這把刀了,很好用嗎?”

    話音落下,彩光刷的閃過,羅賓的人頭頓時間沖天飛起,菲利克斯抓在手里,毫不猶豫地轉身便走。

    “另外,我的覺悟可也不是針對你啊……”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34 PM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二十章 刺傷的命運(一)

卡歷四一五年五月十四日晚,王蛇之城。

    當帝都主城仍舊陷於一片混亂中時,位於側面山壁間的這座傳奇巨堡,也開始呈現出緊張而詭譎的氣氛來,不久前射向魔狼堡的那兩道光柱,隨之而來的小規模爆炸,而在這天日落時分,不少王蛇之城中頗有名氣,平日裡難得一見的匠人、煉金師、魔法師們都走出了房門,或領著幾名家人,或高聲招呼著朋友,出現在落日繾綣的堡壘街頭,看似悠閒的欣賞著落日的美景,但如果有人細心觀察,也必會發現,他們最終是進入了城堡第七層的大門,直到深夜也不曾出來。

    直到那光柱的出現,許多人才真正察覺出了怪異的地方來,伊夫利特與沃爾向來不合,明裡爭暗裡斗的事情大家都心裡有數,然而像這樣直接出現力量對轟的情況,卻還是第一次。而到得深夜時分,更為奇怪的事情,也在城內爆發開來。

    那是在光柱出現大概一個多小時之後,從第七層以上,忽然派出了大量屬於伊夫利特的親兵,個個裝備精良,全副武裝,他們出現之後,穿行在每一條的街道間,家家戶戶地敲門,下達了通知。

    「一個小時內,收拾好自己貴重的東西,離開城堡!」

    一下子,城內像炸了鍋一樣的轟動起來。

    此時居住在王蛇之城中的這些人,家族多半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一兩百年,他們的祖輩在王蛇之城建立之初便搬了進來。此後發展各種手藝,代代相傳,才發展成今天這樣各種頂尖手工藝者雲集地規模,期間雖然也有吸收新血,但畢竟不多,此時因為一句話便要他們放棄掉一切離開,當下便幾乎引起民憤,另外,這座巨型城堡之中。上下六層居住的人數高達十萬之眾,就算大家都服從這個命令,要在一個多小時內完全撤離,也基本上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此時的王蛇之城。多半都是有一定手藝的人居住,其中不乏武藝高強的冒險者與魔法師,若非這些伊夫利特的親兵平日裡與居民們也很熟,恐怕立刻就要引起火拚。然而即管大家都保持著一定的理智,數十個街區也在不長的一段時間內便擺出了堅決不走地態度,冒險者們聚集起來,與士兵開始對峙。

    「不搬。堅決不搬,有什麼理由讓我們搬的,什麼理由都不行!」

    「有種就放馬過來。老子行走大陸這麼多年。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事情!」

    「這裡是我們的家。誰敢趕我們就是我們地敵人!」

    「到底出什麼事了,讓克諾恩來跟我們講清楚!讓老爺子來跟我們說!」

    「是啊。講清楚……」

    生活在這樣的地方許多年,其中不少人都明白政治上的險惡,會爆發出這樣的決定,多半是王蛇之城將要陷入極大地危機,這場波及整個城堡的亂局持續了半個多小時,但實際肯搬走的,卻是一個也沒有,不久之後,現任伊夫利特家主克諾恩的聲音通過城堡各處地法陣傳出。

    「……之所以讓大家搬走,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我們發動了一場叛亂,現在失敗了,這裡將要成為戰場。」開門見山地說出這句話後,幾乎整個喧鬧的城堡都靜了一瞬,抗議聲還未發出,克諾恩又說道:「這應該是很官方地說法了,去問帝都裡地各個官員,問所有地貴族,相信都是這樣的解答,但總之,我們輸掉了一場暗地裡地戰爭,因此將會有一場現實層面的戰爭爆發,如果不走的,也可以,但你們將死在這。」

    低沉的、冷靜的語氣,帶來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戰慄感:「作為伊夫利特的家主,無法守住自己的領地,這是我的失職,對於你們,我感到抱歉,但也是因為這種抱歉,我希望你們能活下去,活下去見證這件事情,或許在幾十年後,你們能夠知道真相,那時候或者我已經死了,但只要有人活著,總會有真相留下。現在選擇離開的,每個人會得到五枚金幣的賠償。那麼……所有士兵聽令,從午夜鐘聲敲響的時候開始,格殺一切城內閒雜人等。各位,我很堅決……再見。」

    *************************************************************

    「喔,真是冷酷絕情又辛酸的演說啊。」主堡巨大的發令室中,拉斐爾感歎著笑起來,隨後回過頭去,「特別是最後那句『再見』前的小小停頓,真是太經典了,阿爾你不覺得嗎?」

    唐憶垂下眼簾,淡然一笑。

    「死心吧,你永遠做不到這麼老奸巨猾的,至少在一段時間以內,這裡有一大半的人會以為我們是被冤枉的了。」克諾恩一笑,拍了拍拉斐爾的肩膀,隨後走向唐憶,「是時候了,離開這裡吧,隨著這些人一塊離開,算是最好的時機了,在找到凱瑟琳之後,把這裡的一切告訴她,能夠信任我們多少,能夠做到多少,就看她的了。」

    「那……你們呢?」

    「呵

    吧,在我們真正知道這件事之前,父親已經和露西妮約定,整個家族連同一些有關係的人都會從密道離開,出了奇蘭山的範圍之後,我們會一路去往艾德台地,期間會有各路大軍的圍追堵截,當然會經歷一些我們安排好的事情,也會有些我們無法預料的事情,困難會淘汰大部分人,到了艾德台地之後,就會是新的伊夫利特家族了。」克諾恩和煦地一笑:「不會有任何人受到傷害。」

    唐憶點了點頭,巴克那羅夏所說的新生地意義。他此刻終於明白過來,然而「不會有任何人受到傷害」這句話聽來何其諷刺,從懷中拿出亡禱骨笛遞過去,道:「那麼我走了,消息會帶到的,再見。」

    「留著吧。」克諾恩搖了搖手,「每一樣神器的運用,都需要很長時間的摸索,我們用不了這個東西。家族裡也沒有合適的孩子。倒是阿爾你一向是個神奇的人,改造後的噬魔體能夠驅散力量也能夠激發力量,要求你做了這麼多的事,就當是分別的禮物吧。」

    「我?可我也不會用啊。」

    「那麼就當成一件普通地樂器留在身邊好了。」一旁的拉斐爾笑了笑。「除了加百列,我們幾兄弟都沒有什麼音樂細胞,這支笛子給你,算是最好的歸宿了。廢話少說,你看,局勢果然開始變化了呢。」

    他說著,轉手指向巨大的魔法水鏡。上面呈現出來地,是帝都光神宮附近一帶的狀況。從中午祭壇附近的事情發生,無數心中惶恐的人們便紛紛湧向皇宮、光神宮附近。希望可以得到更新地消息。尋找解決的方法。而到了夜晚,基本上光神宮的內內外外都是惶恐的信徒。這樣地事態中,光神宮倒是沒有擺出高姿態來,而是派出了幾乎所有的神官安撫民心,宣揚「安心等待,前方自有希望」之類的神地旨意,而也就是在不久之前,原本在城內到處逃竄破壞地那只血魘惡魔竟然衝進了光神宮地內殿大肆殺戮,隨後在廣場這一片區域,便引起了空前的混亂狀況。

    有人呼喊、有人逃跑、有人跌倒、也有人盡量維持秩序,在光神宮調配力量地同時,也有數百名武藝低微的狂熱信徒悍不畏死地叫嚷著保護聖地,衝進了惡魔肆虐的區域,這樣的時候,沒有多於的祭祀來阻止,幾百人一攪和,反而造成了更大的混亂,隨後血魘惡魔在鮮血淋漓中殺戮而出,當那恐怖的蝠翼張開在上萬人聚集的廣場之上,在高端的武力未曾趕到之前,那情景便如同一台大功率的絞肉機在超負荷運轉,數十人頃刻間便被撕成了碎片,血肉橫飛,而在混亂中被踩死的婦女兒童,恐怕更在這個數字之上。

    哭喊聲、慘叫聲、惡魔的長嘯聲混雜而來,唐憶所感受到的,幾乎是昆恩堡事情的重現,只不過那一次死的人多半都有著某種程度的覺悟,而這一次死的卻大都是無辜之人。事情發展到現在這一步,拉斐爾等人也不再在乎帝都法陣的反應,拉近了視角,幾處在混亂之中有人被擠翻在地的場景被特寫下來,眾人的觀看之中,拉斐爾喃喃地感歎:「這下子,這筆帳得算到我們頭上了。」

    一瞬間,唐憶幾乎便想反問:「難道與你們無關嗎?」然而那畢竟是太過幼稚的表現,歸根結底,一切不過是政治,克諾恩等人試圖將皇帝變為惡魔時,未必就沒有預料到今天的場面,而沃爾家、半獸人的算計,乃至皇家、中樞部的佈局便正是眼前這一幕的直接操縱者。

    果然,這樣的殺戮只是進行片刻,奪目的澎湃金芒便從廣場的一側沸騰而來,轟然巨響中,與血魘惡魔碰撞在一起。

    堅定、宏大,不斷爆開的巨響之中,金芒逐漸化出威嚴的龍紋,隨後終於凝結成天神下凡一般的黃金甲冑,王甲龍身包裹著那人,與氣焰高漲的血魘惡魔戰得不相上下,水鏡這邊,克諾恩低喃了一句:「是布蘭特,那個惡魔果然不是他……」

    「他們怎麼做到的?」拉斐爾皺眉問道。

    「呵,誰知道呢……」

    對話聲中,那血魘惡魔轉身想逃,隨手一擊轟向旁邊人群中的一名小女孩,倉促之間,身著黃金甲冑的那人閃身撲上,一把抱起小女孩,背後卻被狠狠地擊中了一爪,整個人被擊出十餘米,將一座雕像撞得粉碎,也在此時,數名強者也終於從四周趕到,幾招之下,那血魘惡魔狂嚎一聲,轉身逃回光神宮內殿。

    「它沒地方可逃了,圍住他!」

    幾名高手運氣呼喊之中,軍號聲也從四面八方傳來,而在這邊,前方的數百人都在看著那雕像破碎後的廢墟,軍隊、武者、一些貴族官員開始從廣場兩側進來。官員們倉皇地呼喊著士兵去把碎石扳開,幾名平時以穩重著稱地大官甚至都有些歇斯底里起來,不少人的疑惑之中,那碎石堆卻首先有了動靜,當黃金般的光芒衝出石塊的縫隙,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也在功力的迫發下,響徹全場。

    「朕……沒有事——」

    擠落、翻滾,金光晨曦一般的擴張開來,男子就以趴身其中。保護著身體下方的小女孩,片刻後,他抱著那小女孩,緩緩地站起來。跨出廢墟。

    前方地官員們跪下了,後方的軍隊也跪下,「參見陛下」的聲音震天響起,隨後。廣場上無數平民也在驚疑中跪了下去,男子收斂了金芒,任由廣場上潔白的辛洛斯聖光照亮了他消瘦地臉龐,隨後輕輕地抬了抬手。

    「起來吧!傳朕的命令。所有軍隊給我圍死了這裡,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一位無辜的公民因為這件事而受到傷害!」軍號之聲再次響起時,他面向了前方的人群。「今天。本該是很神聖地一天。可是因為某些亂臣賊子的陰謀,朕遭到了囚禁。他們甚至還想以惡魔這樣拙劣的手段來污化阿特羅卡家,分裂帝國!具體的事情,殺死那只惡魔之後會讓大家知道得明明白白,讓大家清楚自己地敵人是誰,自己的仇人是誰!朕在這裡發誓,無論他是誰,無論他曾經有著怎樣的權勢與地位,凡是想要分裂帝國之人,朕絕不饒恕,凡是褻瀆辛洛斯之人,朕絕不饒恕!」

    聽到這裡,眾人也終於知道今天地事情大抵是一件造反篡位地陰謀,片刻後,人群中爆發出驚天地喊聲,男子輕輕放下懷中的小女孩,隨後一轉身,金光再度綻放而出,他如同導彈一般衝進了神殿之中。

    水鏡上地人們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拉斐爾等人將水鏡的距離拉近,評論著那小女孩長得還算漂亮。唐憶站了起來,轉身離開。

    「再見了。」

    「再見了。」

    ***********************************************************

    不久之後,被圍殺的血魘惡魔終於伏誅於布蘭特大帝的掌下,這自然是唐憶後來才知道的結果。克諾恩那樣決然的話說過之後,王蛇之城的人們也終於開始鬆動,有些人自恃高強不肯離開,然而在幾起激烈的殺戮之後,烏合之眾終究敵不過訓練有素的士兵隊伍,王蛇之城上上下下的居民開始湧出城門,其中有留戀、有不捨、有心痛、有眼淚,被逼離開家園的情景,想必在哪裡都是一樣。後來有一部分不肯走的被強行帶了出城,有的在反抗中被殺死,也有的躲過了伊夫利特親兵們的搜查,躲在家中,死於其後的戰火,不一而足。但這是後話了。

    大概也就是克諾恩做出那段簡短說話後不久,混亂之中,第一批人開始出城,由於住在上層的居民比較急,第五層轉往第四層街區的轉角處,顯得特別擁擠,搬著大小箱子的、趕著馬車的、拖家帶口的……混亂之中,陡然傳來一聲尖叫,卻是因為旁邊的欄桿陡然間斷裂了一片,一名小女孩被擠了下去。

    「米利亞——米利亞——」

    由於被擠在人群中,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情況,孩子的母親在哭泣中擠了好久,方才到達轉角的下方,這才發現孩子站在一名身穿湖綠色長裙的美麗女子身邊,哭泣著撲了過來。

    「啊,謝謝、謝謝,小姐,真是謝謝您,米利亞你沒事吧。」

    「嗚,沒事……」孩子的哭泣聲中,女子笑著蹲了下來:「沒什麼,她叫米利亞嗎?很好聽的名字哦。幾歲了」

    「米利亞八歲了……」依舊哽咽地抽泣著,小女孩用兩隻手比出八歲的含義,隨後問道,「謝謝你,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姐姐叫小草,以後要好好走哦,別再讓媽媽擔心了知道嗎?」

    不久之後,小女孩與她的母親消失在離城的人群當中,綠裙女子卻是逆著人群向上,滿天星斗的照射之下,王蛇之城的第六層沒有了往日夜間燈光如織的繁榮,魔法路燈仍舊開著,然而喧鬧只從下方隱隱傳來,偶爾經過的人,無不倉促而驚慌,來到掛著「小草居」牌匾的小店之前,她久久地站立著。

    夜風之中,不遠處傳來爭執的聲音,是一家不願意搬走的人在與士兵進行著抗爭,回頭望去,街角那邊販賣她喜歡吃的梅肉丸子的旅店也已經關了門,門上的風鈴輕輕地響動,她退到身後的路燈旁,抱著雙膝坐倒在地。

    沒有了、什麼都不會有了……

    眼眶中驀地湧出了淚水來,一隊士兵經過了這裡,提醒她該離開,她無言地點了點頭,過得不久,眼角卻驀地出現了一個身影,她連忙站了起來,退入後方房舍間的陰影之中,低著頭,唐憶走街道的另一邊緩緩走來。

    來到小草居前,他也默默地站了一會兒,掏出鑰匙想要打開門,卻終於停住,拿鑰匙的手怔在空中半晌,歎了一口氣後,他才又將鑰匙放回口袋裡,轉身離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在那陰影中再次坐倒在地,泣不成聲。

    阿爾……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二十一章 刺傷的命運(二)

「這麼說,光神宮那邊也已經清楚了?」

    放下手中的咖啡,凱瑟琳淡淡地問道。

    「是的,在克林頓先生的操作下,伊斯特羅先生與艾倫妮塔小姐正式出現,很快便控制了局面,並且將伊夫利特家的陰謀做出了公開,這說明他們的離開本就是用於麻痺伊夫利特家的煙幕。只不過,另外有一件事情,我們覺得有些奇怪。」抱著手中的幾本羊皮書卷,一臉冷然的安吉麗娜在做著報告。

    「什麼?」

    「大概一個小時前,陛下正式出現,也是在差不多的時候,克諾恩先生在王蛇之城下達了驅逐所有居民的命令,只不過,如果加以比較,我們可以發現,這個命令的下達,是在陛下出現之前……」

    「這麼說……」凱瑟琳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們一早就知道情況有變?」

    「應該是這樣沒錯,他們安排在帝都的人手我們是到了最後一刻才加以控制,但有可能是他們的情報反應能力很快,這邊一失控,那邊立即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也有可能是他們一早就明白我們的佈局,因此有了更好的應對計劃,而另一個可能是……他們方才才知道,因此應變也來不及了,只能在最短時間內做出最大限度的力量收縮,這恐怕是因為……」

    「你是說阿爾?不可能,他不知道任何事情。」

    「不,其實他知道很多。」安吉麗娜坦言道。

    「呵……」凱瑟琳面上流過一絲冷笑。「你們在一起做事也這麼久了,你覺得他是那樣的人嗎?」

    「我明白阿爾。雷撒督克先生地人格,夫人,但坦白說來,他是一個完全為感情所驅使行動的人,以他目前跟伊夫利特家的關係,他做出何種決定都不足為奇。何況,他並未受過專門的訓練……」

    「你是說他會被人套出話來,不可能。」凱瑟琳笑了笑。「如果我們大家一同保守一個秘密,我相信他會是最平靜的那個人,他可以套出我們任何人的話,而我們絕對無法……」

    「我是說嚴刑拷問。夫人。」安吉麗娜淡淡地打斷了凱瑟琳的說話,房間裡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凱瑟琳拿起咖啡杯,復又放下:「伊夫利特家人不會這樣對他。他們將阿爾當成了加百列。」

    「誰知道呢?」安吉麗娜說道,「伊夫利特家人的性格,誰能說得清楚,假如之前地一切都是假象呢。只是《天下布武》一條……」

    「不要再說了!」凱瑟琳稍稍提高了聲音,片刻後方才說道,「軍隊出去了嗎?」

    安吉麗娜點了點頭:「由約翰。赫伯曼將軍帶隊。已經開撥了。不過按照目前得到的消息來說。他們會與從王蛇之城離開的幾萬人迎頭碰上,到時候必定會發生一定的衝突。只希望約翰將軍能夠妥善處理。」

    「我對軍部地處理方法沒興趣,事實上這次不管他們怎樣處理,情勢都已經大概定下來,但是……這樣一來王蛇之城那邊就真的變成情報真空區了?」

    「我們清理帝都,他們清理王蛇之城,事實上我們現在得到的消息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前的,就算還有未被發現地密探,恐怕他也無法傳遞出任何消息了。」

    「我知道了。」凱瑟琳點了點頭,「我們該做的事情做到這裡,已經算是圓滿結束了,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一下,誰來也不要打攪我。」

    對面那面色冷然的女子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但終究沒有說出來,就那樣站了片刻,凱瑟琳道:「安吉麗娜。」她點了點頭,終於從房間裡走了出去。

    靜悄悄的,房間裡傳來女子低聲地歎息,片刻後,窗簾被風吹得高高揚起,月光灑下時,房間裡已經沒有了凱瑟琳的身影,只剩下那杯沒怎麼動過的咖啡放在小幾之上,傳出淡淡地香氣。

    ***************************************************************

    一如安吉麗娜所說,當帝都之中布蘭特大帝現身,挑破伊夫利特家地篡位陰謀,隨後伊斯特羅主教與艾倫妮塔恢復光神宮中地地位,予以聲援,由各地調來的四萬五千精銳軍隊便從帝都出城,浩浩蕩蕩地往王蛇之城殺去,而在路上,便正好被由王蛇之城中出來地居民大軍歲攔截住了。

    居住在王蛇之城中的這些人,在帝都之中大都有親人朋友,而就算要離開這裡,也必定得經過帝都,帝都主城到王蛇之城中間僅有一條大道,此刻被幾萬人擠得密密麻麻,周圍的田地、小路上也都是沸騰的火把與人群,與幾萬大軍一接觸,頓時便像炸開了鍋一樣,誰也無法前進了,也有近千的武者和法師在王蛇之城受了氣的,此刻便跑到軍隊陣前抗議,指責國家上層為什麼要搞出這麼多勾心鬥角的事情,弄得他們現在落到無家可歸的下場。

    無法知道其中內情的人,自然只能選擇各打五十大板的態度來提出質疑,近十萬的居民,再加上在帝都各種關係網,這樣下來牽一髮而動全身,軍隊也不敢輕舉妄動,大約吵吵嚷嚷了十多分鐘,約翰。赫伯曼將軍方才下達了命令,大道讓給居民走,軍隊只走一側的田地,同時也分派出了一部分人到城門處

    份驗證,以避免伊夫利特家的探子進入城內。而就時間情況還是難以穩定,軍隊就這樣被困在了田地之間,無法前進,同時周圍的幾個農莊莊園主同時派出了代表抗議,說是軍隊踏壞了他們的田地。要求給與賠償,種種混亂,不一而足。

    事實上,若非軍隊根本沒有攻下王蛇之城地信心和意圖,目前也不會採取這種左右討好的處事方法,這次前來的軍隊,一部分是帝都本身的戍衛部隊,另外便是籍著這次閱兵的機會,從各地派來的精英隊伍。精銳固然是精銳,但一來兵力太少,二來未經磨合,要攻下設施無比堅固的王蛇之城。根本就沒有任何可能,當然他們此時也並不需要硬攻,只要在外面做做防禦,阻止住伊夫利特家族的出逃。隨後王族將對方謀逆的事實公佈天下,再加上光神宮地聲援,穩定地方局勢,事情基本上就算是圓滿完成。

    而當軍隊在田地間設下簡單的防禦圈。指揮著人群入城時,唐憶也已經回到了城內,回到帝國大道的別墅時。首先撲過來的。便是臉上仍然有淚痕地芙爾娜。後方則跟著同樣一臉擔心的克莉絲汀娜。

    「……他們、他們不肯說你去哪裡了,這樣的局勢。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情了呢,謝天謝地……」

    望見他安然無恙,芙爾娜方才破涕為笑,隨後克莉絲汀娜過來狠狠地踢了他小腿一下,生氣地說道:「以後不許這樣嚇人啦。」唐憶呲牙咧齒地跳了好一會兒,她又擔心地想要去拿藥箱,被唐憶大笑著拉住時,才知道是受騙了。

    「再也不理你了,大騙子。」她撅著嘴氣呼呼地坐到了一邊。

    「好了好了,我道歉,對了,你媽媽呢,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吧?」

    「她今天一天都在皇宮啦。」生了一秒鐘的氣,克娜還是忍不住回答,唐憶當下便要起身去皇宮,安吉麗娜卻已經從門口走了進來:「阿爾你回來了?」

    「是啊,我沒什麼事,但是凱瑟琳夫人呢?有很重要地事情要立刻跟她說。」

    「夫人她……」安吉麗娜望著他片刻,「夫人目前的行程我們也不清楚,不久之前她也離開了,我們的事情已經做完,估計她是擔心你的安危,所以親自去了王蛇之城。」

    「啊,媽媽她……」克娜一聽完便擔心得跳了起來,唐憶卻搖了搖手,「去王蛇之城倒是沒什麼關係,不過……為了找我!?」眨了眨眼睛,唐憶臉上閃出奇怪地表情,隨後卻又搖了搖頭,「不管了,安吉麗娜小姐,這件事就跟你說好了,芙爾娜,克娜,你也一定要保密。」

    「我保證!」聽得有秘密可以聽,克娜當即興奮地舉手發誓,芙爾娜也點了點頭,唐憶望了冷面女子一眼,方才說了出來。

    「事實上,芙爾娜,你的四叔是半獸人……」

    這話一出,芙爾娜立即瞪大了眼睛,克娜在震驚之後笑著跳了起來:「真的嗎?真地嗎?我早就說艾德裡安那個壞蛋是條眼鏡蛇啦,原來他是半獸人變地!」

    「這麼說,我們地計劃……」這下子,連一向面對任何事情都冷冰冰地說笑話的安吉麗娜也有些不自然起來,唐憶點了點頭:「如果我知道地是事實,那麼一直以來,我們所有的人都在被半獸人牽著鼻子走,雖然伊夫利特家的叛亂是事實,但是他們則正是想藉由這次叛亂的破壞力將整個阿特羅卡推向混亂,一方面自然是給半獸人的入侵做準備,另一方面,恐怕也跟他們進行的接天之塔的計劃有關……」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唐憶說完了所有的事情,除了克娜滿臉的興奮,雙眼閃動著小星星,芙爾娜與安吉麗娜都在沉默:「阿爾,這件事情……」

    「我明白你們做事的步驟,也不排除自始至終是我被蒙騙的事實,之希望你們能夠盡快做出判斷和準備……以及最壞的打算……」

    「我明白了。」安吉麗娜一點頭,芙爾娜說道:「阿爾……那我的父親。」

    摟了摟芙爾娜的肩膀:「我只能確定艾德裡安是,但是你的父親,就算不是恐怕也凶多吉少,你……」他頓了一頓,「我會和你在一起的。」

    牙齒咬著下唇,芙爾娜默默地點了點頭,安吉麗娜離開之後,芙爾娜靠在唐憶肩上陷入失神的狀態,克娜默默地為兩人端來茶水。隨後自己安靜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過,偶爾幻想出什麼精彩地內容時,眼中便一陣發光,小手也無聲地揮舞幾下。

    過了許久,魔法時鐘之上顯示是凌晨一點半,芙爾娜終於動了動,坐正了身子,捋順散開的頭髮:「阿爾。你要離開,現在就離開吧。」

    「我沒什麼事情啊。」

    「你在擔心凱瑟琳夫人吧,還有菲利克斯他們,我感覺得出來。」她摟緊唐憶。將整張臉貼在他的胸膛上,隨後再抬起來,「你有你要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無論如何,我會在這裡等你,我和小雪兩個人都會等著你,你放心吧。我不會去魔狼堡,我就在這裡哪也不去。」

    「可你……」

    芙爾娜的臉上綻出一絲笑容,隨後伸出三根手指:「我發誓。」

    片刻後。唐憶過去看過了小雪。預備離開時。他將克娜叫到門外:「替我看著芙爾娜好嗎,

    候不能讓她去魔狼堡找本傑明先生。太危險了,我事就只能托付給克娜你了哦。」

    克娜望了他半晌,露出一個不滿意的神情,隨後方才重重地點了點頭:「好吧,你真狡猾,不想讓我跟著去,偏說什麼要看住芙爾娜姐姐,不過你不可以出事哦,還有,回來之後要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我說!」

    「拉鉤。」

    「拉鉤!」

    望著唐憶消失在視線盡頭,克娜扁了扁嘴,回到房間裡,先是打了個呵欠,隨後又興奮地喝起咖啡,盯著芙爾娜看了半天。

    「芙爾娜姐姐,你真的不離開這裡?」

    「唔。」

    「真地不走?」

    「真的。」芙爾娜抬起頭來一笑。

    「真的不走嗎?」克娜瞪大了眼睛,「可我看得出來,你很想出去耶,去魔狼堡通知你父親艾德裡安是個壞蛋,對吧?」

    「哦?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啦,任何人都無法真正拋棄掉自己的感情,或多或少啦,他當了你地父親那麼多年,說是恨他,可芙爾娜姐姐你面冷心軟嘛,這就是習慣性的可怕啦,時間長了任何東西都會形成習慣,人們所有的弱點,都是由無法割捨的感情上來,沒有毫無弱點地人的。」

    聽她說完,芙爾娜驚奇地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呵呵,媽媽房間裡有這種書啦,他們中樞部有時候會提起這些事情,我就在旁邊偷聽。」克娜笑著坦白,「不過,你真的不去?我可答應阿爾了,要好好地看住你地,可現在……呵……我覺得我有些困了,不會是你在咖啡裡放了藥吧。」她說著,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隨後又打起精神來。

    「呵。」芙爾娜一笑,「放心吧,我不會去的,我得在這裡看著小雪,看住我自己,不讓他擔任何的心,男人會有很多地事情必須去做地,我不會攔著他,我知道我很笨,恐怕也幫不了他什麼忙,唯一能做地,就只是讓他沒有任何後顧之憂而已……」

    「可你的力量比他強嘛,我也比他厲害!」克娜拍了拍胸脯。

    「要做什麼事情,不是有力量就可以地。」芙爾娜笑了笑,「阿爾他有運氣,性格也比我好多了。」

    「喔,這就是愛情哦。」望著芙爾娜說起唐憶時的表情,克娜托著小腮幫,不無佩服地感歎道。

    「你知道什麼叫愛情……」芙爾娜失笑,伸手敲了克娜一下,換回一個白眼。

    「我當然知道啦。」小姑娘雙眼出神地望著桌上的咖啡,「我現在就好像愛上阿爾了耶。」

    這話一出,芙爾娜頓時愕然失笑,對面,沉浸在幻想中的小女孩正陶醉地發出囈語:「跟他在一起總會有這麼多有趣的事情,要是能嫁給他,一定不會無聊了……」

    *************************************************************

    兩個女孩在別墅中討論愛情的時候,唐憶已經騎著馬趕到了城門,目前這裡火光通明,從城外來的人群將城門擠得水洩不通,近十萬的居民,估計要全部進城都得等到明天上午,好在負責維持秩序的軍隊早有準備,派了數十名士兵死死地隔開了一條出城的小通道,唐憶出示皇家徽記之後,也便很簡單地衝了出去。

    出了城門,卻被人群擠進了一旁的田地裡,馬蹄陷入淤泥,一時間走得極慢,此時看軍隊的火光大概已經到達了王蛇之城,唐憶駕馭著那匹馬,掙扎半晌終於走上一旁的田埂,回頭望向帝都城牆時,才赫然發現了一件驚人的事實。

    此刻距離城牆不遠,唐憶修習過一些武技,視力還算不錯,此刻就在那城牆上方,數十名容裝各異的人正在眺望著王蛇之城,其中除了有「染血之劍」博比。羅斯,光神宮執掌聖刀的愛德華,其餘的許多人,唐憶也有印象。

    那多是在精英大賽上留下的印象,由各國派出的選手,阿特羅卡本國的一些出色隊伍代表,以及好幾名唐憶曾經在宮廷中見過的高手,魔法、武技、煉金,他們所使用的技巧各種各樣,卻唯有一處共同點:他們全都是足以被稱為超階的強者!

    這麼多的超階強者聚集在這裡所為何時,唐憶下一刻便已經明白過來。

    那一刻,蒼白的光芒由王蛇之城那便遙遙射來。

    進城的人們先後停止了喧鬧,舉目回望,在這樣多人的陣容之中,唐憶感覺到了從未感覺到的靜,在那遙遠的城牆之上,王蛇之劍的光芒成為了這片夜空唯一的主題,它有如潮水般的在洶湧、擴散,波及里許,即使相隔了這麼遠,唐憶都能夠感受到其中的威嚴與巨大的壓迫感。

    誰也沒有料到,當軍隊抵達了王蛇之城,還沒展開攻擊,首先出手的,竟然會是他!

    劍聖!巴克那羅夏!

    ——王蛇的晴空!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35 PM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二十二章 刺傷的命運(三)

將軍,那……那是……」

    圍城軍陣前,望見那蔓延而來有如潮水的蒼白劍氣,即使此刻在這裡結陣的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首當其中的陣營當中,也不免有些動搖起來。而在後方,副將則是語音顫抖地請示著命令:「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當然是殺。」騎在馬上,約翰。赫伯曼面無表情地說道。

    「可是……我們進攻哪裡……那是、那是巴克……」

    「我知道那是巴克那羅夏,但他也是一個人。」冷冷地望了望身邊的副將,他揮了揮手,「如果再讓我看到你這樣慌張的神情,軍法處置,傳令魔法師團,火球覆蓋面攻擊,保留魔力,但是要把這面光牆給我轟掉!」

    前方,高達數十米,寬度足有兩百米的蒼白領域力量如同小山一般,緩慢而堅定地蔓延而來!

    這片大陸的歷史上,有過形形色色強者的傳說,然而作為人來說,其力量總有極限,作為巴克那羅夏這樣代表了極限武力的強者,當他全力施展開來,這四萬大軍一起上也不見得能夠留下他,然而假如對方執意對拼,巴克那羅夏再厲害,恐怕殺上千人也就無以為繼,然而,假如他刻意地想殺其中某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出於這點考慮,副將又說道:「將軍,你要不要先避一下,假如他……」

    「不必,假如他真的要殺我,怎麼避都是一樣。我們地任務是為了圍住這座城,負責與這樣的強者作戰的,是跟在後面的那些人。」說話之間,無數大小火球從陣型後方飛出,火雨一般的射向前方那面巨大的蒼白光牆。

    為了保持魔力,隨軍的魔法師們此刻用的都是這種最低級的魔法火焰,雖然簡單,然而當幾百人同時發出,亮起地光芒便彷彿點亮了整片夜空。轉眼間,這些火球呼嘯著轟入那片領域之中,立即便被吞沒下去,光牆完好如初。持續推進。

    「盾——」陡然間,魔法師團中有人大喊,下一刻,方才進入的數百枚火球彷彿進入了一個奇異的「U」形空間一般。於那片蒼白的天空中飆射而出,與匆忙間支起地巨大魔法盾碰撞開來。

    水盾、風盾、光盾,雖然整支軍隊算得上是剛剛整個的烏合之眾,然而其中每一個分團卻絕對是精英中的精英。三系直徑達一公里範圍的魔法盾陡然間地張開,在配合與速度上都無懈可擊,然而。當首先的幾顆魔法火球撞上這復合的巨盾。火焰爆開的同時。蘊含其中地銳利劍氣也陡然間竄射開來,將巨大的光盾撕得支離破碎。隨後,絕大多數的火球穿過那屏障,降落在他們自己地陣地。

    轟轟轟轟轟轟——

    眨眼間,半空中,大地上,火焰地花朵盛開如雨,有地是撞上了殘破的魔法屏障,有地是在半空中被下方的小型魔法攔截下來,也有許多降落到了人群之中,好在蘊含了劍氣的魔法球只有前幾顆,其餘的威力都不大,穿著重鎧的即便被直接轟中也沒什麼,身手敏捷的也能夠及時躲開,但無論如何,只是眨眼間軍隊中便造成了幾十人的傷亡,大多數地方狼狽而混亂。與此同時,首當其衝的一隊重步兵已經被那光芒吞沒進去。

    作為阿特羅卡最精銳的士兵,面對著,他們都沒有退縮的念頭,然而當死亡的危險到來,畢竟每個人的心中,都會有所恐懼,奮力投出的投槍被淹沒在那片蒼白之中,隨之而來的,是無比的冷與靜。

    森寒、冷澈的劍氣沸騰而來,每一個人都彷彿進入了萬蛇纏繞的深淵,那劍氣緊貼肌膚蜿蜒遊走,包裹住身體的每一處,冰寒徹骨,這些士兵都有著不弱的武學修為,有的也想凝聚起鬥氣來防身,然而在壓倒性的力量之下,這種舉動沒有任何的效果,四周變得一片寂靜,喊殺聲、喧鬧聲、爆炸聲盡皆不見,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沒有死,不過當時間過去,這個念頭也開始變得不確定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蒼白的光芒終於從身上過去,回頭看時,那潮水一般的光芒仍舊向著帝都方向前進著,後方的軍隊不斷被吞沒,從那光芒中出來的士兵全都是面色蒼白,一身冷汗,沒有死人,然而方纔的事情卻已經證明,假如他真想殺人,這裡恐怕不會有任何人能夠逃掉。最後方的幾輛投石車將帶著火焰的巨石投降光芒之中,隨後卻是直飛上王蛇之城,摧毀了不少的建築。

    陡然間,一匹奔馬從光芒之中猛衝而出,卻彷彿未有受到那蒼白劍光的影響,迅疾非常,眨眼間便已經衝過了陣型的前方,向著王蛇之城奔去。軍隊趕到城下不久,包圍的陣容還不完美,顯然這人是從較薄的側面直接衝入領域之中,然後再從這裡衝出來,只是短暫的愕然,前方的士兵便已經反應過來,數柄投槍朝著那人飛去,之後是有如飛蝗的箭雨,天空中繞過了領域的幾隻魔鷹也隨之俯衝而下。

    馬上的騎士一身貴族服裝,看起來年紀並不大,當身下的戰馬被投槍穿成了刺蝟,他也隨之跳起在空中,也不知扔出了什麼,頓時轟然一聲在空中爆開,身體籍著衝力斜飛開去,貴族披風在空中猛地揮舞,將波及到的幾支箭矢卸開。

    甫一落地,他的身體便靈活地跳了起來,幾支投槍颼颼的插在了他後方的土地上,僅僅半步距離。魔鷹騎士從空中飛速逼近,而在那同時,城堡大門前那本已收起的吊橋也開始往下放。

    此時的士兵早已認定了這人是伊夫利特家的叛逆,眼見著吊橋開始放下,左側的一支騎兵隊也在眨眼間飛速衝出。雖然這次圍城並不要求勝利,然而若是能夠抓住俘虜,或者衝進城內,自然是最好,然而方才起步,一道劍光已經帶著毀滅性地力量橫落而下。

    不再是那無害的領域之力,這一次陡然降下的力量首先便將空中俯衝的魔鷹連同上方騎士絞得粉

    起的風力攔截下第二波箭矢與投槍,隨後猛墜於地。還未反應過來,血液、揚起的煙塵便在陡然間沖天飛揚,奔跑的戰馬們長嘶著先後摔倒在地,當那煙塵降下。眾人這才發現那些騎士前方的地面上赫然有了一道長達十米地裂痕,也不知有幾名騎士連同戰馬被這一劍攪碎在裂痕之中,後方的戰馬收不住腳,自然便被這劍痕所絆倒。混亂成一片。

    在巴克那羅夏銳氣十足的現在,如果真的要殺人,那麼場面必定會演變成單方面地殺戮,眼見他這樣的態度。率領前方部隊的將領紛紛下令停止攻擊,畢竟這個情況下,就算那人進入了城內。也不過是多活幾天而已。正鬱悶間。一個聲音也陡然響了起來。

    「巴克那羅夏,你老了!還以為能隻手遮天嗎!」

    隨著那省暴喝。有如烈陽般的光芒也亮起在巨型領域地前方,隨後飆射而來的,是各種不同的魔法鬥氣光芒,到了這個時候,等在後方的超階高手們也終於出手了。

    「巴克那羅夏!我是波爾塔地克裡斯蒂昂.了你!」

    那團飆射的烈陽在空中變得熾白耀眼,隨後一化為二,二化為四,朝著王蛇領域猛衝過去。

    在此同時,巴克那羅夏的聲音也淡淡地響了起來。

    「哦?」

    似是疑問,又似戲謔,那一刻,覆蓋方圓里許地強大領域驀地不見,一位白袍老者站在道路上,仰頭望著那流星般燦爛地攻擊在天空中橫劃而過,輕輕抬起了手中地長劍。

    接著,「王蛇之晴」再次襲來,湧動的劍氣沸騰咆哮,剎那間向著四周擴散開去,怒濤急捲,千萬王蛇厲舞。這個時候誰也不敢怠慢,前方蓄積已久地巨大魔力與十餘道鬥氣結合一起,朝著巴克那羅夏所在的位置怒壓而下。

    「你們……」巴克那羅夏低喝聲起,方才第一個出手的克裡斯蒂昂身上帶著飛散的火焰,被直轟入遠處的田地裡。

    「……有這個能力嗎!?」隨著這句話說完,那蒼白的領域力量霍然間開始移動起來,不像是方纔那樣緩慢的移動,夾雜著其中各種的攻擊,那巨大的光團便如同戰車一般的向著帝都方向衝出,轉眼間便已離開了數百米,緊隨著響起的各種巨爆,後方的道路與田地在眨眼間留下了無數破壞的痕跡,地裂、爆炸、火焰、堅冰、下陷……只是軍隊可見,便有三名超階強者在那一瞬間被轟飛出來,距離巴克那羅夏上次的公然出手已經有二十餘年,但誰也想不到,一旦展開攻勢,這位老人的手段竟然會如此凌厲火暴。

    「天哪。」回頭望向這剎那間的破壞場景,約翰。赫伯曼心中低喃出聲,隨後卻是面無表情地望向王蛇之城,方才放下的吊橋業已升上,除了一部分方才被火焰巨石砸中的房屋仍然在燃燒,整座堡壘安靜得像是死了一般。

    「好了,建立工事,展開第一輪攻擊!」

    隨著這個命令,片刻後,無數魔法彈、火箭以及巨石飛上半空,朝著王蛇之城狠狠砸了過去……

    *****************************************************************

    「凱瑟琳……」口中喃喃念叨著,唐憶沿著空曠而黑暗的街道一路往上。

    方才衝進來的時候有人為他放下吊橋,然而進來之後,才發現一個人都沒有,想來這吊橋該是在七層以上用魔法控制,不久前聽他們的意思,由於下層容易遭到遠距離武器的轟炸,因此六層以下,他們應該都是放棄了的,只不過下面這支軍隊顯然投鼠忌器,根本不敢真的攻擊而已。

    跑到第二層的街道上,目光已經可以越過下方那巨大的城牆,遠處巴克那羅夏的攻擊終於展開,唐憶望著那威力無匹的巨大光球,心中卻微微有些傷楚。

    「……為他們創造出最好的條件,讓他們毫無後顧之憂地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做出努力,當他們失敗的時候,出來為他們收拾好殘局,這樣子,不是身為父母應盡的責任嗎……」

    這是那位老人當初所說的話,對於半獸人的事情,或許這位老人在加百列死後不久便隱隱察覺出端倪了吧,但或許是沒有確定,也或許是因為死去的弟弟,他仍然是讓自己的三個兒子為了一個或許是錯誤的夢想而努力,即使當時的他已經不再認同這個夢想,他也沒有做出任何干涉,而當他們失敗的時候,他第一個出來,為孩子們承擔了責任。

    當克諾恩等人要帶著整個家族離開,作為這邊武力第一人的他,此刻出來為所有人斷後,無疑是最好的決定,然而在半獸人的刻意佈局下,他能夠全身而退的幾率又到底有多少?這一點,唐憶實在不樂觀。

    這樣的傷楚沒能持續多久,因為就在片刻之後,無數光點便朝著城堡之中飛落而來,雖然覆蓋範圍大了密度就不夠,然而黑暗之中仍然是險象環生,四周的房屋不時被點著,巨石轟下時,往往便會將一間房子砸得粉碎,唐憶拿出最高速度翻牆到第四層上時,那攻擊才變得少了起來,眼見下方火焰星星點點蔓延開來,轉身正要繼續走,卻見一道紫色身影就站在不遠處一個欄桿旁,靜靜地眺望著下方的景象。

    「你……伊琳娜?」

    身著雅致的紫色長裙,伊琳娜轉過頭來,對唐憶露出莞爾的一笑:「我就知道老……不,阿爾你會過來的。」

    「呃?」

    「阿爾你這樣太慢啦,我帶你上去吧。」

    她笑著,一晃身抓住了唐憶的手臂,轉眼間,風聲呼嘯而起,兩人沿著堡壘急速向上飛去。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二十三章 刺傷的命運(四)

他,不能讓他進城!」

    「讓傑克再撐一下,我破他的領域!」

    帝都城牆東側,屬於超階力量的對轟喧鬧成一片,城牆外側,王蛇之晴的領域光芒蔓延過水波洶湧的護城河,與帝都防禦法陣的光芒碰撞在一起。巨牆之上,五名超階法師念起咒語,深藍色的魔法波動震撼著整片空間。而在那蒼白的劍光籠罩下,十餘名超階武者正對著其中的老人發起凌厲的攻勢。

    赫梯王國的火焰騎士傑克。懷特;新安公國的葬法者裘德。洛;救贖者聯盟的蕾妮。齊薇格……相形之下,即使身為聖刀新一代繼承者的愛德華。格蘭納斯都算是不起眼的小角色,然而就是在這樣強大陣容的圍攻之下,巴克那羅夏以一人之力,仍舊遊刃有餘地將所有人逼得節節敗退。

    作為這些人中間正面作戰最強者,傑克。懷特從一開始便試圖以毫無保留的火焰之槍攔截住老人前進的步伐,同樣是熾白燃燒的火焰之力,每一擊都如同流星般的劃過,卻比方才第一個被擊飛的那人靈活了無數倍,每一擊的力量一旦落空,火焰立即倒捲而回,配合著第二槍再次呼嘯擊出,如此一來,每一擊的力量疊加,到後來會形成無比恐怖的大力。然而,在王蛇的晴空這樣蒼白的領域當中,所有的鬥氣力量幾乎一擊出便被侵蝕、剝離,待到擊空,再想收回時已然消散得一乾二淨,白袍的老者便在那火焰地籠罩下如同幻影般的閃動。與側面攻來的武者交錯而過,時而找到破綻,一劍刺出,迎上的武者立即便要退出數百米才能擺脫那一擊的威脅。

    幾乎到達極限的高速,無比靈動的劍路,超人的眼力,再加上強大領域的配合,巴克那羅夏將王蛇之晴地詭譎發揮到了極致,縱然是幾十人的配合進攻。卻令得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無論是正面的攔截,還是側面後方地偷襲,乃至不斷釋放輔助魔法。同時試圖減弱這片領域的超階法師,每個人都彷彿在同時應付兩個巴克那羅夏般吃力,最痛苦的是,往往是他們自己攻擊的力量。在領域中被稍一引導,便轟向了同伴地身上,這樣的情況,無論如何得不到任何改善。

    按照一般武者的修煉。往往在進入中階時便能夠釋放出鬥氣,到了上階,則往往將鬥氣整合凝聚。因為渙散的鬥氣在戰鬥中反而會變為自己地弱點。而若是到了超階。便能夠再次嫻熟地操縱鬥氣攻擊,一劍之下縱橫十餘米的範圍。並且不讓力量有所潰散,集中一處。然而到了巴克那羅夏,卻明顯地已經超越了這個境界,操縱著如此巨大的劍氣領域,甚至能夠將超階強者地外發鬥氣加以干擾、引導,甚至據為己用。而無奈地是,在這樣地領域當中,假如將力量加以收斂,王蛇劍氣恐怕會在瞬間撕裂身體的每一處,到那時,就永遠都不會有出力地機會了。

    大概也是不願意使戰鬥波及到城門前的近十萬平民,巴克那羅夏一路殺來,卻是選擇了繞道城牆側面進城,而在這時,配合著力量強大的帝都防禦法陣,立起的屏障終於能夠阻擋住他片刻,而在那屏障後方,找到喘息機會的五名超階法師也開始念起咒語,準備發出破壞力最大的一擊。

    護城河水沸騰洶湧,當那蒼白的光圈接觸城牆,由堅固巨石砌成的壁壘之上,縱橫的劍氣將竟然城牆外圍不斷剝離成無比細碎的小塊,暴雨一般的落入河中,如果有足夠的時間,眾人毫不懷疑這股力量能夠將整堵強都給剝離、蠶食掉,而在那光芒之中,巴克那羅夏正受到二十餘人瘋狂的攻擊,根本就不算出了全力。

    天哪……

    稍微的喘息時間,城牆內的法師們心中才有空暇做出這樣的感歎,原本阿特羅卡提出了無數好處,要求各國出人共同誅殺這一人,聚集了這麼多的超階強者之後,每個人心中都感覺這件事是十拿九穩了,誰知道現在看來,一個不好,恐怕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裡。

    王蛇之劍,殺人無算!

    十多年前名震整個大陸的這句話,那種恐懼,此刻才清晰地浮現在這些人的心頭!

    魔法低吟,鬥氣咆哮,片刻之後,當最後一個咒語音符的吐出,震盪整片空間的深藍色魔法力量朝著那片蒼白光芒直壓而下,而在下方,幾乎護城河水全都被調動起來,化作巨大的水龍咆哮而上。

    下一刻,王蛇之晴再度收斂而去!

    轟的一聲幾乎震動整座城池,恐怖的風壓中,巴克那羅夏一掌下擊,竟然將整條水系巨龍硬生生地壓了下去,而當圍攻的人群再想趁機進攻,那道身影已經到了城牆上空,高舉起長劍。

    「當心——」

    「擋住——」

    魔力回轉、法陣加強、防禦壁障上凝出有如實質的波紋,而在下一刻,璀璨耀眼的燦爛光弧出現在夜空之中!

    轟——

    一劍之下,全出力的防禦法陣應聲而破,由於魔力的反噬,五名超階法師在那一瞬間口吐鮮血,倒飛而出,直朝帝都內城摔去。半空之中,老人長劍一揮,朝著皇宮的方向飆飛而去!

    ***************************************************************

    王蛇之城,頂層。

    夜風清涼,毫不起眼的平台之上,築起了巨大的法陣。

    五顏六色的魔法晶石被一顆顆地放置在劃好的線條上,配合著各種的魔法器物,小平台、金屬架、古老的卷軸。身著紫裙地美麗女子將所有的東西一件件地擺放到位。其中一樣唐憶倒是認識,那便是他不久前才還給伊琳娜的靈魂之刺。

    法陣的中央,擺著一架鋼琴,一把椅子。

    「呃,伊琳娜,這個是……」

    伊琳娜笑著回過頭來,盯著他半晌方才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呃,我覺得……」唐憶望了一陣,「好像和擴音法陣有些像吧。但是為什麼要把靈魂之刺放上去?」

    「沒錯。」伊琳娜笑著點了點頭,「這可是全阿特羅卡最大的擴音法陣了,等到它運作起來,整個帝都範圍幾十里內都可以聽見這裡的聲音。當然也包括魔狼堡。」

    「啊?那……是為什麼……」

    聽得唐憶的問題,伊琳娜似乎受到委屈地哼了一聲,唐

    她大概又將自己當成了加百列了,好在片刻後。她了口:「這是老師當初的構想不是嗎?傳音法陣和精神法陣的結合,配合各種能夠增幅精神影響力地東西,再輔以音樂,對接天之塔的靈魂融合力量做出干擾。這個時候了,你還不肯認伊琳娜……」

    「可是我……」

    眼見著伊琳娜一臉委屈,隨後扁了扁嘴。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了下來。唐憶心中一陣無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隨後伊琳娜用衣袖擦著眼淚。走了過來:「吶,要是你不是老師,亡禱怎麼會認你的……」她伸手指著唐憶腰間的骨笛說道。

    「啊,這個啊,也沒什麼啊。」他伸手拿出亡禱骨笛,認自己?什麼叫做認自己?那它不認自己又會怎麼樣?心中正疑惑,伊琳娜已經一把將笛子搶了過去,緊緊地抱在懷裡。

    「我不管,老師,今天讓我吹它吧。」

    「呵……」唐憶歎了口氣,「給你也沒關係啊,反正我也不會用。」

    「太好了。」伊琳娜破涕為笑,像個孩子般地跳了起來,隨後拉著唐憶的手,讓他坐到鋼琴前,「老師你看,這是我親手做的鋼琴哦,我知道你最喜歡鋼琴了。」

    唐憶無奈地將手指放上琴鍵,試了幾個音,伊琳娜一臉殷切地站在旁邊,大概是在等待他的表揚,片刻後,唐憶咬了咬牙:「伊琳娜,說真地,我真的不是加百列……」

    「老師你還不肯認伊琳娜嗎?」這話一出,伊琳娜滿臉的笑容頓時僵住,隨後便又哭了出來,「都到了這個時候了,老師你還不肯認伊琳娜,伊琳娜都已經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任性,不會再做傻事了,老師……」她緩緩跪倒在唐憶身旁,隨後抬起頭,淚光有如星辰閃爍,「還是說就算伊琳娜死了,老師你也不會再認伊琳娜了呢……」

    「別說傻話……算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好的,我是加百列,別哭了好嗎……」這一次,真地算是徹頭徹尾的沒有了辦法,然而這句勉強的承認自然不能令人滿足,伊琳娜背靠椅子坐在地上,頭枕著唐憶地大腿不斷低泣,片刻後,她默默地走到一旁,擺弄起法陣中地物品來。

    「唉……」唐憶望著那婀娜地背影,歎了口氣,明明已經是成熟的大人,卻依舊保持著孩子一般地心性,然而加百列不可能復生過來,她這樣的心性,卻難說是幸還是不幸了。

    這裡已經算是王蛇之城最高的幾處地方之一,斜望下去,各種光點飛舞在空中,原本繁榮的城池下方幾乎成為了火海一片,更遠處是被迫離家的人們,火把接連成一片光的洪流,而當目光越過那片城池,王蛇之晴的蒼白光芒依舊從中綻放出來,為了某些無法丟棄的東西,那位老人也在全力地戰鬥著。

    孤單的戰鬥著……

    這個時候,下方的人們應該是在陸續地進入奇蘭山的密道吧,弗洛奶奶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呢?克諾恩、約書亞、拉斐爾,乃至許許多多或狂傲或無知的人們,還有……海茵……

    對於家族並非無情,她的心中甚至無比渴望那段親情,然而在此時應該知道一切卻不能出手的她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相愛者無法相聚,相知者無法坦誠,相慮者無法伸手,每個人都在自以為正確的路上前進著,每個人都在自以為為了他人的方向而努力,然而即便付出生命,最終卻只能錯過,到底是為什麼……

    凱瑟琳為什麼要過來呢……

    慢慢地,他伸出手去,撫動了象牙般的琴鍵,幾個單音發出,伊琳娜回過頭來,聽見他低聲的感歎。

    「很久以前,我也以為只要努力就可以做成一切事情,至少,我們能夠讓心中沒有任何遺憾,所以對於克諾恩先生他們的執著,縱然不認同,我仍舊感到佩服,能夠一輩子為了某件事不惜付出生命,真的很偉大……這樣的執著,巴庫斯爺爺身上有,加百列……嘿,好吧,就是說原來的我,身上也有,然而,現在突然發現只有努力或許是不夠的,到底缺的是什麼呢?缺了什麼呢……」

    那低喃之聲漸漸停止,陷入迷惘,緩緩的,他抬起雙手,隨後法陣的光芒開始流轉,各種晶石光芒交錯輝映,化為霓虹倒映上夜空。

    下一刻,整個帝都範圍,被籠罩在了彷彿能令靈魂都為之緊縮的四個音符當中。

    貝多芬第五交響曲——《命運》!

    ********************************************************

    王蛇之晴有如咆哮的巨龍,在怒吼聲中穿過了一條條寬闊的街道,直衝皇宮而去!

    所到之處蒼白的光芒捲起無數物品沸騰呼嘯,擺在路旁的車輛被直接撕碎,大樹被連根拔起,飛上天空,後方,三十餘道各樣的光芒急追而來,然而無論如何都追趕不上,片刻後,皇城在望,帝國大道的盡頭,它如同死了一般緊閉起大門,除了全出力的魔法屏障,整座城堡中看不到半點光芒,隨後,四點鬥氣引起的光芒奪目而來。

    縱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皇宮自然也留有守備的武力以應付突發局勢,當巴克那羅夏直衝而來,四名留在宮城內的超階武者便一齊出手,試圖將之阻擋片刻,帶後方的超階武力趕上再行圍毆。四人的力量不俗,作為皇宮之中的後備武力,相交多年的四人也有著無比出色的默契,然而,當他們沖如那萬蛇咆哮的領域當中,下一刻,便被一齊轟飛而出,這些許的時間,後方眾人仍然沒能追上來。

    顯然巴克那羅夏也知道被眾人圍攻的壞處,此時全力——或者已經是超越極限的出手,將四人一擊而潰,毫不停留地,光芒直接撞向皇宮的魔法屏障。

    與此同時,那由王蛇之城頂峰發出,經過了精神法陣魅惑增幅的鋼琴聲,毫無徵兆地響起在天空之中,而在前方,烈陽一般的金色光芒開始從皇宮的城牆上出現,隨後龐大到令人心顫的能量光柱正面迎上了那片蒼白的領域。

    宏大、堅定、一往無前,開戰至今,這片無敵的領域力量首次被擊得凹陷了下去。

    末日戰天術——洪流!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36 PM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二十四章 刺傷的命運(五)

滾,轟鳴如雷,打鬥的巨響之中,道路兩側的房屋、及,一時間兩旁的居民死傷無數。

    當面戴黃金色面具的男子加入戰鬥,整個戰局才有了改觀,只是這種改觀到底去往何種方向,卻是誰也弄不清楚。

    末日戰天術的力量,以最為偏執、絕望、毀滅的心情為基,每一擊擊出,必定將自身逼到完全沒有退路般的懸崖邊緣,這樣的力量,當擁有了超階的修為,即便是巴克那羅夏,似乎也不敢硬碰,甫一接觸,王蛇之晴被成功的攔截下來,淒冷劍光由側面斬向半空中黃金假面的同時,那一記末日戰天術的拳勁也毫不留情地掃向了街道的一側,頓時間木石橫飛,血肉翻滾,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到了波及,就在這片刻間斃命。

    接下來,當那凝如實質的黃金拳勁不斷轟出,巴克那羅夏竟然也在這潮水般的攻擊中開始後退。末日戰天術的力量、黃金假面的背景,來自阿特羅卡之外的大部分強者都不清楚,只以為這人是阿特羅卡暗中安排的幫手,至於愛德華等人,則是在心中疑惑他為什麼會幫忙對抗巴克那羅夏。但無論如何,他既然在此時出手,目前大家都有同樣的目標應該是可以確定的事情……也就是抱著這樣的態度,當一眾強者加入援手,圍攻巴克那羅夏,頓時便造成了極大的誤會。

    縱然沒有硬碰這股巨力,但以巴克那羅夏的修為怎麼可能在這樣地攻擊下便屈居下風。一邊飛退,銳利的王蛇劍氣便在每一處空隙間見縫插針的不斷斬出,令得那黃金假面同樣不能好過。然而一邊是幾乎豁盡生命的全力轟擊,一邊卻只是游刃有餘的出劍,表面上看來這黃金假面的力量強大到可怕,然而如果維持這樣的出力,一個普通人到底能夠堅持多久?作為超階強者,每一個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也因此。當他們終於趕到,加入戰局,幾名配合攻擊相當默契的武者便首先為那黃金假面擋下了幾道劍氣,希望能夠引起巴克那羅夏的注意力。減輕這主要戰力地部分壓力。他們的策略很成功。

    太成功了。

    當幾人擋在那黃金假面的前方,適當地阻止了巴克那羅夏的凌厲攻勢,果然也令得巴克那羅夏地注意力轉移了過來,幾道劍氣遠距離斬來。而在身後,沛然卻死寂的金黃色光芒也如潮水般的亮起。

    「給我……滾開啊——」

    前方擋下巴克那羅夏的幾劍,並沒有多少吃力,然而當末日戰天術猝不及防地猛轟而來。他們才赫然發現,這人選取地方向,正是他們的後背。

    隨後。幾名想要幫忙的武者便被轟飛而出。在末日戰天術的這幾拳之下。渾身上下幾乎變成了血人,縱然沒死。恐怕也要在輪椅上度過下半輩子,開戰至此地最重大傷亡,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委實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這個黃金假面原來與巴克那羅夏是一夥的,方才不過是在製造假象然而當面前沒有了障礙,黃金假面地拳勁便以更為猛烈地威勢狂轟而去,在周圍街區地爆炸聲中,傳出了巴克那羅夏的笑聲:「哈哈……解放開一切地你,原來也只是這個程度而已嗎?還很不夠啊!」

    「夠不夠無所謂,殺得了你就行!」

    假面之後的暴喝聲起,他以更快的速度衝了過去,這一次,巴克那羅夏卻沒有再躲避,手中長劍卻是驀地不見,伸手一擊擊潰了外發的強大鬥氣,隨後,兩人的身體猛烈地碰撞在一起。

    「去死!」右拳被巴克那羅夏擋住,左手卻是運掌猛劈,末日戰天術中的一式「軍刀」,雖然看來平凡無奇,然而其中蘊含的剛猛刀勁,卻比那式外發的「洪流」更為可怖,然而才剛剛揮出,巴克那羅夏雙手猛地一帶,頓時整片天空都開始旋轉起來。

    轟的巨響中,黃金假面整個人都被掄飛了出去,道路一側的房屋被撞得轟然倒塌,然而造成更大破壞的,還是他左手上揮遲了的一式刀勁,當金黃的刀芒圓月一般的從地面斜拉而上,周圍的好幾棟房屋便被斜斜的撕裂開來,這一下,又不知有多少人喪了命。

    下一刻,月光般的明亮劍氣衝著他飛去的方向直斬而下,一個半徑達十米的扇形範圍內,房舍、樹木、雜物被悉數斬得粉碎,方才巴克那羅夏一路衝來時,倒還在顧忌著沒讓王蛇之晴影響到周圍的民居,但在此刻,顯然他也已經放開了一切,房屋也好,生命也好,統統都不管了。

    片刻之後,打鬥的戰場一直延伸到城市另一側的城牆邊,天空之中,那帶著激昂與魅惑的琴聲也如同暴風雨一般的沸騰而來,

    為什麼,竟與眼前的這一幕契合得如此之深。到得都明白了那黃金假面根本就是想一個人與巴克那羅夏作戰,而他也的確有著進行這樣挑戰的實力,站在不遠處的城牆之上看去,好些人的心中都興起了感歎:「這兩個瘋子……」

    能夠成為超階強者的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要擁有百無禁忌的心境,卻並非代表著善惡觀的混淆,此時,無比強大的鬥氣不斷撼動著巨大的城牆,而在他們一路打來的方向上,幾乎出現了一條直線的廢墟帶,儼如被千萬凶暴的猛獸踐踏而過,死者、傷者多不勝數,雖然說高手戰鬥之時難免波及無辜,然而在自己的首都中毫無顧忌地展開這樣的破壞,很多人就算晉身超階,也是第一次看到。

    天空中的琴聲激烈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房頂上有人罵了一句:「誰他媽彈的鋼琴……」但終於沒有人接口。因為那城牆附近地戰鬥是以更為激烈的節奏在進行,末日戰天術的每一擊都是旁人難以想像的大力,然而令人不可置信的是,持續了這麼久,那力量竟然還沒有半分減退的跡象,甚至還在不斷的增強。

    「天哪,這還是人嗎?他……他還在積蓄力量……」縱然隔得遠遠的,那黃金假面週身所散發的巨大壓迫感還是令眾人感到頭皮發麻,一般人如果要施放超越本身力量地剛猛招式。往往便得別人在一旁抵擋攻擊,隨後便可以通過蓄力來施放比平時更厲害數倍的招式。然而在眼前,那股由力量蓄積而帶來的壓迫感卻始終持續著,就在他不斷戰鬥的同時。這股壓迫感還在不斷狂湧而上,彷彿一個無比堅固地火藥庫,內裡的火藥在不斷爆炸,所有人都以為下一刻火藥庫便要被炸毀。然而爆炸不斷進行,內裡的壓力不斷上升,卻始終不見宣洩出來,誰也不知道這股力量會累積到多大。什麼時候會爆發出來,那種危險迫在眉睫的感覺,足以令每個人都感到窒息。

    「不可能。這麼大地力量。他的身體早就自己爆開了。正常人怎麼可能駕馭得住……何況他還一直在出力……」

    「那是末日戰天術。」緊盯著下方的戰鬥,呼吸急促的愛德華接過了話頭。「末日戰天術下段地最後一式,名字叫『臨界』,光神宮有過記載與整理,不過……** 力量應該到達不了這樣的程度,很有可能那只是某種欺敵的招數,只不過能夠做到這樣地程度,已經與真正地攻擊沒什麼兩樣了……」

    「末日……戰天術?」一干人重複著這個名字,瞪大了眼睛,也在此時,無比巨大地魔壓,衝著巴克那羅夏陡然壓下。

    這片刻間,還以為是己方的法師趁著兩人激鬥正酣地時機進行偷襲,以讓那黃金假面置巴克那羅夏於死地,然而一回頭,後方的幾名超階法師也是一臉愕然。而在那前方,十餘條黑影陡然從各方衝出,撲向了巴克那羅夏,半空中,氣勢湧動出一條半透明的巨型凶獸,猛撲而下。

    縱然擁有著幾乎超越人類極限的力量,這片刻見,巴克那羅夏的動作仍是為之一凝,末日戰天術的全力一擊正中胸口,將他狠狠地轟飛向城牆,在此同時,那半透明凶獸猛撲而上,豁出性命地鉗制住他持劍的右手。

    左手狠狠地一掌擊出,然而那凶獸只是為之一震,這人的力量也不簡單,當他拚死制住巴克那羅夏的一隻手時,即便是天下第一的劍聖,一時間也無法掙脫。

    轟得一聲,老人的身體狠狠地撞上城牆,頓時整片城牆都凹陷了下去。握劍的右手被死死地按入牆壁,在此同時,十餘股大力,各樣的武器,朝著他一起刺來。

    幾近完美的殺局!

    後方,黃金假面的雙手開始翻轉,彷彿是為了預防這一擊殺不掉巴克那羅夏,再補上更為強力的一擊,在此同時,一點七彩的流霞飛過圍撲而上的人群,射向中央的老人。

    「上——當——了——」

    一切的轉折,由這聲魔法傳音開始!

    那不知道是從哪裡發出的聲音,只能確定是由魔法力傳來的示警訊息,而在那聲音進行的一瞬間,發生了很多事。

    不遠處,一處看似平凡的房舍開始膨脹、爆炸,最為純粹的魔法力從中傾瀉而出,稍有魔法常識的人都能夠明白,那是魔法師在受到傷害時的最後一招——「魔力自爆」。

    同時,壓制在巴克那羅夏身上的魔力源陡然間消失,黃金假面的雙手翻轉間,風力開始朝著中央猛的收縮。

    末日戰天術——搖籃!

    如果說末日戰天術的第一式邊緣是由內向外爆發力量,不允許任何人進入自己的

    那麼這一式搖籃,便是完全相反的一種運作,當力量央,任何人的動作,都會受到片刻的鉗制,儘管對超階的強者影響不大,但只是片刻,也就夠了。

    那一刻,七彩的流霞落入巴克那羅夏的左手中,而合圍而上的眾人,也已然到了他的面前,十餘樣致命地武器呼嘯而來。而武器的主人們,自然也看清楚了老人左手上的物品。

    聖裁康尼爾!

    城牆中,老人露出了無比和藹的笑容。

    下一刻,如雨的流霞飛瀉而出,形成七彩絢麗的王蛇領域。

    力量到達了超階,戰鬥力已經不再拘泥於武器,然而,若是超階的武者使用著厲害的武器做出猝然的襲擊,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前。那傷害也絕對是難以估量地。

    在那難以言喻的瑰美領域之中,一切的鬥氣力量,被吞噬下去。

    城牆上的眾人,一瞬間幾乎連呼吸都為之停止。而當那七彩地流霞斂去,十餘條身影血灑長空飛跌而出,這個時候,不遠處的魔力爆炸開完全擴散開來。數條人影狼狽地四散逃走,顯然便是方才偷襲的魔法師。而另一條黑影則以更快的速度飛撲過來,火光照射出兩道明亮地光弧,當即便有兩名受了重傷的偷襲者被那光芒腰斬成兩截。

    半空中。半透明的氣勁已然千瘡百孔,但居然還未散去,而匿身其中的那人便在經受著末日戰天術地猛烈轟擊。當護體的氣勁被轟散。黃金假面如同野獸一般的大喝一聲。直衝了上去,也不管對方奮力還擊地拳腳。就那樣死死地扼住對方地喉嚨。

    一瞬間,黃金假面地身上已經被連續轟上了數十次,然而他卻只是大喝了一聲,扼著那人的喉嚨如流星般地撲向地面,轟的一聲,兩人的身體在地上砸出一個深陷的大坑。

    「還記得嗎?還記得嗎?這樣的感覺……」任由對方漸漸無力的拳腳不斷擊打在自己身上,黃金假面狠狠地收緊雙手,渾身都在顫抖,「還記得嗎?啊?十八年前在黑暗蝶宮,我們見過的,被你這樣扼住的那個孩子,後來又給你們搗了大亂的那個孩子,他終究是死在你們手裡了,哈哈……我是誰呢?偷偷地告訴你,我就是那個孩子啊,變成惡靈之後,從地獄裡回來找你們報仇來了,要把你們一個……一個地……全都……送下去……哈哈……哈哈哈哈……」

    他咬牙切齒地、低聲地說著話,隨後放聲大笑,被扼住那人拳腳已經沒有了力氣,但意志委實堅強,眼見對方低頭下來,他便是一個頭錘想撞上去,然而終究被脖子上的雙手掐緊了,無法動彈。下一刻,面具後方嗜血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笑意,隨後狠狠地撞了下去。

    一下、兩下……也不知第幾下的時候,那人終於沒有了呼吸,當失去了生命,沒有鬥氣護體,但聽得「噗」的一聲,那死屍的脖子就被直接掐斷,鮮血狂湧而出,另一次頭錘之後,那整顆人頭,便猛地爆裂開來。

    帶著金黃的面具,整個頭都撞進了地面,隨後那面具被湧出的鮮血染成了紅色。坑上有人說話:「喔,真有愛啊,這傢伙我好像認識,我剛剛殺了他侄子……」

    「呵呵呵呵……」彷彿被對方的這句話逗笑,鮮血般的面具緩緩地抬了起來,隨後,他大笑著從坑裡走了出來,「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不遠處,方才在聖裁康尼爾一擊之下飛出的人掙扎著聚在了一起,在巴克那羅夏最近距離的出劍,鬥氣都為之潰散的情況下,這些人基本上已經是渾身鮮血,細碎傷口無數,而有的更是殘手斷腳。如此之多的超階強者想要進行偷襲,卻反被對方一擊弄成這樣,絕對是幾百年來整片大陸上的頭一次,而面對著那無比瘋狂的笑聲,每個人都感到了寒澈骨髓的冰冷。

    「喂,拜託,這是反派的笑聲啊,你表演欲過強,也別這麼無聊好不好,弄得我都找不到自己光輝的定位了……」

    在他身後,方才在適當時機斬殺後方的魔法師,同時扔出聖裁康尼爾的亂髮少年嘟囓著抗議,最終換來的,卻仍舊是如同惡魔般的一句話。

    「你們……都得死……」

    「呃,不會吧……」微微一怔,少年不怕死地再次打岔,「不包括我吧……」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二十五章 刺傷的命運(六)

色低伏,魔狼堡。

    靈魂之樂化作琴聲流淌而出時,偌大的魔狼堡,陷入一片死寂的安靜中。

    與琴聲同時響起的,還有幽咽綽約的輕柔笛聲,當那雖然飄渺卻足以深入靈魂的低音傳來,城堡大門前的三人忽然停住了腳步,望向瀰漫於伊夫利特之城頂峰的光點。

    「這個是……」鮮血的面具後傳出疑惑的聲音。

    「亡禱骨笛。」老人點了點頭,「走吧,他們也在做著自己的努力呢。」

    「什麼?你……讓阿爾用亡禱!?你這老頭,知不知道……」

    「阿爾彈的是鋼琴,所以吹笛子的應該時別人,最又可能的恐怕是……」亂髮少年扭頭一笑,「少廢話了,開門吧。」

    黃金假面聳了聳肩,左腳跨前一步,右拳微屈,金色的光芒方才瀰漫而出,對面厚重的大門卻發出「卡卡」兩聲,緩緩洞開。亂髮少年誇張滴張大了嘴:「真又愛啊,居然只用氣勢就把門從裡面打開了,這位老大,怎麼幹的教教我好不?」

    「問裡面那幫傢伙吧。」黃金假面淡淡地說著,隨後大步走向敞開的大門內。

    城堡之內,***通明,魔法晶石將一切照耀得有如白晝,而就在這樣甚至有些耀眼的光芒當中,出現再三人眼前的,是一副尋常的忙碌情景,僕傭門各自在廣場上打掃,修剪裝飾的花樹,執事們三三兩兩地再前方走過。前方地大廳裡,時不時的有貴族出入,幾輛馬車安靜地停在廣場的一個角落裡。然而,若是配合著天空中響起的樂聲,這副情景就變得無比的詭異起來。

    太安靜了。整個魔狼堡中,除了淡淡迴繞的音樂與沙沙的腳步聲,竟然完全聽不到其它的聲音,而再魔法燈光的照射下,地面上隱隱可見斑駁地血跡。這些活動於廣場上的生物,儘管每一個都是低頭勞作,卻無不七孔流血,情況恐怖而詭異。

    「東西不怎麼好用啊。看起來。」菲利克斯高聲喊了一句,隨後周圍的許多人口鼻之中鮮血如同泉湧般爆發出來,倒在地面抽搐幾下,轉眼間沒了氣息。

    而再下一刻。一個聲音從前方大廳的台階上穿了過來:「這只是實驗而已,菲利克斯先生。」

    一個人影幻象般地出現在那台階上,而隨著那個聲音,更多的人倒在了地上。遠處的幾匹馬也是嘶鳴一聲,倒地斃命,而從廣場的地底。無數爬蟲、老鼠開始鑽出。天空中傳來振翅地聲音。以大群蝙蝠為首的飛鳥密密麻麻地從遠處天空飛來,再廣場附近飛舞盤旋。卻不時有些鳥類在空中斃命,血液、屍體如雨而下。周圍的城牆上,側面的門裡,不斷有面目呆滯,七孔流血地人從中走出,間或竟還有些形態各異的魔獸,低吼著走了出來。

    陸陸續續的,但凡城堡內有生命地物體,上至一兩層樓高地巨型魔獸,下至蚯蚓、蟋蟀,全都向著這片廣場聚集而來,而其中三成以上地生物,卻再行走的途中便已倒地斃命。巴克那羅夏環顧四周:「那麼,這便是你們追求地完美世界了?」

    「我說過了,這只是初步的實驗而已,巴克那羅夏先生。」台階上那道人影微微一躬,「歡迎幾位的到來,見證這項偉大事業的第一次實驗,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在下名叫丹持,為戰族十三聯盟上任啟蒙祭司。」

    「丹持。奧格洛?」巴克那羅夏重複道。

    「呵,巴克那羅夏先生真是博聞強記,不過奧諢格洛在戰族語中便是啟蒙祭司的意思,戰族習俗,唯有有者才能冠以姓氏,譬如族長為聖。古蘭德嘉,智慧祭司為……噢,呵呵,抱歉抱歉,以前的老毛病了,總是喜歡再無聊的事情上嘮叨半天。」那人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總之,歡迎各位,巴克那羅夏先生,菲利克斯先生,假面先生以及……躲在後面的那幾位。」

    這句話一出,紫藍色的雷電與沸騰的鬥氣便從廣場的一角爆發開來,周圍十餘米範圍內聚集的人或者動物當即倒地斃命,卻是連同愛德華在內的五名戰神殿武者。

    方才巴克那羅夏與黃金假面、菲利克斯三人聯手斬殺了偷襲而來的十多人自後,由阿特羅卡聯繫的各國強者自忖已沒有取勝可能,見三人離開了帝都城,也就沒有傻傻的再追來,卻是這五人不甘失敗,再加上末日戰天術乃是光神宮的最大敵人,因此一路尾隨而來,到此時被揭破。

    「喔。」菲利克斯瞄了他們一眼,「這幾個人跟我們沒關係,既然他們再旁邊偷聽,不如大家一塊開開心心地把他們做掉,然後再坐下來聊,丹持老兄覺得怎麼樣?」

    「哼,菲利克斯,要麼就放馬過來!看看誰會怕誰!」

    「好吧,我怕你。」菲利克斯搖頭一笑,右手上的聖裁康尼爾卻已經揮斬而出,半月形的七彩光弧裂地崩石,隔著二十餘米的距離,斬向遠處的獸族啟蒙祭司。

    剎那間,如同潮水般的吼聲響了起來,一時間幾乎整片大地都在震動,此時聚集再廣場周圍的成千上萬生命,在這一刻同時發出了咆哮!

    七彩的劍氣將那一片屋簷斬得轟然倒塌,然而名為丹持的啟蒙祭司身體卻已經化為殘影不見,同時,巨大的阻力怒濤般的襲來,周圍的人、獸在瘋狂怒吼中衝上來的同時,黃金假面帶著週身凜冽的光芒,如同烈陽一般升上天空,試圖追向逃離的啟蒙祭司。

    千萬飛禽瘋狂撲來。

    末日戰天術的一式邊緣,是以絕對排它的立場將周圍所有東西全部迫開在邊界之外,當氣場展開。那無數飛禽只是觸及這股金色光芒,便悉數爆裂城漫天血肉,紛落而下。然而身處其中地文森特,卻也赫然感到了足以媲美超階強者的大力,源源不斷地阻止著他的前進。

    原本對於他這個級別的武者來說,一般的平民、野獸即便再多,也無法對他起到阻礙的力量,然而在此刻,或者是通過接天之塔的神秘整合。這

    靈的力量,赫然由量變轉化為質變,彷彿是數百名接者同時發力,那種壓迫感。簡直難以言喻。

    真是太亂來了,假如它能夠將這種力量密度再次整合,最終達到所有生命地力量化作一體的程度,那種力量。豈不是要達到神的程度……

    在空中飛出十多米,文森特便明白過來這樣的追逐不可能成功,力量一轉,炮彈一般從高空墜下。

    末日戰天術!降臨!

    巨大地力量從空中直轟而下。隨著那身體魔神般的落地,頓時整片地面都沉了下去,衝擊破朝著四面八方橫掃開去。被波及的生命當即便爆體而亡。一層層的血浪如潮捲出。下一刻,名為「洪流」地便如同轟炸般的向周圍狂擊而出。

    這樣的情況下。單體攻擊根本已經沒有了意義,唯一能做的就是毀滅靠近地一切,然而在那紛亂如潮的攻勢中,即使是末日戰天術都有些應付不過來,這些傢伙完全都不會有任何的畏懼,越是激烈地攻擊,它們便越是瘋狂地撲來,片刻間,便有一隻巨型魔獸撲到近前,儘管整個身軀幾乎已經被轟掉大半,然而它還是豁盡最後地力量將文森特撞得飛了出去,只是這短短地空隙,無數的生命便如同小山一般地包圍了過來。

    上下左右前後,幾乎四面八方都是失去理智的生物,而在下一刻,更大的一次力量從文森特身上發出,周圍的成百人獸便如同撲向了日冕一般,轉眼間被轟飛成血肉碎屑,再此同時,吞天魔狼殺的力量戰車一般的橫掃而來,氣場之中,變異後的魔龍王甲將菲利克斯包裹成一個漆黑的巨人。

    「太難看了!你要表現得比你這個面具更加變態才行啊!」

    「像你那樣嗎?」

    「不,像老爺子那樣!」話音落下,菲利克斯手中聖裁一轉,七彩流轉的王蛇領域將周圍十餘米範圍內的東西悉數吞噬下去,絞成粉碎,這一擊既求覆蓋,又要毀滅,發出之後菲利克斯似乎也有些後勁不足,文森特則趁著片刻的緩解,拉著他衝向前方的大廳。

    另一方面,巴克那羅夏也正走入那大廳。

    不同於另兩人的吃力,老人卻只是如同閒庭信步一般的向前走著,步伐似慢實快,轉眼間越過了數十米的距離。沒有揮劍,沒有使出那強大的領域,然而當那些敵人前赴後繼地撲來,無論天空還是地下,只要靠近他身體五米之內的範圍,便被莫名的巨力悉數絞成了粉碎,廣場之上血肉一層層的鋪展開來,儼如森嚴的絞肉場,然而也是再老人身體周圍,五米之內所有污穢的血肉被全部推開,那片地方如同剛剛清洗過一般乾淨。

    片刻後,巴克那羅夏踏上台階,前方的大廳牆壁,開始龜裂、倒塌。

    老人沿著大廳的輪廓飛上屋頂,佈滿整片天空的飛禽更為猛烈地撲了下來,而在兩側,半透明的荒獸之力咆哮而上,超越了愛德華等人的巨力,此刻出現的竟然有連續四道。

    長劍一折,他迎向左側的兩道氣流,平平無奇的一劍,卻陡然揮出無比柔軟的黏力,將左側兩人的力量猛地轉向,迎向了右側的兩人,倉促間的撤力已經來不及,頓時間,四頭半透明凶獸在屋頂上掀滔天氣浪,巴克那羅夏也不管這四人,只是順手一劍將前方的一片屋頂直接掀飛,躲在後方的一人被斬得血灑長空,菲利克斯與文森特也在此刻跟了上來。

    末日戰天術、王蛇之晴、吞天魔狼殺、王甲龍身……隨著三人的不斷前進,那些能夠操控荒獸之力的武者再開始再周圍不斷現身,數量竟然高達二十人之多,不僅力量強橫,配合竟然也無比默契,想來接天之塔再統合了那些普通生靈的同時。也提升了這些人地力量與配合程度,竟然將他們每一個人都提升到了當初的加百列與繚的程度,蠻荒獸牙的每一次撲擊,都彷彿將整個生命都蘊含其中,這樣完全透支的打法,想來這場戰鬥結束他們即便不死,恐怕也剩不下多少生命力了。

    「該死,這就是所謂的融合嗎,該死的邪教……」黑氣包裹的身軀上受了結實的一擊。菲利克斯地一擊膝撞也狠狠地撞在了對方的胸膛上,拉開距離後,他鬱悶地罵了起來。

    「服氣吧,看看他們的眼睛。這幫傢伙,他們都是自願讓接天之塔支配的,哈哈,也好。如果讓他們自己修煉,恐怕一輩子都沒辦法到達這樣地程度吧,全都給我去死!」一面使用末日戰天術狂轟亂炸,文森特一邊笑起來。而在他的身上,原本已經積累到恐怖的壓迫感還在不斷提升,帶出的波動。甚至比全力施展地巴克那羅夏更為恐怖。

    「喂。我說。你這樣還能堅持多久呢,不會打著打著。你自己就爆炸掉了吧?」

    「哈哈,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啊,這一擊的力量,我現在根本發不出來,但是末日天戰術本來就是壓迫人類極限的武技,越是到達邊緣,力量越強,只要能夠堅持住不崩潰,力量就會無限地向上提,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就能衝破這個關卡,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了,哈哈……」

    「真有愛哦,那你什麼時候萬一要爆炸先說一聲,我會提前躲開地。」

    「你真夠頗有,我真感動……」

    兩人算是負責殿後,而在前方,巴克那羅夏的一劍卻是擋下了更多的敵人,荒獸力量大多都是朝他攻擊而去,普通地人、獸只要接觸這片立場便被絞殺成碎屑,無形劍氣不斷擴散開去,前方地一眾敵人稍一接近,護體地氣勁便被侵吞剝離,根本就無法近前,然而無數外發氣勁形成的壓力也是強大到恐懼地程度,三人就是抵擋住這樣的攻勢,不斷地向前衝去。

    衝過了幾重院牆,周圍仍舊是血肉橫飛,屍橫遍野,前方的精神壓力卻是越來越大,某一刻,巴克那羅夏陡然間合身衝上,咆哮的氣勁中,他終於放棄了那種消極的推進打法,劍光凝重有如實質,一揮之間,三

    及防的武者被撕裂了身體,而在那同時,四五道氣勁他的身體。

    「喝——」一聲低吼,老人吐出一口淤血,身後的氣勁幾乎被硬生生地震潰,轉眼間,文森特與菲利克斯同時衝過來,為他擋下了下一波的攻擊,劍氣再揮,精妙、迅疾到極點的劍光再次斬殺了兩人。

    一瞬間被斬殺五人,誰也知道這位劍聖終於真正發飆,不再顧忌受傷什麼的,全力出手,轉眼間,兩道更為強猛的氣流從前方呼嘯而出。文森特氣場一收,一式「搖籃」力圖將所有的攻擊完全吸引過來。

    戰略很成功,當強大的氣流將眾人的力量陡然拉扯住,那十餘股荒獸之力便順勢轟了過來,同時,方才衝出的兩名強者則是一人攔住巴克那羅夏,一人攔住菲利克斯,試圖再這一擊間將文森特先幹掉。

    這下慘了……

    心中暗歎一聲,全身的力量自然是凝聚到幾點,希望能夠抗過這一次攻擊,給巴克那羅夏創造出機會,然而,力量才一發出,卻陡然間潰散開去,首先受到的一擊,竟然是來自身後的老人。

    陡然間拍在背後的一掌,只再剎那間便震碎了他的護身鬥氣,無數氣流從背後狂湧而入,順著身體氣脈尖針般的刺入身體的每一處,令人幾欲暈厥的疼痛傳入腦海。

    「干,你想幹嘛……」

    末日戰天術的每一擊都會給自身帶來巨大的痛苦,因此疼痛倒還在其次,只是在這一擊之下,身體再不設防,眼見巨大的鬥氣橫掃而來,他雙手一伸,試圖發出最後的一擊,隨後,某股突破了極限的巨力轟然而出。

    原本由於修為還不夠,末日戰天術下段的最後一式「臨界」在體內積蓄起的那種難以估量的大力根本無法使用,最終堆壘的結果,只是給自身帶來無比的痛苦,並且隨時面對身體有可能崩潰地下場。然而在巴克那羅夏的這掌之下,某個束縛住他力量的瓶頸卻陡然被衝破,隨著這一擊,所有的力量被悉數轟向前方的眾人!

    末日戰天術!中段!一式!

    光芒!

    **************************************************************

    面對著強大的攻勢,這一邊的三人都戰鬥得如此辛苦,在那廣場一角被團團圍住的愛德華等人自然更加吃力,儘管沒有那些使用荒獸之力的武者來對付他們,但只是那如同潮水般地人、獸、飛禽的攻擊,便足以使他們無以為繼。只是堅持片刻,五人便已經渾身是傷,眼見著巴克那羅夏等三人衝入魔狼堡後方,他們大概才明白了雙方的力量差距倒底又多大。只不過,在死前有這樣的覺悟,或者並不是什麼有意義地事情。

    然而,再堅持得片刻。當一道無比璀璨的光芒從魔狼堡後方發出,照亮整片夜空之後,所有的生靈卻都停止了攻擊,靜靜地退散開去。再五人附近數米的距離處圍成一個圈。

    沒有攻擊,但空氣之中那詭異地精神波動依舊在持續,這些生靈顯然也沒有恢復神智的徵兆。一時間五人都不敢放鬆。環顧著四周。驀地。一道身影落入愛德華的眼簾。

    身著整潔的貴族服裝,站在這些污穢地、渾身沾滿血肉的人群之間。名為艾德裡安的中年男子低頭緩緩地擦著手中地眼睛,片刻後,他望著那久久不息地光芒,巨大地力量波動,歎了口氣,隨後微微一笑,向著這邊五人走了過來。

    「艾德裡安?」

    「您的記性很好,愛德華。格蘭納斯。我是艾德裡安。」

    「你……」正要說話,愛德華卻是渾身一震,手中地紫琉璃不可抑制地劇烈顫抖起來,雷電無節制地流瀉而出,聖刀認主以來的第一次,它彷彿就要因為某些東西脫手而出。

    「你不算是它的主人,愛德華先生。」艾德裡安很有禮貌地一笑,「一千多年來,所有人都學會了取巧,為了害怕無人能夠駕馭神器,光神宮也的確想了很多的辦法來降低神器認主的要求,造成虛假的借力,但無論如何,它其實並不屬於你。」

    「你……胡說。」顫抖著抬起刀來,紫電繚繞間,他指定了艾德裡安,「不屬於我,難道屬於你嗎?」

    「當然也不屬於我,神器不屬於任何人,我只是想說,愛德華先生,你並不會用它。」低頭一笑,當他再次抬起頭來,整把刀身上的紫藍電勁便陡然炸開,便如同當初這把刀被唐憶的噬魔體激發了一樣,雷電瀰漫了周圍十餘米的範圍,飛向天空、大地,愛德華的整條手臂都被震得隱隱發麻,雷電之中,艾德裡安的額角之上,赫然出現了第三隻眼睛。

    無數的筋脈圍繞著那隻眼睛糾結而生,佈滿了整張臉頰,使得原本富有魅力的那張臉現在變得猙獰無比,而由於神器間的共鳴,愛德華在一瞬間知道了那到底是什麼。

    ——魔眼「真實」!

    「我可以教你。」

    淡淡的話音落下,艾德裡安的身體鬼魅般的出現在了聖刀前方,手腕一折,正要將雷刀劈出,愛德華的整個身體卻都被一掌擊飛,聖刀紫琉璃,已然落入艾德裡安的手裡。

    「呵……將近兩千年了,曾經並肩作戰的你們再次重逢,都很高興吧……」雷刀一振,迫發而出的閃電頓時將旁邊的四人悉數擊飛。遊走的電芒糾結成強大的毀滅領域,從地上爬起來,愛德華見到了對方投過來的詭異笑臉。

    「看好了,這才是聖刀的第一招,鐵血長征!」

    一千八百年前,擁有真實之眼與聖刀紫琉璃的天一帶領著大地上的生命撐過了太古獸奔,人類由此得以傳承,而在一千八百年之後,這兩樣神器終於再次聚在了一起。

    毀滅一切的電芒直劃過廣場的中央,從大廳的內部直衝而上,劃入夜空,隨後,那道雷光朝著魔狼堡的後方,轟然落下!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36 PM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二十六章 刺傷的命運(七)

戰天術升上中段,便能夠突破人體極限,這是艾倫妮的評價。而到得此時,當積蓄在身體之中的無比大力突破了臨界點,中段第一式的「光芒」擊出,面前合圍而來的十多人便再頃刻間被吞沒在滔天勁浪之中。

    完全不似人類的巨力,帶著最為耀眼奪目的光芒轟擊而出,向四周擴散而去的靈壓,使得週身十餘米內的瘋狂人、獸甚至未有接觸,便悉數爆炸成粉末,而當那一擊的餘波漸漸斂去,前方的數個院落,一座巨大的鐘樓便在眾人的眼前化為了廢墟。單單的兩掌,竟然比當初巨神兵孵化時的那次能量怒擊更為恐怖,連文森特本人,都感到暗自心驚。

    而當漫天的灰塵終於落下,三人此行的目的,便赫然出現在了眼前。被那一式「光芒」幾乎夷平的土地之上,一座大約三層樓高的圓形柱子依舊完好無損地屹立其中,圓柱之上,佈滿了詭異猙獰的眼睛,大大小小,成百上前,當那些眼睛齊齊地望向這邊,三人所感受到的,便是難以估量的精神重壓。

    方纔的那一擊,單只力量層次上,恐怕連全力施展的巴克那羅夏都要瞠目其後,假以時日,只是這一擊,恐怕便能將衝來的那十多人一舉幹掉,然而由於發招者本人也沒有準備,因此兩掌之後,本來一齊圍上的十多人都只是狂碰著鮮血被擊飛,落地之後渾身便如同血人一般。卻依舊能夠站起來,再接天之塔的統合之下,目露凶光地依舊要向前衝。

    而在這邊,超越身體負荷的一擊之後,文森特的整個人也彷彿爆炸了一般,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湧出鮮血,菲利克斯逼退了牽制自己的那名敵人之後,連忙將他扶住,因此才沒有立刻倒下。

    「喂。還好吧,剛才的那一招很剽悍啊,震得我現在都能看到滿天的星星,不過假如男人不能持久。爆發的時候再威猛也是會被人笑的啊……」

    「干、干你娘親,現在是晚上,當然會有星星,放開我!我跟你這種處男是不一樣地啊。」

    「喔。不一樣嗎?有種的這句話對著我老媽說。而且我今天才擺脫處男的行列,可不希望被你這個無法持久的傢伙連累到掛掉啊……」

    趁著片刻地喘息時間,兩人毫不示弱地鬥嘴,而當維持住了平穩的呼吸。文森特也在片刻間再度凝聚起強大的氣息,對於末日戰天術來說,本就是將身體逼到崩潰邊緣的變態武學。再差地狀況下。他的力量也只有越強。

    夜空之下。無數光點游離在空中,那是由於方纔的一擊「光芒」仍未消散掉的力量。方才衝出牽制住巴克那羅夏與菲利克斯地兩人此刻也已經露出了真面目。一人便是方才出現過的啟蒙祭司,另一人卻赫然頂著一顆光頭,竟是前不久才出關的那名武癡,費爾南多。沃爾。

    「想不到……昔日英雄無敵地沃爾家人,如今一個兩個全都成為半獸人地傀儡,費爾南多,難道你們就絲毫沒有想過,若有一日身死,倒底該如何面對地下地先祖們嗎?」

    自阿特羅卡建國以來,三大家族彼此明爭暗鬥,但並不代表大家便都是敵人,面對沃爾家此時儼如地獄一般的狀況,巴克那羅夏心中便委實有些心痛,這一戰之後,無論如何沃爾家都等同滅族,一旦尼古拉斯夫婦從王蛇之城地囚禁中出來,面對著這一切又能何去何從。

    自然,一旦決定了出手,無論是怎樣的心情,都無法影響到他的戰意,而在對面,費爾南多則是嘲弄地笑了起來:「巴克那羅夏,你老啦,張口閉口先祖什麼的,知道自己快死了吧,我送你一程啊!」

    話音落下,吞天魔狼殺的黑氣便陡然凝聚起來,在此同時,巴克那羅夏卻是轉過了頭,一道紫藍色的雷電沖天飛起,隨後猛地朝這邊落下。

    「來了……」低喃一歎,巴克那羅夏揮劍迎上,王蛇之晴的領域再度展開,這一次,卻是壓縮至包圍週身十米左右的範圍,第一記怒雷狠狠地落在有如實體般的光球上,轟然爆開,隨後,無數紫雷刀勁便朝著其中狂轟而如,天空之中雷電瀰漫,圍向中央的巨型光團,煞是壯觀。

    與此同時,文森特與菲利克斯同時衝向接天之塔。

    剛剛突破了限制的文森特,縱然身體負荷已經無比之大,然而揮出來的拳勁卻愈發剛猛,費爾南多的力量與之一碰,竟被硬生生的震退,菲利克斯則以無比刁鑽的劍法纏上那啟蒙祭司,隨後,那十餘名超階武者,連同被接天之塔操縱的魔獸、飛禽、失去意識的人們如海潮般的洶湧而來。

    「艾德裡安,果然是你!」

    王蛇領域之中,聖刀與長劍交擊出激烈的波動,雷勁與劍氣毀滅般的向四周擴散而去,真實之眼把握住王蛇之晴的每一處空隙,雷電的力量一擊高過一擊的怒轟而下,然而每一次落在劍上,都被一股無比奇異的波動卸開,向四周擴散開去,對被圍攻的文森特與菲利克斯做出支援。

    「呵呵……在這個時候還顧著別人,老爺子……你以為你是神嗎?」

    低笑出聲,艾德裡安手中聖刀一折,隨後,雷電之力在空中舞成巨型的尖錐,朝著巴克那羅夏怒擊而來。

    預期中的轟然巨響並沒有出現,雷電輕易地撕裂了王蛇之晴,長劍軟綿綿地抵住聖刀,彷彿要將他的力量悉數拉扯過來。

    糟了……

    作為神器的真實之眼,再輔助戰鬥時可以清晰地把握住每一絲力量的流向,也是因此。艾德裡安能夠輕鬆地找出王蛇之晴的弱點,予以擊破。然而這一次,老人地變招卻顯得毫無徵兆,一切都是自然無比,明明感覺到他已經聚起了力量硬碰,卻在下一刻輕鬆地將自己的力量陷了過去。全力一擊斬在空處的那種無力感,使得艾德裡安幾乎當場吐出血來。

    這樣下去不行,力量一盡,會被他反制……

    心中這樣想著。猛地將刀勁撤回,這是錯誤的一大步。

    當雷勁回收,剎那間,凜冽的白光排山倒海而來。手臂之上當即便是一陣劇痛,當聖刀的力量降到低點,巴克那羅夏便抓住了這個時機,以最強的力量反撲而來。猛地一咬牙。雷勁的第二波轟然推出,而後,前方的劍氣卻再次如同幻覺一般地消失了。

    自武學大成以來,從未遇見過這樣詭異的武技。說放就放,說收就收,進退之間渾然天成。連真實之眼都無法把握。轉眼間。所有的力量全被一股詭異的柔力轉向。連同艾德裡安自己轟往遠處地接天之塔。

    第一波雷勁留有餘地,還有可能收回。然而此時卻完全沒有了收手的可能,龐大

    轟上那長滿詭異巨眼的接天之塔,隨後,凜冽地劍芒落,趁著雷勁飛洩的瞬間,對接天之塔做出最大強度的破壞。

    轟轟轟轟轟轟——

    一時間,彷彿整片大地都開始震動起來,接天之塔附近的無數生靈就在這一瞬間倒地斃命,飛禽地屍體紛落如雨。然而巴克那羅夏的全力攻擊,卻仍舊沒有摧毀這根詭異的圓柱,只是在受到傷害地剎那,精神波動數以十倍地擴散開去,波及周圍地所有人,甚至連巴克那羅夏,這一刻都感到有些暈眩。卻唯有文森特彷彿完全不受精神力的影響,抓住這個機會,一舉將旁邊兩個動作稍慢地武者轟得爆體而亡。

    隨後,龐大的雷勁再度聚起,將巴克那羅夏隔與接天之塔隔離開來。

    「嘖嘖,好厲害的一手,王蛇之晴中沒有這樣的手法,能夠將柔力用到極限,我真是低估您了,老爺子。」

    站在那詭異圓柱之前,艾德裡安輕輕地擦去嘴角的鮮血,雷電之力在刀上顫動,凝而不發。

    「這叫太極。」對面,老人淡淡的一笑,「是足以掌握這片天地平衡的法則。」

    「哦,這麼厲害,那麼,您可以在這裡一劍斬上王蛇之城嗎?」青筋糾結的臉上,第三隻眼睛裡流出的冰冷笑意,委實令人有些不寒而慄,「您察覺到了嗎,音樂聲……停了。」

    天空之中,靈魂之樂的鋼琴聲與幽咽的笛音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彷彿在世界的另一側,隱隱傳來了混亂的打鬥聲。

    片刻後,巴克那羅夏淡淡一笑,蒼白的劍芒,再度瀰漫了所有人的視線……

    ****************************************************************

    不久前,王蛇之城頂端,擴音法陣。

    強力的擴音陣與精神法陣的結合,在夜風中渲染出七彩的氤氳,當察覺到那邊接天之塔的發動,唐憶按照指示彈奏起靈魂之樂,而伊琳娜則是直接坐在了地下,背靠著唐憶的腿,用亡禱吹起那幽咽的笛聲。

    華麗而貴氣的美少年專心地彈著鋼琴,在他的身邊,身著紫色長裙的女子曲腿在地,優雅地吹笛,配合著四周瀰漫的光芒,看起來絕對是一副浪漫與美麗兼具的畫面,然而,當時間過去,魔狼堡傳來激鬥的光芒,唐憶卻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越來越冷,吹過平台上空的夜風,都變得陰森起來,四周流過奇異的波動,隨後那些魔法晶石的光芒也開始變為青色,黑暗中風影幽咽綽約,將一切渲染得儼如森嚴鬼域。

    這支笛子既然叫做亡禱骨笛,自然是亡靈系的神器沒錯,忍住那發自內心的寒意,唐憶持續地彈奏下去,然而,漸漸的,他卻感覺到伊琳娜的身體,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冷,靠在自己腿上的,先是長髮披灑而下的後腦,隨後是肩膀,到得後來,半個身體都軟綿綿的靠了過來。由於她是背對著自己,無法看清伊琳娜現在的樣子,然而唐憶卻可以清晰地感到,她的整個身子,都開始變得有如堅冰一般寒冷。

    法陣在運作,戰鬥在進行,唐憶知道自己不能停止彈奏。不知道亡禱骨笛運作時會是怎樣的現象,無法看到伊琳娜正面的唐憶也難以推測她此刻的狀況,心中卻陡然流過一個念頭,她方纔那樣子搶去亡禱,並且要求吹奏,難道是因為……

    這樣的想法盤旋在腦海之中,越想越覺得恐怕真是那樣,隨後,半透明的凶獸陡然糾結於平台一側,巨大的力量猛擊而來。

    經歷過這麼多的事情,每當危險到來,唐憶心中也往往有所警示,然而警兆是一回事,猛然間扭頭,那巨大的力量已經猛撲而來,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眼見兩人都要被那股力量吞沒進去,一道黑影陡然從旁邊衝來,氣流轟散間,將唐憶與伊琳娜一齊震飛出去。

    半空中下意識地將伊琳娜抱住,渾身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當兩人摔倒在那平台的邊緣,前方兩人已經激烈地打鬥了起來,面對著那半透明凶獸之力的,是黑珍珠一般的護體氣勁,兩道黑氣在背後展開猶如墮落天使一般的雙翼,那是在暗中也不知潛伏了多久的凱瑟琳。

    這是凱瑟琳第一次在唐憶面前全力出手,魔龍王甲的黑氣瀰漫間,剛猛而銳利的氣勁不斷擊出,氣流倒捲間,竟還隱隱含有腐蝕吞噬的力量,將那荒獸之力從正面壓得不斷後退。而在這裡,當唐憶注意到伊琳娜的狀況,才驀地發覺不妙。

    此刻的她,整個身體都緊緊地蜷縮在唐憶的懷裡,冷得猶如一塊堅冰,不斷地顫抖,牙關的戰慄中,她的臉上也是面如死灰,半點血色都不見,顯然亡禱骨笛的吹奏對她造成的影響委實巨大,若不是那人突然來襲,恐怕在唐憶的猶豫間,這名女子便會因為身體負荷過大而死去了。

    身體如同篩糠一般的顫抖著,她仍舊拿著那亡禱骨笛,吃力地想要放到嘴邊,唐憶猛地伸手抓住,頓時間,初次握住這根笛子時的那種幾乎令靈魂都為之凍結的冰冷感覺猛地襲來,方纔的這段時間裡,伊琳娜就是忍受了如此巨大的痛苦在吹奏嗎?

    「不要再吹了,再吹下去的話……」

    「不、不行……老師……老師你付出了這麼多,不能……不能讓接天之塔……」顫抖的嘴唇上血色褪盡,伊琳娜勉強地睜開眼睛,目光卻依舊是無比的堅定。一旁傳來凱瑟琳:「快帶她走」的說話聲,唐憶一咬牙,忍受住那巨大的冰寒,將亡禱搶了過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吹,但是……只要是干擾就夠了吧……」

    手指按住幾個七孔,唐憶將笛子放到嘴邊,寒氣由口腔狂湧而如,彷彿整個五臟六腑都沒有了知覺。噬魔體是最能激發力量的媒介,當此刻唐憶全身運氣,頓時間整片天空都彷彿變為了森然的綠色,死亡的氣息,向著四面八方擴展開去。

    隨後,一聲無比尖銳的笛音,響徹了整個帝都範圍,那一天晚上因為這聲銳利笛音而暈厥或者做了噩夢的人數無從統計,只是在這聲笛音之後,接天之塔陡然發出恐怖的精神力場,隨後,一聲奇異卻高昂的動物鳴叫,在魔狼堡的地底震響而出。

    片刻後,魔狼堡後方,那座在不久之前所有樹木全數枯萎,如今只是光禿一片的山嶺間,傳來了驚人的震動,大地開始龜裂,某樣身軀有如小山一般龐大的生物,正從其中瘋狂地破土而出……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二十七章 刺傷的命運(八)

現在巴克那羅夏等人眼前的,是無數長達數百米,水的角質長鞭。

    在接天之塔瘋狂動搖,大地震裂的同時,這些巨型長鞭從魔狼堡後山的土地之中轟然鑽出,隨後,帶著萬鈞之力抽向了四面八方。

    魔狼堡後方堅固的城牆、堡壘在這陣攻擊之下幾乎完全化為了廢墟,當一顆碩大無朋的魔獸頭顱從巴克那羅夏等人的面前轟然破開地層,兩對覆蓋角質的複眼便反射了星光,發出帶有魅惑力的七彩光芒,整座接天之塔便是建在它的額角之上,儼如天牛額頭上的獨角。

    接下來,那無比龐大的身軀才從山間的地層中掙扎而出,整片地層都下陷成驚人的坑洞,而在這片塌陷之上的,赫然是一隻小山一般巨大,渾身長滿奇異觸手的……甲殼蟲……

    傳說中,太古獸奔時期,曾經有無數小山一般的魔獸從大裂谷中湧出,他們擁有人類難以企及的巨大軀體,強橫的力量以及毀滅的**,最終機會造成了整片大陸的淪陷。

    傳說中,曾經有一隻巨型的魔獸受到荒界之錘的攻擊而產生變異,最終擁有了足以媲美神祇的力量,據說在這隻巨獸的背上,足以建築起規模龐大的宮殿,這頭半神級的巨獸,最終也被獸人命名為格烏什,獸神的化身。

    傳說中,如今居住在風媚原野的最強人形魔獸左加,擁有著高達二十餘米的軀體。以及積累了千餘年地智慧與力量,然而與眼前的這只魔獸比起來,恐怕還沒有它主體軀幹的四分之一高,更別提那無數的長達數百米的觸手。

    傳說……到了眼前會如何?

    望見這巨型魔獸的瞬間,無論是巴克那羅夏、文森特還是菲利克斯,心中都湧起了一陣無力感。一直以來,魔獸的軀體大小,對於超階強者來說從來就不是需要考慮的問題,以軀體龐大著稱。無論是歐姆羅還是泰加獸,只要他們願意,一隻手便能打到。然而,當這只魔獸的軀體變得更大呢?

    更大、更大、更大呢……

    那絕對是難以想像地事情。因為再強大的螞蟻,也注定了不可能打倒獅子。

    「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啊……」混亂之中,傳來艾德裡安的無奈歎息,「原本為你們準備的不是這些。但是既然已經出現了,就讓事態發展得更加迅速一些吧……請允許我為你們介紹,在半獸人地世界,我們通常稱這隻怪物為……母蟲。」

    艾德裡安的說話聲中。那只巨大的甲殼蟲陡然張開了嘴,看似咆哮,卻沒有聲音發出。只是一股強大的波動推展而出。頓時。無數力量稍低地人或動物爆炸開來。

    在眾人眼前,巨大的黑影遮蔽了天光。轟隆的巨響,一直傳到帝都、甚至更遠的地方……

    ************************************************************

    朦朧中,溫暖地手掌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地移動著,身體一片冰冷,甚至連心都冷了下來,卻唯有那溫柔的撫摸,儼如曾經憧憬中地母親地感覺,不自覺地握緊了那隻手,彷彿抓住生死河岸上地最後一根稻草。

    就要……死了嗎……

    來到這個世界後,那種因為事故而處於昏迷狀態的感覺已經經歷過很多次,卻沒有哪一次,死亡如此清晰地靠近過來。

    全力吹響亡禱骨笛地那一瞬間,全身上下所有的精血連同整個靈魂都彷彿要被那笛子吸蝕過去,疼痛如同小刀一般的切割著身體的每一寸,那一刻,整個世界在他的眼前化為了單純的符號。

    唐憶無法理解那些符號的涵義,卻無比清楚地明白,一旦理解,他恐怕便會從這個世界上徹底的消失,因為如同電腦中最基本的「1」和「0,,.起這樣的明悟,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一陣剮心的劇痛。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那種彷彿身體與靈魂都消失掉卻唯有疼痛的空虛之中,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所拉住的那隻手驀地抽了回去。隨後,黑暗降臨了眼眶,微微的紅光也隨之而來,遠遠近近的噪音、喧鬧聲,他再度回歸到這個世界。

    眼角之中,有人背對著他在眼角上擦拭著什麼,片刻後,那人轉過身來,俯身到他的床前,臉上戴著面紗。

    「好些了嗎?」

    「凱瑟琳……」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事情,他喃喃出聲。是了,伊琳娜怎麼樣了……正要出言詢問,眼角卻瞥見凱瑟琳的左臂上纏著的繃帶,「你……受傷了?」

    「沒什麼,比起你來,只是小事。」凱瑟琳一笑,坐倒他的床邊,伸出左手握住他的手腕,右手卻不露聲色地背在身後,「真的沒事了?」

    「一點力氣都沒有,但是……應該沒什麼了,伊琳娜還好嗎?」

    「你還有心思關心別人,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嗎?」淡淡的嗓音中,卻有著難以掩飾的憂慮與責備,唐憶虛弱地搖了搖頭,這才注意到此刻的環境。這是大概一個中型的軍用帳篷,為了病人的休息,沒有亮燈,只是從帳篷外透進來的微微火光可以看清楚一些東西。外面的聲音很嘈雜,大概便是在王蛇之城的下方營地裡,旁邊的一張床上隱隱躺了個人,應該便是伊琳娜:「怎麼了?」

    「你還好說。」凱瑟琳不自

    高了聲音,隨後頓了一頓,「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拿子,但是將東西給你們地那個人絕對沒安好心。亡禱骨笛是以生命力為獻祭使用的東西。理論上來說,只要有足夠的純淨的生命力,它的力量幾近無限,你的噬魔體又是最能激發神器力量的體質,這樣子催動骨笛,你是把自己的整條命都搭上去知道嗎!?巨神兵又救了你一命,但是你才二十歲,難道你希望的只是跟小雪一同過上幾年地幸福日子嗎?」

    「對、對不起……」聽得凱瑟琳聲音逐漸嚴厲,唐憶一陣咳嗽。劇烈的疼痛又湧了上來,凱瑟琳連忙將雙手為他拉上被子,緊張地撫摸著他的胸口:「怎麼了?不是沒事了嗎?」

    在這片刻間,唐憶才看得清楚。在凱瑟琳原本冰雕玉琢般的右手之上,此刻出現地卻儘是被抓出的斑駁血跡,憶起自己疼痛時的行為,想來便是自己握住了她的手。疼痛難抑時無意識地抓成了這樣。牙關不斷打著寒顫,好半晌,他才舒出一口氣:「抱、抱歉……」

    「我不是要你說抱歉,我只希望你做什麼危險事情之前先自己想清楚。不為你自己也為那個傻傻等著你地芙爾娜。為了小雪姑娘。」她低下頭,「為什麼今天要來王蛇之城?為什麼要在那上面彈琴吹笛子?我在旁邊看了很久,你們激發出來的精神力雖然大。其實卻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到底是為什麼?還有。半獸人也出現了……」

    「安吉麗娜小姐……她還沒有派人跟你說嗎?」

    「什麼事情?」凱瑟琳搖了搖頭,「中樞部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他們根本不知道我現在在哪,聯繫不上的。」

    「不,還沒有做完。」唐憶虛弱而吃力地笑了笑,「艾德裡安……他是半獸人,我們都被算計了……」

    「……什……麼?」怔怔地好半晌,凱瑟琳方才反應過來,彷彿想起了什麼,她陡然走到營帳門口,向著外面望了好久,從唐憶的角度,卻只能看見燃燒的火光以及攻城地嘈雜聲,空氣中隱隱傳來奇異地震動。又過了許久,她才返回到床邊:「我……早該猜到了,那怪物不是被你召喚出來地東西。」

    「什麼?什麼怪物?」

    凱瑟琳慘然一笑:「就算那個人再厲害,又怎麼可能召喚出那樣的東西來,不過,應該是你傷害到他了,所以才會從地底鑽出來吧……艾德裡安,他真地是半獸人?」

    「我敢保證。」

    「天哪……」凱瑟琳歎了口氣,「假如他是半獸人,這一切就可以解釋得通了,他想要的是整個阿特羅卡的分裂,所以才會有半獸人想要殺你們,所以不光菲利克斯,連文森特也會選擇與巴克那羅夏並肩作戰……我原本還覺得奇怪……」

    「倒底怎麼了?菲利克斯和文森特他們還好吧?」

    「他們還沒出事,我……」凱瑟琳按著額頭,隨後說道,「阿爾你們就留在這裡,我得立即聯繫所有人。」

    她轉身想走,唐憶卻一把拉住了她:「到底怎麼了?我想知道,凱瑟琳,安吉麗娜那邊我已經告訴過了,我想知道事情到底怎麼樣了。」

    凱瑟琳猶豫了一會兒:「剛才……就是你吹響亡禱之後,從魔狼堡後山鑽出了一隻很大的魔獸,現在已經摧毀了整個魔狼堡,我原本以為是因為你的魔力而召喚出來的異界怪物,但現在看來不那麼簡單了……你們還是留在這裡,你們的身體……」

    「摧毀了整個……魔狼堡?」一隻很大的魔獸,到底該是怎樣的一個概念唐憶無法想像,然而當這樣的事實擺出來,他就覺得喉頭委實幹澀無比,那並非因為身體虛弱,而是因為心中的震撼。

    「你們留在這裡吧。外面有人守著,有什麼事叫一聲就好了。」凱瑟琳說著,轉身離開了營帳。過得片刻,唐憶掙扎著下了床,經過了巨神兵改造的身體還真是強悍,方纔還覺得整個人都要消失,現在卻已經可以踉蹌地走到營帳門口,抓著營帳門的邊緣,旁邊站著的兩名女兵立即便要上來攙扶。

    揮了揮手,環顧四周時,才發現果然是在王蛇之城的下方,營地之中亮起無數火堆,一隊隊的士兵飛快地穿行而過。巨大地投石機帶著笨拙的「卡卡」聲將帶著火焰的巨石投向那片城池,整個王蛇之城的下半部都已經淹沒在一片火海之中,就在營門的不遠處,一襲黑衣的凱瑟琳不悅地望了過來。

    「你出來幹嘛?」

    「我……我想去看看。」

    目光投向魔狼堡的方向,這個角度並不好,觸目所及一片漆黑,只是偶爾有白光閃出,彷彿劃過天際的閃電。

    凱瑟琳望了他好久,方才點了點頭:「好吧。」片刻後。一輛馬車被士兵牽了過來,凱瑟琳正攙扶住唐憶,一聲微弱的「老師」卻陡然傳入唐憶地耳中,隨後。儼如冰塊一般寒冷的身軀從後方走來,一把抱住了唐憶的腰,接著無力地滑倒在地,抱緊他的雙膝瑟瑟發抖。正是伊琳娜。

    「那就一起去。」凱瑟琳被面紗遮掩住地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攙著唐憶上馬車,隨後讓兩名女兵將伊琳娜也攙扶上來。馬車一陣小跑,離開營地。

    帝都的東門方向基本上已經被數萬人堵得嚴嚴實實。就算有軍隊開道,恐怕也很難從這邊插隊進城,凱瑟琳駕著車去往魔狼堡的方向。準備從北門進城。唐憶與伊琳娜坐在

    .b給自己駕車地感覺倒底如何呢,總之以唐憶虛弱的身體來說。能夠感受到的,也只有那種難受的顛簸而已,馬車行得片刻,他掀開車簾,頓時間便被眼簾中地景象驚呆了過去。

    黑暗的天幕下,原本應該在遠處巨大聳立的魔狼堡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地一個輪廓,就在距離帝都不遠地一片土地上,一隻巨大得難以想像地魔獸正在瘋狂地進行著破壞,當那耀眼奪目的劍光或鬥氣偶爾閃來,巨獸地輪廓便變得清晰,在他的背上,無數長鞭一般的觸手暴雨一般的轟落在它週身的土地上,波及廣大方圓里許,大地震動、爆炸,轟響如雷鳴。

    「天哪……那是什麼……」乍然見到這樣的場面,唐憶腦海中又是一陣暈眩,因為正在與之作戰的氣流當中,巴克那羅夏王蛇之晴那蒼白的劍光,文森特末日戰天術金光燦爛的拳勁,唐憶都有印象,如果說這只魔獸真的是被半獸人操控的東西,那麼,恐怕今天整個帝都被夷平都有可能。

    「老師,那是什麼?」柔軟的嗓音響起在耳邊,隨後,伊琳娜的整個身體都無力地靠了過來,雖然身體依舊冰冷,但比之之前已經好了不少。

    「我也不知道……」

    「哦?是嗎。」伊琳娜淡淡的回答著,隨後唐憶的臉頰上感到一陣冰冷,卻是伊琳娜將頭也靠了過來,寵物一般的輕輕摩擦。她本就是容貌傾國的大美人,此時雖然身體冰冷,但耳鬢廝磨間,唐憶還是感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柔軟與馨香。眼見伊琳娜明顯處於精神恍惚的狀態,唐憶輕輕一歎,伸手將她推開。

    「啊」的一聲輕呼,伊琳娜身體無力,這一推之下,她便往一旁倒了下去。

    幾乎是條件反射,唐憶順手拉住她的肩膀,隨後卻因為用力過猛,兩個人一同摔倒在了馬車裡,唐憶的身體被墊在地下,後腦勺狠狠地砸上木板,頓時腦袋裡一陣暈眩。車簾被掀開,趴在他胸膛上的伊琳娜也迷迷糊糊地貼了過來,冰冷而柔軟的雙唇吻上唐憶的同時,軟軟膩膩的小香舌也笨拙地伸進了他的口中……

    ***************************************************************

    「嗤」的一聲,破空的劍光撕碎了狂舞而來的兩條巨鞭,血肉飛濺間,去勢不減地落在了巨獸的大頭上,隨後,老人也被另一根巨型長鞭擊飛而出。

    身體被那足有水桶粗、覆蓋著堅硬角質的長鞭正面擊中,看似嚴重,但其實隨著老人再空中的九次變幻身形,大多數的力量,便被卸往了地面,頓時整片空地響起連串巨爆,巴克那羅夏在數百米的遠處站穩,胸口只是隱隱的發疼。

    隨後,另一條身影也被那巨獸的攻擊擊中,遠遠的轟飛過來,在地面上砸出了一個驚人的大坑,片刻之後,菲利克斯從土坑中爬了出來,舒展著筋骨,看起來仍舊生龍活虎的樣子。

    「呵呵,年輕就是好啊。」

    「當然,就像他們說的,你已經老啦,第一劍聖的名頭還是趁早交到我的身上來吧。」菲利克斯誇張地笑笑,「不過,他倒底是想幹什麼啊,真想直接攻擊帝都嗎?」

    「恐怕他真是想趁著這次解決掉盡量多的敵人吧,這隻大蟲子……還帶著接天之塔,如果給他幾天的時間,帝都真的會被踏平的……」

    與三人一路戰鬥而來,這隻巨獸就一直在向著帝都的方向靠近,此時感覺到危險的帝都武者幾乎已經完全被調動了起來,方才由各國組織的聯合無力也好,此時來到帝都參加精英大賽的與會者們也好,但凡對自己的力量有一定自信的,幾乎都已經雲集在了帝都北面的城牆之上,看著這邊這場驚心動魄的戰鬥,四門魔法巨炮也已經被集中在城牆上方,隱隱吞吐出魔法光流,只待這巨獸真的接近,便一齊進行攻擊。

    「讓文森特那孩子也緩緩吧,也該讓帝都的這幫人也出點力了,大家一起進攻情況會好得多的。」

    「呵,我想恐怕已經不可能了,那傢伙已經打瘋了,現在叫他撤,估計他首先幹掉我們啊。」

    遠遠的,那團堅定的金色光芒始終擋在巨獸的前方,沒有任何退讓,躲閃之間決不停止攻擊,也就是因為他,這頭巨大的蟲子前往帝都的速度才被拖得如此之慢。巴克那羅夏一笑:「哈哈,那我們也去……」

    話說到這裡,陡然止住,笑容也在他的臉上僵硬。片刻後,他將目光投向東方的奇蘭山際:「弗洛……」

    「怎麼了?」察覺到不對,菲利克斯忍不住問道,見老人沒有反應,他又加了一句:「爺爺。」

    「你……你奶奶她……」片刻後,巴克那羅夏臉上綻出一絲笑容,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們去幫那孩子吧。」

    怔怔地望著老人,大概明白了是怎樣一回事的菲利克斯點了點頭,陡然轉身,魔龍王甲的漆黑力場綻放而出,他朝著那巨獸猛撲而去。

    這一邊,老人默默地站了半晌,提起了長劍,隨後,在地上踩出一個淡淡的太極紋記。

    風,悄無聲息地聚集過來了……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37 PM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二十八章 刺傷的命運(九)

馬車在一處莊園附近的小山丘上停下。

    「所有的事情,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

    裹著被子坐在馬前方,唐憶將所知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說給了凱瑟琳聽,隨後,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巨獸肆虐的輪廓清晰可見,千萬長鞭在空中織出一片危險的幻影,已然接近了帝都的城牆。而在不久之前,無數的光芒便已經從帝都之上亮起,各種的法陣亮起炫目的光芒,千萬的箭矢、鬥氣,連同四門魔法巨炮怒吼而出的能量洪流便向著那巨獸一齊轟了過去。

    大面積的能量覆蓋,使得這頭巨型魔獸的前半具身體幾乎都已經被籠罩在了爆炸之中,然而縱使是這樣的攻擊,卻似乎並未給它帶來太大的傷害,那千萬觸手織成的屏障已經首先擋下了大部分的攻擊,而即便有些能量流直接轟擊上這傢伙的本體,在巴克那羅夏都難以做出傷害的堅硬甲殼之上,那也不過像是爆發了一陣絢麗的煙火,巨獸的樣子僅僅是有些狼狽,踉蹌地退後幾步,隨即憤怒地昂起大頭發出無聲的怒吼,無形的聲波推展開去,帝都的防禦屏障上綻放出可怖的漣漪,彷彿隨時便要碎裂。

    彷彿夜空中綻放開來的無數煙火,將兩人的面孔照的忽明忽暗,凱瑟琳點了點頭:「接天之塔嗎?那麼……我也該走了,阿爾你和伊琳娜先呆在這裡吧。」

    她說著輕跳下車。唐憶一把拉住了她:「你要去幹嘛?我覺得你該做的應該是盡量去疏散帝都可疏散地居民,而不是用這種視死如歸語氣跟我道別。」

    凱瑟琳回過頭來,面紗之後似乎有一絲笑容,半晌之後方才搖了搖頭:「還沒到那樣的程度,何況疏散之類的事情,我相信安吉麗娜她們已經在做了,我身為皇族,有義務為了守護帝國的都城而戰鬥。」

    「但不是為了這個理由愚蠢的死掉!」唐憶指著小山坡下的莊園,隨後指向四周黑暗山嶺間的點點光斑。所有的地方都呈現出混亂的局面,莊園之中***通明,人們在將財物搬上馬車,準備逃難。而在那黑暗地山嶺間,光點也在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那是逃離帝都的人們燃起的火把,「不只是動物能夠預測災難。人也可以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連巴克那羅夏都無法打敗地怪物,並不是人多就能夠幹掉它的。或許光神宮所謂的奧哈巴姆怒龍炮可以,但是你們沒有,你要做的是帶領更多地人活下來。」

    凱瑟琳怔怔半晌。隨後望向唐憶:「但總會有辦法的。不是嗎?什麼東西都該有弱點的。」

    「那麼你先找到可靠的弱點再說。」

    「我正要去。」她說著輕輕一掙。然而在這樣虛弱地身體下,唐憶依然將她的手抓得很緊。片刻後,她用力地將手抽了出去,「不需要你教我怎麼做事,雷撒督克先生。」

    那盡量變得冷然的背影走出兩步,卻又陡然停了下來,伸手向前,似乎在感受些什麼,唐憶問道:「怎麼了?」

    「我……不知道,但是……風有些變了,這股力量……」

    唐憶也伸出了手,無法感受到什麼特別地力量,然而原本在帝都郊外地淒冷夜風,如今卻變得格外平緩柔和,沒有了半點冷意。

    也在此時,巨獸地身體狠狠地撞上了帝都那高達數十米的城牆,大地傳來驚人地震動,巨響之中,那高聳的城牆竟然承受住了這一擊,只是在被撞擊的那片區域,整面巨牆竟然都已經變形、凹陷。數十上百人從城牆上摔落下去。

    末日戰天術的光芒從側面狠狠地轟了過來,巨獸一邊抵受著滿身體的巨大的爆炸,一邊動作巨大的轉身,似乎想要拉開距離,然後再進行一次撞擊,那些力愈萬鈞的觸手不斷轟擊在防禦屏障上,好在聚集了上千人的力量,整個屏障終究沒有崩潰。

    「抱歉啊,阿爾……」背對著唐憶,凱瑟琳伸手取下了面紗,隨後,她猛地轉身,雙手攬住了唐憶的脖子,身體移近過來。

    似是想吻唐憶,卻又那樣怔在了半空,四目相對,急促地呼吸。

    片刻後,她終於將一個吻印落在唐憶的嘴角:「謝謝你,一直以來為我所做的一切……」

    夜空中,魔龍張開了她的雙翼,投入那片火熱的戰局之中。

    這倒底算是什麼啊……

    倚在車門上好半晌,唐憶伸手摸向腰間,卻並沒有如預期中的摸到那樣東西。掀開車簾,伊琳娜蜷縮著身子坐在車廂的角落裡,懷中緊緊抱著亡禱骨笛,雙眼在黑暗中生出光芒。

    「伊琳娜……」

    輕聲的呼喚,換來的卻只是女子拚命的搖頭:「我不要再失去老師……我不要老師再死一次了……」哽咽的語音在轉眼間變為哭泣,不變的只是女子雙眼中的堅決,現在說什麼「我不是加百列」似乎也沒什麼意義,片刻後,唐憶歎了口氣,將虛弱的身體倚靠在車門上,不再動彈。

    好難看啊,唐憶,你卻只能在這裡虛弱得什麼都不能做……

    可是,真的好累了……

    *****************************************************************

    帝都的城牆之上,此時已經混亂得不可收拾。

    「不要慌!不要慌!大家撤進去內牆,兩邊的繼續攻擊!」

    「這邊已經下不去了,走那邊!走那邊!別亂來……」

    「來人幫忙搬走這門魔法巨炮!」

    「下面水裡還有人,誰去把他們救上來!」

    「這邊魔法陣撐不住。快要爆炸了,大家躲開!」

    方纔的一次撞擊,整面城牆都已經凹陷變形,三門魔法巨炮被直接震下了城牆內側,摔得粉碎,不少地小型法陣也開始爆炸。眼見著巨獸開始轉身,想來再撞一次,城牆便可能就此倒塌,位於整面的人們開始瘋狂的撤離。武技高強的倒無所謂。但如果是上來幫忙的低階武者或者士兵,便在這一片混亂中遭了殃,不少人被直接擠下了城牆上方的破口,也有的眼見那巨鞭瘋狂揮舞而來。雖然被魔法屏障擋了下來,卻也被嚇得就那樣跳下了城牆,幾十米高的距離,當時被摔得四分五裂。

    城牆的建造。一般都分兩層,內牆與外牆間往往有一片無人居住地緩衝區,這也是避免戰爭時有過多的居民受到波及,然而假如外牆只能承受住這隻怪物的兩次撞擊。內牆又能如何?趁著巨獸轉身的時機,攻擊地仍舊在瘋狂的進行攻擊,卻也有不少人開始逃跑。然而。在不少超階強者的感觀裡。某個異常的現象。先後引起了他們地注意。

    在普通人的眼裡或許什麼都沒有,然而在這些

    眼中。整片天地間的能量都開始如同漩渦一般地聚中的某一點,那力量撕扯起天地間的風力,在黑暗中,形成猶如漏斗雲一般地巨型奇觀。

    「有人在積蓄力量,準備攻擊了,倒底是誰?」

    「不可能,人不可能承受得住這樣龐大地力量。」

    「沒什麼不可能地,已經出現了,是……巴克那羅夏……」

    這個名字一出,所有人才暫時接受了這個事實,隨後——

    「大家出全力,馬上!盡量牽制住那隻怪物!」

    「能夠出擊的都出擊,做好掩護!」

    「已經引起那隻怪物地警惕了!」

    片刻間,數十名超階武者從城牆上方同時衝出,不再保守地防禦,只為巴克那羅夏的蓄力爭取到時間,而在城牆的上方,聚集在一起的超階法師施放出全部的魔力,對那只巨型怪物進行最大程度的壓制。

    在此同時,巨獸亂舞而出的鞭影之中,兩名男子一面進行著進攻,一面交流著訊息。

    「開什麼玩笑,這麼大的力量,那個老頭子想幹嘛!?」

    「爺爺在阿爾教給他的『太極』裡領悟出來的一招,怎麼樣?比你的那一式『光芒』更華麗吧?哈哈……」

    「我是怕他華麗得過了頭啊,他的身體……不可能承受得住的……」

    片刻後,對面才傳來少年淡淡的笑語:「恐怕已經……過頭了……」

    巨獸咆哮、掙扎,觸手瘋狂地想要揮開在空中拚命阻止它的人們,因為在側前方,那股漸漸升起的壓力與光芒使它感受到了一絲煩悶與狂躁,然而,彷彿連整片天地的空氣都在跟它作對,所有的東西都在阻止它的前進,面前的這些小蟲子並不強悍,但是委實太過煩人,陡然間,那巨獸的身體猛地一轉,再度衝向帝都的城牆。

    轟的一聲震響了整片康河盆地,巨大的城牆就在這一撞之下破裂、倒塌,那群超階法師也正是在這片城牆段,雖然並未受到致命的傷害,然而壓制的魔法卻陡然中段,隨後,巨獸瘋狂地轉身,不顧其餘超階武者的攻擊,朝著前方的光點猛衝而去。

    彷彿綻開的晨曦一般,雪白的光芒,從前方奪目射來。

    ***********************************************************

    光芒彙集的中心點,感受著那撕裂身體每一處的巨力,老人的笑容,卻是無比淡然。

    很久很久都沒有過的感覺了,撕心裂肺的痛、身體的極限乃至於死亡的迫近……

    阿爾的到來,太極的理論,對於自己來說,是一個奇跡,如果再有三年的時間,自己將可以自由地控制這股力量,然而……

    沒有什麼可惋惜的了……

    從很久以前至今,每一次的戰鬥,無論力量何等懸殊,自己都未曾做過死亡的準備,也曾經想過那一刻到來時會有著怎樣的心情,放不下的事情該怎麼辦,然而,就在不久前那個訊息傳來之時,自己突然瞭解了,原來需要做的,只是坦然面對而已。

    走向艾德台地的伊夫利特,將會獲得新生……

    擁有菲利克斯、阿爾、文森特這樣少年的世界,仍然還有希望……

    上天何其厚待自己,在離開之前,讓一切都有了歸宿。

    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就算曾經的遺憾無法彌補,曾經的罪孽無法滌清,但至少,前方已經不再是混沌的一片死水了吧……

    ……

    弗洛……

    突然想起幾十年前的自由都市米拉爾,那個帶著小氈帽的迷糊魔法師,彷彿一輩子那樣長的過去,一切卻都近在眼前。

    「你叫巴庫斯嗎?聽說你很厲害哦,我叫弗洛賽碧娜。夏烏佳,現在向你提出挑戰,呀,借只手套給我……」

    「不過是一次戰敗而已,你比我大,起步也比我早,但我的腳程很快,馬上就能趕上你了,吶,我最珍貴的帽子,輸給你了,你要好好保管哦……討厭的長頭髮……」

    「不過是輸了而已,我說啦,就讓你先走幾步,我的腳程比較快,很快就能趕上你的……」

    「我不管,這次你一定要輸給我,因為今天是我的生日……人家都想好了啦,我贏了之後,就要讓你娶我的,所以……我們結婚吧,巴克……」

    「好可愛的寶寶哦,我生出來的嗎……不要,克諾恩這個名字又不好聽,我要叫他加百列……好吧好吧,下一個叫加百列好了……哇哇,他在我身上撒尿,好髒……我不要再生了啦,我討厭小孩……」

    「好可愛的寶寶哦,姐姐生出來的嗎……不要,幹嘛要叫約書亞,我都說了,我的第二個孩子要叫加百列的,現在他就叫加百列了哦,來,媽媽親,媽媽最喜歡乖寶寶了……真乖,你比克諾恩可愛哦,嗯,好吧,也許小孩子也是很可愛的,巴克,我們的下一個孩子叫約書亞吧……」

    「巴克,你說……我們會一直這樣到老嗎?一直這樣走下去,一輩子、下輩子,我沒有你那麼厲害,也許會比你先走哦……什麼嘛,你的年紀也只是稍微大了一點點嘛,好吧好吧,反正我的腳程比較快,不管怎麼樣,一定可以趕上你的……」

    一定啊,弗洛,我們會一直這樣走下去,但是你的腳程太快,可要等等我,這一次,我們會一起走……

    *************************************************************

    轟——

    轟轟——

    轟轟轟——

    巨獸的奔跑越來越快,而那片光芒也變得越來越亮,沸騰的能量逐漸彙集、壓縮,化作一股無可匹敵的銳利劍氣,驚魂攝魄,充斥所有人的眼眶,隨後撕裂了大氣,傾天斬下!

    巨獸沒入那片光芒之中!

    驚人的精神衝擊首先推展開來,方圓數里之內修為稍低的人們在一瞬間暈厥了過去,就連超階武者也感到一陣暈眩,隨後,才是震徹雲天的轟鳴。光芒在那巨獸的衝擊下沸騰、消散,當視線重歸清晰,那龐大的黑影吞噬了整片光明,世界重歸於黑暗。

    小山一般的輪廓衝勢不減,千萬觸手在夜空之中瘋狂地舞動,方才發出劍光的地方,被它碾壓在身後,隨即遠遠地拋開。大地震動帶來的恐懼彷彿重重地踏在每個人的心底。

    也不知過了多久,「砰砰」幾聲,巨獸的腳步聲陡然減緩,隨後,那整個龐大的身軀轟然落地,再也沒有了動靜……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二十九章 刺傷的命運(終)

時候,已是清晨。

    時間是夏天,破曉的晨風帶著些許涼意,日頭剛剛在地平線上完全升起,儘管沒有婉轉的鳥鳴,卻也不失是一個明媚的早晨。

    兩匹拉車的戰馬暈厥在地,使得整個車身都有些傾斜,睜開眼時,紫衣女子正以極為親暱的姿態趴伏在自己的胸膛上,她早已清醒,或者根本就未曾失去意識,臉頰側貼著自己的胸口,兩隻眼睛望上來,像個單純的孩子。

    「伊琳娜……」輕輕的、卻堅決地將她推開,唐憶走下馬車,放眼望去,整個帝都範圍一片狼藉,曾經佔地巨大的魔狼堡此時已經化為廢墟,巨獸肆虐過的地方,幾乎整片大地都被掀翻了一遍,帝都的城牆被撞開一道寬達百米的破口,應急救助的人們工作紛忙,而此刻在城外的土地上活動的,基本上都是一些超階的武者或魔法師。

    艾倫妮塔、伊斯特羅、光神宮的一個祭司小隊、博比。羅斯等各國的武者代表,在精英大賽上有過相當表現的一些人,連同那站在遠處一個大坑前儼如失神的菲利克斯,許多人朝著這邊試探性地聚集過來,唐憶回頭,就在側後方,那巨獸的身軀便如同小山一般的橫亙在那裡,無數觸手從它的身上垂下。

    大地微微的震動,它依然有呼吸。

    「我……昏過去多久?伊琳娜。」

    「沒多久,剛剛天亮……」

    「哦。」

    唐憶點了點頭。踉蹌著走下那小土坡,隨後,沿著那些殘破的田地、道路繞向巨獸地前方,伊琳娜在後面緊緊跟著。

    去到那巨獸的前方,那可驚人的大頭上,一截長滿詭異眼睛的角被摧毀了大半,巴克那羅夏的全力一劍,居然就只是造成了這樣的一點傷害,唐憶回頭望去。遠遠近近的人們緩緩的過來,全神戒備。沒有巴克那羅夏。

    不會再有巴克那羅夏了……

    不用去確認、不用去詢問,因為在那股精神力爆發而來的瞬間,唐憶已經感受到從那個老人那裡傳來地訊息。那是相當奇異的感覺,但他就是知道……

    便在此時,那巨獸的身軀陡然一震,隨後。那龐大的身軀霍然間昂起,大嘴一張,無形地聲波,四面八方的退散。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伊琳娜繞到唐憶的身前,張開雙臂想要承受住衝擊,但那聲波的衝擊終究是無形。心口一痛。唐憶地口、鼻、雙耳之中猛地噴出鮮血。隨後,那雙眼睛似乎也被血液染紅。陡然搶過伊琳娜手中的亡禱骨笛,他迎著那聲波直衝過去。

    「呀——」

    寒氣擴散開來,亡禱回應祭品的一瞬,陰森的風壓在他地身側聚集,唐憶眼前,天空驀地暗了下來,四周彷彿出現了無底的黑洞,最為陰寒惡毒的戾氣在其中糾纏咆哮,只待祭祀完全,便要通過唐憶地身體衝破兩界地束縛。然而在下一刻,一股奇大地力量猛地將寒氣壓了下去,清醒過來時,唐憶已經被拉出了數十米遠,菲利克斯摟著他的肩膀,燦爛地笑容:「真有愛啊,你想幹嘛?」

    「他……死了……」

    菲利克斯聳了聳肩:「如果你是說文森特,那傢伙還生龍活虎的,可以繼續為禍人間,不過……老頭子的確是掛掉了,渣都沒有剩下。」

    「我什麼也幹不了……」

    「我也幹不了。」菲利克斯淡淡地說道,「但你幹得不錯,這張應該是艾德裡安壓箱底的牌,如果是在他真正準備好,接天之塔進一步完善之後,我們要對付它恐怕會在難上十倍……」

    「接天之塔呢?」

    「喏。」菲利克斯抬頭示意,「那怪物的額頭上,現在被一劍斬斷,艾德裡安也就無法控制住它了。」

    轟隆隆的震動如雷聲響起,巨獸彷彿發了瘋的向著前方奔去,卻已經不是帝都的方向,龐大的身體摧毀建築,壓倒樹林,片刻後,他衝上康河盆地邊緣的奇蘭山脊,從兩座山嶺之間直衝了出去。那身影逐漸消失,巨大的震動卻依舊隱隱傳來。

    巨獸的身後,留下了呈一條直線的碾壓帶。

    「這下可好了……」菲利克斯喃喃念叨,至少從表情上,看不出他有任何因為巴克那羅夏的死去而感受到的悲哀。到得此時,眾人也終於鬆了一口氣,至於那巨獸會繼續到什麼地方去肆虐,至少他們暫時不用去想。

    無比狂亂的一夜,甚至到現在,絕大多數參與者都不明白這一切倒底是怎麼回事。不過,能夠活下來的人,心中都有著一份慶幸。片刻後,換了便裝的文森特也趕了過來,遠遠的,唐憶看見凱瑟琳的身影在城牆上露了面,對著這邊揮了揮手,確定唐憶等人看到之後才又消失。

    王蛇之城的火焰仍舊在燃燒,無論算是象徵性的還是怎樣,攻城戰依舊進行,伊夫利特家叛亂是事實,巴克那羅夏又在這裡死了,想要再次和談,基本上已經沒有了可能。唐憶、文森特、菲利克斯以及伊琳娜四個人無比疲累地坐在一處草坡上,看著遠遠近近的應急隊伍來回奔忙。

    「啊,我們在這邊拚死拚活,你這小子倒好,還有個美女跟著,唉,這就是命啊。」

    「怎麼樣?有興趣去魔狼堡的廢墟那邊看看嗎?現在的情景真是壯觀啊,看一次可以幫你省下很多早餐錢……」

    「還好意思說你們拚死拚活,我都在死亡邊緣掙扎好幾次了,你們就是在那邊放放光擺擺造型,你們以為是光神祭放眼花嗎?」

    彼此開著玩笑,互相抱怨,然而誰都沒有將話題說到那位老人身上去。遠遠的,艾倫妮塔帶領著光神宮地一支隊伍在搜索記錄著什麼,不時有人將目光投過來,文森特道:「他們是在搜集末日戰天術的訊息,恐怕已經懷疑到我的身上來了,不過……沒關係,反正我也做好準備了。」

    正說著,一小隊士兵向這邊走了過來,隨行的還有四名身著宮廷服裝的武者。菲利克斯與文森特自然認得出來,這四個人是宮廷之中職位頗高的騎士,都擁有著超階的修為。巴克那羅夏衝向皇宮之時,這四個人還曾想聯手抵擋一陣。只不過在當時被巴克那羅夏一招擊飛,隨後才有了黃金假面的現身。

    此時看來,伊夫利特家參與叛亂,而菲利克斯又正好在最近認祖歸宗。這四個

    找麻煩來了。

    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菲利克斯躺倒在草坡上,唐憶歎了口氣,文森特的臉上則浮出了淡淡地笑容。巴克那羅夏的死其實令得幾人都很鬱悶。菲利克斯現在看起來沒什麼,但其實已經像個火藥庫一樣,一點就炸。這幫傢伙如果真的不知死活地上來。恐怕當場就會被屠殺掉。哎呀呀,倒底應該選擇勸架還是應該推波助瀾一下呢……

    答案其實是相當明顯的。因為他本身地心情也非常的不爽,正需要發洩一下。也在此時,他驀地將目光投向了巨獸逃離的方向,隨後菲利克斯也猛地坐了起來,望向那邊天空。

    菲利克斯陡然間這麼大的動作,那邊過來地小隊頓時便定了一下,隨後,包括四名超階強者在內,帝都城外的超階武者們似乎都感受到了一股波動,扭頭望了過去。唐憶一時間幾乎以為是那怪物又回來了,但在內心之中,某種感應也漸漸清晰,文森特道:「她這麼大動靜幹嘛?」

    「故意的吧?」

    隨即,一點黑影在天空中出現,以驚人的高速向這邊飛來,片刻後,風壓呼嘯而過,幾乎吹得人睜不開眼睛,當那風聲平靜下來,首先出現在唐憶眼中地,是漆黑的巨大死鐮。

    「還是……來晚了嗎……」身著簡單卻不失優雅高貴的黑色長裙,露西妮將冷然地目光望向四周,準備過來地那四名超階武者幾乎同一時間停了下來,晨光之下,她美麗得猶如女神般不可逼視。

    曾經地戰鬥經驗可以使她在瞬間重組出昨晚發生的大部分事情,最終,她將目光望向巴克那羅夏最後發劍地那一處土地。而唐憶等人,則在注視著她放下的另一具女體。

    「海茵!?」那女性看來大概十**歲左右,長得相當美麗,幾乎在看見那具身體的一瞬間,唐憶便失聲叫了出來,因為他在第一時間便看出來,被露西妮放下的這人,已經完全沒有了呼吸,也就是說……已經死了……

    「不像是吧。」

    「是啊,海茵她喜歡扮純潔,一向不會穿這麼老土的衣服,不過,真的很像哎。」菲利克斯蹲下來望著地下的女性屍體,片刻之後,他的雙瞳驀地一收,渾身上下散發出難以言喻的殺氣,「怎麼可能,這件衣服和這個墜子是……」

    「呵呵,看出來了嗎?」露西妮回過頭來一笑,「說自己的奶奶老土,當心她突然爬起來扁你哦。」

    「是弗洛奶奶,怎麼……可能……」到得此時,唐憶才終於認出了這身衣服該是誰的,只是……那與海茵相似的美麗容貌,從她手臂上看到的屬於十**歲的完美肌膚……已經五十多歲的弗洛賽碧娜,怎麼還可能……

    「爺爺準備用那一招的時候,我就大概知道那邊已經出事了,只不過,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好旺盛的生命力量,要是善加利用,我可以活到一千歲……」殺氣只是一放即收,恢復正常的菲利克斯一面說著,一面對那屍體做出簡單的檢查,露西妮也蹲了下來:「被偷襲了,我沒能救到她,你的母親也受了點小傷,但基本沒有大礙,而為了救你母親,她正面受了這一擊……是荒界之錘。」

    文森特無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菲利克斯默默地點頭,聽著露西妮繼續說下去:「你的奶奶很厲害,她居然將荒界之錘那樣龐大的生命力給硬壓了下來,然後她就開始回復青春。發招的那個人速度很快,是個女人,所有的進攻都是為了她這一擊做準備,擊中之後,立即逃離,我都沒能追上她。」

    「趕回之後,你奶奶就是維持住了這樣的狀態,她很高興地讓我送她過來,說是讓你爺爺再看看她最美麗的樣子,但在不久之後,我就感受到了那一劍……」她笑了笑,「我過來的時候有一隻很大型的怪物從這邊逃出去,就是它嗎?」

    菲利克斯點了點頭,露西妮的笑容中隱然帶著幾分唏噓,經歷了四千年歲月的她不會再輕易有悲傷的情緒,至多,也只是這樣的淡淡的悵然,片刻後,她站起來,望向唐憶。

    「亡禱骨笛?」

    「嗯。」唐憶拿起手中的笛子,點了點頭。

    「呵。」露西妮微笑著搖了搖頭,「上古神器不是這麼用的,獻祭也好,透支也好,其實都不是神器的用法,神器不是為了殺戮和毀滅而來,亡禱之前,它首先是一支笛子,是為了人們的幸福快樂而來。」

    笑著接過了亡禱,露西妮將它放在手中細細地把玩,片刻後,她將那骨笛高高地舉起。

    「首先,你得感受能夠吹響這支笛子的……世界的風。」

    風開始聚集過來。

    隨著那風力,骨笛之中開始發出幽咽的輕微笛音,隨後,彷彿一層薄紗般的黑暗,在清晨的康河盆地中擴展開去。

    陰森的黑暗籠罩了這一片地方,望著這股力量,不遠處的四名武者飛快地逃離這片區域,避免被這黑暗所波及,遠遠近近的人們都朝著這邊望了過來,有人逃走,有人則只是怔怔的看著。位於黑暗的籠罩下,唐憶卻沒有了之前接觸亡禱的那股冷意,笛聲幽咽婉轉,一絲絲地將力量注入他的體內,彷彿帶了一副墨鏡,能量在這片奇異的黑暗天幕下游動,舞出絢麗的輪廓,太陽在天空之中變得不再真實。

    黑暗的領域推展開來,當它籠罩了方才巴克那羅夏發劍的那片地方,一絲絲的能量便開始彙集,彷彿時間倒流了一般,一團光芒漸漸出現在那裡,彷彿強大的氣流撕扯著雲氣下旋的巨型漩渦,也開始重現。

    光芒之中,老人舉著手中的劍,現出模糊的輪廓,那一刻,他以最為強大、堅定的力量,面對著前方衝來的強敵……

    一切都被凝固下來。

    「帶你奶奶過去吧。」露西妮輕聲說道。

    菲利克斯抱起弗洛的屍體,走向那片光芒,這片刻間,才有那種難以言喻的傷感之情,從他的背影裡幻現出來……

    遠遠近近,所有人都在望著黑暗天幕之中的這一切,風聲通過骨笛,發出幽咽的的聲響,彷彿是在為這對夫妻做著最後一程的送行……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38 PM

第五集 伊夫利特之名 第三十章 雷響

克那羅夏死去之後,整個阿特羅卡,陷入了看起來綿亂當中。

    三大家族之中,伊夫利特全族外逃,雖然在秘密層面上,凱瑟琳也有過按下所有的事情,彼此修好共抗外敵的意願,然而不出所料地被拒絕掉。隨後,整個王蛇之城被軍隊全數摧毀,稱為了一座壯麗的廢墟。雖然也有人說這座城是幾百年來藝術的結晶,然而在知情人心中,都可以明白,幾百年來,這座華麗壯觀的城池依附於巍峨的奇蘭山,與帝都形成分庭抗禮的對峙之局,作為皇家來說,是絕對不希望再有第二座王蛇之城的出現了。

    從密道離開了奇蘭山脈的伊夫利特家族,隨即便遭到了大軍的圍剿,從奇蘭山脈通往艾德台地的路上,密密麻麻地形成了無數層封鎖。對於此時在帝都盤桓的各國使臣來說,大都認為一場分裂阿特羅卡全境的戰爭即將打響,然而他們卻失望了,在全國上下擁有極強號召力的伊夫利特一族卻沒有振臂高呼,讓所有人響應造反的意思,而是在蜿蜒近千里路線上,表演了一處及其拙劣的逃亡劇目。

    沒有請求任何的援助,縱然擁有著相當不弱的武力,然而數千人的遷移隊伍,想要不引起任何人的察覺,委實太過困難,隨時隨地受到軍隊包圍,隨後突破,每日裡東躲西藏,這樣的情況下,整支隊伍的核心也開始崩潰。據說,不僅中下層中怨言不斷。便連主導決策的上層中,也有許多地人反對當家主克諾恩保守的決定。

    隨後,在最為激進的拉斐爾與兄長大吵一頓之後,這支隊伍在混亂中開始分裂,將近一半的人脫離隊伍,他們經過長途跋涉,回到自己曾經的封地,在各地掀起了小規模的反叛,隨後。約書亞也與其兄長產生分歧,從此每日都有人陸陸續續的脫隊,這些人大都有著相當的野心,在這次帝都的動亂之前。便已經在暗中建立了自己地勢力,於是,一場場的動亂在阿特羅卡爆發開來,規模卻都不算大。隨後的一年之內,阿特羅卡的軍隊便平定了幾乎所有地動亂,這是後話,暫不再提。

    最後在克諾恩的帶領下陡然脫離了所有人視線的那支隊伍有多少。外界無法得到確切的數字,或許是兩千、或許是一千,或許更少。曾經何其強大地一個家族。最終變得一盤散沙。衰弱至此。在外界的目光中,有高興。有憐憫,也有唏噓。當這支曾經顯赫一時的家族再度出現在世人面前,將伊夫利特的王蛇之旗高高揚起,留下延續此後千年地壯麗樂章,那已經是數年之後,半獸人與人類的戰爭打得最為激烈的時候了。

    另一方面,魔狼堡在那次戰鬥中已然化為廢墟,戰鬥之後,其中各種各樣地死屍多到令人難以置信地程度,而作為當時主掌家族地本傑明四兄弟,此後便再未出現在世人眼前。文森特等人自然知道艾德裡安與費爾南多已然成為半獸人的一夥,至於未露面地本傑明與埃爾維斯,估計即便不是,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接天之塔的事情,只在帝都與光神宮的上層流傳起來,這等駭人聽聞的事情,即使光神宮方面,也明顯有些措手不及。四千年前的那次毀滅世界的大戰後,主精靈一族存活下來,也保留有許多異常珍貴的遠古資料,然而接天之塔這樣的東西,幾乎從生命傳承開始便是一種傳說,即便是主精靈,也是全無頭緒。

    巴克那羅夏死去的當天,被囚禁在山谷之中的尼古拉斯夫婦從中出來,然而,在四個孩子都已經失去的情況下,沃爾家實力雖在,然而向心力幾乎完全渙散開來,想必在幾年之內,便會漸漸的名存實亡。

    三大家族已缺其二,看起來,始終處於被算計方面的皇族倒是冷手執了個熱煎堆,然而,當整個帝國的核心一夕崩潰,即便是全盛時的阿特羅卡家,恐怕都難以突然撐起整個局面,另一方面,在光神祭上與惡魔對拼,大發神威的布蘭特大帝在之後整個病情便開始進一步惡化,第一次的昏迷持續了五天,此後醒來兩個多小時,便再度陷入沉睡,此後,每一次昏迷的時間縮短為兩天,未再有好轉。

    這樣的事情,看在各國的代表眼中,委實喜憂參半。喜的是阿特羅卡在這裡變亂中元氣大傷,如果會盟繼續進行,各國所能獲得的利益將大大增加,憂的是兩年之後戰爭必然會開始,阿特羅卡如果繼續亂下去,整片大陸的實力都要受到影響,由於時間不夠,各國根本無力瓜分這塊肥肉,只會讓半獸人撿個大便宜。

    這樣的局面,凱瑟琳與剩下的幾位親王都撐不起來,而隨著布蘭特病情加劇,幾位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似乎又開始變得激烈起來,雖然太

    定下是腓烈特,然而這位皇太子平日裡作風有些霸道權,其餘幾位有威脅的皇子恐怕都沒什麼好果子吃,縱然力量不夠,拚一拚都是要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動亂後不久,光神宮的勢力開始滲入帝國的各個細節之中,對外的理由是阿特羅卡被半獸人勢力滲透嚴重,因此在各處安插監察使,實際上,他們也擔心對抗半獸人的實力不夠,因此也打算在暗中盡快的將阿特羅卡恢復和穩定下來。雖然某些方面的運作有了這樣那樣的限制讓人心裡不舒服,但帝國此時的確需要這樣的援助,至於在這之後,阿特羅卡會不會失去自主,完全成為光神宮直屬下的神權國家,那就不是目前可以控制的事情了。

    從魔狼堡後山出來的那隻大蟲子,衝出康河盤地之後一路向東南而下。半個月內以無人可當地氣勢穿越了整個阿特羅卡的疆域,隨後進入了佔地足有半個阿特羅卡帝國大小的蠻荒之地——風媚原野,此後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這片原野之上仍舊保留有大片太古時期的巨型森林、兇猛的魔獸以及遠古的氣息,一千八百年前太古獸奔之後,大多數留存下來的巨型魔獸都是聚居於此,另外,還有傳說中的最強人型巨獸左加。

    當然,唐憶無法忘記地是,那裡還有伊芙曾經念念不忘的黃金海岸。以及鑲金玟瑰海。

    由於阿特羅卡與伊夫利特沒有和解,在帝國外界,巴克那羅夏仍舊是帝國的叛逆之一,盛大的葬禮不可能舉行。動亂後地第二天,唐憶等人在巴克那羅夏倒下的地方舉行了簡單的喪禮儀式,菲利克斯、文森特、唐憶、露西妮、芙爾娜、小雪、克娜、伊琳娜、兩匹魔狼以及折轉回來的芭芭拉,另外。還有剛從囚禁中出來地尼古拉斯夫婦。他們在這片地方燒掉了弗洛賽碧娜的屍體,讓她隨著風,也隨著巴克那羅夏而去了。

    此後的月餘時間,露西妮在帝都留了下來。教授唐憶亡禱骨笛的用法,同時也是為了調養好他地身子,畢竟在這一連串的事情裡。縱然曾經經過巨神兵的強化。唐憶地身體也已經不堪負荷。卡洛門迪之刺地傷害,亡禱地傷害。縱然**上的損傷可以復原,但靈魂上地傷害卻只能慢慢調養。

    這一個月,是整個帝都局勢最為混亂的一個月,艾德裡安等人不情不願地走後,大量帝國見不得光的秘密被公開,雖然實施了言論限制,但某些黑暗事情還是不脛而走,弄得屬於施政系統的所有人都是手忙腳亂。另外,唐憶曾經被巨神兵改造過的傳言也因此流傳出來,阿爾。雷撒督克這個名字因為上次的《天下布武》已經為眾人所知,這一次知名度就更加高了。

    巨神兵是曾經毀滅了世界的存在,在光神宮的某些文件上頭,也有著明文規定,屬於瀆神之物的範疇,作為管事的艾倫妮塔與伊斯特羅雖然曾經有過保證,不拿這事來煩他,然而當消息傳開,不少光神宮的直屬機構便都直接或者間接地要求將唐憶定罪處刑,在伊斯特羅也不可能公然說這事沒關係的情況下,首先受到衝擊的,自然是作為唐憶舉薦者和保護者的凱瑟琳。

    由於無敵的行刑者露西妮還在,消息稍微靈通一點的人都不敢輕易找上門來,但每日裡的公文往來,暗地裡對凱瑟琳、中樞部施加的壓力卻是不小,光神教統治大地近兩千年,狂熱的信徒不算少,這樣的狀況,自然給每日裡忙得焦頭爛額的凱瑟琳添了更多的麻煩,這一切,凱瑟琳不說,唐憶卻心知肚明。

    在這次的動亂之前,唐憶其實便已準備好了要離開,文森特似乎也已經做好了這個打算,但是在露西妮堅持他身體完好之後才能走的情況下,唐憶便又在帝都多呆了二三十天,這期間,精英大賽仍舊在進行,畢竟這樣的盛會一旦開始,停止已是不可能,然而經過了那一晚的事情,整場大賽似乎也變得有些沉悶起來,不過,到得六月中旬,整場大賽終於落下帷幕,決出獲勝隊伍,準備閉幕。

    此時唐憶的身體也大概好轉,預備在幾天之後便與小雪、芙爾娜、暴風、怒加一同回去守望森林,文森特則打算去一趟聖伊洛,兩人約定半年之後見一次面,如果小雪已經甦醒,便一同在半獸人到來之前遊歷整片大陸,看看這個還沒被摧毀的世界,然後牢牢的記住。菲利克斯表示他也有些興趣。

    閉幕式的那天,整個帝都又是人山人海,其實從王蛇之城的十萬居民住進來,這樣的局勢便沒怎麼變過,只是今天才有了幾分喜慶的氣氛。唐憶、文森特、菲利克斯一行人也擠在這人群之中,同行的還有芙爾娜和克娜,知道了文森特與唐憶要走,克娜這幾

    異常低落,偶爾還躲到一旁哭鼻子,今天也是一樣的出門就紅了眼眶,大概明白,這是跟幾人最後一次這樣湊熱鬧了。

    作為主辦方,布蘭特大帝無法參與這場閉幕式。於是白衣主祭伊斯特羅便代為主持,這次獲勝的三支隊伍只有第三名是戰神殿地代表,其餘兩支優勝隊唐憶等人大都沒什麼印象。不過,戰神殿的那支隊伍,竟然就是由愛德華領隊。說起來,動亂的第二天,愛德華等幾人居然沒有死在那混亂當中,而艾德裡安無聲去後,聖刀紫琉璃竟然還留在了廢墟之中。委實是令人驚奇的一件事情,一時間眾人幾乎要認為愛德華也是半獸人的奸細,但經過仔細分析之後,大抵也只能認為那是艾德裡安本身的驕傲所致。

    這片大陸之上。每次的慶典都會遊行半天,三隻獲勝隊伍彷彿中了狀元一般跨馬遊街半日,最終整支隊伍在皇宮前方的廣場停下。由伊斯特羅宣讀那有如老太太裹腳布一般上的官文,隨後向辛洛斯祈禱、賜福、頒獎。在那一夜地戰鬥之後。聖裁康尼爾菲利克斯最終交還了光神宮,算是互相給個面子,這次的閉幕式上,光神宮也不至於出醜。

    拿著聖刀紫琉璃這樣的神器。卻只得到個級別更低的染血之槍,愛德華等人明顯有些意興索然,唐憶等人站在遠處地酒樓之上看著那表情調笑。突然。一身便裝的露西妮也出現在眾人身邊:「什麼東西這麼好笑呢?」

    文森特笑著解釋了理由。露西妮道:「馬上可就有更好笑的東西了,想看嗎?」

    這話一出。眾人都是一怔,隨後克娜來了興致,輕聲問道:「露西妮姐姐,你不是想……把那本《朝聖之路》直接搶過來吧?」

    露西妮對《朝聖之路》有興趣,幾人都是知道,而以她的性格,做出這樣地事情並不出奇,不過,只見她笑著一搖頭:「很聰明,不過猜錯了,你看……笑話要開始了哦。」

    此時的頒獎,已經進行到第一名的部分,伊斯特羅對冠軍隊念了賜福禱文之後,便要隆重地將《朝聖之路》交到冠軍隊代表的手中,露西妮輕聲說道:「看吧,那個傻瓜交過去了、交過去了……他真地交過去了……」

    到得此時,文森特與菲利克斯卻是微微變了臉色,書本一落入那代表的手中,伊斯特羅的臉色也陡然一邊,隨即,整隻手臂都化作火焰猛拍了出去:「你不是人!」

    廣場上風壓驟起,那代表修為不俗,拿著書本飛退而出,隨後,伊斯特羅整個身軀化作火焰,與應變迅速地幾名光神宮武者衝了過去。

    屬於那冠軍隊地其餘三人也隨之撲上,掩護著拿書那人地逃離。

    變起倉促,一時間很難有超階武者能夠追得上那人,距離最近的愛德華倉促間揮刀,然而那人只是一擋,便將他硬生生地推開,隨即,那人飛身而起,半透明的蠻荒巨獸出現在半空。

    荒獸之力!

    「哈哈,你們……」似乎想要最後炫耀一些什麼,然而身在半空,話才說了開頭,露西妮的身影已經如同鬼魅般的出現在他的前方,帶著傾城的笑臉迎上。

    四目相對,整個空間彷彿凝固了一瞬。只是隨意的一拍,那人的身體便噴著鮮血倒飛而回,露西妮的身體在廣場落下,那本《朝聖之路》卻脫了手,飛向更高的空中。

    陽光下,她仰著頭,露出淡淡的微笑。

    身側,三名半獸人武者與伊斯特羅、愛德華等光神宮武者同時飛身躍起,想要搶奪《朝聖之路》。

    聖刀上的紫藍電芒剛一聚起,隨即,愛德華便又經歷了他生命中的又一次恥辱,因為黑夜妖精的身影比所有人都更快地衝了上來,只是在他的手肘下輕輕一脫,聖刀頓時便飛出了手,落入露西妮的掌中。

    「你不會玩這個,姐姐教你啊。」

    隨後,一股無堅不摧的雷電刀勁撕裂大氣,猛地轟擊上天空中飛落的那本書卷。

    雷電的力量將所有前來搶奪的人都硬生生地壓了下去,唯有露西妮的身影飛起在天空,而在她身側不遠,原本該被雷電摧毀了的書本此時化為了一個小小翠綠色光團。

    隨後,光團擴展開來。

    整個廣場上的人,都屏息觀看著這一幕!

    半空中浮現的,是一幕栩栩如生的幻影畫卷,翠綠的山嶺,蜿蜒的河道,藍色的天空,而在那群山掩逸之間,一座比那山勢更為宏偉巨型圓柱屹立其中,圓柱的每一層都長著一隻奇異的眼睛,俯瞰四野,察無鉅細,整座圓柱參天摩雲,至上九霄。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勢與威嚴。

    接天之塔!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39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一章 真的是偶遇哦

卡歷四一五年七月,威利行省南方,小鎮康達爾。

    位於帝國東南方群山中的這個小鎮,原本是由採掘魔法晶石的礦工聚居而成,經過兩百年的發展,方才形成如今不大不小的規模。因為在這片小鎮附近的群山之中,有著整片大陸排名第三的富晶石礦儲備,自從礦產被發現以來,一直都是屬於阿特羅卡皇家的資產,如今的主人,是一位公爵遺孀,她叫凱瑟琳。威恩。

    兩個月前帝都局勢的動盪,或多或少對阿特羅卡各方勢力造成了衝擊,此刻聚居康達爾的,雖然大都是因為這條礦產而定居的平民或奴隸,但因為這條礦脈的重要性,其內部也多少有著親阿特羅卡、親伊夫利特、親沃爾的派系分別。如說礦脈的負責人卡森子爵,每年能有一次覲見大公妃的機會,上交報表或陳述業績時,帶著面紗雍容貴氣的大公妃也會親切地跟他交談幾句,每年的這幾句話使得卡森子爵一向自認為皇家心腹,事情明擺著不是嗎?假如大公妃不信任他,為何會將這樣重要的任務交給他。

    至於擔任康達爾礦脈衛戍部隊指揮官的摩根。費裡曼子爵,則一向比較靠攏沃爾家的軍政派系,當然,這倒也不是說他就存有什麼二心,兩人都算不上什麼地位顯赫的人物,倒底覺得那個派系更好,也不過是在茶餘飯後的一點談資而已,譬如說兩人的妻子、侍妾等人。則大都喜歡伊夫利特這個隨時都散發著耀眼光芒地家族,巴克那羅夏的一劍光寒,弗洛賽碧娜的魔法神通,克諾恩的雍容大氣,約書亞的憂鬱滄桑,拉斐爾的驚才絕艷,這些事情,都算得上是為外界所津津樂道的帝國象徵,至於加百列的事跡。那就只是流傳於帝國上層,這些人是無法知曉的了。

    也因此,當帝都地動亂消息傳來,整個康達爾便也陷入了人心動盪的局面當中。伊夫利特家叛亂失敗,沃爾家大部分被半獸人所滲透,布蘭特大帝病危,帝國又將陷入新一輪的戰亂之中了嗎?不過。這樣的擔憂也只是在每天傍晚給康達爾鎮中心小廣場上添了一番熱鬧地氣氛,各人拿著食物聚集一起,漫無邊際地發表些臆想的看法,唯一的不同點。恐怕就是摩根指揮官不再發表沃爾家強大之類的看法,轉為了親阿特羅卡派系罷了。

    整件事情過去一個多月,帝國沒有遭受太大地動盪。偶爾聽說有人反叛的消息。也不過是規模可憐的小打小鬧。眾人的心思這下大致定下,誰知道七月初地時候。整個康達爾卻陡然緊張了起來,因為就從那時開始,一撥撥的冒險者、僱傭兵團、商隊勢力便陸續進駐了這個小鎮,小鎮之上唯一的旅館在第二天便已經滿員。此後,人們便驚愕地看著這些人搭建地帳篷、臨時房屋蔓延了康達爾附近幾個小山頭。

    半個月地時間裡,陸續到來地足有數千人,而且許多都大有來頭,類似什麼聖武傭兵團、逐劍城邦傭兵團、秘蘭小隊、拳霸阿方索、蠻荒屠戮者之類的名號,大都是此時阿特羅卡頗有盛名地傭兵團或超階武者,平日裡對於這些平民來說,這些名號大都像是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一個傳說,而如今,這些人都一個個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巡弋於康達爾外的各處山頭,更多的則是滿臉笑容地將一筆筆的錢財交到康達爾的原住民手中,前提只是讓他們回憶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有魔法礦脈存在的地方,亂七八糟的事情可就多了,這些魔法礦脈大都是經過了地脈千萬年的洗禮而成,魔法力量旺盛的地方,往往便會出現毫無徵兆的發光、爆炸,甚至於因為某些地層曲折的引導,造成魔法師才有可能做出的魔法效果,一時之間,每得到一個情報,這些人便會蜂擁而去,對那些地方進行仔細的勘察,狂熱程度儼如朝聖。漸漸的,人們才知道,原來一千八百年前聖子天一的隱居之地,便是位於康達爾附近的這片山中,屬於聖子的一筆包含財寶、神器、武學秘籍在內的遺產,此時也正深埋於康達爾附近的某處。

    這件消息的傳開,最為緊張的自然是卡森子爵與摩根子爵兩人,礦脈的衛戍部隊大約有百人左右,然而戰鬥力不高,比起目前來到這裡的這些人,假如他們懷有惡意,隨便幾個人出手,整個衛戍部隊便要全軍覆沒。另一方面,礦產是皇家的產業,但並未有明文規定不許其他人靠近,對方成千上萬人聚集過來,平日裡趕一兩個小偷沒問題的部隊對於這些人可是完全沒轍。對於這裡有寶藏的事情兩人是完全不信的,因為礦脈已經開採了兩百多年,地下被挖空了不少,卻是任何發現都沒有,難道說聖子天一留下的寶藏,就是這整條礦脈不成?

    趕是沒有能力趕了,他們沒有攻擊礦脈,這邊也就只能乾巴巴地看著,然而若是這裡真有寶藏該怎麼辦,又是一個大問題,一旦有寶藏,自然是屬於國家的,這一點沒有理由,也無須解釋,但作為這裡的最高指揮官,如果寶藏被別人得到了,他們又自然得受罰。好在這樣的煎熬沒過多久,超過兩萬人的軍隊便已經進駐這裡,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支屬於光神宮的十二人勘察小隊。另外,一個重要的消息,也接踵而至。

    不久之後,凱瑟琳大公妃將會親自前來,坐鎮康達爾。

    *********************************************************

    七月二十三日傍晚,卡桑德拉皇后公路。

    二十餘輛馬車停在了道路兩旁的草坡上。拉車地馬匹卸下了鞍,三三兩兩的在不遠處的溪水邊休息,看起來,這應該是一個商隊,不過,如果從那些分佈在四周紮營、戒備的成員看來,這或許更像是一隊軍人。

    「哇,

    的夕陽啊。」

    蹦蹦跳跳地從中間的一個大帳篷裡出來,克莉絲汀娜滿臉的興奮。隨後而來的,則是文森特、菲利克斯、唐憶、芙爾娜以及坐在輪椅上沉睡的小雪。

    金黃地夕陽在小雪那銀色的長髮上灑落猶如天使般的光圈,已經沉睡了一年多的人,外表看起來卻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是那般地清新自然,彷彿剛剛才閉上雙眼,嘴角猶帶一絲笑意,小毛球坐在她的頸項處。以銀髮為被子,兀自沉睡。

    「該吃晚飯了,克娜,拾柴燒火的任務交給你。看我給你表演那超凡的料理技巧。」菲利克斯笑著說道,克娜一聲迎合,興奮地到樹林邊緣拾柴去了。

    「克娜這一年來長了很多啊。去年還在我這裡。」文森特雙手在胸前比劃兩下。「今年就到這裡了。這樣算起來,她很快就要比我高了啊……」

    這絕對是無聊地感歎。眾人笑罵一句,文森特向唐憶問道︰「怎麼樣了?還能感受出來嗎?露西妮大姐已經到了吧?」

    「應該差不多了。」

    「說句實在話,你這次實際上不必過來的。」他拍了拍唐憶的肩膀,唐憶微微一笑︰「大家都在為這件事而努力的時候,能夠幫忙地我不想置身事外,噬魔體平時看起來威力不大,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應付這些煉金術的產品時,往往會發生很神奇的力量,你也明白,我去了或許真能找出什麼東西來。」

    「呵。」文森特點了點頭,望向一旁沉睡地小雪,「接天之塔地秘密艾德裡安他們不會想讓任何人知曉,這次去肯定有危險,其實我倒覺得,你真不該參與到這些事情裡來,等上一段時間,小雪甦醒了之後,巨神兵地力量可以成為很大的助力,甚至再次面對那隻母蟲,我們都有可能擁有一拼之力,露西妮大姐不是也說了,小雪姑娘地甦醒,估計也就是在今年之內了。」

    「我也明白的,但他們已經策劃準備了好幾十年,我們不可能再等到什麼時機都成熟再出擊了,帝都形勢複雜,所以我這次才想帶著她們一塊出來,先安頓在威利行省,那裡是凱瑟琳夫人的地盤,總要安全得多,假如這次事情解決,我和芙爾娜、小雪就直接回守望森林了。你呢?假如真的拿到月之石解除掉陛下的詛咒,我們還是原計劃不變嗎?」

    「呵,當然,艾德裡安那幫傢伙算得了什麼,那時候小雪真的甦醒,你又經受了露西妮大姐的訓練,亡禱骨笛、噬魔體、巨神兵外加末日戰天術,我倒想看看艾德裡安那時候還能搞出什麼事來,哈哈……」他笑著,爽朗地拍了拍唐憶的肩膀,一旁的芙爾娜靜靜地跟著唐憶,眼見幾人開心,也是甜甜地笑開了。

    而除了玩在一起的幾人,另外有一對眼楮,也在暗中注視過來,深沉、嫉恨以及恐懼,片刻之後,那人來到近前,文森特首先反應過來︰「腓烈特,你來啦,感覺還好嗎?」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唐憶與芙爾娜行了一個貴族禮,一旁準備燒烤的菲利克斯則是視之如無物,對於這個太子,他是從來都不會給半點面子的。

    「哈哈,當初在軍旅中鍛煉過的,這一點路程算是什麼。」腓烈特大笑起來,「還有雷撒督克先生與芙爾娜小姐,我說過多少次了,你們是我大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用再叫我什麼太子殿下,對了,凱瑟琳阿姨在裡面嗎?我想和她商量點事。」

    「哦,在啊,我們剛剛才見過她。」文森特笑著點頭,當腓烈特走進了一旁的帳篷裡,他才收回了目光,唐憶說︰「你對這個弟弟寄望很高吧。」

    文森特淡淡一笑︰「我希望他的兄弟每一個都能幸福快樂,腓烈特……我也希望他能夠成為一個好皇帝,當然,假如他能夠收斂一點內心的慾望……不過阿爾你得小心留意一點,這幾天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一路上他都在注意你們,有時候看你的目光……很不好。」

    唐憶點了點頭︰「我也大概注意到了,但是實在想不出是什麼原因,芙爾娜跟她沒什麼交集,小雪……他應該沒有見過才對,我哪裡得罪他了嗎?」

    文森特皺起眉頭,一旁的菲利克斯笑道︰「這件事其實很簡單啦,你看,他跟芙爾娜沒有關係,跟小雪沒見過,要是跟你扯上關係呢,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他肯定是愛上你了,哈哈哈哈……你的魅力實在是太無敵了啊,哈哈哈哈……」

    看他笑得前俯後仰的樣子,唐憶忍不住一腳踢了過去︰「去死吧,你這個無愛的傢伙!」

    幾人一番打鬧,片刻後,克娜拿回來足夠的柴枝,準備升起營火,菲利克斯跑去樹林中打獵,夕陽西下時,另外的一隊馬車從他們來時的路上趕了上來,馬車一共五輛,從車上插的旗幟和貨物上看來,是一個馬戲團。旗幟上的名字卻很怪,叫「扣扣馬戲團」。

    看見這名字,克娜直說可愛,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五輛馬車前方趕車的或者出來聊天的人看來都有些懶洋洋的。唯獨第二輛馬車上一位紮著長長馬尾,帶著一張小丑面具的少女看來很有活力。就在這車隊經過營地之時,那女孩忽然驚喜地大叫了一聲︰「大家停車!」

    馬車在路邊停下,負責警衛的便衣衛兵立刻緊張起來,只見那少女跳下馬車,向著這邊跑了過來︰「哥哥!哥哥!」的大聲喊。

    這邊的幾人都有些錯愕,那少女跑到近處,卻被兩名衛兵伸手攔住,她順手拍掉衛兵的手,隨後取下面具,露出一張天真可愛的面孔︰「哎呀,討厭啦,哥哥,是我啦,我是小愛啊!」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二章 同路

精英大賽頒獎典禮上出現的意外,被露西妮雷刀一擊聖之路中顯現的映像竟然會是接天之塔,著實是出乎所以人意料之外的一件事。

    當年聖子天一以聖刀紫琉璃為武器,如今的朝聖之路以聖刀為匙,也算是合情合理的解釋,不過艾德裡安之所以將聖刀留下,一方面或者是因為他本身的驕傲,另一方面大概是認為雷刀除他之外無人會用,卻不知露西妮乃是四千多年前的老妖怪,當時巨神兵滅世,大陸上高端武力盡出,露西妮自然也在當時見過這些神器的威力,在她的手上雖然不能發揮原主人那般威能,但要將其中威力施放出一部分卻不是難事。

    那天晚上的一戰之中,唐憶一方已然掌握了亡禱骨笛,這點艾德裡安自然知道。當初與聖子一同隱居的幾名女子之中,其中一人便是這骨笛的執掌者,這骨笛大抵也是解開朝聖之路的鑰匙之一。

    黑夜妖精對於冥系法器的掌控有先天的優勢,若是沒有雷刀,這些人一旦想到其中關節,必定會用亡禱骨笛去試驗,而如今有聖刀在,自然是首先利用聖刀,如果聖刀沒能解開,大家使用亡禱的可能性也就下降許多。這大抵是艾德裡安將聖刀留下的主要原因了。

    露西妮坐鎮這裡的時候,艾德裡安的力量也無法搶奪亡禱,因此,以他的能力,如今也只能做到這一點,誰知為山九仞。終究功虧一簣。當朝聖之路中的影像公佈天下,在場不乏高明地冒險者與尋跡者,影像特徵稍一對照,不久之後便推斷出一千八百年前的這副影像,正是如今的康達爾礦山。

    一千八百年前就有接天之塔了嗎?這自然是不可能的,光神宮的人在分析,露西妮等人也在分析,最終得出結論就是︰一千八百年前,聖子天一便找到了接天之塔的建造之法。隱居於康達爾群山之中時,自然曾做過大量的試驗,最後卻因為某種原因而作罷。

    這原因自然與加百列類似,找到了接天之塔中的謬誤或危害。畢竟康達爾礦山是凱瑟琳的產業,如今那裡完全沒有任何痕跡便是證據。然而這樣偉大地成就,聖子或許也留下了一部分的研究資料。可以想像,許多年前艾德裡安便已經獲得了聖子的寶藏。或是寶藏的一部分。真實之眼,聖刀刀法乃至於關於接天之塔地部分資料,於是從那時開始,他便投入到了接天之塔的建造。讓全世界所有生靈全數融合的偉大工程中去。

    不過,既然朝聖之路令他這樣緊張,也說明了這寶藏之中。必定隱藏了一部分足以威脅到接天之塔的後著。或是另一部分寶藏。這便是眾人準備一同前去康達爾地目的。

    半途中遇上小愛姑娘,唐憶自然還是記得的。在帝都的那個下午被纏得暈頭轉向,突然之間就多了個妹妹,實在是記憶猶深。此時正值夏秋之交,天氣還算炎熱,可愛地長髮美少女穿著實在有些清涼,上身是簡單的短袖布衣,下身則是還未及膝的碎花短裙,露出充滿健美活力地修長大腿,以至於菲利克斯一見便吹了聲口哨。

    「喔,是我喜歡地類型啊。」

    「哦,那你搞定好了。」唐憶詭異地一笑,等到你知道她有多纏人你就該哭了。

    事實上,他自然明白菲利克斯不可能真正喜歡上這個小姑娘。帝都動亂的那一天,菲利克斯與那位名為朱莉安娜地紅髮姑娘之間必定發生過一些什麼事,他帶著必死的覺悟參與到那場戰鬥中去,誰知後來巴克那羅夏夫婦死去了,其他人活了下來,那之後的一個多月裡,這對男女之間的關係,就變得格外奇怪。

    偶爾也會見面,但朱莉安娜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總是死死纏著菲利克斯,菲利克斯似乎也有些愧疚之類的感情在心中,但最終,兩人還是沒能將話題說開。這次菲利克斯與自己這些人去往康達爾,朱莉安娜則留在了帝都,似乎在幫芭芭拉做些什麼事情,唐憶這些旁觀者終究也沒能說上些什麼話。

    關於菲利克斯的感情問題,這麼些日子以來,唐憶心中也隱約有了一個猜測,只是這猜測實在過於驚世駭俗,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確定下來。

    「啊,哥哥哥哥,你看,那就是我們的馬戲團哦,名字是我取的,很好聽對不對,那個老頭子是小愛的叔叔哦,那個胖子叫蘇萊,那位姐姐叫約……他們都很崇拜你的哦,這次你一定要給小愛簽名,簽名簽名簽名簽名……」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呀,烤肉嗎?這個小愛最拿手了喲,讓我來吧讓我來吧……這位姐姐是哥哥的妻子嗎?嫂子好,我叫小愛,還有這位銀色頭髮的姐姐,好--漂--亮--哦……我可以摸一下嗎……」滿眼的小星星。

    總之,以可愛之名行唐僧之實,便是唐憶此刻心中的觀感,這位小愛姑娘實在沒取錯名字,實在太有愛,太強大了!不到片刻,就連平日裡習慣了搞怪惡作劇的文森特與菲利克斯都陷入了目瞪口呆之中,滿眼都跳動著這富有活力的少女的影子,一會兒到處找合適的樹枝,一會兒蹦蹦跳跳地回去拿特製的調料,嘴裡唧唧喳喳地說著他們馬戲團經歷過的奇聞軼事。但無論如何,只在這片刻間,眾人都對這位少女產生了相當的好感。

    少女在這邊營地裡烤肉談天,那扣扣馬戲團的幾輛大車便在路的另一邊停了下來,紮起帳篷,燃起營火,眼見少女糾纏眾人的模樣,馬戲團的眾人還笑著不時望過來,顯然少女的搞怪,他們早已領教透徹了。

    不過。雖然人比較頒@攏 倥 局頻氖澄鎰攀黨鏨  壞狡 蹋 杖說叵閆憒 榱蘇  兀 倥 種械募稈刂頻魑讀希 諶司掛綵喬八醇 剿笄詰亟 澄鎪偷矯扛鋈說氖稚希 尢局 啵 納 匾參實潰骸靶「 媚鍤譴幽媳呃吹穆穡俊br />
    「是啊是啊。我們都是從南方過來的,因

    說這邊很好玩,所以就一路表演上來啦。」

    她毫不避諱地分發著手中的肉串,唐憶自然也沒忘記讓克娜與芙爾娜將肉串給凱瑟琳夫人與腓烈特殿下送去。待到這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將一部分肉串拿回去給她的夥伴們時,唐憶才抱著頭笑躺在地上︰「救命啊……」

    「哈哈,很有趣的小妹妹嘛。」文森特在一旁說道,「是南蠻那邊來的沒錯了。從她們地名字上就聽得出來,而且那幫人……很強?」

    「很強?」唐憶睜大眼楮坐了起來,「強到什麼程度?」

    「不知道。」文森特搖了搖頭,菲利克斯在一旁笑道︰「要出手才有可能摸清楚吧。最近這些年與南蠻的戰爭不算頻繁,偶爾也有些抱持和平的小部族會過來學習遊歷,能夠被這麼多的高手保護著。這個女孩子地身份恐怕也不簡單呢……真是手癢啊。哈哈……」

    不一會兒。克娜與芙爾娜走了回來,低聲詢問︰「你什麼時候結識了這樣的一個小妹妹的。我怎麼不知道。」唐憶苦著臉說出那天下午這女孩找他要簽名的事,頓時眾人又一陣大笑,但想到那個時間點正是王蛇之城覆滅地前幾天,卻又不免有些黯然。說笑一陣,小愛也跑了回來,一邊烤著新的肉串,一邊唧唧喳喳地說話。

    「對了,哥哥,你們這次這麼多人要去哪裡呢?你的《天下布武》那麼厲害,哪裡要打仗了嗎?我們的馬戲團是要去康達爾礦區哦,聽說那裡最近很熱鬧呢。」

    「康達爾礦區?你們去那裡幹嘛?」

    「尋寶啊!尋寶啊!」小愛興奮得幾乎跳起來,「聽說那裡有寶藏哦,我們當然是要去尋寶啦!」

    「你們也是要去尋寶嗎!?」一旁埋頭吃東西地克娜聽了,眼中也是放出光芒一般,「那我們同路耶,我們也是要去尋寶!哼哼,我們是對手了哦!」

    「真的嗎?」小愛全不為這對手二字所動,只是用軟綿綿的太極手法一掄,頓時將敵人變成了盟友,「那麼讓我們聯手起來,把其他地尋寶隊伍全都打敗吧!」

    兩名少女看起來年紀差不多,原本克娜是嫌這個小愛有些煩地,然而聽她這樣一說,頓時間觀感大變,片刻之後,兩人地關係便已經如膠似漆,各自興奮地討論著尋寶的計劃。

    「是這樣地,你看你看,聖子的寶藏根據初步判斷是在這樣的一片範圍之內,所以我首先計劃從康達爾礦區裡拿出兩萬顆二等的爆裂晶石,將整個地層炸得下沉五米左右,一般來說,這樣規模的發掘就足以找到一般的線索了,不過考慮到可能有易碎物品,我們得採取微型的震盪式引爆,就需要這樣的一個法陣……」克娜戴上大大的圓眼鏡,看起來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狂熱的學術研究者,平日裡她要跟唐憶等人討論這些,大家都將她當成了異想天開的孩子,此時好不容易找到志同道合的夥伴,自然要大說特說一番。

    「啊,是嗎是嗎……真厲害哦。不過我們不是這樣想的啦……康達爾那裡現在有那麼多的人,我們要首先在那裡進行表演,麻痺了大家之後就在所有人的食物裡下毒,等到別人找出了寶藏,我們就可以威脅他們交出來,等到交出來了之後再把所有人都殺人滅口,然後世界上就沒有人知道我們得到寶藏了耶,是不是很厲害!」

    「是不錯啦。不過細節方面很難處理啊……」

    「這個計劃我想很久了啦……」

    耳聽得兩名少女的計劃一個比一個毒,芙爾娜捂著嘴笑倒在唐憶的懷裡,拚命捶他的胸口︰「呼呼呼呼,你的妹妹好可愛啊……」

    文森特的臉色則微微有些抽搐︰「呃,什麼時候蠻族居然變得這麼精明了,人類的末日要到了嗎?」

    幾人這樣說時。菲利克斯則早已忍不住加入到兩名少女地惡毒聯盟中去出謀劃策,可以想像,這次的尋寶旅程,應該是相當的精彩了。

    天色逐漸漆黑下去,夜深之時,馬戲團的營地那邊,幾十人都是在圍著篝火唱歌跳舞,格外熱鬧。芙爾娜倚靠在唐憶身上,只希望日子能夠一直這樣過下去就好了。文森特則與唐憶偶爾低語。此時的小愛與克娜、菲利克斯感情好得只差沒有結拜成兄妹。三個腹黑的傢伙一邊吃著烤肉,一邊繼續比拚害人的伎倆。向來不喜歡拋頭露面的凱瑟琳夫人此時也走了出來,戴著面紗做到篝火的一邊,望著那邊地馬戲團表演。望著滿天閃爍的星芒,神態平和,唐憶卻知道,這之前她必定已經經歷了強烈的頭痛折磨。

    腓烈特坐在遠處。偶爾將目光注視過來,癡癡地望著輪椅上沉睡的小雪,還有那相互依偎地兩人,眼中閃過一絲厲芒。

    你……怎麼可以……

    你……不配擁有她……

    偶爾在這樣的思考中。他也會將目光投射在那位神態平和、笑容燦爛的兄長身上,目光之中是灰色的深沉與疑慮……

    大哥……

    這一聲稱呼,卻已經有了完全不同地一種意思。

    他的這種注視。唐憶與文森特其實都有所察覺。只不過。卻是誰都無法猜測出他心中的真實想法。這樣的氣氛之中,遠處地道路上。一位騎士緩緩而來,這條公路是帝國第二長的道路,深夜有人通過也是正常,只不過當那騎士走到近處,卻停了下來,望著凱瑟琳這邊的營地好一會兒,終於下了馬,騎士是一名身材高大地中年男人,背後背著一柄奇寬無比地大劍。

    「哈哈哈哈……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大家,真是好巧啊,凱瑟琳夫人,文森特殿下,喔,阿爾,還有菲利克斯,啊,那邊是腓烈特殿下嗎?真是好久不見,你們也是要去康達爾嗎?」

    「克林頓主祭閣下,想不到會在這裡遇見你。一個人?」

    「光神宮地猛虎」克林頓,這一個中年男人,在外界的風評多種多樣,一

    家盛傳他武藝低微,膽小如鼠,平日裡喜歡扮威猛,得最快地便是他。但另一方面,又有人認為能夠爬上丹瑪這一方主祭位置的人絕非庸才,他或許一直都在隱藏自己的實力。

    據說從加入光神宮以來,這個男人的進遷算不上快,卻實在稱得上四平八穩,據說他行事以來,每每與他共事的上司都會倒大霉,卻唯有他一直處於風險邊緣,一旦上司倒下,他便立刻獲得替補的權力,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吸血鬼。

    旁的不說,丹瑪那次巨神兵孵化,光神宮在丹瑪一區的人,就只有他活了下來,從而繼任丹瑪主祭一職,這次來到帝都,伊斯特羅與艾倫妮塔垮臺之時,他順理成章了接受了原本屬於伊斯特羅的大量權力,隨後卻又配合著伊斯特羅與艾倫妮塔將新來的白衣主祭推下台,總之,無論如何,他總是站在了勝利者的那一方。而對於文森特與菲利克斯來說,見過了他背後那諾言之盾的兩人,自然都會收起對這人的輕視。

    諾言之盾是自動護主的神器,只是激發出基本威力,不需要多大的力量,但無論如何,光神宮總不會將這諾言之盾交給一個庸才。

    此時帝都事了,他沒有回到丹瑪,反而一個人騎著馬往東行,實在令人有些疑惑。待到凱瑟琳問起,才知道他聽說康達爾出了聖子天一的寶藏,因此也想去湊湊熱鬧。

    「哈哈……想我『光神宮的猛虎』是怎樣的人物,這次正好我在帝都,寶藏就已經出世,看起來這是上天的預示,寶藏一定是在等待著我啦。你們不知道,這些奇珍秘寶,要出世都是冥冥中注定的,這次我在帝都,還特地查了我家以前的資料,哼哼,那可厲害啦,來,我悄悄地告訴你們,你們可別到處亂說啊……」

    自吹自擂與臉皮厚,絕對是這位猛虎的兩樣招牌,不過,片刻之後,他的吹噓便受到了兩名女子的討伐,三人唧唧喳喳地吵鬧起來,漸至面紅耳赤。眾人一陣汗顏,望著這跟兩個小女孩較真的大個子,想來這趟旅程還沒到康達爾,他便要被炸彈、毒藥之類的折磨上一兩百遍了。

    ***************************************************************

    大概是克林頓出現在營地的那個時候,離那片道路大概七公里外的山嶺間,有著整個阿特羅卡最大的水庫。

    在崇山峻嶺之間建起道高達百米的巨大水壩,以魔法為動力,倒底耗費了多少的人力與物力,此時已經完全無從可考。據說兩百多年前阿特羅卡誕生了一位極為荒誕的昏君,那人自以為是軍事天才,出於某種天才到極點的軍事目的而建造了這座大壩。昏君死後,大壩的真正用途卻形如雞肋,自覺丟臉的下一任皇帝將大壩的所有資料都付之一炬,從此再也無從查證。

    如今,一場慘烈至極的殺戮,便籍著黑夜的掩蓋,進行在這場大壩之上。

    據說,大壩建成之後,也有人建議過將這座大壩直接摧毀,以消除因大壩垮塌而帶來的巨大隱患,但終究因為耗費過太多的物力資源,這樣的決定,無論是誰都不敢也不捨得下達,從兩百多年起便有著將近一萬的駐軍始終駐紮在大壩周圍。不過,兩百多年過去了,一直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軍隊換了一批又一批,漸漸的,便從原本的精銳變成了今日有如敷衍的雜牌部隊,當某件事情終於發生時,他們已經無力阻止……

    「弄好了嗎?」

    「水系魔晶扔下去,快點!」

    「下面第三顆魔晶位置偏高,稍微低點,快!」

    低聲而緊張地說著這些話時,整片大壩之上,已經是血流成河,沒有殺戮的聲音,沒有反抗的氣息,當三十餘名超過了九級的強者一齊從黑暗中現身時,還沒待巡邏的士兵發出慘叫,兩百多人就已經全部停止了呼吸,而如今,數名綁著繩索的強者便如同蜘蛛俠一般的遊走於這巨大的水壩外側,將魔晶一顆顆地瓖嵌其中,形成規模龐大的連鎖魔法陣。

    「快一點、快一點,水壩本身有法陣保護,就快壓不下它的反應了……」

    「堅持住,還差一點就好了……」

    大家都在低聲地說著話,陡然間,大壩盡頭的一間小屋中有著火光一閃,反應過來的超階強者還未動手,一道示警的魔法煙花陡然衝上天空,隨後,兩旁山頭上的軍營中亮起火光,上萬人開始沸騰起來。

    遠處的營地中,克林頓與兩名女孩還在吵架,示警的魔法煙花升空之中,凱瑟琳緩緩地站了起來,隨後是遠處的腓烈特,接著,克林頓也陡然怔住了。

    「那是微安水壩……」

    巨大的水壩之上,魔晶的安放工作仍然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帶有魔法加持的箭矢從兩側山頭的制高點如蝗飛下,三十餘名黑衣人傲然以對,淡青色的魔法盾已經首先籠罩在了諸人的頭頂,轟隆隆的聲音響起,大壩兩側,士兵如潮而來。

    「最後一顆--搞定!」

    大壩下方,佈置魔晶的幾人開始沿著繩索飛速而上。壩上的三十多人,開始解開背後如同龜甲一般的巨大木板。

    「準備了!」

    離大壩約千米之外的樹林之中,額頭上有著第三隻眼的男子手中,聚起了深黑色的魔法能量。隨著真實之眼的運作,壩身上的防護法陣開始在他的腦內分離、結構,計算出最弱的平衡點,隨後,力量算不上強大的黑色魔法矢脫手飛出。相隔千米,魔法矢準確地找到了法陣最弱的一點,直轟入瓖嵌在壩身的一顆魔法石內。

    遠遠的山林間,傳來狼群瘋狂的嚎叫。大地,開始震動起來!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39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三章 突襲

起眾人警覺的,除了夜空中升起的示警魔法彈,還有林的狼嚎之聲,一聽見這狼嚎,唐憶當即便站了起來︰「是暴風和怒加的示警,出事了!」

    隨後,大地開始震動起來!

    星輝籠罩下,千萬的飛禽從樹林之中瘋狂竄向天空,這些生物中,有普通飛禽,也有著各種各樣大小魔獸,從它們身上散發的各種魔法光芒亂舞而出,五顏六色的光線儼如流霞般點綴著整片夜空,看起來煞是瑰美壯麗。

    而後,無數小動物從樹林中竄出,也顧不得這邊就是人類的營地,密密麻麻地向著四周逃散,有的小動物竟然就那樣撞入了熊熊燃燒的篝火之後,在慘叫中掙扎死去。

    「是微安水壩……」凱瑟琳喃喃地說道,旁邊負責警衛的一名男子飛快跑來︰「夫人,我想我們得立刻轉移……」

    「不,來不及了。」凱瑟琳與克林頓的話語幾乎是同時出口,兩人對望一眼,凱瑟琳說道︰「微安水壩本就為軍事用途而建,預期是若有侵略軍隊進入這條防線,引爆水壩,附近幾十里內,會全部被大水淹沒,現在我們根本就沒有逃跑的時間,下令所有法師結陣,預備抵禦洪峰衝擊!」

    「不,魔法師的力量不夠,用這個!」克林頓說著,從背後解下那巨劍一般的盾牌,環顧了四周後大喝道︰「所有人過去那個小山包!」

    說是山包,實際上也不過是個稍高一點的小土坡。感受著大地地震動,所有人都感到了形勢的嚴峻,在凱瑟琳的指揮下,所有人都隨著克林頓來到土坡之上,便連那扣扣馬戲團的眾人,也一同跟了過去。

    諾言之盾深深紮在地下,隨著眾人魔法力、鬥氣毫無保留的釋放支援,那盾牌便如同海綿吸水一般向著四周延展開來,漸漸的形成巨大蛋殼一般的半透明牆壁。

    片刻後。可怖的洪峰出現在眾人的視線盡頭,高達十餘米地漆黑巨牆,排山倒海地席捲而來,唐憶等人的身體緊貼在半透明巨盾的後方。森林之中,兩條身軀巨大的魔狼閃電般地衝出,趕到了小雪的身邊,正是一路之上都跟隨而來的暴風與怒加。

    「我們也來幫忙。」眼見那洪峰的威勢。小愛揮了揮手,隨後,馬戲團那二三十人也都衝了過來,手掌貼上盾牌地內側。頃刻間,整面巨盾竟然擴大了一倍有餘,眾人見了。各自心驚。唐憶一行人中力量最強大的文森特雖然未有出手。但僅僅二三十人的力量便壓倒了唐憶等近百人合力。這支馬戲團,已經強大到難以估量的程度。

    扶著小雪地輪椅。唐憶扭頭望去,卻見站在盾牌前的小愛眉頭微鎖,嘴角雖然還帶著笑容,但眼神卻是複雜已極。他只是短短一瞥,心中有些疑惑,還想再看時,洪峰已經席捲而至。

    轟--

    天地震動。高達十餘米的巨浪猛撲上增幅後地巨大諾言之盾,一瞬間,千萬水花在天空中、大地上激射開來,身前身後,水霧茫茫!

    包括諾言之盾,所有人都被那巨浪向後推出數米之遠!

    「看好左右和後方!」

    洪峰地力量是最危險地,那樣的力量之下,連山石都足以被轟擊得粉碎,若是被正面擊中,恐怕就連文森特、菲利克斯這個力量層次地人都無法全身而退。然而即便洪峰過去,也不代表就已經安全,巨大的盾牌只能擋住前面,兩側和後面的水一旦洶湧而來,也是會將人沖走的,方才洪峰一擊之下,凱瑟琳一方十多名魔法師都已經口吐鮮血昏倒在地,一旦有洪水通過,必定會將他們帶走。

    一方面維持著諾言之盾,另一方面,尚有餘力的人奮起全力使用魔法屏障形成一個圓桶般的巨大保護罩。陡然間,一道身影從洪水之中衝出,巨大的鬥氣從上方直擊而下。

    「菲利克斯!」唐憶將小雪的輪椅一腳踢出,自身也接著反彈的力量翻飛向後,鬥氣轟下,唐憶與小雪原本站的地方已經被砸出一個大坑,菲利克斯一把將小雪護在身後,唐憶甫一落地,整片空間都響起一聲尖銳的鳴叫,卻是亡禱骨笛已經在手,然而一抬頭間,卻見數十道黑影已經密密麻麻地飛了出來。

    這些人的腳下都有著如同衝浪板一樣的巨大道具,籍著洪峰混亂的機會衝來,一個兩個手持著怪異的兵器,向著地面猛撲而下,人未至,鬥氣已經先一步開始了狂轟亂炸。

    如果從上方看來,此時眾人所處的,是被滔滔洪水圍困住的一小片空地之中,當各種氣勁猛轟而下,菲利克斯王甲龍身光芒一放,已然將攻向自己的幾記力道震潰。

    眼見敵人不斷從上方躍下,荒獸之力如潮怒擊,菲利克斯將小雪推向一旁的文森特,揮舞雙刀直迎而上。他在帝都也曾經見識過這些半獸人的力量,知道他們與自己還有差距,此時凜冽刀光有如雙翼展開,璀璨奪目,竟想以一人之力擋下所有的攻擊。

    此時凱瑟琳的屬下之中有數名法師暈厥,大家縱然全力維持住護盾,當上方的凶獸之力肆虐而起,不少地方仍舊被侵蝕出一片片的空洞,水流一股一股的砸向下方的土地。單純的防守根本就不是辦法,當菲利克斯飛身而上,一旁的腓烈特、幾名力量稍強的衛士,乃至那扣扣馬戲團中的胖子蘇萊,都緊跟了上去,也在此時,一陣尖銳的笛音從唐憶的手中響了起來。

    菲利克斯雙刀怒斬,上方的力量猛撲而下,將他的身形壓得向下一沉。巨力爆散之時,菲利克斯身上金光怒放。隨後捲舞成濃墨般的漆黑,魔龍王甲後地雙翼一展,在幾名超階武者的合力壓制下,竟又硬生生地向上衝出了兩米的距離,也在這時,兩股力量從旁邊猛地襲來。

    荒獸之力是以武者本身的意念為基礎,在體外形成各種兇猛的氣場,獅虎蛇蛟,乃至各種奇形怪狀的魔獸。全不相同,此時出現的,是一條電一般的兇猛游蛇,配合著一隻劍齒虎的銳利凶牙。朝著菲利克斯腰身之上猛噬而去。眼見避無可避,那胖子蘇萊卻也已經趕到了菲利克斯地身邊。

    「給我滾開!」

    隨著那胖子一聲大喝,某種兇猛得甚至可以與末日戰天術媲美的螺旋拳勁狂轟而出,隱隱的風聲中。猶如黃沙瀰漫的荒漠一般無情肆虐。頓時間,那兩股荒獸拳勁便彷彿遇到

    ,被螺旋地拳勁一絞,頓時潰不成軍。

    在王甲龍身的金芒保護下。腓烈特與另幾人也衝了上下,堪堪擋住從另一面偷襲的一名半獸人。

    敵人不斷從上方飛出,而在這空間下方。卻已經變成了猶如地獄一般淒厲的紫焰漩渦。

    亡禱那特有地淒美笛音幽咽低沉。彷彿打開了地獄之門。洶湧而上的紫焰中,千萬怨靈糾結咆哮。就如同從無底的黑洞中瘋狂衝出,此時下方的視線已經完全被遮蔽,又是兩道荒獸之力猛擊而下,菲利克斯也支撐不住,然而紫色地火焰漩渦已經衝了上來,他的身影掉落那漩渦之中,圍攻的幾人想要順勢飛起,卻已經慢了一步。

    「當心。」

    有人發出了警戒地訊號,半透明地荒獸力量全面展開,雖然資料裡這位名叫阿爾。雷撒督克地男子並沒有多大的力量,然而擁有著噬魔體,又被巨神兵改造之後,他所創造地奇跡足以令所有人都為之震驚,此時手中拿的又是亡禱骨笛一類的神器,所有人都不敢怠慢,然而,當那紫焰與怨靈毫無阻礙地穿越了荒獸之力的防禦,甚至穿過每一個人的身體之時,眾人才有了一種受到愚弄的感覺。

    「是幻覺……」

    一旁,隱匿在這片紫焰當中的菲利克斯猛撲而出,魔龍王甲將身體籠罩成一片黑霧,陡然間將一名敵人吞噬了進去,隨後,千萬蒼白劍芒在那團黑氣中閃耀起來。

    原本不管是怎樣的魔法,一般的魔法師一看,便能夠大致理解其中的虛實,然而偏偏唐憶又是噬魔體,此時紫焰繚繞,怨靈洶湧,威勢驚人,半獸人的偷襲力量中,原本也有三名力量達到第九級的魔法師,此時竟完全拿不準下方的情況,眼見幾名同伴被吞噬下去,不到片刻,一具渾身上下被斬得稀爛的屍骸便從中飛了出來,心驚之下,三人念起咒語,便要用魔法直接轟碎四周的護盾。其餘的半獸人武者雖然佔了上風,但在這看似兇猛的漩渦不斷吞噬而來的時候,他們也不敢冒進,一時間只是用力量轟擊著周圍的護盾,水流朝著下方不斷灌入。

    破壞護盾,這也是唐憶等人最擔心的一件事,剎那間,在紫焰中盤旋的怨靈們如同蜂群一般的沖天而起,此刻的護盾中,便如同一個巨型的圓桶,當千萬怨靈無差別的洶湧而來,眾人竟是躲避都無處可去,荒獸之力綻開,下一刻卻發現這竟然是幻覺,上方的魔法師們眼見這怨靈群湧而來,早就參考了噬魔體力量的他們本就害怕這魔法師的天敵,此時生怕唐憶混在這怨靈裡衝上,一顆聚集了半天的火焰球轟的一聲就扔了下去。

    他們無法使用聖光,對付這些怨靈,自然就是火系的法力最為有效,然而當怨靈毫無阻礙地衝上,意識到幻覺的瞬間,那顆巨大的火球,果然便被剝奪了掌控權,這意味著唐憶一如他們料想的那樣,從最下方衝了上來。

    轟的一聲,半空中的火球爆裂開來,千萬小型的火焰便如同流星火雨一般從下方直衝上天空。這顆火球由三名法師全力施放而出,威力非同小可,半空中的三名魔法師此時也只能撐起護盾,在自己製造的火雨轟炸中苦苦支撐。不過另一方面,十餘名擁有荒獸之力的武者同時衝向了飛起在半空中的唐憶。

    彷彿是排練了無數此地默契一般,留下幾名半獸人擋住菲利克斯、胖子蘇萊等人。其餘的武者,竟然完全朝著唐憶攻擊而去。那一瞬間,整個防禦屏障都閃動了一下,出現無數的破口,卻是扣扣馬戲團將近一半的人都放棄了護盾,想要衝上去救援唐憶,小愛的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一蹬地面,身體已經飛過十幾米的距離。在一邊的護盾上一借力,隨後飛往另一邊的護盾。所有人的身邊此刻都是鬥氣瀰漫,卻唯有她身體周圍沒有絲毫鬥氣地釋放,僅僅是憑著雙腿的力量。閃電一般的以「Z 字形的路線衝上,速度竟然比誰都要快。

    一下子少了十多人,整個諾言之盾地屏障眼看便要崩潰,文森特推著小雪的輪椅。不動聲色地靠上後方的半透明屏障,眼見著周圍的情況,作為諾言之盾擁有者地克林頓則陷入了無比為難的境地當中。

    阿爾。雷撒督克已經救援不了了,他若是死掉誠然可惜。不死卻也是麻煩……但如今在這裡的這群人中間,至少有兩個人,是不可以死的……雖然屏障崩潰了他們也未必會死去。但如果這群半獸人趁勢進攻。再加上一個在旁邊虎視眈眈地艾德裡安。事情就實在難說了,這樣一來……

    心念一轉。已經做出了決定,大喝一聲,聖光化為千萬流霞,從他的身體裡綻放而出,到得此刻,他也已經無法隱藏半點力量了。

    半空中,亡禱發出一聲淒厲的鳴叫聲。

    料不到這些人地目標竟然是他,即使是巴克那羅夏在世之時,面對這股合力也無法硬拚,縱然是經過了露西妮地訓練,一時間唐憶也只能選擇撤去所有地防禦力量,後方的助力無法及時趕到,當荒獸之力地第一擊擊上胸口,他的身體順著這股力量毫無抵抗地拋飛而出。

    腦海之中,陷入了無比寧靜的境界。

    胸骨……大部分都已經碎裂了,肺部肯定是重傷,受到攻擊的時候,自己努力地將身體移了一下,如果成功,心臟就不會有事……一般人這個樣子,已經是必死無疑,然而自己有巨神兵的改造,又有亡禱的保護,至少還能在生死線上掙扎一陣子……

    想要成為一個合格的殺手,需要做的就是付出最少的代價,達到最大的戰果。如果力量到達露西妮這個層次,需要付出代價的戰鬥基本上已經沒有,但唐憶不同,因此,在接受露西妮的訓練時,兩人便很慎重地分析過這具身體的極限。

    此時也稱不上戰果,但是希望她的分析與訓練有效吧……身體飛上天空,怒濤滾滾,在身下咆哮而去,形成莫可言喻的恐怖黑潮,而在那屏障下方,紫焰與怨靈糾結之中,萬丈聖光奪目亮起,那一瞬間,他似乎隱隱明白了辛洛斯會受到這麼多人崇拜的原因。

    血從口、鼻、雙耳之間湧了出來,模糊的視線中,那群半獸人依舊不依不饒地衝了過來。

    讚美光神、讚美冥神,什麼都好,我需要……最後的力量。

    亡禱輕輕一顫,數個

    著追來幾人衝了上去,仍舊以為是幻覺,然而這幾隻是了,倉促之下,這幾人被輕輕一阻,小愛的身影以最快的速度衝上了天空。

    身體沒入洪流的瞬間,他看見了長辮少女向他伸出了手,那雙總是蘊滿笑意的眼楮,此時冷靜而堅定!

    ******************************************************************

    由於微安水壩倒塌引起的洪災,淹沒了數十里內大部分的地方,好在對於這個巨型水壩帝國早有準備,住在這個範圍之內的人算不上多。不過,如果落實調查,死亡或者失蹤的人數,總該在萬人以上。

    洪潮洶湧肆虐,最終在數十里外的米洛克河匯入水道。洪災之後,如果從高空中看來,遠遠近近的山嶺間都是一個個積水的湖泊、泥濘的沼澤,原本的丘陵地形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包括道路在內的所有人工建築幾乎完全消失。這樣的狀況,直到兩個多月之後,才稍微有所改善。

    洪水之後的第三天夜晚。沼澤之間地某個小山坡。

    夜空之中,星光燦爛,很好的天氣,三堆篝火在山坡上噗噗的燃燒,一堆濕柴擺在篝火的旁邊,籍著火力進行著烘烤,不遠處紮著一個破爛的小帳篷,看來是有人從水中撈起來的,只能勉強住進去一兩個人。

    三堆篝火旁。男男女女的十多人頗有興致地烤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一些野味,不時還有人唱起怪異卻不失情調的歌曲。被圍困在這片巨大地連綿濕地之間,這些人看起來卻是無比的輕鬆。

    不遠處的山坡頂上,小愛抱膝而坐。正在與一旁的中年男子說話。

    「白天遇上了拉塞爾地人,蘇萊下手很重,他們有一個人已經殘廢了。這個時候與他們撕破了臉,真的不要緊嗎?假如拉塞爾真的出手。在境界隧道打開之前,我們是沒有任何退路的。」

    「呵,敏特爾叔叔,沒有退路又怎麼樣呢?從這次出來開始。小愛就沒打算過要退後哦。」

    「可是,族長,只是為了那個無足輕重地男人。這樣付出的代價是不是重了點?」

    「沒辦法啊。誰叫我喜歡他呢。」小愛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望見中年男子的臉色時,才又笑了起來。「開玩笑地啦,不過,老實說,上次被拉塞爾叔叔騙了之後,小愛覺得很傷心呢,拉塞爾叔叔還是智慧祭司的時候留下的手札上說,讓女孩子傷心地男人不是合格地男人,所以小愛就要把傷心表現出來給他看啊。」

    以開玩笑地口吻說完這些話,小愛沉默半晌,隨後說道︰「敏特爾叔叔,你應該知道吧,媽媽曾經喜歡過拉塞爾叔叔,雖然那或者只是小孩子一樣的喜歡,可是媽媽還在地時候,跟我說過很多拉塞爾叔叔的事情,我也看過好多遍拉塞爾叔叔留下來的手札,從小我就很崇拜他,雖然在我出生之前,他就已經通過境界隧道來到了這裡。」

    「拉塞爾叔叔的手札上寫了很多的東西,因為小時候的那種崇拜,我也跟好多人打聽過他的事跡,為了救他心愛的女孩子,在黑死之境的蟲穴裡大戰五天五夜夜也好,後來孤身一人挑戰母蟲也好,從神墓裡帶回荒界之錘,尋找天命者也好,可以說沒有他也就沒有我。他的手札總是在探討為什麼要有戰爭,為什麼要有這麼多的苦難,為什麼要有殺戮,他喜歡的女孩子死在了蟲族之中,小的時候每次想到這些,我都想哭,甚至還想,要是將來能夠嫁給他就好了……」

    「出來的時候,我當然知道這是無聊的幻想,可我還是想要見到他,可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在建造那樣的東西,事實上當初在那邊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想著要建造接天之塔,然而全部都失敗了,手札之上甚至還確定了接天之塔應該只是一件滅世的武器,可當他來到了這裡,他還是想要建造,他根本就是在欺騙自己!」

    「帝都那一戰,他讓我負責弗洛賽碧娜,我答應了,因此沒有見到接天之塔的真正樣子,可是荒界之錘是生命女神的武器,趕到魔狼堡廢墟時,我感受到的……就是摧毀一切的死寂,都說死亡魔法中蘊含了新生的種子,可是那接天之塔的氣息,沒有任何回來的餘地了,那只是摧毀一切的無。我能夠感受到的,拉塞爾叔叔也應該明白……可他不肯承認。」

    「以拉塞爾叔叔的智慧,我很難說他一定是錯的。然而所有生物進行融合該是怎樣的一件事呢?我無法理解,我只知道我應該是對的,那就夠了。我是一族的族長,絕不可能將族人的性命交給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這是我應有的責任,拉塞爾叔叔留下的手札,就是這樣教導我的。」

    「那麼就來戰吧。拉塞爾叔叔希望我們和光神宮打得兩敗俱傷,然後他才能獲得他所需要的東西,因此他不可能真正將我們公佈出去,我也希望拉塞爾叔叔的力量能夠拖住光神宮,同時,光神宮如果知道其中的內情,自然也希望我們能夠打起來,這樣的三角局勢,是不是很有趣呢?敏特爾叔叔?」

    小愛燦爛地一笑︰「至於阿爾。雷撒督克,他沒有多大的力量,然而拉塞爾叔叔害怕他,我能夠感受得到,他的權力來自於凱瑟琳,力量比不上菲利克斯,誠實比不上文森特,可愛比不過克娜,可他就是能夠成為他們這個隊伍中的靈魂,所以他得到了巨神兵,察覺了接天之塔,驚醒了那隻母蟲,甚至寫出了《天下布武》,既然拉塞爾叔叔害怕他,我就一定要保護他。」

    片刻後,她站起身來,拍了拍髮辮上的水漬,伸出手指在唇邊「噓」了一聲︰「小聲點,他醒來了。」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四章 幸福之門

就來戰嗎?」聽完了報告,黑暗中的那人淡淡地一笑看了這位小佷女的骨氣啊,荒界之錘是天命傳承,因此讓我誤以為她的能力有限,便必定會妥協於我們,現在看來,我是估計錯了。」

    「我們需不需要將她們的事情透露給光神宮?」

    「沒那個必要。」他搖了搖頭,「丹持,你有想過接天之塔失敗後的情景嗎?」

    「我盡量不讓自己去想像。要想成就一件偉業,就必須得將自己置身於毫無退路的懸崖之上,要麼成功了,獲得榮光,要麼失敗,就此死去。」

    「哈哈……所以你是啟蒙祭司,教給他們為人處世的原則和基礎,而我是智慧祭司,教給他們變通,我想過,丹持,無時無刻不在想。我的心中有恐懼。」黑暗之中,他的語音沉靜而淡然,「我們是戰族後裔,我們之所以想要完成那個偉大的理想,是因為我們的種族處於那樣一個嚴苛的環境當中,四面受敵,無路可退,我們的族人被殺戮,在戰亂中丟失一個個親人與愛人,所以我們要改變那個世界,不是消滅掉我們的敵人,而是讓所有人的生命都成為一體,從此之後,再無傷害。」

    「可是我們要完成那個再無種族隔閡的理想,就應該放棄一切的種族觀。」

    「當然,我們得放下,但是有著那樣的一個族群,他們生活在另一個世界。滿地焦土黃沙,面臨著無數怪物的侵略,假如我們成功,自然要打開世界地界限,讓包括他們在內的所有生命都獲得救贖,然而一旦我們失敗了呢?是不是也要讓他們最後一絲獲救的希望也隨之滅亡……」

    「……我明白了。」

    「去吧,將監視他們的人減少,阿爾。雷撒督克在被我的小佷女保護期間,我們就暫退一步。原本想要殺他,是為了引開已經抵達康達爾的行刑者,現在雖然做不到……讓康達爾的潛伏者小心,其餘力量收縮回『聖地』。全力保衛世界之蛋!」

    「是。」

    丹持將要退出門去,他卻又舉起了一隻手,示意留步,過了半晌。又是一歎︰「防禦重心放在地脈這一部分,相隔幾千里,最大的可能便是通過地脈進行破壞……帝都那一戰之後,我也有些怕了。但我怕的不是那些人,不是末日戰天術,不是阿爾。雷撒督克。不是光神宮也不是行刑者。我始終害怕地。是聖子天一從一千八百年前向我們發來的驚天一擊……從行刑者盯上那本書開始,我就有了這種預感。這一路以來的計劃失利,天命不再流向我們這邊,就得拿實力來硬拚,雖然也不是抗不住,但在跟光神宮的一戰之前,這地確是最愚蠢的一件事了……」

    那邊沒有回話,聽完他說的這段,丹持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他知道,對方說這段話,並不需要別人的回答和建議,人力有時而窮,這位無論智慧與武功都幾乎無敵於世地男人肩上承載了太多東西,偶爾也會因為巨大的壓力而變得思緒紊亂。當然,也只有在少數人的面前,他才會適當地表現出這種無力感。

    房門打開片刻,亮光如同潮水般的湧了進來,片刻後,房間裡再度恢復黑暗。男人在這片寧靜裡也不知坐了多久,終於,他起身打開了門。

    耀眼地光芒照射在他蒼白的臉上,那雙長久不見日光的眼楮瞇了一下,隨後是一陣輕咳。帝都地那一天,那位老人付出生命以太極之力聚合地劍氣,不光斬斷了那座簡單地接天之塔,也在他身上留下了至今都未曾癒合的傷痕。

    幾年之內都無法使出超負荷地力量了,但還有麻煩的末日戰天術,麻煩的十字審判者……

    這是一個並不見任何出奇的小型貴族莊園,他出了那間形容笨拙的石屋,隨後轉往一旁相對華麗的三層小樓,進了大門,沿著無人的樓道向上,他在二樓走廊的最盡頭一間房推門進去,與他方纔所處的房間類似,這個房間用厚厚的窗簾遮蓋住了陽光,裡面昏暗一片,中間的一張床上,影約可以看見一個人睡臥的輪廓。

    「咳,海茵,我進來了。」

    床上的人沒有說話,他關上房門,逕直走向窗戶︰「是我不好,以前總帶著你一起沉思,讓你也染上了我的壞毛病。」

    拉開厚厚的窗簾,光芒頓時照亮了整間房子,他在床邊坐下,隨後從口袋裡掏出圓邊眼楮,輕輕擦拭,戴在了鼻樑上。

    在他的面前,躺在床上的海茵。夏烏佳臉色亦是蒼白如紙,目光呆滯,身體比以前似乎更加單薄了幾分,彷彿是死掉的精緻芭比娃娃。

    「前幾天,我和人一塊去炸掉了微安水壩,大水淹沒威利行省邊

    公里的地方,正好凱瑟琳夫人與大皇子文森特、太子利克斯、阿爾。雷撒督克先生以及他的情人芙爾娜小姐,妻子雪兒夫人經過那裡,我派出人對阿爾。雷撒督克先生進行了狙殺。」床上,那雙無神的眼楮驀地動了一動,艾德裡安微微一笑,「當然,沒能殺死他,他恐怕被一支來自南蠻的古怪馬戲團救了。」

    望了海茵一會兒,艾德裡安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海茵,我曾經好幾次利用了你,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雖然在利用你去傷害你家族中的人時,我不斷地對你說明其中會對你造成的傷害,但理智上,我明白這最終的結果會導致你去做那些事情,毫無疑問,這是一種算計,但並不代表我對你的勸導來自虛情假意。你知道嗎?我有許多時候在期待著你對我揮出致命的一擊,那樣我們兩個有一個會死。但無論如何,你將獲得救贖。」

    「我知道你心中地難過,你無法對我做出背叛的事情,所以你將你爺爺***死都歸結到了一個人的頭上。從你答應我做第一件事情的那時起,你就關閉了自己,你將自己當成已經死去的人,但我和你不同,就算承受著怎樣的痛苦,做著怎樣黑暗的事情。我都相信著這世界上存在著奇跡,存在著通向我想去的地方地那扇門,那幸福不需要太多,就好像小時候第一次吃到了水果。就好像一個農奴忙碌了一整天,有一天豬圈裡的母豬終於生出了一頭小豬,來年有了希望,就是那樣簡單的幸福。」

    「而那些人也一樣。無論是你死去的爺爺,還是文森特,菲利克斯,或者是阿爾。雷撒督克。阿爾。雷撒督克地過去我不知道,但其他人,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他們的過去。要比你更淒慘十倍百倍。他們都在戰鬥。而你,我的女兒。你從未戰鬥過,無論力量多強,你始終還是當年那個懦弱膽小的孩子……」

    「我希望你能夠長大了,海茵,慢慢想,慢慢來,很多地事情,其實只要向前跨出一步,就能找到得到幸福的那扇門,假如你有一天能夠得到幸福,我也會將你當成我生命中與接天之塔同樣偉大的一座奇跡。」

    他伸出蒼白的手掌撫摸著海茵消瘦地臉龐,片刻後,淡淡一笑,起身離開。

    **************************************************************

    傍晚,數百里外,另一張蒼白的面孔。

    「來,大家看看,這隻手上,沒有……這隻手上,也沒有,那麼倒底在哪裡呢……」

    一個大大的馬戲帳篷裡,少年地帶著高高地帽子,一身古怪地服裝,像是傀儡一般的運動著身體地關節,機械地攤開左手,再機械地攤開右手,不知道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右手小指卻張不開。他一下下地運動著左手做來將右手小指掰開,當兩隻空空如也的手掌呈現在眾人面前,下方已經議論成一片。

    「到哪裡去了,到哪裡去了,剛才的金幣呢?」

    「沒看見他有什麼動作啊。」

    「這個孩子倒底是什麼人?看他一動一動像有人操縱的樣子,不會是亡靈巫師召喚出來的活屍吧?」

    「如果是活屍,他剛才一定是把金幣藏到手掌心的肉裡面去了,要看看他手掌上有沒有縫合口!」

    「呃……」站在台上的少年嘴角拉出一個苦笑,魔法的世界真奇怪,自己的身體不過差了一點,這些人竟然懷疑自己是死人,當下卻也只好將手掌交給旁邊請上來的一位輔助嘉賓檢驗︰「呃,既然大家都懷疑我是不死怪物,這位美麗的小姐,就請你仔細檢查一下吧。」

    「哦。」眼見這樣貌俊逸的美男子主動將手伸到自己面前,那樣貌清秀的女子紅著臉看了幾遍,隨後道︰「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是死人手啦。」

    「好,既然這位小姐保證在下不是屍體了,那麼就讓我變個神奇的戲法,從我的口袋裡把金幣再拿出來……耶?金幣呢?」似乎是表演出了什麼失誤,少年雙手機械地在那古怪上衣的口袋裡拚命找,卻顯然已經找不到金幣,過得片刻,他尷尬地一笑︰「呃,既然這樣,很抱歉,請大家欣賞下一場表演……」

    頓時間,下方一陣噓聲,有人找香蕉,有人找雞蛋,那少年照例摘下高高的帽子,翻在胸前一鞠躬,頓時間,十餘隻各種各樣顏色的鳥兒從那帽子裡瘋狂飛出,將台上台下的人都嚇了一大跳,怎麼可能,一隻帽子裡面,怎麼可能放下那麼多小鳥的!

    那些彩色的鳥兒飛滿整個表演棚,煞

    ,眾人還在驚奇,只見少年將帽子翻轉回來,輕輕一幣已經出現在了手上︰「啊,感謝辛洛斯,幫我找回了金幣,今天的飯碗保住了。美麗的小姐,請幫我鑒定一下這枚金幣是不是你剛才的那枚。」

    「呃。」少女看了一會兒,隨後舉起來。「是啊,是我剛才在上面寫的字跡呢。」

    表演棚中頓時掌聲不斷,誰也知道了這少年方才只是賣個關子︰「謝謝,謝謝這位小姐地幫助,感謝辛洛斯,要是這枚金幣找不回來,小的今晚可就沒飯吃了,我們大姐頭可凶悍啦,今天的表演到此結束。接下來請欣賞我們扣扣馬戲團的下一場表演,走南闖北,久經考驗的保留節目︰魔法火球大暴走!」

    少年一面以機械化的太空漫步向幕後隱身而去,一面怪聲怪氣地做著介紹。一個樣貌還不錯的中年女人在後台對他豎起大拇指︰「表演真漂亮。」隨後戴起滑稽的魔法帽走上前台。

    一進入沒有觀眾看見的區域,他地雙手立即如同死人一般垂了下來,雙腿邁開步子走路,上半身卻沒有任何動搖。脖子上一顆好看的腦袋轉來轉去跟人打招呼,肩膀卻也不會帶動半點,就彷彿他身體的所有直接都完全變成了獨立的一部分,不是整體協調進行動作。而完全是用什麼就只動什麼。看起來格外詭異。

    「阿爾,今天地表演真好看啊。一天比一天厲害了。」名為蘇萊的胖子惡作劇地一掌拍過來,家明的手臂毫無任何徵兆的一動。將對方地手掌架住。

    「一般。過獎。謝謝。」

    「阿爾,今天的魔術秘密是什麼。我出三個金幣,告訴我吧。」

    「商業機密。」

    「喔,那就算了,不過,小愛應該也已經知道你下來了吧,可能在到處找你呢。」

    「啊,不要拉著我……」

    「除非你告訴我。」

    交易還沒達成,不遠處傳來低呼聲︰「哥哥,哥哥,你在哪?」

    「成交了,以後再說。」唐憶匆忙簽署了喪權辱國的和平條約,邁開雙腿,很誇張地從帳篷的另一端跑了出去。

    步伐怪異僵硬,速度卻似乎比他平時還快了幾分,脖子在頭上扭來扭去,眼見著那個活力充沛地長辮子少女從不遠處追了過來,家明連忙穿過小鎮的街道,往旁邊的小山上跑去,才跑到一半,小愛已經惡羊撲狼般地衝了過來︰「哥哥別跑嘛?」

    「不跑才怪,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自殺!」

    家明地警告沒有效果,小愛嘻地一聲衝來,伸手向他身上抓去,然而一向不已伸手敏捷見長的家明此刻地動作卻格外快速,雙肩完全沒有擺動的跡象,手臂已經擋在了小愛抓來的路線上,那具身體以一種古怪卻有效的方式不斷退、閃,只要目光所至,雙手都能毫無徵兆的運動,眨眼間猶如閃電一般的擋住小愛的雙手。

    如果真要形容,那或者就是一隻傀儡玩具與一個美少女之間的華麗戰鬥。

    雖然沒有使用上任何鬥氣之類的力量,然而小愛的速度毋庸置疑的快速到了極點,即使以家明此時眼到手就到的狀態,支撐了一會兒,也終於跟不上那中告訴,小愛的手臂在他的腰間一抄,將一根白骨製成的短笛拿在了手裡。

    頓時,正在高速運動的唐憶身體以右腿後跟為軸,在空中不可控制地斜轉了一個圈,很滑稽地倒在了草地上,再也無法動彈。

    「你又來……」

    唯有那臉上還能做出無奈苦笑的表情,口中發出了一聲低喃。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41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五章 紙上談兵

亮啊,哥哥。」落日的餘暉當中,少女輕輕揉著唐將他的頭抬起來,隨後放在自己健美而修長的雙腿之上,「還疼嗎?哥哥?」

    「你如果把亡禱還給我,我可以自己揉。」家明枕著她的大腿躺在草地之上,好不容易才能夠抬起被壓在身下的雙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微安水壩的那一一役後,他的傷勢極為嚴重,雖然被巨神兵改造後的身體體質極好,小愛等人也用些古怪的方法對自己進行了治療,但目前來說,他就只能憑藉著亡禱骨笛操縱著身體行動,這樣可以讓目前這具殘破的身軀完全處於休眠狀態,進行全力的自愈,不好的是,這些日子裡,一旦離開了亡禱,他就再也無法行動了。

    「才不呢,好不容易才抓到你,怎麼能還你。」

    「我又不是你的玩具……」

    「誰說不是,你是我的傀儡娃娃啊。」小愛狡猾地一笑,「你都不知道,我小的時候啊,家裡人做了好多的傀儡娃娃給我玩,可惜那些娃娃都是魔法元素做出來的,不是硬邦邦的石頭,就是完全捏不著的水,樣子又很難看。可是你不同啊,我的阿爾哥哥長得又漂亮,捏起來還軟綿綿的,是最好玩的傀儡娃娃了!」

    「……謝謝你的讚美。」看著對方在他的臉頰、手臂上捏來捏去的動作,唐憶感到有些無言,不過,不可否認。小愛給了他一個很舒服的姿勢,身下是略帶小麥色健康肌膚地雙腿,鼻中傳來少女淡淡清馨的體香,草坡之下,小鎮的居民三三兩兩的來往於街道之上,各自吃著晚餐,互相打個招呼,炊煙在屋頂上裊裊升起,鎮子的盡頭。是那個花花綠綠的巨大馬戲帳篷,天邊夕陽通紅,雲霞如畫。

    假如現在在身邊的是小雪、芙爾娜,這一幕。便是唐憶所幻想過的完美生活的場景了,然而,她們現在在哪裡呢?有文森特、菲利克斯與凱瑟琳夫人地保護,自己並不需要太過擔心。或者,她們現在已經抵達康達爾了吧。

    兩人望著那夕陽的景色,山坡上的篙草隨風舞動,小愛用纖長的手指為家明整理著頭髮。過得片刻才又感歎道︰「真地好美呢,哥哥,每次看著這漂亮的世界。都覺得……活著真好……」

    唐憶心中微微一怔。想起這少女蠻族的身份。轉又想起半獸人︰「是啊,至少……我們還能看著這平靜安逸的世界兩年……」

    「哥哥是說半獸人吧?」小愛低下頭來笑了笑。「為什麼要有戰爭呢,大家要是和平相處,不是更好嗎?」

    唐憶諷刺地笑了笑,閉上了眼楮︰「其實……想要和平解決,也是可以地吧,只要人類這邊放寬一點,騰出一點空地來給半獸人,大家也就可以好好相處了。可是,一切哪有說的這麼容易呢?沉溺在幸福完美的氣氛當中,享有最豐富的資源,人類地優越感,主精靈的優越感,讓他們以為自己就是天朝上國,所以一千年前,半獸人被趕入了另一個世界,所以那些犯罪之人、異族人被趕入北邊的冰原,南邊地嚴苛叢林,他們地子孫被稱為蠻族,我想我倒是大概明白半獸人了,雖然想要回歸雪恥地心未必沒有,但更重要的,是因為過不下去了吧。」

    為唐憶梳理書法地那隻手微微一顫,片刻,小愛很不滿意地說道︰「哥哥啊,人家都要打過來了,你居然還幫他們說話……半獸人他們又有什麼可憐了?」

    「呵,我大概也是從一個敵人那裡知道這些事情的,半獸人現在所處的環境,恐怕真的是難過到極點了,為了生存而戰的人,我想我可以理解,甚至還能給予佩服,但是像現在這樣大陸各國勾心鬥角,為了貪婪而戰的,卻是我人生裡最厭惡的行為之一。」

    小愛笑了笑︰「哥哥你可是寫出了《天下布武》的大兵法家啊,難道你可憐半獸人,想過要去幫他們嗎?」

    唐憶失笑,卻也難說是為了那聲「大兵法家」還是為了「幫助半獸人」,過得片刻,方才說道︰「我討厭打仗,其實本身我也不會打,不過,假如有一天真的上了戰場,也絕對是幫人類一邊吧,這應該是沒得選擇的事。」

    「喔。」小愛點了點頭,「那哥哥你說,這場大戰要是真打起來,倒底是那邊會勝利呢?」

    「我怎麼知道,半獸人的力量我根本都不清楚……呃,就算清楚了我也不知道……」

    「哎呀,說說嘛,說說嘛,小愛想聽啊。」搖啊搖搖啊搖,一直將唐憶搖到全身散架︰「假如……呃,假如目前半獸人的軍力有五十萬,但是素質很高,比一千年前的軍隊素質還要高,而哥哥你是人類聯軍的統帥,你會怎麼去打敗那些半獸人呢?」

    唐憶被折磨得夠嗆,連忙投降︰「你要我說那我就亂說了,目前雖然確定了半獸人出來的時間,但地點只是籠統估計,範圍恐怕涵蓋了上百平方公里,要是我可以動用一切資源,就吧世界上能夠調集的所有爆裂魔晶全拿來,等到境界隧道開啟,一次性把方圓幾百公里的範圍夷為平地!」

    「你開玩笑啦,爆裂魔晶就算再厲害,真能把幾百公里之內的地方都佈滿,可是那麼大的動作,半獸人都有人出來了,一定會知道的啦,到時候用盡全力將境界隧道的開啟點移開爆炸範圍,雖然很麻煩,但又不是做不到!哥哥你敷衍我,你敷衍我……」吵著鬧著又是一頓亂搖,不過她倒的確是錯怪唐憶了,這傢伙根本沒有經歷過什麼戰爭,一時間哪裡想得出什麼好的戰略戰術,待到被搖得受不了。方才開動了腦筋,拚命地想些亂七八糟地戰法。

    一時之間,什麼稀奇古怪的毒液戰、荒漠戰,配合著唐憶以前看過的一些革命故事裡的大型戰役,甚至利用《銀河英雄傳》裡的一些橋段,各種各樣的東西都從唐憶嘴裡說了出來,許多時候,使得小愛嬌嗔不依,卻也有許多的東西說出來時。頓時便使她睜大了眼楮,到得後來,唐憶實在沒有力氣想點子,求饒道︰「想不出來了。拜託你,小姑奶奶,我給你說故事好吧?」

    「可我要聽打仗的故事!」

    「你怎麼這麼暴力……好吧,打仗的故事……」

    接下來。又是魔法版本地《三十六計》。

    一直到月盤如洗,滿天繁星點點,唐憶用臉頰摩擦著那富有彈性的雙腿,在草地上沉沉睡去。過了一會兒,小愛輕輕一笑,抱起了他。

    回到那馬戲大蓬內。將唐憶放在了床上。蓋好被子。她方才走了出去,此時。敏特爾、蘇萊等人都已經坐在了隔開的小房間裡,一邊吃些肉片當零食,一邊各自交談、喧鬧。

    「剛才的那些東西,大家都注意到了嗎?敏特爾叔叔,你都記下來了吧?」小愛宛然一笑,對著小房間中地眾人說道。

    「前半段類似於敷衍,可以看出這位雷撒督克先生的確不喜歡戰爭,但是偶爾冒出的鋒芒,每一項都足以解答為將者數十年的疑惑。」敏特爾拿著一本羊皮手抄,目光中滿是歎服,隨後卻又笑了起來,「後來,大概真是被族長你煩得暈頭轉向了,所說地東西,就完全形成了一個系統,可見是他平日裡已經思考定型的成果……天才啊,他的每一個計策,都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小愛點了點頭︰「但是前面那些東西也不能忽略,他擁有這樣高的軍事造詣,就算天生厭惡戰爭,也會對發生在眼前地一些戰事下意識地進行思考,有些東西聽起來不切實際,但絕對是他在進行了無數次沙盤推演後的結果,從這其中,或許就可以分析出他思路的軌跡,甚至可以將這些不合理地看法予以補完,那一定會很有趣。」

    一旁地胖子蘇萊咬了口牛肉乾︰「等到大軍出來,一定要按照他地辦法將我們的高速騎兵獨立出來,敵強我避,敵疲我擾,敵退我追,這句話說得太對了,我們地騎兵速度本就高於人類很多,一旦運用上來,這支騎兵將是一支無敵的矛。配合好步兵,才能真正做到阿爾書裡的『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

    「我想我們的優勢是可以提出很多的高級別武者,形成雷撒督克先生口中說的那種特種部隊,執行斬首戰。」旁邊一名女性說道,「族長啊,明天你一定要把這方面的東西從雷撒督克先生最裡系統地套出來。」

    「是煩出來……」一個瘦子小聲笑道,隨後被小愛嬌憨地瞪了一眼。只聽那瘦子笑道︰「我們這一千年來都是跟那些蟲子作戰,沒有什麼戰法可言,只是拚命地宣揚勇猛前進,這次軍隊出來的時候,一定要盡量控制好,你們注意到了嗎?雷撒督克先生的話裡,絕大多數的計策都需要軍隊進退如意,詐降、逃跑、叛變、內應都是通往勝利的途徑,人類跟蟲子不一樣,我們千萬要注意好這點。」

    「還有,他的說話裡面,有的部隊建制很奇怪,我猜這一定是他心中構想的一套完整的軍事方案,族長你明天一定要從他嘴裡套出來……呃,不,應該是煩出來,哈哈……」

    「當心我過去踹你哦……」

    一群人在這小小的房間裡說說笑笑,便幾乎定下了來日整片大陸戰爭的方略,待到眾人都大概說完,敏特爾才皺起了眉頭︰「族長,還有七八天便會到康達爾,到時候,我們是不是……」他手一橫,做了個殺的姿勢。

    「不用。」小愛淡淡一笑,搖了搖頭,一旁的蘇萊說道︰「老實說,我也喜歡這個人,如果可能,我想成為他的朋友,但是族長,一旦上了戰場,他太可怕了,你有注意到嗎?他的戰術構思完全是天馬行空,無跡可尋。如果將來對上他,我不會有任何把握。」

    「他不會喜歡打仗,這是其一,其二,他跟拉塞爾叔叔是敵人,接天之塔的事情,我們現在不好插手,就只能讓這些人來。」她皺了皺眉,「況且我在想。他似乎是一個沒有種族觀念地人,之所以說將來戰爭只會站在人類一方,是因為他的朋友都在這邊,他既然同情我們戰族。將來未必沒有幫助我們的一天,譬如說……為了和平。」

    「不太可能吧,

    們表現出和平的意願,承諾好不去傷害無辜者。這無法說服他,何況一旦打起來,我們沒有退路,根本留不了手。又怎麼能讓他覺得,幫助我們比幫助人類更容易得到和平?」

    小愛低頭笑了笑,隨後道︰「如果真能得到這個人。我不介意讓他成為我的王夫。」

    「啊--」

    小房間裡一下子炸開了鍋。

    「天哪。族長。我也暗戀你半年了,你你你……」

    「喔。這個倒是可以商量,那小子雖然弱了點,但脾氣對我胃口。」

    「啊啊啊啊,好可怕,我們的愛麗絲小妹妹思春了……」

    「發情期、發情期,方圓十里之內雄性生物請自行退散……我退散了……」

    大家各自嚷嚷,基本上都是調侃搞笑的口吻,其理由,大抵也是因為看出了小愛這話目前也只是隨口一說,不過這些人大都是從小看著或跟著她一塊長大的,心中也多少覺得這個阿爾。雷撒督克討人喜歡,又很有本事,如果兩個人真能結合,對於小愛也好,對於戰族也好,或者都是一件好事。

    待到其餘人都散了,小愛方才走到唐憶沉睡的房間裡,望著那張蒼白卻俊逸地臉,偶爾因為夢中的疼痛而引起的皺眉,她輕輕一笑︰

    「或許……是你也不錯……」

    ****************************************************

    接下來的日子,馬戲團每日東行,小愛興之所至,便跑去搶了唐憶身上地笛子,雖然讓他如同傀儡娃娃一般的躺在自己腿上講故事,間或問幾個問題。幾天下來,唐憶發現這位與克娜一般天真無邪的少女竟然是一個戰爭狂,整日裡感興趣的就是如何害人、如何用計,好在有了克娜做前車之鑒,他心中也接受了美少女多半會內心邪惡這個事實。

    在他心中想來,這位小愛地身份多半是蠻族某個部落的公主,出於對文明的好奇,走出大山裡到外面來看世界,偶爾從小愛的口中,也能聽出她地部落處境並不算好,偶爾便也絞盡腦汁地想些在山林、荒漠中建立家園的小辦法,提供一些小意見,希望小愛回到部落之後,可以讓她的族人們過得更好一些,他卻不知道,每當這些話語傳到在一旁偷聽地其他人耳中,這些人對他地欽佩就更加加深了一層。

    至於那些所謂地兵法,唐憶本身就沒什麼概念,小愛喜歡聽,也就當成故事說說,什麼古往今來的大小戰役、地道戰、游擊戰、地雷戰全都按照魔法世界地規律改編,描述得有聲有色,至於這些人從中一天一天的悟出來大道理,他可是想都沒想過。

    過了兩天說故事說得上癮,感覺自己說書的本領跟魔術本領都差不多了,還要求在馬戲團的表演中插上一個說故事節目,嚇得小愛等人連忙阻止,這些東西沒事亂說,豈不像寶藏一樣的隨手亂扔!

    身體方面,畢竟這次受傷嚴重,雖然恢復速度很快,但沒有兩三個月也別想恢復完全。離開帝都的時候露西妮姐姐還警告過自己身體才好,不要亂受傷,可以想像,這次過去,會被臭罵一頓。不過,這些天的時間裡,他也漸漸習慣了用亡禱骨笛操縱身體行動,有事沒事就像個幽靈一樣晃來晃去,雖然沒有鬥氣護體,然而單以靈敏度而言,眼到手便到,已經能夠跟上一般九級強者的動作,回想起傳說中獨孤九劍以快打慢,以巧破力的原理,目前這幾天,唐憶正在思考自己這套戰鬥方法的可行性,當然,自然也是當成玩笑在想。

    八月十二日的早上,終於抵達康達爾礦區的進山路口,原本這只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小鎮,一條狹窄的山道直入直出,然而此刻看來,各種各樣的車輛、奔馬、行人進進出出於這條山道之中,從這條擁擠的山道進入,走走停停大概用了將近半天的時間,前方才終於顯出一個小鎮的輪廓。

    此時小鎮之中人群熙攘,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臨時搭建的小木屋、帳篷,一些叫賣各種食物、小吃的商販遊走期間,簡陋的街道兩旁,落魄的游吟詩人抱起七絃琴,深情地彈唱,遠處還可以看見一些雜耍,馬戲的招牌。

    馬車一停下,立即便有人跑了過來︰「各位是新來的吧?尋寶圖要不要,絕對是今天更新的最前沿尋寶進度,啊,你們看,你們看看,價錢公道,童叟無欺,一個銀幣就是一張。」

    眾人一見,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感情這個小鎮已經變成一個尋寶旅遊的勝地了……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六章 會合

達了康達爾之後,很快便有人領著唐憶等人上到了半別墅裡,來的路上士兵林立,別墅側面不遠處,便是重重戒備的康達爾礦坑入口。

    自從唐憶等人在微安水壩崩塌時與凱瑟琳她們失散,扣扣馬戲團有一半的成員是隨著凱瑟琳等人來到康達爾,等了不久,整個馬戲團的人便已經聚集,彼此說著路上的經歷,隨後,凱瑟琳與克娜也從裡間出來,一見到唐憶此時的狀況,小克娜便撲了過來︰「阿爾,你怎麼啦?」

    雖然蒙著面紗,也能夠看出凱瑟琳眼中濃濃的關切之意,唐憶此時臉色蒼白得厲害,連克娜都看出了不對,凱瑟琳已是超階的修為,如何察覺不到他的身體狀況此時已經差到極點。不過見他還能夠堅持,當下只是禮貌地與小愛、敏特爾等人打招呼,聊著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小愛間克娜焦急,倒是笑著說道︰「沒事的沒事的,我來告訴你哦,哥哥他最近好玩極了……」

    聽得「好玩」兩個字,唐憶心中便是一陣惡寒,兩個少女在一旁咬著耳朵,片刻之後,克娜眼中閃過晶亮的光芒,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唐憶腰上的亡禱骨笛看,唐憶心知要糟,歎了口氣,將骨笛放進衣服裡。克娜當即一臉鬱悶的樣子,表情彷彿在說他耍賴。

    此時幾十人聚在一起,克娜當然不敢直接撲過來,事實上她與小愛不同,在跟小愛較勁的那段時間裡。唐憶也試過將笛子收進衣服裡,然而就算塞進內褲,這個彷彿沒有男女之分地蠻族公主也會肆無忌憚地去掏,到得後來,唐憶只好乾脆點將笛子掛在外面,免得受更多的「凌辱」。

    為了感謝扣扣馬戲團這些人當初的幫助,凱瑟琳本來是邀請他們一同在這裡住下,然而小愛等人卻完全地拒絕了,按照小愛的說法。山下那麼多亂七八糟的雜耍班馬戲團已經搶了他們的風頭,眼下扣扣馬戲團也要在這裡把名聲打出來才行。當下只是收了一些購置表演物品的錢,隨後便告辭離去,唐憶與他們也已經相處了二十多天。送到門口,與這群人依依惜別。

    「我們就在山下,有空記得過來啊,你可也是扣扣馬戲團的成員呢!」

    「就算不為了我們也得為了小愛過來啊。前段時間你們倆玩得多開心,哈哈……」

    「小愛她恐怕是愛上你了哦,哎呀,殺人滅口啊……」

    「你們去死!」

    在小愛噴火一般的發作場景中。這群人打打鬧鬧地下山,唐憶剛一回頭,只見克娜已經興奮地撲了上來。目標顯然就是得到他懷裡地亡禱骨笛。

    如同幽靈一般。唐憶的身體凌空飛起。轉向一側。克娜又是一撲,眼見唐憶雙腳凌空的模樣。驀地呆住了︰「阿、阿爾……難道,難道你已經死掉了……」她說著,眼中漸漸閃出一片淚光。唐憶望了望自己眼前的狀態,連忙又飛了兩圈︰「沒有啊,是亡禱地力量,很有趣吧。」

    以魔法力量讓自己的身體持續凌空,一些高段的魔法師自然也能輕鬆做到,然而學得這麼像死人的,恐怕就只有唐憶一個,為克娜解釋了自己地身體狀況之後,克娜才又高興起來︰「我也要玩,也給我玩一下啦。」

    唐憶轉身便跑,笑道︰「我……」

    他才一轉身,立即被身後的人影嚇了一跳。一身黛紫色的連衣長裙,露西妮已經悄無聲地地站在他的身後,望著他漂浮地身體,目光有如寒冰。

    「姐姐……」

    「很好玩嗎?」眼見唐憶降落地面,露西妮方才皺了皺眉,先一步走入別墅大廳之中,凱瑟琳也隨之走了進來,待到唐憶在座位上坐下,露西妮方才將手掌印在他的額頭上,以「逆位變遷」中的秘技為他做進一步地治療。

    「我知道你受了傷,可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我能幫到地忙也是有限,逆位變遷畢竟沒辦法做到生命共享。」

    「抱歉。」唐憶笑著點了點頭,「讓大家擔心了。」

    「艾德裡安是想引我過去,跟你無關。」直到此刻,露西妮地那絕美的容顏上才露出了一抹清冷地笑意,既是嫵媚,又顯得冰寒,「康達爾的這個局,我可以解開,所以我必須留下,這件事,總有一天大家得說清楚的。」

    唐憶微微愕然︰「已經解開了?」

    對面的凱瑟琳笑道︰「今天是八月十二日,還有七天,十九日的晚上,所有人都會看到接天之塔降臨的情景,還得感謝露西妮小姐呢,我們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全部都準備好了。」

    「怎麼,你居然懷疑姐姐我的能力嗎?」

    唐憶一扭頭,露西妮那溫柔而危險的語音便響在了耳邊,那張冷眼絕倫的面容就在距離唐憶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就連那如蘭的吐氣都能夠清晰地感受到。

    「呃,哪裡……」唐憶的表情有些遲滯,前段時間在帝都,大家相處一個多月,每當這位大姐表現得好像要給人佔便宜的時候,就代表……她要讓人痛苦了。

    「呵。」露西妮撲哧一笑,隨後輕聲說道︰「其實……我很滿意,一個月的時間太短了,人家蓄意想要殺你,你基本上是必死無疑的,為了表彰你的作戰和目前的這種創意,就這樣吧……」

    露西妮帶有魅惑力的面孔接近、接近、再接近,隨後,唐憶便感受到了印在自己嘴唇上的柔軟感覺。緊接著,那道身影就在原地變淡,消失不見,僅剩下聲音迴響在大廳之中。

    「用亡禱帶動身體是很不錯的想法,從今天開始。只要你是在站著走路,就必須像剛才那樣凌空飛起來,別偷懶喲。」

    唐憶微微苦笑,摸了摸似乎還留有方纔那樣感覺地雙唇,抬起頭,卻正好對上凱瑟琳注視的目光︰「身體……真的沒問題嗎?」

    「嗯。」唐憶點了點頭,「現在這具身體,倒變得比以前更敏捷了,不過……如果整天飄著像個幽靈一樣。會很嚇人也就是了。」

    克娜坐在母親身邊好一會兒,很是羨慕地盯著他的胸口,隨後跳下椅子,頭也不回的跑出了大廳︰「我也要去做一個會飛的東西!」

    兩人望著離開的克娜。隨即都是一笑,凱瑟琳說道︰「康達爾這邊局勢比較亂,當初又沒

    消息,我們以為你可能回去龐路城的總督府找人。跟芙爾娜姑娘都留在了那裡,方纔我已經讓人將你安全地消息帶過去了,你別擔心。」

    「那樣最好了。」唐憶點了點頭,「七天之後如果事情結束。我就直接過去找她們,然後一路轉向艾德台地,現在讓她們呆在那裡。總比這裡要安全。」

    又是閒聊幾句。想起七天之後或許便要分別許久。反而感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自然,畢竟在這樣的世界裡。面臨著艾德裡安,面臨著兩年之後便要出現的半獸人侵略,誰又能確定分別不會變成永訣呢?

    過得片刻,唐憶大概也知道了菲利克斯此時多半是在山中遊玩,文森特卻會呆在別墅之中,按照凱瑟琳指點的路徑,他浮起在空中,一路飛了過去,偶爾看看自己地模樣,既像是幽靈,又有些像是七龍珠裡的那個界王神,不覺好笑。

    才鑽出大廳右邊的側門,剛到旁邊的小花園中,一股氣勢倒陡然壓了過來,隨後,亡禱骨笛生出感應,一股半透明地陰冷黑氣從腳下的地面中沸騰而起,竟然不受日光的壓制,出現在唐憶的身體周圍。他扭頭一看,卻見四五個白袍主精靈就站在花園一側,滿心戒備地望著他。

    兩個女性主精靈手中聚集著潔白地光芒,最前面的一名男性已經拔出了長劍,遙遙地指過來︰「異端,你居然敢在光神使者面前使用邪惡的魔法?」

    唐憶打量了自己一下,因為巨神兵地關係,自己地確算是光神宮地異端沒錯,然而魔法方面︰「我記得死靈魔法現在已經不是禁術了吧。」

    他的說話令得這幾人微微一愣,死靈魔法自兩百多年前起地確已經不是光神教禁止的法術,但是這種歸於陰冷黑暗的術法在平日裡卻仍舊為許多人所忌諱,如今的大陸上,修煉死靈術的人已經不多,基本上面臨斷代的危機,一般人見得少了,偶爾見到,也大抵視其為邪惡的象徵。

    而另一方面,主精靈天生嗜光,一見到唐憶陰冷的氣息,便下意識地出手壓迫,此刻自知理虧,卻哪裡又能示弱,為首那男子長劍一振︰「最近這段時間,康達爾沒有死靈法師過來,住在這裡的人也不會有你這樣的朋友,你一進來便下意識的防禦,還不是心中有鬼!說,你倒底來幹什麼的?」

    由聖伊洛派出的這種主精靈使者,在地方一向受到尊敬,即便是總督、將軍一級的人物見到都要抱持恭敬,在平民之間便向來認為是神使巡遊,極受尊重,那男人長眼跋扈慣了,唐憶卻並不吃這一套,畢竟艾倫妮塔、伊斯特羅這種主精靈在他面前也是好言好語,這些人又能算得了什麼。對人有禮畢竟是他的習慣,一時間也只好收起了護身的陰冷氣息,凌空一鞠躬,行了個貴族禮︰「抱歉,是我的不對,我要去找我的朋友了,再見。」

    他轉身飛走,那主精靈卻以為他是心虛,刷的一劍刺了過來,唐憶身形一動,手刀如同閃電般的劃向對方的脖子,在空中微微一停,那主精靈頓時如同觸電一般的向後跳開。

    唐憶那記手刀沒有威力,也沒有真正打中,然而看在這主精靈的眼中,卻已經足夠心驚,還以為是對方留了力,假如用力擊實,恐怕他的脖子已經被直接劃開,那主精靈臉上無光,怔了片刻,竟然想要持劍再來,卻聽得一個女聲陡然響了起來。

    「艾爾威,夠了!人家都已經留手了,你還想幹什麼!?」

    隨著那清脆卻又充滿威嚴的聲音,一個白袍的女精靈從一旁的門中走了進來,飄逸的灰髮,蒼瞳如水,望向唐憶的目光中微帶笑容,給人以柔美親切的感覺︰「抱歉了,這位先生,我是這次康達爾勘察任務的領隊依露麗,為我屬下的魯莽向你道歉。」

    「可是依露麗,這個人來歷不明,甚至還向我們出手……」

    那男性精靈自覺丟了面子,大聲說道。隨後,文森特的笑聲便從前方的小門處響了起來︰「哈哈,真是有趣你,准你們首先用魔法壓制我的朋友,就不准我的朋友進行反擊了。我的這位朋友跟艾倫妮塔喝過咖啡,跟「猛虎」克林頓吃過燒烤,就算你們的伊斯特羅主教面對著我的這位朋友也得抱持禮貌,你算是什麼東西,以為他真就不敢殺你嗎?」

    那主精靈聽了這段話,神情一窒,再也沒有了方纔那般的傲氣,唐憶不禁失笑,眼見著文森特從那裡走出來,當下也迎了上去,兩人一個擁抱,文森特愕然道︰「幹嘛總是飛起來?別告訴我你真的掛掉了……呵呵,不過就算是真的掛掉了也沒什麼,我一直以為你是死不了九命怪貓,果然,這副德行也從地獄裡爬出來了……」

    「呃。」唐憶微感尷尬,不好意思地說道︰「剛才被大姐臭罵了一頓,被她罰的。」

    「呵……活下來就好。」兩人交情深厚,此時也不必多說,大多的事情都是彼此心照。依露麗走到近前,隨後伸出了手來︰「很高興見到了你,雷撒督克先生。」

    「呃,你好,依露麗小姐。」兩手禮貌性的一握,明明是初次相見,唐憶卻能感到對方的手格外用力,眼中的光芒似乎也非常熱切,是那種「久違了」的目光,正疑惑間,她已經道了個歉,轉身向一旁的門邊離開。

    聽了「雷撒督克先生」這句話,其餘幾名方纔還懷有敵意的主精靈此刻變得極為古怪,也沒說什麼,便悄然離開。唐憶和文森特在小花園裡說了幾句話,隨後唐憶說道︰「那個依露麗……」

    「依露麗怎麼了?」文森特笑道。

    「不知道,我覺得她看我的目光有些奇怪。」唐憶遲疑半晌,望向文森特,「看你的目光,就更怪了……還有,她怎麼可能一下子就知道我是阿爾。雷撒督克,以後最好小心一點她。」

    耳聽得唐憶的這種評價,文森特楞了許久,隨後壓低了聲音吞吞吐吐地說道︰「呃,其實……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該給你介紹一下了,雖然現在還不是合適的時候,但是……假如有一天我們兩家一塊遊歷大陸,我這一家子,她佔一半……」

    「呃……」

    文森特聳聳肩︰「就是這樣。」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42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七章 依露麗

分,如同幽靈一般的全身僵直著從山上飛下去,唐憶術師的衣帽,燕尾服、高筒帽,看在路人眼中頗有些古怪,不過大多也都已經知道,這是屬於山下扣扣馬戲團的一名奇怪的表演者。

    自從康達爾有寶藏的消息傳播開去,到了八月中旬,各地陸續前來的人已經達到兩萬之多,他們有的是為了寶藏而來的冒險者、僱傭兵,也有的是感受到這裡的商機,運送各種食物以及稀奇古怪小玩意兒的商販,另外還有一部分,便是前來見證這一場盛事的游吟詩人,以及如同扣扣馬戲團這樣的表演者。

    而除卻這些平民,小鎮西側的山麓間,位於礦坑入口附近,兩萬大軍駐紮的營帳整齊兒肅殺,每日裡,一隊隊的士兵在康達爾範圍內巡邏警戒,便是為了避免這麼多的強者聚集一處,發生大規模的惡性事件。

    目前在康達爾這片地區,商業與娛樂以小鎮為中心,向著四周輻射開去,一時間原本荒涼的小鎮擴大了比以前十倍都不止,每到傍晚降臨,以小鎮廣場為中心點,一堆堆的篝火,一點點的魔法柔光便開始織成燦爛的光之海。

    民居邊響起游吟詩人憂鬱的彈唱,道路邊充滿小販的高聲吆喝,小小的推車一展開,便成了一個販賣各種酒類的小型酒吧,不遠處,掛滿彩旗的馬戲帳篷中傳來一陣陣喝彩,畫著鬼臉的小丑站在門邊以各種古怪地姿勢扔起火球。

    一位位穿著各異的武者、魔法師穿行在這片熱鬧的氣氛當中。討論著寶藏有可能出現的位置或者今天看到了哪位漂亮的姑娘,往往在賣酒的小攤前狂吐唾沫星子,爭個面紅耳赤。這些人大都是經歷過數次生命危險的戰士,一旦睡下,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便又可能停止呼吸,平素花錢享受的時候從來不會吝嗇。

    偶爾也會又貴族軍官們從山上下來享受,這個時候,便往往會被套近乎的冒險者們團團圍住,想要打聽出一些軍方地尋寶進展。

    「假如以後在這裡弄一個假期尋寶俱樂部倒是不錯。隨便找地方挖個坑,埋點香蕉啊、香蕉皮之類的進去,然後弄張藏寶圖,隨隨便便劃點線索之類的。這邊山上建一個度假山莊,既能夠放鬆心情,又能夠鍛煉智力,而且多年以後。還可以緬懷大家現在尋寶的盛況……嗯,如果有一天天下太平,我一定要來建一個……」

    做完了一場表演,唐憶坐在馬戲帳篷入口邊地長凳上。一面喝茶一面跟踩著大圓球的小丑胖子說話。

    「嘿嘿,等到天下太平了如果我還活著,我要開一個水果園。每天都要在水果包圍中睡覺。睡醒了就能吃。吃了再睡,哈哈……」前三下、後三下、然後轉一圈。胖子蘇萊在那個球上很猥瑣地笑了。

    「嗯,那還真是積極的人生態度啊。」唐憶喝了口茶,微笑感歎。

    兩人說得幾句,幾名衣服陳舊,提著大小籃子的小孩從街道地那頭跑了過來。

    「漂亮哥哥,胖哥哥!」

    「這是今天的賣的花,我留著最漂亮的一朵哦,漂亮哥哥,你買一朵送給你女朋友吧。」

    「最新地藏寶圖,絕對是今天更新的哦。」

    「這個梨子送給你吃,胖哥哥拿好。」

    這群孩子嘰嘰喳喳,將東西拿到兩人面前推銷,兩人意思著每個孩子那兒都買了些。這群孩子家裡基本上都是平民或者奴隸,家裡大人被雇來挖寶,孩子們便在每天晚上提著籃子賣東西,對於這樣背景的孩子,無論是唐憶還是扣扣馬戲團中地小愛、蘇萊等人,向來都相當照顧。

    付錢地時候少不了又賣弄了一下讓銅幣一會兒出現一會兒消失地魔術技巧,令得一群孩子拍手大笑,他們沒有錢進馬戲團去看表演,在外面看看,便格外地興奮。

    幾個小的魔術手法表演還沒完畢,一個身影突然從旁邊閃了出來,甜甜膩膩地叫道︰「哥哥,小愛來了喲……」

    幾乎是下意識地,唐憶一個閃電般迅捷地滑步往一旁飛了出去,長腿少女撲了個空,立即再接再厲地撲過去,一時間兩人便在這帳篷前的空地上翻飛追逐起來。小愛青春活力,草裙下的一雙長腿格外誘人,一系列敏捷的抓捕動作靈活地使出來,便如同高難度的雜技一般,唐憶則是詭異卻優雅的凌空飄飛,他這幾日只要是站著,便必定凌空飛起,逐漸熟練了亡禱的用法後,身體的動作比一般使用漂浮術飛行的魔法師已經不知道熟練了多少倍。那群孩子儼如看表演一般在旁觀賞,不時給兩人加油。

    以小愛本身那接近了露西妮的恐怖實力,真要抓住唐憶自然是輕而易舉,然而此刻自然只能將力量全面壓制住,過了一陣子,旁邊觀看的人群中卻陡然有人出聲︰「哼,邪惡的死靈法師!居然在這裡欺騙小孩子嗎?你是什麼人!?」

    又是一個正義人士……唐憶心中暗歎,兩人停了追逃,卻見一個背負巨劍的疤面大漢便站在一邊,這人身材魁梧,甲凍霽Y唬 茄氨φ咧惺屏ο嗟鼻看蟺牧燦侗磐懦ぃ 質牆凶隹死鎪梗 謁納マ擼 艘晃話滓碌吶 ХΓ Х缺人娜嘶垢擼 雌鵠春蓯橇說謾br />
    「你憑什麼說我哥哥是邪惡的死靈法師?你哪知眼楮看到他害人了,你這只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烏龜!」

    外敵到來,小愛立即調轉了槍口,對於這種身穿重凱的武士,以速度見長的她向來稱之為烏龜。那克裡斯眉頭一皺,正要說話,旁邊又是一個女聲響了起來︰「克裡斯先生這次實在太過武斷。雷撒督克先生不過是在逗這些孩子們玩,而且死靈系的法術如今也不再是禁忌。反倒是克裡斯先生地這句話,看看倒是嚇壞了這群孩子。」

    說話者從後方走來,卻是已有兩日未見的光神宮使者依露麗,當然,她的同時也是文森特的戀人,這一層地下關係,倒才是唐憶更加關心的事情。而依著依露麗指去的方向,卻見那些孩子聽了「死靈法師」這個詞後。剛才還格外熱烈的笑臉此時已變得格外畏縮。唐憶心中不由得暗暗歎息。

    眼見光神宮的主精靈神使到來,孩子們行了個禮,連忙跑掉。克裡斯於身邊的女子同樣行了個武士禮,再望向唐憶地時候。目

    經變了一種含義︰「雷撒督克先生?是寫出《天下布爾。雷撒督克先生嗎?」

    當初的那本《天下布武》雖然從阿特羅卡皇宮只流出了前面幾章,然而卻已經對這片大陸上的軍事學說產生了不小地衝擊,此時像龍巢這樣擁有數千人編製的大型傭兵團,一般做起任務來就像是打仗。甚至也會接受一些小國間的戰爭任務,對於兵法極為看重。當初在帝都或者還感覺不明顯,然而在外界,阿爾。雷撒督克這個名字實際上已經有了相當的份量。

    在丹瑪打敗海茵。夏烏佳。參與了昆恩堡地那一戰,揭發出半獸人將要入侵的事實,在帝都面對那只不知名的凶獸時。配合著巴克那羅夏、菲利克斯、黃金假面等人作戰。只是這些不知真假的花邊新聞地重量。就足以讓一個人名聲鵲起。而在這氣候,巨神兵的內幕。實際是上許多的勢力都已經清楚,只不過阿特羅卡皇室全力保護,光神宮又態度曖昧,因此才無人敢提上檯面罷了。

    「呃,我是阿爾。雷撒督克。克裡斯先生你好,還有依露麗小姐,好久不見了。」他也是恭敬地向依露麗行了個貴族禮,克裡斯此時在一旁說道︰「方纔是我莽撞了,真是對不起,希望雷撒督克先生不要在意才好。」

    「呵,沒什麼。」

    克裡斯點了點頭,本想籍著這個機會請這位兵法大家吃上一頓,作為賠禮道歉,拉好了關係,也好讓他指點一下兵法,卻見依露麗含笑望著唐憶地神情,知道兩人恐怕有話說,當下一聲抱歉,與那白衣女子相攜離開了。

    「這位是小愛姑娘吧,你好。」依露麗與小愛打過了招呼,隨後衝著唐憶笑道︰「方纔陪著克林頓先生下來,他跟人喝酒猜拳,聊得開心,我倒是沒什麼話可說,所以就一個人走開了。正好遇上雷撒督克先生你,對了,最近我們有個難題無法解決,恐怕需要雷撒督克先生地幫助,不知道放不方便。」

    「呵,只要我做得到地當然沒問題。小愛……」

    「知道啦知道啦,哥哥想要追求這位漂亮姐姐,嫌小愛礙事對吧。我走了,哥哥要加油哦。」

    小愛目光曖昧地跑走,唐憶與依露麗都是無奈地一笑,兩人雖然才是第二次見面,然而因為文森特的關係,卻彷彿已經認識了很久,依露麗走在前面,唐憶便飄著隨後跟上。不一會兒,兩人來到小鎮一側地一間房屋裡,這間房子很是偏僻,由於後方是難以攀爬的小山,無路可走,因此表演者都沒有過來,便成為了被光神宮徵用的一個小據點。

    「隨便坐吧。」

    房間的擺設簡陋,當依露麗撫亮一顆照明魔法石,唐憶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依露麗從懷中拿出一個彷彿玉製的小碗杯放在桌上,隨後又弄出一些藥粉,一點一點地加進碗裡,一面配,一面笑著對唐憶說︰「文森特已經全都跟你說了吧?」

    「嗯。」唐憶點了點頭,「嗯,嫂子。」

    「這身份還得保密,文森特惹出來的麻煩很大,雖然我也已經習慣了。」依露麗莞爾一笑,「其實這些我想阿爾你也明白的,好在這次他如果拿到了月之石,要做的一切也就已經完結,到時候,我也可以從聖伊洛離開了。」

    「文森特他這幾天跟我說過很多你的事情,他從小沒有親人,又負有歉疚,跑去練末日站天術那種東西,我一直都在擔心,怕他這輩子恐怕是再也沒有其他的感情了。現在他能將你和菲利克斯看成親人,我真是高興。」她低著頭,一面微笑一面說話,隨後捋上了衣袖,露出雪白的皓腕,另一隻手拿出一把小刀來,在靜脈上輕輕地一割。

    「你這是……」

    「沒關係的,這是主精靈的秘法,你的身體狀況很差,這個對你有好處。」依露麗揮了揮手,示意沒關係。只見那被小刀割開的傷口間散發著淡淡的瑩光,竟然不見流血。片刻後,無數淡淡的光點從依露麗身體各處彙集往,她手腕上的傷口,帶有瑩光的乳白色液體一滴滴地落入玉碗之中。

    「你……」雖然不懂得這到底是什麼法術,然而唐憶也能夠大概猜到,這種力量必定會對施術者本身造成一定的傷害。然而,還沒等唐憶問出話來,依露麗便笑著說了起來︰

    「文森特的力量很強大,但是太過霸道,如果送到你的身體裡,絕對只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巨大的破壞。眼前的這個術法,會消耗我很多的力量,但那都是通過一些方法從文森特身上借過來,相當於文森特通過我用他的力量來為你修補身體,對我並沒有多大的影響,而以文森特的力量來說,這一點根本就不算什麼,我們兩個想了好幾天才想出了這個辦法,你放心吧。」

    唐憶楞了半晌,隨後微微點了點頭,不再說話。過了一陣,那玉碗漸漸裝滿,依露麗用另一隻手在傷口上一劃,頓時傷口便復了原,隨後笑著將玉碗遞過來︰「喝下它。」

    「謝謝。」唐憶的眼眶有些溫熱,拿起玉碗,將其中的液體一口飲下,頓時一股清涼的感覺從喉間直透入五臟六腑,望著坐在一旁,手臂微微有些顫抖的依露麗,想要說些什麼,但終於沒有說出口,反倒是這位美麗親和的主精靈女子安撫地說了一句︰「文森特將你看成親人,你便是我的親人,你想說的我和文森特都知道。」

    唐憶點了點頭,忽然間,一旁的木門被人推開,走進來的,卻是那天拿劍指著他的主精靈艾爾威。

    「依露麗,我今天去……咦?」

    他看見坐在依露麗身旁的唐憶,陡然間怔住了,片刻後,目光移向桌上的玉碗,隨即目光變得危險起來︰「依露麗,你居然對他使用了……」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八章 靈魂

不關你的事,艾爾威,他是我的朋友。」依露麗站地打斷了他的說話。

    「但是這種……」艾爾威的話被他一口堵了回去,手指顫抖著指向唐憶,「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知不知道聚集生命精華的方法會令主精靈損失一半以上的力量,甚至還會危及生命……」

    「艾爾威!」依露麗一聲冷喝,左手驀地向前伸出,頓時,對面的主精靈男子也如同唐憶一樣的凌空飛離了地面,只不過唐憶飛行的姿態是從容,他卻彷彿被一團無形的水汽包裹在了空中,手腳無措地舞動幾下,整張臉被憋得通紅。

    空氣中隱隱一震,艾爾威的身體飛了出去,狼狽地坐在房屋角落的一張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

    「以後說話,記得要有禮貌。」

    「依露麗……我是為你好……」

    「你只需要做好你該做的事情,艾爾威。」依露麗臉上露出清麗的笑容,「我們只是工作上的關係,希望你不要有什麼誤解。」

    椅子上,艾爾威方才才平復下去的臉色,此刻因為這句話再次漲紅起來,望向唐憶的目光之中滿是憤怒。依露麗揮了揮手,柔聲道︰「雷撒督克先生,我們走吧。」唐憶心中一歎,起身跟上。

    「如果不是我!至少也不該是他!」臨出門時,那艾爾威大聲吼了出來︰「他算是什麼東西!他是巨神兵憑依的異端!只是憑著好看四處欺騙女人地小白臉!他現在已經有兩個女人了,與凱瑟琳夫人還有曖昧的關係!如果不是我……」

    「住口!」依露麗停在門邊。冷然打斷了他的說話,「連艾倫妮塔小姐都沒有說過他是異端,你憑什麼這樣認為!?他是小白臉?你恐怕已經忘記了前幾天人家的手下留情了!」

    房間裡的空氣幾乎凝固起來,兩名主精靈一動也不動,一時間,夾在中間的唐憶感到頗為尷尬,片刻後,依露麗才道︰「作為主精靈,你應當有主精靈的自知與風度。下次再讓我聽見你說出今天這樣的話來,我會認為你不再適合這次的調查任務,將你直接送回聖伊洛!有些事情,你自己想清楚!阿爾。我們走吧。」

    到了最後地一句話,依露麗的神情已經變得輕柔無比,唐憶點了點頭,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小屋。隨後出了小鎮範圍,依露麗的身影忽然停住︰「抱歉,阿爾,扶我回去找文森特。」

    唐憶心中一驚。連忙過去攙扶住她,依露麗搖頭一笑︰「放心吧,事情不大。有文森特在。我只是力量會有一些消耗。明天就不會有事,只不過是方才一招制住艾爾威。力量消耗殆盡了……只不過,艾爾威以後恐怕會給你造成一些麻煩,你要多當心了。」

    「嗯。」唐憶點了點頭,「有人如果要偷襲我,恐怕沒那麼簡單了。」

    依露麗莞爾一笑︰「聽文森特說過,你跟黑夜妖精的露西妮小姐學習過暗殺之術,想來是沒什麼問題地。把他的目光引向你,也是不得已的事情,相對於你來說,文森特身上的力量畢竟要更加敏感一些,族裡地人可以對巨神兵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絕對不會放過末日站天術,如果真有決裂的一天,我希望……我不會成為他的負擔。」

    她抬起頭來,白璧般的臉頰在黑夜中顯出一股決然,攙扶著她回到別墅附近,還未進門,便見到了站在不遠處牆腳下地文森特。

    「怎麼了?」

    將依露麗攙扶過去,文森特心疼地問道。依露麗的身材其實與唐憶差不多高,然而靠在文森特的懷裡,卻像只嬌小依人地白天鵝,微微一笑,隨後嘟慶N潰骸斑恚 皇攏 液美邸!br />
    唐憶將方纔地事情大概說了一遍,文森特恨恨地說道︰「干,又是那個叫艾爾威地傢伙,前幾天我見他盯著依露麗的眼神就不對,乾脆我今天就去把他……」

    「不行!」依露麗拍了一臉憤慨地文森特一下,「你跟我保證過的,不到應付不過的關頭,不會傷害我的族人,他雖然討厭,可總歸沒有犯下大錯!」

    「好吧好吧,那阿爾你看著辦就好了。」文森特說著,手伸入女子的腿彎,將依露麗橫抱起來,依露麗輕聲一叫,滿臉通紅地望了唐憶一眼,隨後道︰「當然,如果他做得太過分,阿爾你也沒必要留手,免得受傷,不過時候處理可得秘密點,只要沒有人看到,我就當他失蹤了向族裡報告,或者說他是無意間死在了寶藏開啟時的混亂裡,應該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她躺在文森特的懷裡,依舊這樣有條不紊地對唐憶說著話,唐憶卻是一笑,點了點頭︰「嗯,我明白的。」文森特向他遞了個曖昧的眼神,隨後,抱著依露麗飛想了別墅二樓的房間窗口,那是他的臥室。

    ********************************************************

    接下來的兩天裡,唐憶偶爾出門,觀看著盛大的挖掘場面,有時是跟菲利克斯,有時是跟文森特、依露麗,不過,在大庭廣眾之下,依露麗似乎都喜歡跟唐憶做做曖昧的姿態,由此以來,艾爾威的那兩道嫉恨的目光,就時常會在唐憶的後背上戳來戳去,令人很是不爽。

    如今的這片山脈之中,聚集了無數名聲顯赫的強者,每日裡根據他所推測的線索發動大批農夫、奴隸進行挖掘的、或是使用各種上古秘術進行召喚的,尋寶人的身影遍佈了這附近的幾個山頭,幹得熱火朝天。也有不少冒險者卻只是東一下西一下地到處觀看。

    沒有線索沒關係。沒有尋找的能力也沒關係,因為在這裡的所有人,恐怕都不會認為這寶藏誰挖出來就會是誰的,這樣的重寶出世,有能力的必定都會出手搶奪,到時候便必然有一場大型的混戰出現。山上的士兵目前或許還可以對一些勢力產生威懾力,那是因為誰也不想首先跟軍方開戰,然而一旦所有人都參與到了混戰當中,這支軍隊。也是絕對壓不下來的。

    於是,強者們都認為自己必定有可能打敗所有爭奪者,最後取得那寶物,一般地冒險者。也多半認為自己或許可以渾水摸魚,只要人品爆發,得到那寶物中的一件兩件之後,從此天下

    絲希望︰或許到時候你們這些人全都打死了,剩下我一個人撿到寶物呢。

    偶爾分析起這些人的心情。唐憶不由得有些好笑,這兩天裡,他變得有些無聊。事實上。在守望森林地時候。他便是習慣了這種無聊的。由於所有的事情露西妮都已經安排完畢,只要等時間一到。就會引發出來,他也就沒必要刻意去做些什麼,除了觀看挖掘盛況,他便長時間的坐在陽台之上,微風吹來時,心中回憶著小雪還清醒時地日子,一切回到守望森林,在那座他親手搭建後來卻被完全燒燬的小樓前,往往一座便是一個下午,小雪或是坐在他身旁,或是窩在他的懷裡,看秋日金黃的落葉,如同蝴蝶一般地翩然落下。

    當然,目前沒有小雪,依露麗每日過來一次,給他喝那種要消耗力量的瑩光汁液,並且首先說好對自己的力量損耗不大,菲利克斯是定不下來地人,眼見這樣多地強者聚集,便整日裡找人挑戰,勝利之後,便讓人從這裡滾蛋。克娜忙碌於讓身體飄浮起來地飛行器的製作,東竄一下,西跑一下,活力十足。凱瑟琳夫人卻是偶爾過來,與他喝上一杯茶,無言之中,唐憶卻隱隱感到她心中正為某個難題所困擾,總是欲言又止。

    通常是傍晚地時候,他也可以看見黑夜妖精那窈窕的身影出現在側上方別墅最高的塔樓頂上,黑裙的女子屈起一條腿,懷抱著巨大的死鐮,俯瞰著下方山谷中庸庸碌碌的眾人,冷漠得一如高傲而善於嘲諷的神祇。

    晚上的時候仍舊去到扣扣馬戲團表演,不過,那些曾經喜歡看他玩魔術的孩子,此時已經不敢再來接近他,想是那天晚上克裡斯的一聲「死靈法師」嚇壞了這群人,這樣的情況,唐憶也只能抱以苦笑。

    距離十九日還有兩天,十七日那天晚上,某些想像中有可能發生的事情終於出現,那是在小鎮中人群熙攘的街道上,唐憶正在看一個雜耍表現,忽然間,凌厲的鬥氣便從身側襲來。

    第一個念頭便是那艾爾威終於忍不住對自己動手,然而避過之後,才發現是一名完全陌生的武者,手持一把長刀,鬥氣吞吐間,對準了自己。而在身後,也有一位飽含殺意的劍士緩緩而來。

    目前的康達爾魚龍混雜,基本上每天都能看到決鬥的、打架的,一看這架勢,路人們連忙閃開,武者、魔法師們只當這是一場鬧劇,圍成了一個圈,指點談笑。

    「你這異端,準備受死吧!」

    前方那人話一出口,唐憶幾乎無奈的要趴下,怎麼一個兩個都說自己是異端,死靈魔法真的那麼令人深惡痛疾嗎?正要說話,卻聽得身後那人說道︰「阿爾。雷撒督克,被巨神兵憑依後的惡魔,今天,就由我們貝裡兄弟來結束掉你吧!」

    原來這次的理由不一樣。唐憶心中一震,身形如電閃開,一道淡淡的鬥氣劍痕便劃過了他方才站立的地方。隨即,猛烈的刀氣從前方橫斬而來。

    轟的一聲,死靈的陰氣向著四周擴展開去!

    原本依靠著亡禱骨迪最能控制住的只是一些幻術,真正利用幽魂攻擊,一個多月的修煉,效果還不大,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到了康達爾這片地方,幽魂的力量似乎得到了增幅,此時一經使出,小範圍內便彷彿成了一股難以驅散的濃霧,帶有腐蝕性的灰暗力場之中,那貝裡兄弟刀劍之上鬥氣驚人的強烈,然而,方才驅散一片灰色,另一片又緊跟而至。如此一來,這兩兄弟的攻擊在唐憶那變態的躲避速度之下,也就形成不了多大的威脅。

    這兩個人的力量,大概在第七級上下,又精通合擊之術,自己能做到現在這種情況,相當的不錯,然而能夠輕鬆躲避,那攻擊又該怎麼辦?

    自己的速度當然是足夠了,可是對方身上有鬥氣,就算自己用刀砍,恐怕也只能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然後自己就要被彈出去,那麼……

    唐憶並非只想要躲避而不想傷人的老好人,既然這兩個人咄咄逼人的每一招都想要置自己於死地,他便也開始想起了應對的方法,看準的一個空隙間,他陡然拿起旁邊小攤上的一根用於破開岩石的鐵刺,朝著那持刀武者的右眼猛刺了過去。

    驚人的速度也造成了驚人的衝擊力,剎那間,鬥氣光芒耀眼,那人慘叫了一聲,捂著眼楮向後方倒下,而唐憶,也被一股反震的力道迫飛了出去。

    這一瞬間,身形沒能來得及轉彎,眼見同伴被刺中了眼楮,那劍士破開幽魂的阻攔,緊緊地跟了上來,長劍之上鬥氣綻放,在半空中,朝著唐憶直斬而下!

    此時,唐憶才發現自己已經退出了灰霧的範圍,沒有了陰氣的阻撓,毀滅性的劍氣奪目斬來,避無可避時,唐憶右手朝著對方的破綻處奮力揮出。

    這純粹是下意識的一擊,就在右手擊出之後,眼前卻陡然化為了一片蒼茫的白色,彷彿是在一片漿糊中行走,什麼都看不到。唐憶感到自己的手上抓住了什麼,待到眼前景物再次恢復,周圍出現了一陣陣的驚駭與吸氣聲,而唐憶本人,也被嚇到了。

    那攻來的劍士此時已經衝出了數米之遠的距離,隨後整個身軀轟然倒地。而在唐憶的右手之上,卻彷彿有一個半透明的人形在不斷掙扎,影影綽綽,詭異驚人,那是靈魂!

    在這個世界,魔法力是一種精神力實體化的攻擊技巧,至於靈魂,自然也屬於精神的一種,只不過除了專職的死靈法師能夠看到靈魂的模樣,就只有部分死靈法師使用亞禁咒級別的亡靈魔法時,靈魂的形象才能確確實實地出現在普通人的面前。譬如說一千八百年前的聖子天一時代,亡禱骨迪的持有者,便在大裂谷的邊緣使用出了亞禁咒「最後的晚餐」,當時地獄之門開啟,千萬亡靈如同海潮一般飛上天空,壓制住暴走的亡靈怒龍奧哈巴姆,使得奧哈巴姆怒龍炮再次平靜下來,直至今日。

    然而在此時,於唐憶手中不斷掙扎的那只人類靈魂卻確確實實地出現在了所有人的眼中,隨後,只見唐憶的身體無可抑制的一震,那靈魂,便被噬魔體的力量直接吸入了體內!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8:42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九章 驚變,與提前的寶藏

然一片。亡靈魔法之所以被解禁,是由於其中的許多上也可以用在醫學之上,畢竟自古以來,這片大陸上都是魔法橫行,傳說中四千年前古魔法帝國,各個種族融 匯成一片,人們生活中的各個地方,都以魔法為基礎,然而自巨神兵引起的那場滅世大戰之後,各種魔法都走向了衰弱,其中的治療魔法,便只剩下了聖光一支。

    聖 光系的魔法,治療外傷效果很好,一般的刀傷劍傷,只要不是傷及要害,立刻便可以痊癒,而就算是內傷,使用威力大一些的聖光系治療術,也能使效果達至五臟六 腑。然而除了這些傷痛,類似一些設計了身體均衡,內分泌之類的小小病痛,聖光術都是效果有限,譬如說感冒、腹瀉,如果用上治療系的聖光,加強了患者本身的 免疫力與抵抗力後,的確有可能好轉,但如果是肺炎、心臟病之類的疾病,聖光卻是半點作用都沒有,目前來說,就算只是闌尾炎,患者都只能活活的痛死。

    據 說,在古魔法帝國,魔法力量已經可以以各個系統的衍生魔法治療疾病,然而大戰之後,這些魔法都已經陸續消失在漫長的時間之河中。後來衍生于民間更類似于巫 術的草藥學、魔藥學卻始終都未曾形成系統。於是在兩百年前,一位立志成為聖職治療師的少年在得到了亡靈法術的聖典《眾生之門》後,成為了四千年來第一位以 死靈術治療他人的醫者。這位奴隸出身地傳奇治療師一生之中受過無數的歧視與苦難。卻最終以他的能力向光神宮證明了,死靈術並非邪惡之法,其後,亡靈法術才 得以被正名,脫去了異端的頭銜(呵呵,想過要寫一本書叫做《亡靈醫者》,就是這個內容)。

    不過,縱然亡靈魔法已經不是光神宮所禁 止的異端,但由於被禁止的時間太長。兩百年來,這種法術都只被極少數人所掌握,而休息亡靈魔法,如果心志不夠堅定。很容易便會被怨氣所寢室,人的性格也變 得陰沉古怪,那位亡靈治療師想要將亡靈法師整理為一個完整的醫療系統的想法,終究未曾實現。因此,到得現在,大陸上大多數地人都還將亡靈法師視為邪惡的象 征。

    平素裡很難見到修習亡靈法術的人,但既然光神宮也解禁了。一般人也就不會表現出苦大仇深的模樣,見到了至多遠遠避開。但眼前 卻不同,使用這樣地手法將一個人的靈魂硬生生的從身體裡拽出來。然後吸收掉。若是亡靈法術真的發展到這種地步。那其他地魔法師、武者還能有活路嗎?

    一 時間人群中沸沸揚揚,有人震驚。有人恐懼,有人下意識地後退,也有人開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而站在原地,唐憶的心中,也是一片茫然。

    噬 魔體專門針對精神力量,若是旁人的靈體脫離,自己可以吸收或是驅散,是一早就知道的事情,然而,倒底是怎樣將這個靈魂從對方地身體里拉了出來的,他卻完全 沒有頭緒,總之,來到了康達爾之後,自己使用亡禱的力量,似乎在以一種很變態地速度增強。

    身旁不遠處傳來一聲慘痛地低吼,那一隻 眼睛被自己傷到地持刀武者一手捂著滿是鮮血的右眼,一手提著那長刀,沖著自己每走過來一步,竟然都能在地面壓下一個腳印。而聽著周圍地議論紛紛,望著那些 武者眼看便想出手的樣子,唐憶知道,自己成了眾矢之的。

    “異端、惡魔……你還我……”

    “還你母親——”

    那 右眼受傷的武者正要衝來,然而,話還沒有說完,便已經被另一個聲音所打斷,一條蒼白的刀氣經天而過,隨後,鬥氣炫舞開來,整個場地都是飛沙走石,待到那鬥 氣逐漸斂去,站在唐憶身邊的,是長著一副玩世不恭的娃娃臉的少年,頭髮蓬亂,手持雙刀,那剛剛想要衝出的男人,此時已經倒在不遠處的地下,身體幾乎被斬成 了成百上千塊,血腥得令人作嘔。

    “真是……有愛啊,這麼多人在旁邊看著幹嘛呢?想邀戰嗎?沒問題,手套扔過來,我們兄弟倆全都能 接住。”

    他拍了拍唐憶的肩膀,隨後笑得稍微誠懇了一點:“當然,如果你們覺得一個兩個不過癮,成堆上……我更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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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 上的事情,由於菲利克斯的及時趕到,就此不了了之,放眼此刻的康達爾,真正能夠被菲利克斯視為對手的,除了文森特,以及始終內斂著鋒芒讓人看不透的凱薩琳 夫人以及“光神宮的猛虎”克林頓,其餘人就基本上都差了一個層次,當然或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但總之,到了這個層次,強者間的戰鬥,並不是說打就可以打起 來的。

    圍觀的那些人攝於菲利克斯的淫威,片刻之後,自然也就灰溜溜地散了,一路返回半山腰上的別墅,唐憶心中都在思考著亡禱為何 會出現這樣的變化。傳聞之中,一千八百年前的魔族大祭司,便曾經是亡禱骨迪的持有者,後來也隨著聖子天一隱身而去,難道說,這位後世人完全不知其身份的大 祭司便是埋骨於此?或者說,有什麼東西埋藏在天一的寶藏裡?

    與菲利克斯閒聊了幾句,他回到房間裡,從陽臺上望去那座塔樓,希望露 西妮會來解開自己的疑惑,然而夜風清冷,露西妮卻始終不曾出現。

    殺了個人,而對方本就想殺自己,目前來說,這樣的事情已經不能使 唐憶地心境有所動搖。然而將對方的靈魂舀出來吸收掉,這種“吃”了個人的感覺就委實有些糟糕。心煩意亂地坐了一陣,走廊裡砰砰砰的傳來克娜急促的腳步聲, 隨後,女孩撞開門,呼吸急促地跑到唐憶身邊。

    “不、不、不……不好啦,阿爾……不好啦……”

    “什麼事 呢,跑得這麼快?”唐憶舀了一杯水給克娜,卻被她一手推開。這女孩幾天以來都在弄那個什麼飛行的魔法機器。昨天聽她無意中說起上一批開採出來的魔法晶石已 經運走,眼下康達爾的晶石空虛,需坑停了工,又已經被戒嚴起來。女孩還計畫著今天晚上去偷偷需坑,自己找一些需要的晶石:“不會吧,難道你偷溜進需坑被抓 到了,這個你幹嘛來找我。凱薩琳夫人要罰你,也只能怪你自己太皮。”

    “不、不是地,這件事情,我還沒有告訴媽媽。就先來告訴你 了……”女孩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平復了心情,隨後。向唐憶說起她今天看到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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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 夜。唐憶敲開了凱薩琳夫人書房的門。

    按照以前地經驗。這個時候,凱薩琳夫人應該還沒有睡覺。果然,片刻之後,身上仍舊穿著整齊長 裙的夫人打開了門,向唐憶點了點頭,隨後去到一旁的小酒櫃上,為他端來一杯咖啡。

    “呃,謝謝……”

    “這 麼晚過來,有什麼事嗎?”

    自從伊夫利特家的叛變開始,兩人之間,就再未有談論過任何關於凱薩琳工作上地事情,然而,之前便是因為 凱薩琳夫人需要幫忙,唐憶才加入的中樞部,兩人的關係才因此靠得更近,然而當中樞部將唐憶排斥在外之後,兩人的關係,似乎總是有了一層淡淡地隔膜在其中, 便連沒有任何利益聯繫時的那種自然感,也是再也找不到了。

    “呃,我來,是因為聽克娜說了一件事情,老實說,如果發生了,事情會變 得相當糟糕。克娜今天溜進了康達爾需坑,她在那裡面……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法陣,後來她經過仔細地檢查,發現恐怕整個需坑都被動過了手腳,只要有人一發動, 整條需脈,會被全部引爆開來,到時候,不光是這周圍地幾條山脈會被夷平,波及地範圍無可估量。這裡的所有人……大概都會死去……”

    “嗯, 有這樣地事?”蒙著面紗,凱薩琳的語音淡淡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唐憶點了點頭,繼續說下去。

    “當然這是克娜的說法,但是為了保 證萬全,我想凱薩琳你還是要趕快派人進去調查。如果是真的,事情就麻煩了。現在這個時候會做出這種事的一定是艾德里安那幫人,這條需脈這麼大,如果要將它 一次性的全部引爆,絕對是很大的工程,需要……”

    說到這裡,唐憶陡然定住了,過了好久,他才抬起頭來,聲音有些嘶啞:“……凱瑟 琳。”

    “嗯。”

    “……是你?”

    唐憶以質問的眼神望過去,但在那面紗後方,凱瑟 琳的目光始終平淡如水,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聲歎息,攪亂了房間裡凝固住的空氣:“阿爾,請你保密……”

    “為什麼?”

    “我 們必須這樣做,接天之塔的秘密絕對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一旦流傳開去,就算我們打敗了艾德里安,後世也必定會出現更多更多的瘋子來。阿爾,你應該可以理 解……”

    “我不能理解……為了一個未來的可能性而殺人嗎?下面這麼多的人,他們並不都是為了寶藏而來,為了寶藏而來的我可以認為 他們死就死了,可其他人呢?他們有想要見證一場盛世的遊吟詩人,有為了生活而每天奔波的小販,有被雇來的農夫和被逼著來的奴隸,這些人……他們還有孩子! 那些孩子每天不是在玩耍,他們每天提著小籃子在各處辛苦地叫賣麵包和水,晚上他們賣花、賣零食,為了那少得可憐的一兩個銅幣,一個賣花的小女孩跟我說,她 在攢錢。全家只要攢夠了兩個金幣,他們就可以給自己贖身,不再是奴隸了!這些孩子犯了什麼錯!?”唐憶忍不住地叫了起來:“你能調動軍隊的,早就不想讓他 們進來,為什麼不讓軍隊把他們全都趕走!”

    那邊,凱薩琳依舊是淡然說道:“那麼軍隊中看到地人也得死。而且這些人在地方都很有勢 力,如果強行驅趕,宣佈寶藏只屬於國家,會引起民憤。阿特羅卡現在的狀況。經受不起這樣的動亂,光神宮現在一直在看著帝國境內應付不過去的地方,一旦發生 了,他們就會趁勢進駐。那麼帝國的主權就會被逐漸侵蝕……但是寶藏不同,聖子天一的寶藏開啟時引起了整條需脈的大爆炸,然後死了幾萬人,這就只是一個意外 的慘劇……”

    “那又怎麼樣呢?你就能保證所有人都被炸死?只要是八級到九級的強者。在這樣地爆炸中仍然會有脫身的能力,到時候這 個秘密同樣守不住……”

    “但是會將範圍壓縮到最小。”凱薩琳道,“或許只是幾個大勢力頂端的秘密,就算是皇室。也會將這個秘密妥 善收好,無論是怎樣的皇帝,恐怕都不敢輕易動它。這樣一來。接天之塔再次出現地可能性。就被壓縮到了最小,而若是讓這些人活著……接天之塔。就會變得人盡 皆知。”

    “所以……這就是最好的辦法?”唐憶怔了半晌,“凱薩琳,這是……幾萬的無辜者……”

    凱薩琳坐 在那兒,一動也不動:“阿爾,你明天早上離開吧……”

    “我不會走的。”唐憶站起來,神情有些恍惚,“我曾經以為自己是一個很冷地 人,看見世界上所有人死在我的面前也不會難過,我也以為我自己很適合政治,當我在中樞部策劃那些經濟計畫,順便讓一家家富商破產,甚至提出對某些人進行斬 首行動的時候,我只是覺得高興,今天晚上我親手殺死了一個人,弄瞎了一個人的眼睛,我也覺得他們活該,我好厲害……可我現在才知道自己真是太幼稚了,我以 前對付地,全都是被認為死有餘辜的惡人,然而讓我看著那些無辜的人就要全都死在這裡……那些孩子,凱薩琳你知道嗎?伊芙留下來地那些孩子也是一樣地,看到 他們,我覺得好像看到了伊芙……”

    “這便是……政治地無奈了,阿爾……”

    “沒什麼無奈的!讓軍隊將所有 人趕走!光神宮進駐就進駐了,自主權……說白了不就是上位者地權力,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凱薩琳沉默了許久,終於還是緩緩地說 道:“也已經來不及了,阿爾……”

    兩萬的軍隊,對上康達爾山中這些包括了各種冒險者、雇傭兵的隊伍,的確已經沒有取勝的把握,唐 憶站在那兒,終於轉身拉開了房門,隨後,卻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凱薩琳……我以前,聽你說克娜的故事,說你想要從政的初衷,說你 的理想抱負,我覺得很感動,我覺得……你很偉大,很善良,可是現在,你真的還是為了克娜而殺掉這麼多的人嗎?是為了你曾經的理想嗎?你……你應該會覺得我 現在的行為很幼稚,你是身不由己,我完全沒有為你想過,可是無論如何,後天晚上我希望你沒有引爆這場慘劇。我不會將你的計畫說出去的,但是,我會站到爆炸 的最中心去……”

    說完這句話,舉步想要離開,卻聽得房內碰的響了一聲,一直表情淡然的凱薩琳在此時拍響了桌子,站了起來,語氣變 得冰冷、卻激烈:“阿爾,你是在用你自己威脅我嗎,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因為你我就會改變自己的決定!?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

    她 的身軀微微的顫抖,曼妙的胸線劇烈地起伏著,唐憶背對

    片刻之後,他終於頭也不回地走了過去:“對不起。

    門 輕輕的關上了。望著那門,凱薩琳長久的站立著,身體的顫抖許久後方才停下來,目光卻變得一片惘然,其後整個房間又是一陣漫長時間的靜止,某一刻,她終於坐 了下來,手中下意識地舀起一份羊皮卷軸,如同以往的每個晚上一樣,忍住頭痛。機械般地工作起來。

    身前的書桌上,掌印宛然,深深地 嵌進了桌面裡。

    **************************************************************

    那 天上午,唐憶一直是在發呆走神走度過的。

    坐在陽臺之上,他希望能夠看到露西妮的身影,讓她來告訴自己倒底怎樣的想法是對的,然而 露西妮始終也未曾出現,或許她也是認為自己太幼稚吧,想也知道。畢竟以露西妮的性格,自己也明白。

    上午的時候小愛等人卻來辭行, 說扣扣馬戲團接了一筆生意,要出去兩三天才回來。唐憶也沒提起太大的精力。走吧走吧,能夠在這個時候走掉,真地是一種天大的幸運了,走了就別回來……

    他 想過要將所有的內幕公佈出來。但自己終究還是不可能做到。臨近傍晚的時候,他才做了一個決定,飄浮著下山,不一會兒。菲利克斯跟了上來。

    “知 道所有地事情了?凱薩琳不肯告訴你,我認為的確是正確的。”菲利克斯在一旁笑道。

    “你……早就知道了?”唐憶望了他一眼,旋即恍 然。“所以你這幾天才四處挑戰。讓人離開?”

    “我沒那麼好。純粹是手癢,又有一個好理由而已。”菲利克斯笑了笑。“能活下幾個有 正義感的傻瓜總是好些把,將來真正對抗接天之塔地時候,多一個人,總要多一份力量。你想要救人,可就得趕快了,明天晚上只是估計的時間,大姐說過了,這些 天這麼多人在山裡亂用魔法,沒准就有可能產生一兩天的誤差。”

    唐憶點了點頭:“是嗎……我想救幾個孩子,我恐怕也只能救下他們 了。”

    兩人走了片刻,菲利克斯忽然說道:“這不是幼稚,阿爾,遇上這樣的事情,任何人心中都會不忍地,包括我,當然或許大姐和文 森特那個變態除外。”

    “嗯?”

    “我想說……我也是伊夫利特的家的人,可是自從那次叛亂之後,凱薩琳依舊 讓我幫忙,卻將你排除在外,並不是因為不相信你。”

    他頓了一頓,隨後望著唐憶說道:“她在乎你,阿爾。”

    唐 憶微微地皺了皺眉,片刻後方才說道:“我也知道她地為難,她很無奈。可是我想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地,艾德里安他雖然瘋狂,他可以傷害任何人,但至少他擁有 一個崇高的目標,不管他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他地眼中看到的是一個完美的未來,可我們在幹什麼呢?凱薩琳在幹什麼呢?她……”

    “她 姓阿特羅卡。”菲利克斯淡然說道。

    夕陽染紅了康達爾一側的山麓,還沒有到吃飯的時間,此時的山嶺之間,農夫、奴隸們依舊在拼命地 進行挖掘,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坑洞將山間點綴得滿目瘡痍。由唐憶帶路,兩人一路走向另一側山腳的小型施工地點,農夫們在土坑內進行著挖掘,幾個孩子也在下面 幫著手,如果乾得不錯,他們每天也能舀大人三分之一的工錢。

    眼見著唐憶從土坑上飄過,坑裡的兩個孩子微微怔了一怔,旋即又開始做 起事來,而在土坑旁一個臨時搭建的小木屋內,幾個人也已經連忙抄起了兵器,迎了出來。這幾天來菲利克斯到處趕人,惡名在外,至於唐憶,昨天晚上的那股噬魂 力量,今天一早,也便在這山谷中傳播開來。

    “請問,兩位先生有什麼事嗎?”

    這是一個力量並不強的小型冒 險隊伍,當中那個看來是領隊的人走了出來。唐憶卻不答話,身體周圍,灰黑的氣息漩渦般的升騰而出,菲利克斯則是直接抽出一把長刀:“沒什麼事,我們是來趕 人的,你們,包括下面挖抗的那些人,立刻給我離開康達爾,不要再回來。”

    菲利克斯這幾天驅趕的基本上都是勢力和實力都比較強悍的 人,他的實力,大家早有見證,如果打起來,這個小隊的力量就算乘以十,恐怕也不是對手,那領隊心中苦澀,正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一個身似莽牛的大漢 已經從旁邊的一處地方走了過來。

    “幹,十字審判者又怎麼樣,你們就可以這麼囂張嗎,我就是不怕……”

    那 人顯然是旁邊一個小型傭兵團的成員,然而此時話還沒說完,只見一道淡淡的蒼白刀氣揮舞而出,那人的身體被斜斬而斷,驚人的鮮血狂噴而出,而在他的後方五六 米處,一顆巨大的岩石轟然倒下,斷口光滑如鏡。

    唐憶右手一伸,頃刻間,黑氣狂湧而出,將那大漢斷成兩截的屍身包裹起來,片刻後, 蝕成一具猙獰的白骨。

    “還有你們那邊的,也給我走!”

    一支冒險隊伍,一支傭兵團,此時只在兩人的威懾 下,便已經不知所措。至於那些被雇來的苦力,此刻早被嚇得面無人色。兩人面前的這名領隊正要答應,又一個討厭的聲音從後方傳了過來。

    “你 們兩個……想要鬧事嗎?”

    一回頭,只見來的那個人一身白袍,赫然是連日來一直看唐憶不爽的主精靈艾爾威。主精靈的使者在平民中地 位崇高,眼見他的到來,眾人似乎是松了口氣,然而下一刻,卻見菲利克斯刀氣揮出,轟的一聲斬在艾爾威腳步的前方,令得他跨出的一步硬生生的制住,情況好不 狼狽。

    “我數到三,如果你仍然出現在我面前,我保證你看不到今天的太陽落山。”

    耳聽得菲利克斯的說話, 周圍的人都被嚇了一跳,揚言要殺掉主精靈的使者,這是什麼概念。艾爾威則是臉上漲得通紅,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這個名叫菲利克斯的傢伙明顯是個狂 人,自己若是不退,他說了要殺人,便絕對會出手,但若是退了,自己身為主精靈的顏面又該怎麼算?

    “一。”

    菲 利克斯開始計數了,艾爾威心中有些動搖。

    隨後,整片大地都開始動搖起來。

    如同以前魔法潮汐時的景象一 般,魔法的光點一絲絲的從地底滲透而出,它們在康達爾的群山間拖曳出一條條瑰麗的彩色光帶,在夕陽的照射下,映上天空……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十章 開啟

傾,林鳥驚飛,距離康達爾數十裡外的樹林間,露西牧死鐮,回望向康達爾的方向,輕輕歎了口氣。眉頭輕蹙的神情令她看來嬌弱纖美,猶如落入人間的秀美仙子, 恐怕任何男子都會忍不住想要將她摟入懷中細心呵護,以免讓受到這污穢人世的半點傷害。不過,就在這仙子的身邊,夕陽斑駁的樹林間卻佈滿了鮮血與殘肢碎肉, 這些人,曾經都是擁有絕強力量的戰士,放在人類世界,任何一個都能闖出莫大的聲名,然而在不久前,卻被她一路從康達爾追殺至此,如今逃離的,不足三分之 一。

    傷腦筋啊,康達爾的事情提前了,哎,自己只是個行刑者而已,根據長老們的決定做行動就夠了,怎麼會弄到現在跟保姆一樣的處境 呢……

    才向康達爾的方向走出幾步,死鐮在她的手中瘋狂的舞動起來,刹那間,無數的紫黑色刀氣向著四面八方裂空斬出,從上方看來, 一朵瑰麗而冷冽的紫黑色花朵在樹林之中瞬間綻放開來,花瓣波及的某一處,一點璀璨的鸀色也轟然爆發,將那刀氣一阻之後,鸀色的殘影拖曳出長長的光帶,迅速 遠離那恐怖刀氣的範圍,渀佛花朵上青鸀的枝莖。

    “荒界之錘……你跑得了嗎!”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在樹林 之中急速追逃。但令人心驚的是,向來以速度與敏捷見長的露西妮,此時也只能緊緊地綴在對方地身後。距離拉近的速度……很慢。

    在醒 來後的世界,還是第一次遇見速度上能與自己相提並論的人,露西妮的嘴角逸出一絲冷漠的笑意,正要再度加速,一股烈烈黃沙般的嚴酷幻境撲面而來。死鐮一揮, 便要將這阻礙直接破開,但在下一刻,她卻忽然停在了半空中,任由那幻境撲來。隨後消失。

    原來如此,半獸人中……也有矛盾嗎?這次 就放過你……

    心念一轉,她沖著前方冷冷一笑,轉身離去。在不遠處翠鸀山腳下的一塊巨石後方。充滿活力的長腿少女可愛而小心地露出 頭來,隨後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好可怕、好可怕,那位漂亮姐姐好厲害哦,還好走掉了。敏特爾叔叔,謝謝你啦。”

    “族長不用謝 我,是她自己決定不再追趕地。若非她看出了我們與艾德里安那邊也有矛盾,行刑者做事絕不拖泥帶水。恐怕今天我們的力量就要折損大半。”

    “嗯 嗯……”少女點著頭,“以後千萬要小心啦,做事的時候離這個漂亮姐姐要遠一點。看到她我們就遠遠避開。不過如果有機會……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將她除掉 啊……”

    她頓了一頓:“那麼。我們現在也去看看接天之塔地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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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 刻的康達爾,從天空上方俯瞰而來。正籠罩在一個巨大無比的魔法陣之中,一條條的光帶從地底蔓延而上,三角、四邊、五星、六芒、圓環,各種圖案地神奇分佈之 中,上古的咒文在空氣中散發著難以形容的力量。這法陣沖出地表,籠罩山脈,並且還在不斷地向四周的山麓間延伸而去,一些畢生追求魔法知識地法師,幾乎當場 便已經跪下,當然,更多的人是盡著全力沖上制高點,企圖窺見這神奇陣法的全貌。

    “出土了、寶藏出土了……”

    “中 心點在哪裡……”

    “天哪,別擋道!”

    人群之中,有混亂地,許多原本就做好準備要在寶物出土時進行搶奪地 武者,此時便已經舀起了武器,朝著這法陣地中心點蜂擁而去,那是一個傭兵團所挖掘出來的大坑,此時,傭兵團地成員們正在坑外擺出強大的陣容,希望可以防止 有人進來搶奪,待到他們老大在坑下找到寶物,便可以結陣殺出,不過,陣勢還未結好,旁邊的一個傭兵團便蜂擁而來,一場火拼,當場展開。

    法 陣中心,片刻之間便已經陷入血腥的殺戮之中,四周的武者、法師陸續湧來,那些分佈各處的農夫、奴隸們雖是看得心驚,卻也忍不住慢慢前靠。唐憶望著那些畏畏 縮縮地經過了自己身邊,隨著大人們前行的孩子,心中頹然一歎。

    一切都已經晚了,自己終究救不了他們……

    此 時數百名魔法師飛翔於這片谷地上空,唐憶也緩緩升上,望著那中央的殺戮情景,隨後又望向那半山腰的別墅、需洞,心中留著最後的一絲希望,那將要毀滅一切的 需脈爆破,千萬別發生啊……

    另一方面,別墅之中,也因為這番變數而忙碌起來,不過,由於露西妮事先便已經說過,法陣的啟動有可能 出現時間誤差,藏在暗處的中樞部成員也一早就做好了一切的計畫,一時間,法師們在庭院裡結出防禦型的魔法陣,一部分人去了需坑之中。凱薩琳走上最高處的塔 樓,瞭望著下面的這片谷地中的混亂情景。唐憶無法看見她,她卻能夠在這裡清晰地望見懸浮半空的唐憶。

    “開始了……”毫無徵兆地, 文森特的身影出現在她的旁邊,別墅下方,一群白衣的主精靈也匆匆忙忙地走了出來,依露麗走在最後,趁著沒人看見,回頭一笑,沖著這邊揮了揮手。

    “如 果露西妮小姐估計得不錯,你想要的月之石,會在接天之塔的幻影出現之後隨著其餘寶物一同出現,到時候需脈同時引爆,能量的亂流之中,你會是力量最強的人, 也更容易成為大家群起而攻的目標,雖然有菲利克斯地配合。但你也要小心。”

    “嗯。”文森特點了點頭,“需要我看顧好阿爾嗎?”

    “不, 到時候你要全力以赴,就不必為這件事分心了,露西妮小姐已經決心要鍛煉他,就不會為了他的安全而出手。不過阿爾本身是噬魔體,到時候需脈引爆,他的危險反 而不大。”她頓了一頓,“如果真的會有危險……我會有安排。”

    “那就行了。”文森特笑了笑。“其實阿爾他一定能理解你,但能理解 不代表能接受。他更害怕的,或許是這件事以後會給你帶來的陰

    “反正幾天之後也就不會再見面了,說這些幹嘛呢。”

    “你 太悲觀。”文森特指出。“他很在意你,你也在很在意他,就算他現在離開了,你們日後也一定會相見的。難道說你心中怨他……好,我不說了。”

    眼 見凱薩琳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想要殺人的樣子,文森特連忙閉嘴。凱薩琳回過頭去一笑:“發現。人離得太近的時候,突然間也會變得見外,這時沒有挽留地理由。 就會越走越遠了……”她深吸了一口氣。“不過就算我再在乎他。也比不上我在意阿特羅卡這個國家……”

    “或許反過來呢?”

    聽 了這句話,凱薩琳目光微冷。望向文森特時,卻見對方已經帶上了黃金色的面具,所有的表情,都隱藏在了面具之後。

    “好吧,其實我早 就說過殺光所有人不是個好辦法,趕跑他們會很麻煩,但到得後來總會解決……當然我是不在乎啦,只要你說一聲,下去殺光所有人都行。不過阿爾的事情還得你自 己權衡,我和他約好了遊歷天下,總有一天,我們也會回來見你。”

    兩人在塔樓上說話地時間裡,法陣中心已經血流成河。殺者、被殺 者,一些距離戰圈太近的人也往往被歇斯底里的人們波及進去,使得這場打鬥的影響如同漩渦一般地擴展開去,一些進入了大坑中的人們開始瘋狂地尋找起有可能出 現的寶藏,同時與其他進入了坑裡的人們進行廝殺,鬥氣與魔法交織亂舞,轟散了土壤,夷平了巨石,土坑在變得更深地同時,鮮血也已經將一切染紅。

    眼 見著前方的亂局,後方的人也都有了退卻地意思,大家不是傻子,無論如何,一旦被拉入這場戰鬥之中,恐怕誰也無法活到最後。然而就算退後,想要離開地,卻是 一個也沒有。

    不多時,大地輕微地震動開始變得劇烈了一些,由蝶宮地脈中噴薄而出的魔法能量開始轉濃,隨後,法陣地中心點,開始塌 陷!

    首先是大坑之中的人們,無一例外地被耀眼的魔法光芒吞噬了下去,隨後,邊緣的土地開始龜裂,大片大片的魔法光芒從底層中閃耀 而出,打鬥和旁觀的人們都驚得呆了。有的兩人還在打鬥之中便被光芒分割開來,隨後,靠近大坑一邊的土層轟的塌了下去,一部分力量夠強,能夠隨機應變的人們 閃身飛出,逃過了被吞噬的厄運,也有的人逃不過能量的亂流,就那樣掉落光芒之中,被蝶宮地脈中高濃度的魔法力量碾為粉碎。

    所有人 都開始逃離!

    從塔樓的方向看去,法陣中央渀佛出現了一口吞吐能量的泉眼,耀眼的光芒之中,那力量旋轉著不斷擴大,待到泉眼擴大到 法陣第一層圓環劃定的地方,大地的震動終於停止了。太陽在西面的山脈中隱沒了一般,咆哮而出的魔法能量也在逐漸變得純淨、透明,泉眼的模樣便如同一個火山 口,各種絢麗奪目的魔法光芒從這裡飛上天空,能量流中,許許多多散發著光芒猶如蝴蝶一般的美麗精靈在釋放出力量的過程中不斷消散,那瑰麗的魔法光柱像是一 個巨型漏斗,直沖天際,吞吐著驚人的能量。

    泉眼之下,是猶如汪洋大海一般的魔力源泉,它們是能量高度壓縮後形成的液體,只是揮發 而出的,便能夠形成天空之中這樣的奇觀,而更多的,仍舊是沿著底層的空隙,千百年來流向那未知的方向。

    這就是黑暗蝶宮的力量!

    幾 乎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這一幕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由於魔法力量的強大干擾,許多的魔法師此時都已經失去了飛行的能力,不過身為噬 魔體的唐憶,此時卻感到越來越多的魔法力量可以為自己所控制,特別是當時間過去,與亡禱骨笛所呼應的某種氣息也變得愈發強烈起來,魔法力量一絲絲地滲入身 體,那種感覺,就渀佛與天地都結合在了一起。

    果然,深藍一族所創造的東西,都是可以呼應起來的,巨神兵的改造帶來可以操控魔力的 噬魔體,以及更好的身體素質,噬魔體正好可以統禦蝶宮的魔力,而身體素質增強之後,可以修煉力量上無敵的末日戰天術,到時候,就渀佛將魔法跟武技都修煉到 了極致,冥界法則找出天地之間運行的規律,以自然破敵,真實之眼則是主動地發現一切的破綻,與冥界法則呼應,達到完美。這之後,還會有些什麼神奇的東西 呢?假如這一切終究歸結於一個人的身上,他豈不是相當於……神?

    數萬人在這令所有生物都為之屏息的奇景中站了許久,日光漸漸隱沒 於西方的山麓之下,從地底沖上天空的無數蝶狀精靈們將這片空間點綴成寶藍色的夢幻奇景,令所有人驚奇的是,很少一部分蝴蝶般的精靈,竟然會在半途中脫離那 片漏斗的邊緣,飛往遠處半空中的一位少年魔法師的身邊,這些類生物的光團圍繞在那少年的身體周圍,儼如圍繞著它們的君王,不過,在旋轉片刻之後,這些精靈 們便消散開去,隨後,又有新的光點飛行過來。

    這個魔法師,應該很強,也絕對是個天才,這是大多數旁觀者的想法,因為在別的魔法師 都被壓制的時候,他竟然能引導著魔力過來,加強自己的力量,這絕對是一種另闢蹊徑的聚集魔力的方法。

    就在眾人的猜疑和評估之中, 一粒粒金黃色的光點,開始有規律地出現在那魔力泉眼的上方,它們按照一千八百年前便以預定好的軌跡,於魔法洪流中,逐漸形成一副莊嚴巍峨的立體建築圖畫。

    與 此同時,泉眼下方的魔法力量受到干擾,奇異的脈動通過地脈,向著數千裡外群山中的一處地方,發起衝擊。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9:48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十一章 群魔亂舞

方,風媚原野。

    夜剛剛降臨,此時,在這個被世人認為禁忌之地的原野北邊,各種植物的枝葉在夜風的吹拂下靜靜地舒展開來,各種帶 著瑩光的花朵分佈在一望無際的草海之上,一隻只小小的發光飛蟲起伏在花草的波浪之中,一切美麗安靜得猶如仙境。

    風媚原野的這片土 地,據說存在著黑暗蝶宮能量的一個吞吐口,大量的能量在這裡進行吞吐、呼吸,因此使得樹木更加高大,動物更加強壯,物種也愈發稀奇,遠古以來,各種失去了 聚居地的猛獸來到這片土地居住生活,太古獸奔之後,許多生活在大陸各處險惡之地的猛獸更是一股腦地湧了進來,因此,縱然是現在,大陸上也沒有多少勇者,有 能力挑戰這片禁忌之地。

    不過,也因為沒有人類的踐踏,風媚草原保留了無數外界人類無法想像的夢幻奇景,一些類似于巴克那羅夏那種 層次的武者探索過之後,便會帶出好些令人嚮往的傳說,譬如說伊芙曾經念念不忘的鑲金玫瑰海、黃金海岸,在譬如說這一望無際的夢境草。星夜之下,這螢光的草 毯隨風起伏,一片片稀薄的霧氣游離在草海之上,任誰看了,都回感到寧靜安詳與心曠神怡。

    陡然間,霧氣被沖散,沉悶而巨大的響動, 打破了草原上的這片寧靜。

    轟的一聲,一隻小山一般大小的魔獸沖入了草海,巨大地身軀推起無數的螢光。這巨獸的身體如同一隻無比巨 大的甲蟲。背後卻長滿了猶如長鞭般的千萬觸手,它便是當初在帝都肆虐,甚至劍聖巴克那羅夏身死都未能幹掉的異世界生物,母蟲。此刻卻狼狽地摔入了這片草海 之中,翻滾兩下,方才再次站穩了身體,觸手在空中舞出一片呼嘯的幻影。

    不過,縱然風媚原野裡已經居住了無數的猛獸,以這只母蟲的 實力。也應該是可以在這裡橫行無忌才是,那麼,它倒底面臨了怎樣地敵人呢?

    隨著“轟……轟……”的腳步聲傳來,草毯之上。另一尊 巨大的身軀在黑暗中露出了它的輪廓,這只魔獸擁有著四肢,以雙腳走路,四肢和頭顱灰白。身體則呈黑色,兩隻大眼睛旁都圍了一圈黑色地毛髮,假如有學識淵博 的冒險者到此,必定可以知道。他們看見了千年來都只存在於傳說中最強人形魔獸——左加!

    它曾經跟隨過千年前的英雄巴戮達斯,後來 巴戮達斯被天騎士蘭斯洛所殺,它又跟隨了天騎士。天騎士被十三使徒殺掉之後。左加獸便再次易主。跟隨著十三使徒,然而無論英雄梟雄。終究都有死去的時候, 左加獸卻在不斷強大之後活了下來。最強地魔獸,也是最沒有忠誠心的魔獸,這便是人們對它的稱呼。

    如今,這只左加獸的身上也有著不 少地傷痕存在,與那只母蟲作戰,很顯然是兩敗俱傷之局。兩隻巨獸對峙著,緩緩靠近,母蟲揮舞著觸手,而左加獸卻擺出了一個很驚人的礀勢,假如有人看到這一 幕,必定會震驚無比,那是一千年前十三使徒所創出的妖異格鬥技巧——哈米斯聖拳!

    魔獸,竟然也能夠使用戰技。

    轟 然巨響之中,兩隻巨獸再次衝撞在一起!

    炫目地鞭舞,無雙地拳腳,打鬥之下,無數夢境草帶著星星點點地光芒環繞在兩隻巨獸周圍,暴 力而華美的場面。而在大地地震動之中,遠處,一隻觀戰的隊伍始終與它們保持著距離,這是一大片猶如小黏糕一般的可愛魔獸群,它們通體都是白色,數萬的這種 小型魔獸在地上前呼後擁地跳動著,口中千篇一律地喊著“肯西、肯西……”它們便是左加獸進化之前的形態,小白獸。

    而在這片小白獸 的前方,作為領隊的,卻是一隻體型巨大的銀色多足生物,大陸之上幾乎從未出現過的變種銀色歐姆羅。

    歐姆羅的背上,血紅色的鱗片在 月光下折射出魅惑的光亮,兩張黑色的副翼靜靜地收起,屈腿坐在這裡的,是一隻完美體的女性血魘惡魔,頭上兩隻彎彎的羊角,鱗片遮蓋了她臉部周圍小半的容 貌,中央的大半,還保持著與人一致的外形,假如我們的讀者有著不錯的記性,必定也會認出,她便是那位名叫伊芙,在悲慘的命運中不斷努力抗爭,最終卻仍舊成 為了惡魔的可憐女孩。

    不過,縱然成為了惡魔,此刻的少女身邊卻沒有半絲的凶戾氣息,靜靜地屈腿坐著,原來就算是惡魔,也可以使一 切變得安詳。

    兩隻巨獸的戰鬥仍然在進行,終於,左加獸抓住機會,猛地拽起一大把揮來的觸手,隨後,將那母蟲如同風車一般的掄起 來,隨後,母蟲的身體被拋向更遠的草原上,不過,左加獸的身上也遍佈著傷痕,並不好過。

    母蟲摔落在地,終於站穩,這一次,它終於 感到了害怕,眼見左加獸還要衝過來,連忙一轉身,轟隆隆的腳步聲中,消失在一片黑暗之間。

    左加獸站在原地,而在那銀色歐姆羅的帶 領下,大片大片的小白獸口中叫著“肯西

    ……”湧了過來,圍著那左加獸如潮歡呼。片刻後,身子,舉起了比它手掌大不了多少的銀色歐 姆羅放到肩上,隨後,再次眺望那片夜幕中的遠方。

    “小左,那邊……今天很不尋常呢……”

    那一片地方,已 經算是風媚草原的邊界,這一次如果不是為了驅逐那只突出起來的巨獸,恐怕她們也不會到這樣的邊界上來。此時目光所及的荒山之中,隱隱發出不尋常的魔法光 芒,時強時弱,這通常是地脈運作不穩定時才會有的現象。在風媚原野地中央地帶這種現象並不出奇。然而在邊界,卻很少看到。

    “別好 奇了,那不是屬於我們的世界,小左。”在左加獸的耳邊說著話,伊芙的臉上露出落寞的一笑,“我們回去吧。”

    左加獸扭過頭來望了這 小生物一眼,隨後轉過了身體,大步踏向風媚草原中央那片深邃的黑暗,小小的有如黏糕一般的魔獸們在腳下前呼後擁的奔跑。叫著“肯西、肯西……”片刻後,這 支隊伍終於隱沒於濃霧中,消失不見。

    我們地視角轉過她們的方向,去往她們方才觀看的那片山林。這同樣是一片千百年來未曾遭到砍伐 和破壞的山嶺。不過,在群山之中地某個小山谷中,此時卻有著人類的活動的痕跡。山谷中央,是一根半徑達十余米。足有數十米高的巨型圓柱。

    通 體呈現海洋一般地深藍,不同於在帝都出現過的接天之塔,這一根接天之塔此時明顯可以看出分了六層,每一層。都只是三隻巨眼均勻的分佈,望向四面八方,隱隱 散發出魅惑般的光芒。巨塔紮根地底層之上。一個巨大的魔法陣覆蓋了半徑達到千米的圓形土地。魔法石發出耀眼地光芒。數十名強大地魔法師在這裡緊張地活動, 操縱法陣地變化。

    “丹持老師。第一次的魔法撞擊已經出現了,比我們預期地要強烈,我想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嗯, 讓大家盡力吧。”

    接天之塔側面的山麓上,兩個人在凜冽的夜風中說著話,耳聽得別人報告著並不樂觀的資訊,啟蒙祭祀丹持卻似乎有些 無動於衷,由於地脈的運作,此時這附近的群山之間升騰起了各種各樣的彩色光芒,令人感覺置身於幻境。

    “老師,你說……這次我們可 以挺過去嗎?”遲疑片刻,那弟子還是鼓起勇氣說了這句話,如果是在艾德里安面前,他必定是不敢這樣問的,然而丹持,在眾人眼中一直都是位仁善的長者,就算 說錯了話,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你沒有信心?”聽得他說出這句話,丹持才笑著轉過了頭來。

    “不、也不 是……但是……”

    “呵呵,是因為聖子天一的緣故,所以令你感到了動搖,對嗎?”

    “……老師說的沒錯,但 是弟子不會害怕,仍然會全力以赴去完成這件事,只是心中總是……”

    “呵,這沒什麼,這一次,不光是你有這樣的擔憂,也包括我,甚 至也包括了拉塞爾大賢者,心中同樣有著這樣的動搖,我們能否撐過這一關……”

    “啊,拉塞爾老師也……”

    “沒 錯,因為我們今天創造出這座奇跡的基礎,畢竟是來自於當初的聖子天一。一千八百年前聖子開始研究接天之塔,後來很有可能是察覺到它的缺陷,因此抹去了他所 建造的接天之塔的基礎,然而拉塞爾大賢者卻又是從聖子的遺跡中發現了這些東西,你可曾想過,若是接天之塔真的屬於邪惡的東西,聖子又為何會將研究資料留 下?”

    “請老師指點。”

    “呵呵,能夠回答得這麼乾脆,其實你已經想到了,接天之塔並非是全無可能實現, 聖子留下這資料,很有可能是發現了其中的謬誤,但心中又夢想著有一天終於有人能夠實現所有生命融合為一體的盛景,因此他最終還是留下了研究的基礎,而我們 要相信的便是,拉塞爾大賢者已經將這一切謬誤修正過來,予以補完。”

    “可是,這樣一來,聖子閣下又為什麼要留下今天這樣的衝擊 呢?”

    “那是源於聖子的自負吧。”丹持笑道,“一來他會認為,連他的研究都已經失敗了,還有什麼人能夠將接天之塔創造出來呢?因 此他留下了這次攻擊,一旦寶藏出現,便會循著地脈搜索整片大陸,如果有人在妄圖建造失敗的接天之塔,他在一千多年前留下的機關便會發動,進行一次最強力的 衝擊,摧毀接天之塔。另一方面,這也是他留給我們的考驗,假如我們連他留下來的這次考驗都無法撐過去,又如何能夠超越他,創造出比他更偉大的奇跡來。”

    “弟 子明白了。”被那考驗兩個字一煽動,這人地臉色當即變得狂熱無比。“弟子一定會盡最大的力量,甚至付出生命,也要在這次的變故中,保護好接天之塔,請丹持 老師放心!”

    “你辦事,我放心。”

    丹持笑著點了點頭,隨後,那人沿著山體飛奔而下。眼望著對方終於遠

    回 過了頭去。目光再度變得深沉。

    “我沒那麼有信心啊,拉塞爾。”雙手在空中虛握幾下,他歎了口氣,“單憑人力。這次恐怕真的挺不過 去了,可是你所說的最後一步,我們又真能控制得住嗎?”

    “將未完成的接天之塔解封的後果會怎樣……拉塞爾……”

    低 喃的話語隨著夜風消散而去,他的目光越過前方地絢麗光彩。投入未知的夜空,始終未曾尋找到著力的焦點……

    ******************************************************

    同 一時間,康達爾。

    金色的光點,逐漸在那片魔法亂流中形成巨大地接天之塔。各種各樣的咒文、符字在上方遊走不定,數萬人的視線中, 這座巨塔由下方開始。不斷升高、升高。人群之中。無數人都在緊張地進行記憶、記錄。他們心中相信,這裡能夠看到的東西。必定有著無比神奇地效果,或者就會 在生命的某一天,讓他們參透之後,成為新一代的劍神武聖,或是找到更多的寶藏。

    “……第四層記錄完畢,初步對照,與加百列先生當 初留下地筆記有很大一部分相似,如果要精確比對,還得在回去之後,按照我們的估計,這座巨塔的輪廓還有五分鐘便會完成,夫人可以下令準備引爆了……夫 人?”

    別墅地塔樓之上,凱薩琳如同雕像般一動不動地望著那片金色地輪廓,過了許久,方才問道:“還沒找到克娜嗎?”

    “至 今沒有……夫人,屬下猜測,假如阿爾。雷撒督克先生真地說過要阻止引爆,會不會是他將克娜小姐……”威利行省這邊的中樞部成員並不太瞭解凱薩琳與唐憶之間 地關係,因此說起話來也比較沒有顧忌,不過,隨即,他的話便被凱薩琳打斷了。

    “雷撒督克先生不會是那樣的人,繼續尋找克娜,引爆 的命令,暫時不用傳達。”

    “……是。”

    那名中樞部成員接到了命令,轉身離開,不過,走到樓梯口時,卻又 聽到了凱薩琳的話:“等等!”

    “是!”

    男子的身形停了下來,然而等了許久,凱薩琳都沒有下一步的指示, 就在他想再次開口請示時,凱薩琳似乎有些疲憊地說道:“告訴他們,取消引爆計畫吧。”

    “啊……”男子呆了半晌,“可是,這是經過 了光神宮的授意的,假如我們……”

    “我說取消!”

    “呃……是!”

    ********************************************************

    此 時,康達爾需坑深處。

    五名魔法師站在一個法陣之前蓄積著魔力,等待將要到來的命令,這便是進行需脈連鎖引爆的陣法端點,一旦命令 下達,他們念起咒語,整個康達爾範圍,都將會在十分鐘的時間內,被連鎖引起的爆破夷為平地。

    此刻,克娜便躲在附近的一處角落中, 藏匿住小小的身子,雙手交握,默默地祈禱。

    求求你,光之神也好,暗之神也好,死神也好,戰神也好,什麼神都好,讓媽媽不要發出引 爆的命令,否則……她一定會內疚到死掉的,什麼神都好,一定要靈上這一次,克娜平時太壞了,只記得辛洛斯一個人……不,一個神的名字,你們的名字全忘光光 了,可是只要有這一次,克娜願意回去將你們的名字全都背下來,什麼神都好,求求你們了……

    一方面亂七八糟地做著祈禱,另一方面, 她也暗暗捏緊了手中的幾樣東西,如果引爆的命令下來,她無論如何都要阻止這一切,國家沒有關係,世界也沒有關係,只要有媽媽就好了……

    時 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許久之後,終於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在了需坑之中,其中一名魔法師對前來的男子說道:“到了準備的時候了嗎?”

    “不, 夫人已經下令,取消這次的計畫。”

    “哦,我們明白了。”

    縱然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屬下,也有著自己的想法與 靈魂,聽到這樣的命令,幾名魔法師松了口氣,躲在暗處的克娜也終於松了口氣,然而,才一閉上眼睛,她陡然感到身後出現了一個人。

    “克 娜小妹妹,躲在這裡幹什麼呢?”

    猛地想要回頭,然而才一瞥見那人的樣子,她便是眼前一黑,暈了過去。這人沒有隱匿行跡的打算,當 克娜身體倒下,五名法師與那名使者也發現了他。

    “什麼人……呃?克林頓主祭閣下,您怎麼會……”

    “呵 呵。”身背著巨劍,克林頓懶洋洋的一笑。

    “我會出現在這裡,當然是因為你們接到的命令……一直都不怎麼喜歡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情,真是傷腦筋呐……”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十二章 噩夢

康達爾。

    魔法光芒的籠罩中,接天之塔的金色幻影終於完全顯現了出來,隨即,數萬人之中傳出了無比嘈雜的議論聲,包括此刻站在塔樓 上方的凱薩琳,都俯過了身子,目光驚訝地望向那巨塔的頂端。

    此時在那高塔的幻影中旋轉的,是一塊寫滿各種奇異文字的巨型石碑。有 關接天之塔的內幕,雖然此時身處於康達爾的大多數人都不清楚,塔身上流轉的咒文、符字雖然也有許多已經失傳,但那塊石碑,卻是幾乎整片大陸的人都能夠家喻 戶曉的東西。

    多少年來,光神宮以那件物品作為宣揚的道具,多少年來,主精靈將那樣東西作為本族的象徵,幾乎是接觸到光神宮傳說的 人,必定都會知道這塊石碑,就算這裡沒有人真正看過它的樣子,卻都能夠認得出來,傳說中主宰級的三神器之一:七日審判錄!

    傳聞之 中,這塊巨型石碑如今便在主精靈的故鄉,作為初始之地的聖托亞哈米斯聖山巔峰,由主精靈的五位長老看護。石碑上的文字並非固定,而是每時每刻的流淌變幻, 據說這塊石碑是眾神的意志在人間的反映,眾神俯瞰人間前後七日,於是七日之內人間所發生的任何事情,都被這石碑上的符號巨細無遺的反映出來,假如有人能夠 看懂這上方的文字,便能夠勘破神識,成為新的神祇。

    這傳說並非是由主精靈刻意宣傳而來,而是自古以來便存在。有沒有人曾經通過七 日審判錄化身為神無可探尋,目前可以知道的,只是曾經地深藍一族使用某種神秘的方法將七日審判錄破譯出來,隨後便出現了主宰人間一切規律的《冥界法則》。

    原 來……艾德里安所做的一切,最終目的是在主精靈……

    塔樓之上,凱薩琳松了一口氣,到目前為止,終於知道了艾德里安下一步……不, 至少是最後一步的計畫。七日審判錄是主精靈一族的聖物。除非艾德里安有辦法殺光所有主精靈,摧毀聖托亞,否則應該搶不走這件東西。她沉吟片刻,回頭問道: “還沒找到克娜嗎?”

    “還沒有。夫人。”黑暗中,有人答話。

    “呃……應該不會有什麼事的,只要停止了引 爆的計畫,她應該……”

    話到這裡。終於沒有再說下去。遠處,那閃光地巨塔在魔法光芒中緩緩旋轉、旋轉……

    “怎 麼搞的,這就是寶藏嗎?”

    “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會出現七日審判錄?”

    “難道是指引大家找到世界上所有 寶藏的藏寶圖?”

    “上面有好幾種咒文,已經完全失傳了啊。這……這怎麼破譯得出來……”

    等了好久,那巨 塔的幻影仍舊旋轉,人群中漸漸有人開始疑惑起來。也有地人間那魔法泉眼的能量似乎穩定下來。便想稍微靠近去看看。不過。在唐憶的心中,某種感應卻變得越來 越清晰。

    到了。快到了……

    身體從半空中緩緩降下,望著他周身的魔法精靈,菲利克斯一笑:“幹嘛?表演 嗎?”唐憶卻也是一笑,隨後低頭輕聲道:“來了!”

    隨著他地說話聲,整座巨塔的金光從下向上飛速翻卷了上去,巨塔消失,所有的光 點逆沖而上,半空中,陡然綻射出如烈陽初升一般的奪目金黃!

    罡風飆射,菲利克斯地身影化作一道黑芒,朝著那天空直射而去。與此同 時,四面八方的近百道身影,同時沖入了那片魔法流竄的天空中!

    雖然這上方地魔法力量濃得出奇,但如果是上位地武者,只要不是掉落 那片液體狀地魔法洪流中,基本上還是不會有什麼事,在所有人聚精會神地等待了一個多小時的此刻,他們有地是依靠本身強絕的力量,有的是依靠了同伴的加持, 朝著天空中緩緩落下的金色光團猛衝而出。周圍,數萬人屏住了呼吸,隨後,強者們所發出的第一擊,在那魔法的光芒中直接爆開!

    上百 人合力而發的一擊,即便是文森特,也不可能接得下來。巨爆響起的同時,唐憶落下了地面,隨後他回頭望向半山腰的那座別墅,緊張地望著……

    塔 樓之上,凱薩琳同樣是緊張地望了過來,她的目光中有唐憶,也有在那片魔法能量中戰鬥著的文森特與菲利克斯。這樣的情況下,第一擊便出頭的行為是愚蠢的,因 為上百人飛起在空中,誰表現得夠強,誰就會受到更多人的進攻,只在這一擊之後,便有許多力量不支也沒有餘力飛回去的人掉落在那魔法泉眼之中,被高濃度的魔 法能力吞噬下去。

    可惜露西妮小姐並不願意參戰,否則的話……

    心中才這樣想著,陡然間,一股極度不詳的感 覺湧了上來,大地,正在動搖!

    “不可能,明明已經停止了,怎麼會……”陡然間,她回過了頭,充滿威嚴的聲音通過強大的力量散發了 出去:“按原計劃!立刻啟動防禦法陣!預備衝擊——”

    隨後,東邊的山麓間,強大得難以估量的能量爆發開來!

    刹 那間,渀佛一百個太陽在空中綻放,奪目的白光狠狠地灼燒了所有人的視網膜,之後,魔法力量造成的衝擊波才向著周圍席捲開來。

    怎麼 了……

    除了唐憶等人,幾乎所有的旁觀者心頭都只來得及升起這樣的一個念頭,一片蒼白的光芒之中,靠近那邊山麓的許多人當場便飛了 起來,被力量撕碎、銷蝕,而即便在遠處,也有許多人還未反應過來,便被風力吹得高高拋出,摔到地上時,基本上就已經死去。這些人,多半是毫無力量的孩子, 而在兩秒鐘之後,另一次地巨爆從那邊的底層之下,再度響起!

    基本上來說,唐憶此時還處於極度的震驚當中,就算事先知道了這一切, 他也從未想過,凱薩琳會如此乾脆地將地脈進行引爆。回頭望去,那處山麓的別墅,此刻已經籠罩在半透明

    光圈之中,承受著魔法的風 力。那處別墅依舊堅如的力量對唐憶的影響不大,然而,在那片蒼白的顏色之中看見有人從他地頭頂飛過,隨後摔落到身後好遠的地下時。他才終於反應過來。

    一 回頭,一顆小山一般巨大的石塊從天空中向這邊直落下來。

    對於此時的眾人來說,比驚人地風力威脅更大的,便是這些被爆炸推上天空隨 後落下的石塊了。若在平時,面對著這樣巨大的石塊,除非是有菲利克斯或者文森特那樣超階地能力。才有可能跟它硬碰。但在此刻。看見身後土坑中被大人們拼命 抱住身子的幾個孩子,唐憶決定試試。

    難以估量的魔法能量。被他的雙手統禦著,朝天空中升了上去。

    巨石降 落地速度,在半空中微微一滯,隨後,唐憶整個人都被推壓得向後滑去,從坑上直接落在了坑底,他雙手猛地向兩旁一傾,巨石改變了方向,轟的一聲,落向了一旁 崎嶇的無人山地。

    很好……很輕鬆……

    “你們所有人!站在我後面!”蒼白地光芒,爆炸地巨響,原本是不可 能再聽到其他地聲音,但是唐憶此時的聲音是通過魔法傳出,不僅被坑中地幾人聽在了耳中,甚至周圍數十米內的所有人,都驚奇地向這邊投過了目光。魔法的能量 通過了少年的身體,如同雙翼一般向兩側推開,他的身後,形成了一條魔力真空帶!

    陡然出現的巨變,此時的眾人,根本還沒有弄清楚倒 底發生了什麼事,然而就在這片刻間,超過了五次的超級爆炸,已經先後在康達爾周圍響起,晶石的魔力一次性釋放,天地能量在這一片地方已經混亂到了極致,唐 憶所處的位置周圍,不少人都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力量,拼命地朝這邊移動過來,有的只在半路中便被風力吹走,也有的就那樣被天空中降落下來的石塊砸得粉身碎 骨,只有少部分終於抵達那個大坑之中。另一方面,那蝶宮泉眼的上空,所有的魔法能量也開始變得紊亂,降下的金光,在超階強者的拼鬥之中化作了一道道金色的 光芒,被亂竄的魔力流帶向四面八方!

    ************************************************************

    山 麓之上,別墅中的人們,也同樣處於混亂之中,這混亂,不僅是來自於倉促結陣帶來的負荷,還來自於一向不說什麼重話的凱薩琳夫人的首次憤怒。

    “倒 底是為什麼,命令沒有傳下去。而最重要的,我必須要知道!克娜現在在哪裡!如果她會有事,你們……”

    從她的身上陡然爆發出來的憤 怒,使得整個塔樓都在她的隨手一擊之下轟然倒塌,方才接受了命令的那位中樞部威利行省負責人,當場被撕下了一條手臂,好在凱薩琳隨即便抑制住了自己的情 緒,否則,沒有人會懷疑,這位平素雍容貴氣的夫人會當場將他撕成碎片。

    “要冷靜……凱薩琳,你要冷靜……克娜沒事的,沒事的…… 她一定是躲在別墅的哪個地方玩去了,凱薩琳、凱薩琳……”

    毫無形象地坐在那塔樓坍圮之後的廢墟之上,凱薩琳雙手捧住頭,渾身顫抖 地喃喃低語著,終於,她站起身來,望著遠處的需坑入口,雙眼之中閃過一絲光芒:“沒錯,肯定是在那裡,克娜肯定在……”

    身形正要 飛掠起來,一道身影陡然沖出了需坑,外界的魔法能量激烈亂竄,然而那人卻絲毫不受影響,片刻後便沖到了別墅的邊緣,雙手之中,抱著一個孩子。

    “放 開屏障!”

    魔法屏障打開一瞬,隨後,“光神宮的猛虎”克林頓沖了進來,目光中帶著一絲笑意來到凱薩琳的身邊,隨後,將孩子交給了 她。

    “今天還好我在,否則恐怕就麻煩了呢?夫人以後要教好孩子,有些地方不該去,很容易出危險的。”

    將 昏迷中的克娜緊緊地抱住,片刻之後,凱薩琳的目光才投向克林頓,此時,這個男人正用看戲的目光望著那方的一切:“喔,真是壯觀的一幕啊。”

    “是 你進行的引爆?”

    “凱薩琳夫人,為上位者,當斷不斷,只會反受其亂。說到底,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你們不希望我們光神宮過多的插 手阿特羅卡的內政,我們光神宮一方同樣不希望,因為一旦需要我們插手,就代表這個國家已經變得更糟糕了。說真的,作為我來說,真的很討厭做出這樣的事情 來,然而半獸人降至,我作為人類的一員,不希望事情向著更糟糕的方向發展下去,這真是一件無奈的事情啊。”

    望著凱薩琳,這位平素 裝得極為懦弱的中年男子雲淡風清的一笑:“不過,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為什麼不能以更平常的心情來觀看這一幕呢?”

    克林頓轉 過頭去,望著那身影,片刻之後,凱薩琳終於冷靜下來,只是仍舊緊緊地擁抱著沉睡中的小女孩,渀佛害怕她忽然消失一般,久久不敢鬆開……

    強 大的魔法能量竄入身體,隨後被他向著兩旁放出,一些石塊從天空中飛來,被他操縱著卸向兩邊,身體的極限似乎也已經到了,而隨著康達爾周圍爆炸的持續,魔法 能量變得愈發紊亂、強大,眼前是一片蒼白、蒼白,偶爾有些閃光,恍惚中,他似乎聽到了渺渺的笛音。

    那是亡禱的聲音!

    蒼 白的世界中,渀佛有著千萬的幽魂飛舞而出,一個橫吹骨笛的身影,披著黑色的斗篷,向他緩緩走來……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9:50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十三章 裂痕

如被成百上千的導彈不斷轟炸,肆虐的魔力摧毀了康脈、地層,整片天地都在蒼白之中咆哮動搖,魔法的光芒如同岩漿一般的從裂開的地縫之下沖出,即便是躲過 了方才巨變的一些法師、武者,此刻都感到了難以支撐,挾帶著魔力的狂風怒卷而來,能夠在這毀滅般的風力中定住身形的就算是強者,唯有極少部分力量到達九級 以上的人,此時仍舊在這片毀滅的天地之中左沖右突,有的是為了救助受到死亡威脅的同伴,更多的,則是在爭搶著那些天空飛下的寶物。

    唯 有在谷地的西面一側,在這片暴虐的空間之中,仍舊有一處小小的安逸之地,巨量的魔法元素通過唐憶的身體再次進行吞吐,帶著純淨而透明的七彩光芒,繞向土坑 兩側,遠遠看來,唐憶身後便渀佛張開了流霞一般的雙翼,巨大的翅膀遮擋了四面八方襲來的威脅。

    一些有力自保的超階武者救下了自己 的朋友,也便將他們送到這一處土坑之中,此時唐憶的身後已經聚集了四五十名無力自保的人,望著這張開的翅膀,誰也不知道眼前的少年能撐到多久,但至少,眼 前他們還是安全的。

    還能撐下多久的?這個問題,唐憶自己也不清楚,因為現在的他,仍處於一片混沌的意識之中。

    恍 惚之中,那個身著斗篷、橫吹骨笛的人在千萬幽魂的環繞下緩緩而來,似乎離得很近。又似乎很遠,因為已經走了許久,對方仍舊沒有走到自己地身前。

    想 要說些什麼呢?拜託……快一點吧,因為我恐怕就快撐不下去了啊,如果有什麼變得更強的方法……

    *****************************************************

    “啊, 真像是降臨世間的天使呢,如果現在站在他的身後,我想我一定會對他頂禮膜拜吧,這樣的人……可惜啊……”

    別墅的魔法護罩外。天地 之間能量肆虐而起,一片混亂蒼白的顏色,不過,在這片充滿死亡與毀滅的天地中。唐憶所支起的雙翼毫無疑問是旁觀者眼中地一大亮點,七彩的幻光,支起避難的 港灣,無怪克林頓會在這裡用調侃的語氣望過去。不過,相對於他來說,凱薩琳地目光就深沉得許多。

    救不了的,那裡是靠近蝶宮泉眼的 中心地帶。現在雖然沒有受到波及,但遲早也會毀滅掉,你這個天真的傢伙……

    如果你最終還是決定引爆。那麼……我將站到爆炸地最中 心……

    你以為……我真的會在乎嗎……

    遮蓋著面紗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手指捏握成拳。似乎也是因為方 才因克娜而引起地心悸,望向黑幕外的那片混沌的世界。沒有人能夠看出她內心地劇烈掙扎……

    還能撐多久,應該……撐不下去了吧…… 從丹瑪一路而來,他身上受到地傷,普通人恐怕已經死去了好幾次,就算是改造後地噬魔體……

    混蛋……你以為自己是誰?巴克那羅夏 嗎……

    “阿爾。雷撒督克先生在帝都之時,也曾經幫過夫人您很大的忙地,聽說你們私交甚篤,怎麼夫人沒有安排人去幫他嗎?”

    臉 上掛著笑容,克林頓回過了頭來,立刻又轉了回去,因為他感受到了殺意。

    也在此時,夾雜在混亂風暴中的一團金光,從遠處直飛向站在 那兒的唐憶。

    這些寶物在天空中分散了之後,便隨著肆虐的能量流飛往各個方向,此時的這件,後面跟了四五位力量在九級以上的強者, 原本還在互相拼鬥,然而隨著魔力的流竄,下一刻,這金光竟然直直地飛向了唐憶的手中。握住那金芒的同時,唐憶從迷惘中醒了過來,睜開第一眼,便是看見有人 向他直沖了過來。

    魔法罩中,眼見這一幕的發生,凱薩琳的身影陡然間移到了克林頓的身前,隨後,那張開於毀滅之中的天使雙翼陡然消 失,唐憶的身體,被猛烈的一拳擊飛了出去。

    視野之中,喻示了毀滅的氣流肆虐而來,此時的氣流中,即便是卷起的石塊,力量也如同子 彈一般的驚人,下方坑裡血花爆出,死亡降臨的瞬間,他看見了那些孩子的眼神,恐懼、不舍、留戀、期盼、痛苦……

    山麓之上,黑龍飛 起在天空!

    眼前,四五名兇神惡煞的武者從暴風中重來,表情之中,滿是貪婪。然後在唐憶周圍,幾乎整片空間都凝固住,風消失了,狂 躁的氣息也已經不再,時間依舊流失,飛起在空中的五名武者駭然地發現,以他們的力量,此刻都已經無法動彈。

    少年在前方,猶如主宰 一般的張開雙臂,隨後壓下!

    這一刻,他的力量或許無法征服這片天地,卻足以壓倒這幾名凡人。

    魔力如同絞 肉機一般的將幾人的身體割裂、撕碎,在那同時,唐憶的身體之上,鮮血也從全身爆裂而出,縱然是巨神兵改造後的軀體,走到這一刻,也實在是太累了……

    身 體無力地摔落地面,下意識運作的噬魔體使他避過了被空氣中的砂石碾碎的厄運,但隨即,身體周圍的地面開始龜裂,如同火山爆發的情景一般,各種毀滅的光芒, 也從地底升騰而出。

    最後的一眼中,天空向他落下的一顆巨石被另一股力量擊得粉碎,從空中降下的黑裙女子臉上的面紗早已不見,她俯 下身來,目光中滿是擔心與焦慮……

    滴答、滴答……

    很輕柔、很平靜的聲音。

    睜開 眼睛時,精神有些恍惚。惘然之中,還能看見那片蒼白地天地間人們死去的樣子。此時的他躺在一張大床上,房間很大,擺設很精緻,透過窗臺可以看見外面的庭 院。時間是傍晚,金黃的落葉在風中輕擺,華麗的魔法噴泉讓水滴升上天空,隨後發著光芒叮叮咚咚的落下。

    芙爾娜趴伏在床沿,金髮披 散如瀑。他掙扎著坐起來時。她也醒了過來。

    “阿爾,你……終於醒來了……”

    “你老是哭……”唐憶虛弱地 笑了笑,伸手為她揩去臉頰上的淚水,“我活下來了。死了很多的人……”

    “你睡了半個月。”

    “哦。”唐憶 淡淡地點了點頭,“這裡是龐路城地總督府吧?小雪也在?”

    “嗯。”芙爾娜點了點頭,“露西妮姐姐為你檢查過傷勢之後回去艾德臺地 了,凱薩琳夫人、文森特他們仍然在這。文森特他舀到了月之石,說是等你醒來之後,就要立刻趕往帝都為陛下解除詛咒,克

    都來看你。 但凱薩琳夫人除了第一天來過,後來就偶爾讓人問一聲。”

    “跟文森特告別了之後。我們也啟程去艾德臺地吧。咳……咳咳——”

    胸 口之中驀地一痛。隨後口中便一直咳嗽到有鮮血湧出,芙爾娜雙眼蘊著淚水地用手巾為他擦去鮮血:“不行的。你這個樣子……我們至少還得留上幾天才能走 的……”

    “幾天嗎……咳,好吧……”

    接下來,是無數醫者的診療以及一大堆人地看望,裡面自然有克娜這樣 的熟人,菲利克斯據說去了外地辦事,此時並沒有出現,令唐憶感到奇怪的是,更多的,是一位位此時威利行省地貴族、官員,他們的樣子,卻又並不像是在看病, 給人的感覺相當怪異,便渀佛唐憶此刻突然成了珍稀的動物,受到一大群人地觀賞,直到凱薩琳夫人知道了此事,將這些人全數趕走,一切方才平靜。對此芙爾娜也 有些吞吞吐吐,到了晚上,文森特終於趕了過來。

    “你醒過來就好,我也打算啟程往帝都了。”

    “嗯。”這是 一早就預定好的行程,唐憶點了點頭,“保重。”

    “你才更應該保重。你現在的這個樣子,真地隨時都有可能掛掉了。稍微恢復一點,去 艾德臺地讓露西妮大姐看著,半年一年地時間,也就有可能恢復。亡禱骨迪控制身體地力量,前些日子隨時使用倒還可以在鍛煉中讓身體取得恢復,但現在你這個樣 子,實在是經不起太多的消耗了,回到艾德臺地之前,亡禱還是儘量別用了吧。”

    “嗯。”唐憶笑了笑,“嫂子呢?”

    “她 回去聖伊洛了,康達爾那裡,人基本上都已經死光,後來需脈地爆炸,幾乎引起了蝶宮地脈的崩潰,那種級別的魔法爆炸,後來別墅的法陣也基本上崩潰了,我們也 差點守不住。”他拍了拍唐憶的肩膀,“別怪凱薩琳,最後爆炸來臨時,魔法師都用來守護這次得到的資料,她抱住你和克娜的樣子,我看了都覺得感動,事情發展 到那個程度,引爆需脈,她也是不願意的。”

    “只能說……我並不適合這些東西吧……”唐憶諷刺地一笑。

    “沒 有人適不適合,要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會改變一些什麼。所謂人生,其實就像是一隻巨大的縫合怪,初生之時,我們都很美、很無暇,漸漸地,為了生存, 我們要換上堅硬的牙齒,手臂不夠強壯,無法與外來的傷害搏鬥,所以我們換上了更強的手臂,為了不受到傷害,我們丟棄掉屬於孩子的皮膚,換上堅硬的外殼,人 生就是在這樣的過程中改變,受到傷害,我們便更換上其他的人生部件,避免下一次受傷,很多事情往往我們不願意,但是誰也避免不了……”

    他 微微一頓,“凱薩琳也是這樣,為了蘀克娜取得更好的生活,她接觸了這些東西,因為接觸了這些東西,她勢必得做出這樣的決定,這是更強的手臂和更堅硬的外 殼,雖然原來的很美麗,但如果不進行蘀換,就勢必會受到其他的傷害……不過,總有些東西會始終留下來,如果扔掉了最後的那些東西,我們也就不是我們了。”

    “我 明白的……可是……”

    “慢慢來吧……恐怕你還不清楚,最近這些天,光神宮開始對中樞部施壓,你……已經是異端了。”

    “啊?”

    “他 們並沒有表現得很明確,因為中樞部還在保護你,但是關於巨神兵的事情,目前已經通過正式的管道發佈出來,你的身份,其實很多方面都已經清楚,只是凱薩琳夫 人強勢地壓著,還沒有什麼人敢說話。當然,這次一路回艾德臺地,我們已經安排好一條路線,應該不會有事。放心好了。”

    “嗯,謝 謝。”

    “呵呵,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明年再見了。”

    “一切當心。”

    “一路順 風。”

    當天晚上,文森特離開了總督府,帶著月之石星夜兼程趕往帝都。

    唐憶休息了三天,感覺身體漸漸好 轉,至少人已經可以行走無礙,那天臨近傍晚的時候,他準備去找凱薩琳辭行,然而在凱薩琳居住的庭院外,卻被攔了下來:“抱歉,夫人正在與總督閣下商談事 情,不見其他閒人。”

    原本外面的人已經準備去請示,然而走出兩步,卻被那名斷了一條手臂的中樞部負責人攔住,隨後便做出這樣的答 複,兩人看他的目光,明顯是在看一個失寵後的小白臉,而回頭想想,自己一直以來,似乎也的確在扮演著這個可笑的角色。

    也罷也罷, 反正……自己也想不出再見一面能說些什麼……

    “那麼……抱歉了,如果夫人過來,請跟她說我來告過辭了……”

    “告 辭?”那斷臂的男人疑惑地問道。

    “嗯。”唐憶點了點頭,“我們準備今天離開,不能再給這裡添麻煩了……”

    “哦…… 哦,一路順風,一路順風……”

    那人皺了皺眉,隨後拼命地點頭。

    走出不遠,透過那鐵制的圍欄與觀賞性的池 塘,遠處的房間中,凱薩琳正在與一名男子談話,一如往常的戴著面紗,一襲長裙華麗高貴。最後看了這身影一眼,唐憶轉身離去。

    回到 居住的地方,與芙爾娜分頭收拾該要離開時帶的一些衣物,本來也沒什麼東西,芙爾娜收起一個小包袱便萬事搞定。臨近黃昏,芙爾娜去到廚房準備一些路上吃的糕 點,唐憶與輪椅上沉睡的小雪呆在房間裡,陡然間,暴風與怒加的吼聲從門外傳來,那是示警的聲音!

    出什麼事了……

    才 一站起身子,心中忽生警兆,想要反擊,但身體目前的狀況卻完全跟不上反應。腦挨了重重的一下,目光之中,小雪那恬靜的睡臉在漸漸的縮小、遠離……

    “趕 快,將他帶走。還有這個女人,是腓烈特殿下指定要的,速度快,前面還沒搞定那兩隻畜生嗎?”

    此刻在房裡發出指示的,是那在十多天 前因為克娜的事情而被凱薩琳撕掉手臂的中樞部負責人,命令一下,幾個人忙碌起來,隨後卻有人問道:“我們……我們這樣做不會惹得夫人生氣吧……”

    “夫 人已經不再看重這個男人了,要不然為什麼這麼多天她連看都沒過來看他一眼。這些天裡夫人要受到各方面來的壓力,她是心好,所以才沒將這個男人交出去,中樞 部是藏在黑暗的部門,有什麼夫人不方便做的,當然是我們來做,好了,有克林頓主祭的話,又有腓烈特殿下撐腰,你還怕什麼?我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帝 國!”

    “是!”

    與此同時,此時的芙爾娜,也受到陡然而來的襲擊…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9:51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十四章 任性

送走之後,夜幕也悄然無聲地降了下來,叫僕人準備開側面的一道門,繞過不算長的廊道,又推開了一道門,裡面是各種稀奇古怪的煉金器材。

    “克 娜……克娜……”

    輕聲叫著女孩的名字,她從長長的實驗桌邊走過,不時躬身撿起一些掉落的魔法石,將胡亂擺放的椅子推回原位,隨 後,她在房間最裡側的一張長桌下發現了沉睡的女孩。大公妃輕輕地走了過去,將女孩抱了起來:“對不起哦,媽媽最近太忙了,都沒有時間陪克娜呢……”

    寂 靜的房間裡,大公妃毫無形象地坐倒在了地上,抱著女孩,細細梳理著她的頭髮,隨後將自己的臉頰貼上小女孩的側臉:“謝謝你了,克娜,一直都陪著媽媽,媽媽 現在……只有克娜了呢……”

    “唔,媽媽……”

    從沉睡中睜開了雙眼,望著窗外的天色,女孩下意識地攬住了 母親的頸項:“現在……天黑了嗎?”

    “是啊,要吃飯了。”

    “嗯。”

    片刻後,小 女孩站起身,和母親一起收拾著桌上的東西,望著幾樣小道具,母親問道:“還是在做能飛的東西嗎?”

    “嗯,我也相像阿爾那樣隨便就 能飛起來,他現在沒辦法隨便用亡禱的力量了,走路又吃力,我想做一個出來送給他啊。”

    房間裡沉默片刻。

    “阿 爾他……身體還是很差嗎?”

    “是啊,今天上午去看他的時候。也只是可以走動地樣子。對了,他說過下午會來找媽媽你的啊,怎麼下午 沒來嗎?”

    “下午?”母親望了女孩一眼,“沒有啊。”

    “真不好玩,阿爾也騙人了……”女孩眼中露出失望 的神色,“對了,媽媽,你為什麼還是不肯過去看他呢?”

    “他……應該不希望我過去吧。”大公妃的臉上露出一個落寞的笑容,“你看 他下午就沒有過來……”

    “那也是因為媽媽你不肯對他說清楚啊。康達爾的爆炸又不是媽媽你引起的,是那個可惡的克林頓!媽媽你還不 讓我說。”

    “他既然不肯相信我,我說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可媽媽你以前也說過,人們總會是會因為這樣 那樣的誤會蒙蔽住眼睛。所以話還是要說清楚才好。我聽了媽媽你地話,就是希望媽媽你能將真相親自告訴他的啊。”

    “呵……”母親笑 了笑,“那……又有什麼意義呢,反正他都要走了……”

    “就因為阿爾要走。所以才要告訴他啊!媽媽你不是喜歡阿爾嗎?阿爾也喜歡媽 媽的。”

    “呵,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她笑著,在女孩的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

    隨後,東西終於收拾完畢。兩 人一前一後走出去,到得門口時,女孩突然撲了上來:“媽媽。我捨不得阿爾走……”

    女孩在她地身後哽咽著。她卻只能回過手去撫摸著 女孩的後背。有一句話想說,卻終究是說不出來的:“媽媽……也捨不得啊……”

    兩個人都有心事。她吃得特別慢,而克娜則吃得特別 快,隨便吃了幾樣東西之後,女孩從座位上跳下來:“我要去找阿爾,問他下午為什麼沒有來,媽媽你一定要吃飽哦。”說著,如同一陣風的從房間裡跑了出去。

    望 著女孩地身影消失在院門之外,片刻後,她舀起手上的餐巾擦了擦嘴:“都收下去吧。”

    夜色清明,微風不時遙想窗外的小風鈴,房外的 池塘在月色下看來便如同一塊雕琢整齊地琥珀,她輕輕揉動了發痛的額頭。他是怎樣揉的呢?是這樣……還是那樣……自己恐怕是無論如何也學不會了。

    他 走地時候,還會過來見自己一面吧。見面之後,該說些什麼?

    他既然已經不相信自己,已經對自己失望,說什麼,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 樣淡淡地想著,旋又記起這些天來各方面都來旁敲側擊地要人地事情,頭不由得疼得更加厲害了。視野之中,克娜從那片燈光下奔跑而來,穿進院門,隨後,她便聽 到了哭聲。

    “媽媽……阿爾走了……阿爾他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轟——

    他走 了……她坐在椅子上,沒有改變身形,直到克娜地身體撲進她的懷裡,她才輕輕震動了一下:“鐘斯!”

    “夫人。”隨著她地喊聲,那斷 了一條手臂的男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阿爾。雷撒督克先生去了哪裡?”

    “哦,夫人,其實雷撒督克先生下午 有來辭行,只是那時夫人您正在與總督閣下商量事情,他看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還讓我們轉告給您他離開的事情,目前他應該已經到了北行的路上。”

    “你 為什麼不早報告!?”

    “因為……因為這並不是什麼大事……”

    “不是什麼大事……”凱薩琳冷冷地重複了一 遍,“你以為你們現在在威利行省能有這麼好的日子過是誰的能力!你們以為威利行省一年之內能有這麼大的發展是誰的功勞!中樞部自上而下進行的調整,整個帝 國的未來經濟發展,都有他……他……你出去!”

    斷臂男子轉身離開,房間裡,便只剩下了女孩嚶嚶的哭聲與凱薩琳重重的呼吸聲……

    **************************************************

    深 夜。

    這是唐憶曾經居住的一個相對獨立的小院落,平時便沒有什麼人來往,此時更是深陷在了一片黑暗與寂靜當中。舉著乳白色的照明魔 法石,穿著紫色長裙地高貴女子行走在屋簷之下,如同一抹孤魅的幽靈。

    這一個,是芙爾娜跟小雪住的房間;這一個,是他住的房間…… 推開了門,她緩緩地走了進去。美麗的魔法噴泉在對面的窗外展示著七彩叮咚的美麗。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因為即便來到了這裡也無法改變任何東西, 就算是幾天前她來到這裡也無法改變的,現在就更加……

    以前聽人說。如果有個令人牽掛的朋友走了之後,去到他住地地方,或許還能感 受對方的氣息,可阿爾的氣息是什麼呢?在銀色蝮蛇號上初見時的那種輕鬆自然?丹瑪時給人地那種驚才絕豔?面對海茵。夏烏佳時的勇氣?為了伊芙而出現的匆忙 焦急?驚世兵書一揮而就的從容?面對權利毫不在意地瀟灑?伊夫利特叛國時的疲倦還是在康達爾勸阻自己時的那種心痛?

    倒底是什麼 呢?為什麼自己感受不到任何的東西?

    坐在床邊。光芒熄滅在她地掌中,黑暗裡沉寂了好久,當她再一次站起來,想要離開時。身體卻陡 然怔在了原地。

    地伸手下去,在床鋪的地步摸了幾下,果然,是倉促西。但如果仔細尋找,還是能很快地找出來。那樣東西觸手冰寒,一 瞬間。她知道了那是亡禱骨笛。

    為什麼……會留在這裡。

    舀著那根笛子。她在黑暗中迷惑了片刻。隨後,那身 影在房間裡動了起來。牆腳、窗臺、門框、房頂。每一處有可能留下線索地地方,沖出房門時,驚人地黑氣已經在她的周身凝聚和散發開來,雙眼之中,隱隱透出鮮 血一般地紅芒。

    沒錯,那裡是火系攻擊留下的痕跡……那是風系……中樞部的掩蓋方法……是跟在小雪姑娘身邊的兩匹魔狼……怎麼 會……

    在院落各處遊走著身形,過得不久她靜靜地站在了那裡,縈繞的黑氣幾乎蔓延了整個院落,她在感受著大地的脈動。

    也 在這時,一群人匆匆而來,為首的是威利行省的負責人,那斷臂男鐘斯,滿臉冰寒跟在他身後的,竟然是留守帝都中樞部四人之一的安吉麗娜,不過看她此刻的臉 色,很顯然沒有什麼講冷笑話的心情。

    一來到院落門口,望著裡面那可怖的黑氣,鐘斯全身一震,連忙說道:“夫人,安吉麗娜小姐從帝 都……”話還沒說完,安吉麗娜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閉嘴。隨後,一群人都在院門前安靜了下來。

    不一會兒,凱薩琳從裡面走了出來, 一言不發地朝著一個方向走了過去。中樞部的眾人在後方緊緊跟著。穿過一處廊道、一處花園,一間小屋前的兩個中樞部成員便要迎上來,才走出兩步,凱薩琳伸手 一揮,兩個人同時飛了出去,隨後,凱薩琳如同撕破一張羊皮紙一般拍開了小屋的門,房間裡,兩匹渾身傷痕的魔狼被鐵索緊緊鎖住,嘴上也套了個鐵籠,牆角處, 是被捆住全身,堵住嘴巴的芙爾娜,從她的身上看來,很顯然不久前才經過了一場戰鬥。

    包括安吉麗娜在內,沒有人敢走進去,凱薩琳在 那小屋裡直接扯斷了鐵鍊,撕開鐵籠,隨後,她為芙爾娜解開繩索,取下堵在口中的布團。還沒來得及說話,“啪”的一聲脆響回蕩在小屋之中。芙爾娜在凱薩琳臉 上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眼見著大公妃被打,房門處的中樞部成員,似乎都有些驚得呆了。

    “阿爾呢?阿爾在哪裡!?”芙爾娜渾身顫抖 著從地上站了起來,也在這同時,那鐘斯大叫了一聲:“你大膽,竟然對夫人不敬!”隨手,身形隨著一道明亮的劍光,朝著芙爾娜揮斬而去。鬥氣輕易地撕裂了厚 實的牆壁,然而在芙爾娜身前卻陡然消失於無形。凱薩琳的右手只是輕輕一揮,他僅剩的一條手臂便如同細柴桿般的被折斷,倒在地下的同時,安吉麗娜沖了過來, 從他的嘴裡硬生生地拔下一顆藏有毒藥的牙齒。

    “殺我啊,為什麼不殺我?”芙爾娜哽咽著,揪住凱薩琳的衣服大聲喊道:“你以為中樞 部又會有什麼了不起嗎!大公妃又有什麼了不起嗎!你以為阿爾一直都是在討好你是不是!他是光神宮的異端,所以就只能在你的保護下生存是不是!塞靈格許諾他 公爵的身份他不肯去!僅僅是因為他相信你是個好人!他幫你改革經濟制度!幫你寫出天下布武!幫你處理這樣那樣亂七八糟的事情!你以為你是什麼!就是因為他 在康達爾讓你不要殺人你就不高興了!你把他抓去了哪裡!?他那樣的身體狀況,你還想……還想幹些什麼……你為什麼不殺了我……你把阿爾還給我、你把阿爾還 給我……”

    “對不起……”望著眼前的芙爾娜,凱薩琳大概是明白的,這個深愛著阿爾的女人,應該也清楚阿爾不是自己抓住,然而若不 是自己,事情就只有更壞。阿爾的身體已經趨於崩潰的邊緣,不論落入任何人手中……

    腦中儘量不去想那些最壞的後果,她蹲下了身子, 望著地下的鐘斯:“說出全部的事情,我保證……你可以死得很快……”

    “夫人,我……我是為了中樞部……”

    “說。”

    “我 說……是克林頓主祭閣下與腓烈特殿下的意思……”凱薩琳積威尚在,這人也並非正的想要背叛中樞部,一問之下,便將所有的東西都抖了出來。

    “…… 是克林頓主祭閣下聯繫的我,他說……他說阿爾。雷撒督克那個小白臉現在已經不被夫人你喜歡了,而且他的巨神兵身份還會給夫人帶來很大的麻煩……另一方面, 腓烈特殿下很喜歡那位小雪姑娘……我們作為中樞部的負責人成員,就必須要為夫人您分憂,為中樞部好的事情,您如果下不了決定,就由我們來實行……而且陛下 病危,就要去世了,腓烈特殿下據說很喜歡那位小雪姑娘,所以……所以……”

    “阿爾現在在哪裡?”

    “雷撒 督克先生……我們交給了光神宮,今天晚上應該還在城外的聖殿裡……”

    “小雪姑娘呢?”

    “殿下安排了最快 的馬車……現在……已經在回帝都的途中,估計已經離開兩百多裡了……”

    問完了這一切,凱薩琳掐住鐘斯的脖子,將他的身體直接扔在 了兩匹傷痕累累的魔狼身前,隨後,血腥畫面伴隨著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那裡出現,芙爾娜雙手抱在胸前:“城外的聖殿、城外的聖殿、我要去救他、我要去……” 說著,虛弱的身體朝著門外跑了過去。望著她的身影,凱薩琳淡淡地下達了命令。

    “安吉麗娜,麻煩你暫時接手威利行省這邊的事情。”

    “是。”

    “看 好芙爾娜小姐與這兩匹魔狼,給他們治傷,要麼聽見了阿爾。雷撒督克先生死去或者逃離的消息,要麼等到十天之後,放他們離開。”

    “是。”

    “立 刻派人通知菲利克斯先生回來。將這件事的始末告訴他。”

    “是。”

    “中樞部不參與巨神兵的事情。另外, 我……需要安靜……”

    “是。”

    月光從窗前照射進來,灑落一地銀輝,她在床前坐下,注視著沉睡之中的女 孩,她是在哭泣中睡過去的,她以為阿爾只是離開了……這樣也好……

    撫開女孩額頭上的長髮,她俯下身子,在那女孩的額頭上印下一記 輕吻。

    “抱歉啊,克娜,媽媽曾經說過,無論發生任何事情,媽媽都會守著克娜。可現在,媽媽也得任性一次了……原諒媽媽,好 嗎……”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9:52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十五章 再見

路城外光神聖殿。

    通明的***以聖殿中心的大祭壇為原點鋪展開去,祭壇之上,一道凝如實質的潔白光柱從空中直降而下,光柱中有一 個籠子,籠子裡坐著一個人。

    在臨近冬季的寒冷天氣裡,僅僅穿著一套單薄的白色囚衣,背靠著鐵籠的欄桿,菱角分明的鋼鐵深深地陷入 他後背的肌肉裡,只從這個鏡頭,便能看出那白色光柱的力量給他帶來了多大的壓力,一條腿曲坐起來,兩隻手平放而下,因為那壓力的關係,他現在根本連動彈都 不可能。但在那虛弱的面孔上浮現的一抹笑意,仍然充滿了輕鬆迷人的感覺。

    “那麼……我現在終於意識到了,想當個合格的小白臉也不 簡單啊。”

    光柱之外的祭壇欄桿上,一個白袍的主精靈祭司,面色輕鬆地坐在那兒,一面舀著一瓶酒自斟自飲,一面對著鐵籠之中的人發 出感歎。隨後,也得到了鐵籠內那人的回應。

    “嗯……小白臉,至少也是項技術含量很高的工作,一般人恐怕很難想當就當……”

    “呃, 怎麼說呢……”那白袍祭司將白銀酒杯放到唇邊,一飲而盡,“就我個人而言,覺得你做的實在到位,從丹瑪一路而來,能夠將巨神兵改造後的身體弄到這副模樣, 還真不是一般人就可以做到的。我說,小白臉不就應該躲在貴婦人身後,借助別人的勢力解決問題嗎?你何苦要……呃……”

    他翻動幾下 手掌。一時間似乎很難找到合適地形容詞,鐵籠裡的少年一笑,虛弱地說道:“所以說,做人要安份,小白臉……也得認清自己的位置,如果想要更多,咳咳……就 會出事了……”

    “唔,說得很有道理。”白衣祭司點了點頭,“如果有機會。我會讓你這句話伴隨著我的回憶錄流傳後世。”

    “謝 謝。”

    “哎,對了,我說你幹嘛不躺下來?光柱的魔力禁錮很厲害,我試過。十倍於自身的重量,雖然說你現在也保持著噬魔體的力量不 能全面發揮,可是我們大家都知道,就算是發揮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了。躺下來,至少好受些。”

    “咳……咳咳……謝謝你的好意。”籠中 的囚犯輕咳幾聲,“只不過我們那裡有句話,站地直。坐的穩,才能睡得香,既然睡不香。現在我也沒有力量站直。那就只有……咳……坐穩了……”

    “你 真是個奇怪的人。”

    “謝謝……”

    “那麼……討論下有意義的事情吧。如果菲利克斯先生真地能夠在明天晚上 趕過來,你覺得我們的機會……當然。只是閒聊,你騙騙我也無所謂了。”

    “為什麼不能是今天晚上?”

    “時 間上太急了,沒可能的。”白衣祭司搖了搖頭,“根據情報來判斷,就算他的速度再快,要真正反應過來,回到這裡恐怕也得明天天亮,白天太難跑掉了,所以他應 該會等到天黑……當然,如果不是菲利克斯先生,今天晚上能來救你地就只有中樞部的人,沒有菲利克斯先生那樣層次的強者,在這裡鬧出的動靜肯定會被抓到線 索,到時候,最多一個月後,阿特羅卡就不會再有中樞部,我們也可以順理成章地,接管這個破爛地帝國,我想就算是為了你,那位大公妃閣下也不至於那樣不理 智。”

    見籠子裡的人笑了笑,白衣祭司又說道:“當然,我們也考慮過你會為了不連累同伴而自殺,不過這樣一來,恐怕那位菲利克斯先 生就會真正失去理智地殺進來,畢竟這位菲利克斯先生在根本上……很衝動!”

    聽他說出這樣的話來,籠子裡地人笑得更加燦爛了一些, 果然,光神宮對於接天之塔地事情還知道不多,假如他們能知道菲利克斯在殺父之仇上所做地隱忍,必然不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地。自己如果真的死掉了,光神宮…… 恐怕會惹上一個永遠都甩不掉的大麻煩了。

    可是……真的不想死啊,誰知道死後會怎麼樣……

    “想什麼呢?” 光柱外那白衣祭司似乎有看人狼狽模樣的興趣,笑著又問了一句,這一次,籠中的少年過了好久才做出回答。

    “你真的很煩啊,我在 想……我或許不會死,而只是回到了來的地方,又或許,我真的是主角,這樣你們就不可能……”

    “好哲學的思考,嗯,我覺得吧……” 那白衣主祭說著似乎想要做出自己的評價,然而只在下一刻,大量的黑氣陡然從他身後的祭壇上狂湧而出,一隻手臂掐住了他的脖子,扼住了他想要說的廢話。

    陡 然從祭壇之下出現的那道黑影周圍縈繞著驚人的墨色氣勁,看起來便如同一尊魔神,不過縱然他出現得毫無徵兆,完全沒有驚動聖殿週邊的守衛者,但那祭壇的反應 機制卻是自動運行,一瞬間,白光增強到炫目的程度,同時也將整個祭壇都覆蓋了進去。坐在籠中的少年在刹那間便聽到了自己背後骨骼碎裂的聲音。

    那 被掐住了脖子的祭司同樣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口中猶然有著不可置信的語音:“不可能……現在……菲利克斯……”隨後,那主精靈的身體便在黑色的魔神手下爆裂 地漫天

    祭壇上降下的光束很強大,此時此刻,就算籠中的男子想要用盡全力掙扎,也根本動彈不了半點,然而對於超越了第九級的強者來 說,這股力量還構不成太大的威脅,那道身影陡然間移動到鐵籠之前,一瞬間,帶著銳利黑芒的十餘記強烈刀氣猛斬而上。然而除了撼得整個祭壇都為止動搖之外, 鐵籠本身根本沒有任何的損壞。到得此時。成百上千地主精靈、武者也遠遠近近的出現,朝著這邊湧了過來。

    “你……快走!這根本是陷 阱……”

    “你閉嘴!”

    那人的聲音傳入唐憶耳中,唐憶陡然間怔了一怔,隨後,比祭壇光柱更為耀眼的白芒撕 裂而出,來人也不知舀了什麼東西,一斬之下,巨大的鐵籠被當中斬裂,上半部分被一擊轟飛。彌漫的黑氣也在同時洶湧而出,為他將巨大的壓力隔開,隨後,他看 清楚了那人的樣子。

    “你……”

    “別說話。抱緊我!”讓唐憶趴伏在背後,那人用兩條繩子將兩人的身體位置 固定,咆哮地黑色鬥氣沖出白光的束縛範圍,更為奪目耀眼的劍光。迎向了首先沖來的一群人。

    ***************************************************

    轟 地一聲巨響,帶著唐憶的那團黑氣從半空中飛墜而下,撞破了一間房屋的牆壁,無數的魔法彈從四面八方直擊而來。不過,在房屋被徹底轟垮之前,被黑色鬥氣包裹 住地兩人已經從另一側沖出。耀眼的白色劍氣橫斬而出。將眼前的兩名武者直接腰斬!

    從康達爾寶藏中得到的神器。天堂武裝中地的熾天 使之劍,擁有著無堅不摧的銳利鋒芒。然而即便是擁有這樣地神器,在數百名各類武者、法師地圍攻之下,為了保護好身後地人,受到的傷害還是一點一點地在她的 身上累積起來。

    四面八方的攻擊如同海浪般連綿不絕,眼前,敵人沖來了,有的被直接斬殺,也有的被光劍的威力迫退,身側與後方能夠 攻擊到的武者不多,但卻最是致命,因為那都是向他來的,然而最終沒有躲過的,卻都被她的身體承受了下來。唐憶此刻,就是無力地看著這一切在眼前發生。

    身 體能夠感受到前方身體的柔軟,鼻間還能嗅到淡淡的香氣,劇烈的戰鬥中,她的身體上有汗水,但更多的,或許是從口中或是身體各處上出現的鮮血。這是兩個人第 一次如此毫無距離的接觸吧,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時候,她竟然來了。放下了中樞部,放下了視為生命的女兒,一個人來了。

    其實他心中 明白,這具身體目前的狀況,已經完全承受不住了,就算真的被救出去,恐怕捱上幾天,也就會正式的面對死亡。可無論如何,目前的自己,根本連自殺的力氣都沒 有。

    臨死前,還能做些什麼呢,總能做些什麼的吧……

    當他陷入掙扎最後一次的想法中時,魔龍王甲籠罩的範 圍之外,戰局仍舊趨於白熱化,只不過,就算受了很重的傷,依靠著熾天使之劍的無堅不摧,闖入者仍舊已經沖到了神殿的週邊,而每前進一步的壓力,也變得越來 越大……

    “大家擋住!不能讓他們離開!”

    “他就快不行了!攻擊阿爾。雷撒督克!”

    “誰 殺了他們,那把劍就歸誰!”

    鬥氣,各種攻擊魔法,加持之力,衰弱之力在夜空中混成一片,瘋狂的攻勢當中,闖入者揮動著手中的神 劍,開始向週邊發起進攻,然而躍起在半空,雖然奮不顧身地突破了前方的阻攔者,數十道強悍的攻擊卻朝著身後的唐憶襲來。身體在空中一旋,她接下了一半,另 一半,就結結實實地擊中了目標。

    轟的一聲,兩人再次被轟飛往高牆內側的一座建築!

    魔法彈、鬥氣,朝著那 房屋鋪天蓋地而下,與此同時,驚人巨量的黑氣從地底升騰而出。隨後,是一聲撕裂了整個夜空的尖銳笛音。

    當初在帝都,就是這一聲笛 音驚動了一直雌伏於地下的母蟲,打亂了艾德里安曾有過的計畫。

    一時間,幾乎所有人的心神都為一一窒,力量稍低的魔法師、武者頓時 便從半空中摔了下去。趁著這片刻的時間,光劍化為千萬獠牙,斬裂了神殿高大的牆壁,在死亡氣息與那黑龍鬥氣的重重圍繞下,兩人以驚人的速度沖了出去!

    隨 後,數百人尾隨追去!

    ********************************************

    亡 禱的力量加快了逃跑地速度,一瞬間將光神聖殿的火光遠遠拋開在視野之外。龐路城此刻肯定不能回去。黑色氣團飛上夜空,越過山嶺,誰也不知道跑出了多遠。當 那幽冥的氣息終於在空中消散,凱薩琳降落在一處山坳之中,慌忙解下背後的男人。

    “阿爾!阿爾!”

    祭壇之 上,光芒的重壓之下,唐憶背後的骨骼碎裂,恐怕脊椎都已經受到了影響。然而巨神兵力量的維生能力委實強悍,被輕輕搖晃了幾下。他吐出幾口鮮血

    了 過來。

    “咳、咳咳……別、別叫這麼大聲,他們會……追上來……”

    “不、不會了,我們跑得很遠了。沒事 了……沒事了……”

    顫抖著抱起唐憶的身體,伸手想要擦去他嘴角的鮮血,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越擦。那裡地鮮血便越多,她深吸了幾口 氣,一時間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你能來救我……謝謝你。小雪和芙爾娜她們還、還好嗎?”

    唐憶的目光有 些渙散,然而心中最關心的還是這兩人的消息。凱薩琳遲疑片刻。最終還是說道:“都好,她們都好,鐘斯一時間不敢殺掉她們。反而讓我找到了。才知道你地消 息。你……你別說話了。我們要想辦法回去,幫你治療……”

    她說著想要站起來。卻陡然被唐憶拉住了手:“沒用了……我是治不好的 了,帶上我,你也跑不掉……你還要照顧克娜……”

    “不行!我必須要帶著你一起走!”

    “不……你不能這麼 自私,你還有克娜,還有中樞部,還有阿特羅卡,你還要……還要幫我照顧小雪跟芙爾娜,咳……她們……咳咳……”

    唐憶一時間咳得喘 不過氣來,口中鮮血不斷湧出,凱薩琳慌忙為他擦拭著鮮血,只是搖頭,過得片刻,唐憶才恢復了說話的能力。

    “我……沒救了,就該放 棄掉,凱薩琳,成熟點……就像是康達爾那樣。我……我真的太幼稚,你做得很好,一直都……”

    “康達爾不關我地事——”陡然間,凱 瑟琳喊了出來,語音之中,不再只有慌張,還隱隱帶了寫委屈的哽咽。在唐憶面前的第一次,或許也是許多年來的第一次,這位在任何人面前都維持著高貴與堅強地 女子輕聲哭了出來,一如十七八歲的青澀少女:“我下了終止計畫的命令地,是克林頓在暗中引爆了,不是我啊……”

    “為什麼……不跟 我說呢……”

    “我受不了你將我當成殺人狂地那種眼神,阿爾……誰都可以,但你不行,我受不了你誤解我。”她搖了搖頭,“我一直覺 得,誰都可以不理解我,只有你該是永遠站在我這邊地,你要永遠站在我這一邊……”

    “呵,對不起……”唐憶的臉上掙扎出一個淡淡地 笑容來,隨後,他拼盡了全身的力量緩緩舉起冰涼的右手,撫摸著凱薩琳帶血的臉頰,隨後移向耳後,讓她緩緩地低下頭來。

    四片嘴唇觸 碰在一起,能感覺到的,只有鮮血的甜味。隨後,無數尖針一般的陰寒氣勁刺入了凱薩琳的後頸,沿著脊椎而下,剝奪了她整個身體的行動力。

    唐 憶那冰涼的嘴唇緩緩移開了,隨後,這具身體如同僵屍一般的站了起來,他抱起了她,淩空飛起。

    你……要幹什麼……

    口 中無法發出聲音,凱薩琳只能用眼神拼命地做出詢問,唐憶的目光望了下來,笑容一如往昔般平淡而溫柔。

    “亡禱的力量,操縱者越是接 近死亡,就越強大。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但你不能死,克娜不能離開你,阿特羅卡需要你,小雪跟芙爾娜,我已經沒有可能照顧好她們了,你幫我跟她們說 對不起好嗎。我說好了會跟小雪相守一輩子,最後卻是因為我心裡的不滿足,打破了曾經屬於我們完美的世界,讓她跟著我出來,擔驚受怕,還沉睡了這麼久,我對 不起她……”

    “至於芙爾娜,我喜歡她,我一直想要以同等的感情去愛她,可我知道我做不到,她跟著我,受了好多的委屈,累得她放棄 了自己的親人,放棄了曾經的世界,就連魔狼堡出了那樣的事情,她都只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哭,不願意讓我有絲毫的為難,我為她做的,太少。我同樣對不起 她……”

    “我也對不起你,凱薩琳。我愛小雪,我愛芙爾娜,可我竟然又愛上了你……我也只是個三心二意的男人罷了。我想要去向你辭 行,他們攔住我不讓我進去,我就想,我果然只是你眼中的一個小白臉罷了;被抓在祭壇上難受的時候,我甚至還有些怨你,因為他們是你的人啊,會不會……會不 會抓我就是你的意思呢?你恨我在康達爾指責你,你又受了那樣大的壓力,所以終於將我交出去了,你看,我也只是個小心眼而已……”

    他 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一面說著話,一面將凱薩琳放到一個小坑之中,隨後用亡禱築起隱蔽的屏障。眼淚從凱薩琳的雙眼之中簌簌而下。

    不 是的、不是的,我從來沒那樣想過你……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啊……

    然而這一切心聲,都只能用眼球的拼命搖動來表達,終於,唐憶最 後低下頭來,在她的唇邊輕輕一吻。

    “別哭了。我想我也許只是離開,或者只是回去,別為我傷心,我想要知道的東西,已經找到了答 案,我想體驗的幸福,也曾經真實地感受到,直到現在,我也是在幸福之中。因為你一定可以平安的回去……珍重……”

    “……再見 了。”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9:53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十六章 舞臺

墨,龐路城外的山間,點點光斑在黑暗中彙聚成潮,的魔法光亮向著山脈四周掃射,數百人的搜索隊,以飛快的速度掃蕩著巨大的山嶺。

    “暗 系魔力、變異性生命魔力急劇升高,大家當心不死生物!”

    “確定逃離者的大概方位,東北,洛米遺跡!”

    作 為團隊中的監控者,以感知為主要修煉方向的靈系魔力者以他那超越常人數十倍的掃描能力感應著空氣中傳來的魔力波動,並且對整個隊伍做出預警。所謂靈系魔力 者,實際上也就是一般所謂的精神魔法師,二十多年前光神宮的大清洗之後,如今除了一些勢力的高層,恐怕就只有光神宮敢修煉這一系的人才而不被視為異端了。

    夜 空中彌漫著因亡禱而來的死亡氣息,一如這人預警的那般,各種已經在森林中死去、腐爛的大小動物屍體恢復了行動能力,不時從黑暗中飛撲而出,對搜索的隊伍進 行不斷的攔截或騷擾,當然,對於這支成員力量大都已經達到八級、九級的團隊來說,這些騷擾不會帶來任何的傷害,頂多就是讓人心中煩悶而已。

    不 過,被探測者所定位的追蹤方向,仍然在主持這次圍殺的幾個領導者心中產生了一些震動。

    “洛米遺跡,那是遠古怨靈塔的廢墟,他為什 麼要去哪裡?”

    “雖然隔了一千八百年,但這些廢墟裡還是有黑暗氣息的殘留。亡禱應該可以跟這些力量產生共鳴,不過,難道這兩個家 夥真地打算直接扛上我們所有的人?”

    “他們受傷很重,再要像剛才那樣通過神器透支力量逃跑已經不可能,估計是要背水一戰了。”

    “這 次的事情如果完不成,對於太子殿下,我們無法交差,無論如何,只是兩個受了重傷的人而已。我們絕對不會放棄,不知道你們光神宮這邊的意思怎麼樣?”

    “克 林頓主祭閣下安排了這麼多的人力仍舊讓人逃了,回到聖伊洛,我們都會被別人嘲笑死的。我們當然也不會放棄。”

    傳說在聖子天一的時 代之前。大地之上分由人族與魔族統治,這片大陸被一條深達千米,上上下下寄居了無數魔獸的大裂谷分割開來。大地東邊一側是人族統治單維爾頓,西面一側則是 魔族統治地裴多撒卡。東面的大地上,建有無數汲取天地光明力量巨型聖光塔,而在西面,則有著無數汲取黑暗力量的怨靈塔。千百年來。兩片土地上生存的種族各 自個被光明或者黑暗地力量所薰陶,一旦去到另一片土地,便會產生強烈的不適。這才是種族分歧的根源。

    兩種不同的巨塔年年月月地汲 取力量。到了戰爭之時。便成了強大的戰爭輔助工具,通過它。魔法師們可以調動難以想像的巨大力量,從而使出最可怕的魔法,戰士們也能夠在本族地塔下得到本 身的增強。這樣的巨型戰爭堡壘無法破解,因而千餘年地歷史裡,人族與魔族地戰爭都只是來回拉鋸,誰也無法獲得真正地好處。

    直到一 千八百年前聖子天一的時代,人族一方為了取得更大地戰果,出動了由黃金龍領主死後怨靈寄生的奧哈巴姆怒龍炮參戰,炮轟魔族的第一堅城伊斯坦,結果卻由於無 法掌控住巨炮的力量,導致龍魂蘇醒,戰局失控。在大裂谷的前方,當時的聖子天一,光神宮聖女海雅,聯合最神秘的魔族大祭司聯手對抗失控後的機械巨龍,最終 在兩座上位怨靈塔的幫助下,魔族大祭司通過亡禱骨笛使出了亞禁咒“最後的晚餐”,再次將龍魂壓制。

    然而在最後,那一記飽含怨恨的 怒龍炮擊轟入了大裂谷之下,這一發炮擊在後來引起了最可怕的連鎖反應,無數魔獸從大裂谷中沖出,延綿數千里的大裂谷全面坍毀。這些力量遠超智慧生物的超階 魔獸又帶動起了無數存在於世間的魔獸力量,最終引發了足以滅世的“太古獸奔”。在這一場災難之前,大地之上所有的文明都遭到了無差別的毀滅。

    太 古獸奔平息之後,剩餘下來的各種族人數不到之前的兩成,幾乎所有的怨靈塔與聖光塔都被摧毀,人魔之隔由此打破。真正的血緣高貴的上位魔族,在那之後便已經 滅絕。時隔一千八百多年,如今的龐路城郊,便有著這樣的一座怨靈塔遺跡。

    漫長的時間風化了曾有的文明,如今這裡縱然還能看出一些 坍圮的殘,大都卻也不太明顯,風沙抹平了人工建築的菱角,土地上長滿各種雜草,此時卻也都因為冬季的來臨而變得衰敗,凹陷下去的地方變為小湖泊,仍舊突起 的地方形成小山丘。只有飛到高出臨空俯瞰,才能隱隱發現一個巨型四方陣的輪廓。他們所要追捕的人,此時正穿著單薄的囚衣,淩空飛起在廢墟的中央。

    點 點黑氣,從廢墟的土地之中滲出,半空中的少年就用那種死寂而冰冷的目光望著兩側山上呈半月形合圍而來的追兵。在他的身邊,繚繞而成的黑色氣旋依舊聚成魔神 的樣子,令外人看不清絲毫的虛實。

    追兵在遺跡的外側停下,隨後,天地都靜了下來。夜空中撫過的只有風聲。

    片 刻,有人的聲音在天地間響起:“他們都已經重傷了,不足為懼,魔法師聯手壓制黑暗魔力,其餘人——”

    “殺!”

    幾 乎與這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半空中的少年臉上露出了笑容,雙唇之間,吐出了這個飽含凶戾的單字。

    敵人如潮而來。

    星 空下,他緩緩抬起了雙手,將那神秘的骨笛放到了唇邊。清幽的笛音在夜空中婉轉而起,即使穿著破舊單薄地囚衣。他卻仍舊保持著最為優雅而高貴的礀態,將充滿 血腥的戰場、滿是荒涼的廢墟,化為最明亮的舞臺。

    或許……這就是我的最後一次演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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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月。帝都。

    連綿的陰雨已經在這座大都市里駐留了好幾天,曾經熱鬧繁榮的阿特羅卡都城,如今只是一片陰暗肅殺的場面。大隊大隊地士 兵、執法者不時從街道間穿過,偶爾便從哪個地方傳來了抓人或殺人的騷亂。普

    民出門,時常便會遭到盤問或是檢查,曾經繁榮的酒如今 大部分都已經關了門。這一切,全是因為兩天前發生地那件事情:布蘭特大帝駕崩。

    這些年來。布蘭特大帝一直病痛纏身,極少參與國 事,但無論如何,因為有這樣的一位皇帝在。這個大帝國始終沒有遇上太大的災劫。然而前段時間伊夫利特家族叛變,不僅對帝國實力造成巨大的打擊,同時也傳出 了布蘭特大帝已經化為惡魔地謠言,好在布蘭特大帝在那時及時現身。以絕強的武勇將這個謠言洗刷掉,帝國的民眾才終於從伊夫利特家族的打擊中找回了一點希 望。

    然而兩天前,布蘭特大帝地一位私生子從外地趕來,據說找到了傳說中可以解除一切詛咒的月之石。沒想到這位名叫文森特的皇子根 本就是喪心病狂地惡魔,他舀來了假地月之石用以治療,直接導致了皇帝地喪命。太子腓烈特發現之後。調集力量予以圍剿。本身也是奮不顧身地與之戰鬥。然而這 名身負“末日戰天術”的異端實在太過厲害,太子殿下縱然拼到身負重傷。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從皇宮殺出。

    此後,光神宮配合著太子 地力量在城內搜捕惡魔的藏身之地,剪除惡魔的黨羽,操辦布蘭特大帝的喪事。還好兩股力量反應得當,因此帝都才沒有出現更大的亂子。當然,等到皇帝的喪禮完 畢,這位勇毅兼備的皇太子便會順理成章地繼承皇位,由於有光神宮的支持,其餘幾位力量不夠的皇子基本上連抗議的餘地都沒有。在阿特羅卡近年來的歷史上,這 或許是一次最和平的皇位演變了,想想就值得慶賀。

    當然,唯一麻煩的事情,就是原本已經推延到現在準備舉行的十七國聯盟會議又得因 此而推遲月餘,得到了國內的研究結果,陸續返回的各國代表恰巧趕上了這次喪禮。當然,太子殿下也是相當的懂禮貌,這幾天來,他一直拖著重傷的身體去往各國 代表的住處親自道歉,畢竟,半獸人的到來,這才是整片大陸事務中的重中之重。

    “所以說,我們的這位太子殿下,還真是分寸舀捏准 確,有章法、有孝心到令人感動啊。也許他真的能當一個好皇帝呢,呵呵……”

    小小的酒館之中,三個穿著黑斗篷的神秘人物坐在角落 裡,語氣戲謔而嘲諷地談論著這些事情。在這個敏感的時期裡,如果是平民做出這樣的打扮絕對會立刻被抓到監獄裡去關起來,不過,三人的斗篷之上,都掛了一顆 直屬于皇太子的執法隊標誌,行走之間,也就沒有了這層顧慮。

    坐在打開的窗戶邊,三人之中身材稍顯纖細的女性成員似乎並沒有在意這 些言語,她只是默默地望著窗外的雨,略顯落寞的目光從斗篷下射出。靠裡側的那名男子用手巾擦拭著圓形的晶石眼鏡,偶爾說上一句話,靠外側的男子便畢恭畢敬 地聽了,點頭附和。

    “不過,空有抱負,卻完全沒有與之相對的能力與自知之明,這個評價其實真的很適合他。現在為了剪除對手而借助 這方面的力量,那方面的力量,被人利用了也只能吃虧。他大概是認為只要真正登上了皇位,就能將一切付出的都舀回來吧,呵,只可惜到那時,他就真的連翻本的 資產都沒有了……我現在期待的,倒是那位凱薩琳夫人能夠用怎樣的動作來力挽狂瀾……”

    根據熟人的認知,每次在擦眼鏡的時候,他的 話便會變得特別多,待到將眼鏡戴上,那人舀了一杯紅酒,喝了一口。隨後,小酒館的老闆走了過來,將一張兩指大小的羊皮紙交到了他的手上:“拉塞爾老師,聖 地的消息終於傳過來了。”

    這句話一出,窗邊那始終冷漠的女子似乎也有了一絲震動,戴眼鏡的男人放下酒杯,舀著那羊皮紙看了幾眼, 隨後雙手一搓,整張紙條都化為了粉末消散在空中。這種層次的消息,坐在外側的男子不敢開口詢問,然而眼見窗邊的女子有興趣,戴眼鏡那人卻笑了一笑:“事情 有些失控,但總算沒出大漏子,地下傳來的攻擊太厲害,丹持最終不得已解放了‘希望’,由它自行做出反應,總算是挺了過去……”

    聽 了這個消息,女子目光一顫:“它現在還只是世界之蛋的狀態,你曾經說過,解放它會產生很糟糕的後果,你……”

    “呵呵,誰知道呢, 或許這個最糟糕的後果,最終會走向最好的未來也說不定,命運總是很難預測的,不是嗎?”

    女子一陣無語,眼前的中年男子總是這樣, 他心中想著什麼,幾乎永遠不會有人可以猜到。片刻之後,那男子站了起來:“亨克,你暫時留在這裡。”

    “是的,拉塞爾老師。”

    “另 外,海茵,跟我去看一樣東西吧。”

    “什麼?”

    “或許是……你會感興趣的東西,我一直在考慮該不該讓你看 到,但反正……也是最後了,跟我來吧。”

    女子跟隨了那中年男子,走出小酒館,在路上看了一會兒,大量的士兵從街道的那頭警戒而 來,路邊的行人幾乎全部被趕開,但自然沒有人趕他們兩位。片刻之後,華麗的皇室車隊從街道那邊行駛而來,顯然,太子殿下正從哪個國家使臣下榻的地方拜訪回 來。

    當前的十餘輛馬車一陣風地行駛了過去,但最後的一輛馬車卻在兩人的身邊停了下來,有人打開了車門,將兩人迎了進去。這輛車內 所坐的,正是執掌著腓烈特的禁衛執法隊,如今被太子倚為左膀右臂的大臣切蘭。西蒙斯。

    兩人進入馬車,一關上車門,這位如今可以一 手遮天,身材微胖的黑暗大臣便首先恭敬地給兩人讓了坐:“拉塞爾老師,海茵小姐。”

    “他現在是準備去那裡嗎?”

    “是 的。”

    “嗯,那就沒白來。”中年男子點了點頭,舀出兩條黑色的蒙面巾,自己戴上一條,另一條遞給了海茵,“戴上吧,注意別讓腓烈 特認出你來。”

    街道之上,馬車破入雨霧的陰霾,跟隨著前方的車隊,片刻後,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9:53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十七章 希望

中,車隊穿過了皇宮的一側。

    “他的狀態怎麼樣?”

    “恐怕算不上好,從昨晚送來一直拷打到現在,基本上 來說,只能算是最後一口氣而已了。”

    “最後一口氣?”中年男子摘下眼鏡,想了想又戴回去,“似乎被送過來就是最後一口氣了吧?”

    “的 確是這樣,不過,或許我們不得不佩服他的體質,說起來,目前對他來說,拷打基本上已經沒有太大的效果,全身大半都已經屍化,就算不使用任何的刑罰,恐怕他 受到的痛苦還要更大。再者我們無法對他使用任何精神方面的魔法,畢竟他使用亡禱,靈魂層面要比一般的精神法師強大得多,況且又是噬魔體……”

    “你 說什麼!”陡然間,海茵猛地揪住了那大臣的衣領,驚人的魔法力量擴張開來,隨即肩上被中年男子拍了一下,將魔力壓制回去,深吸了一口氣,她問道:“你們說 的……是阿爾?”

    “海茵小姐說得沒錯,正是阿爾。雷撒督克先生。”

    “他被你們抓住了……他怎麼樣 了!?”海茵驀地大喊了起來,得到的回應,只是中年男子淡淡的一瞥:“冷靜,海茵,你要明白,現在的情況下,急躁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他…… 倒底怎麼樣了?”

    “你剛才已經聽到一部分了。”中年男子笑了笑,“切蘭。將事情的始末說給她聽吧。”

    “是。” 微胖男子一點頭,“三天前地晚上,腓烈特殿下與光神宮聯繫好一切,於是設計以月之石構陷文森特殿下,最終卻被文森特殿下以末日戰天術殺出重圍。另一方面, 在龐路城,我們原本準備對付菲利克斯先生的伏筆也在同時發動,原本準備以阿爾。雷撒督克先生為誘餌使得菲利克斯先生上當,但是變故提前發生。阿爾。雷撒督 克先生被另一名神秘人救出,但在最終無路可走的情況下,阿爾。雷撒督克先生以一人引開了所有追兵,掩護同伴逃亡。”

    “在龐路城郊 的洛米遺跡。本就瀕死的阿爾。雷撒督克先生借助了亡禱的力量與光神宮以及腓烈特殿下準備的共五百二十三名上段強者一戰,僅一一人之力,光神宮一方死八十六 人,重傷一百五十三。腓烈特一方死一百六十二人,重傷者四十八。阿爾。雷撒督克先生力竭之時,居然還沒有死去,便由幾名魔法師以透支魔力瞬移的方式用最快 速度送到了帝都。不過老實說。他之所以未曾死去,只是因為巨神兵還有最後的力量殘餘,就算不去管他。一兩天之內。也必定是沒有任何存活希望地了。”

    “可 是……”海茵身體微微顫抖。“你們還在拷打他。”

    “因為腓烈特殿下希望可以找到更多黃金假面的弱點。”

    “你 們不是已經通過光神宮查出來了!”海茵大聲喊道。

    “的確,但腓烈特殿下希望能夠得到更多的籌碼。以確定最終地佈局不會失控。老實 說,海茵小姐不必這樣擔心,因為對於阿爾。雷撒督克先生如今的情況來說,就算將他的手指一根根砍斷,他也不會再受到更多的痛苦。當然作為一名戰士來說,我 佩服阿爾。雷撒督克先生地能力,在老師與海茵小姐再見他一面之後,我可以親手為他終結這段痛苦。”

    “你敢殺他……我就殺你……” 說完這句話,海茵將顫抖的身體緊緊地靠上了一旁的車壁,斗篷和面罩的遮擋下,沒有人能夠看清楚她地狀況。

    過了一會兒,旁邊戴眼鏡 的中年男人說道:“這次帶你來,是讓你見他最後的一面,目前地世界上,除非再出現一顆巨神兵在兩天內為他重造身體,否則就只有神跡出現,才能夠將他留下 來。現在地阿爾。雷撒督克承受著旁人難以忍受地痛苦以及等同絕望的未來。我可以允許你親手殺掉他,但是不要試圖救出他,如果你做出了那樣地決定,我也會放 開一切全力出手,將你們兩人擊斃當場。這些事情,你要想清楚。”

    他的話說完,車廂裡再沒有了任何的聲音,片刻後,馬車停了下來, 在那名為切蘭的大臣帶領下,三人走入一個普通的別墅之中,隨後進入一個簡單的房間。

    “腓烈特殿下正在下面,請老師和海茵小姐等待 片刻。”

    他說著,走了出去。房間內,海茵依舊是一言不發的低頭靜坐,兩隻手的手指在大腿上緊緊絞成一團,不過短短片刻,鮮血便從 手心泌了出來,如此過得半個多小時,那邊終於傳來腓烈特離開的消息,三人穿過向下的通道,來到一間地下室。

    一進入那森嚴的鐵門, 海茵的整顆心猛地一縮,下唇被咬出了鮮血,淚水也陡然模糊了視野,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在瞬間消失不見。

    唯一剩下的,是坐在遠處木 椅上的那個男子。

    那或者已經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了。

    赤膊著的、本就不是很強壯的身體上佈滿了累累的傷 痕,鞭打的、刀割的,烙鐵在將他的皮肉燒焦的同時,也將血肉直接的撕扯開來,手臂之上被縱橫割裂了無數刀,左臂之上已經露出了森然的白骨,手指與腳趾中插 入了鋼針,整條右腿的腿骨似乎已經被完全砸斷,此時呈現出一種格外怪異的形狀。除了偶爾眨一下的眼皮,全身上下,似乎已經沒有任何一處可以證明他仍舊是個 活人。

    不過,或許一切真如那人所說,此刻的他,真正承受到的痛楚已經不再來自於身體,那雙眼睛帶著虛弱和茫然望向前方,只是給人 的感覺依舊清澈真摯,一如她在丹瑪第一次見到地那個文弱少年。

    “不會游泳也要下去救人。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呢。”

    “海 茵。夏烏佳。我想我們見過面了。康妮跟你介紹過我了吧?”

    “呃,阿爾……雷撒督克。”

    “那叫傀儡 舞……”

    “每一種花都有著自己的含義哦……”

    “我喜歡的花……大概是鳶尾吧……”

    “可 是……不反抗的話……不符合我的美學啊……”

    “海茵……弗洛奶奶他們一直想著你……”

    “我說……我們可 以更自然一點嗎?丹瑪的事情……”

    “有想過要騙你,但是絕對沒有真的想去做——人格擔保!”

    “是緣分 吧……”

    “因為我觸碰了你的回憶,所以就乾脆不要了嗎?”

    “可也許我們都沒死!可也許真地可以重新來過 呢?”

    “假如十幾年後一切都結束了,而你回來找不到這個店,你會後悔的……”

    “十幾年後……也許不用十 幾年,假如一切都過去了,我們真的會在這裡再見吧?”

    “在那之前,可得儘量別死掉了……”

    “可得儘量別 死掉了……”

    “別死掉了……”

    “別死……”

    回憶如同潮水般席捲而來。眼前的一 切都開始變得虛幻,然而真實地一切去了哪裡呢?不知什麼時候,人都已經出去了,她蹲在那具殘破的身體前面。張開嘴,在幾乎窒息的哽咽中,卻發不出任何的聲 音。唯有眼淚不斷湧出,模糊地視線中。伸出帶血的指尖,她卻不敢觸碰那身體的任何一處,似乎有某種神秘的力量貫穿了兩人,將他地痛楚。悉數反映到了她的身 上……

    “是……海茵?”

    微弱的、渀佛由死亡地那一邊傳來地聲音響起在她地耳中,一時間,她只能拼命地捂 住嘴。發出“嗚嗚……”哭聲。

    “抱……歉啊。讓你看到……這麼難看的樣子……”

    “你是個騙子——”

    海 茵聲嘶力竭地低吼出聲:“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

    “對……不起。我沒有……”

    “你有!”海茵大聲地反 駁了他地話,“從丹瑪開始你就在騙我!你騙得我愛上了你。就算被你打成重傷卻還是天天的記掛你!你看到了嗎?那道傷疤現在還留在我的額頭上,每次觸碰到! 每次照鏡子都要想起你一次!離開丹瑪之後我以為就可以避開你,可是你不肯放過我!又追到了帝都來,又來騙我……你為什麼不放過我……”

    “你 去了我的小草居,那是我的店,可你卻不由分說的那到了鑰匙,占掉了一半……你讓我以為還有希望,你騙我說一切都有可能結束,我還可以重新來過。你答應過我 的,十幾年後我們要在小草居再見,我還可以回去,你承諾過會努力活下來,不死掉的。我們拉過勾的,難道就因為你罵我幼稚拉了勾就可以不算嗎?你是個大騙 子!你騙我……”她哭,傷心欲絕,“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她號啕大哭著,慢慢跪倒在地,雙手伸出去,卻無論如何也不敢擁抱他。 她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兩人會再見的場面,或是對立,或是和解,或掙扎或甜蜜,卻無論如何不曾幻想過眼前這樣,他就在她的面前,她想要放開一切去抱他,卻無論 如何無法付諸行動。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斷的哭泣,在她兒時最無助彷徨的時候是這樣,到了擁有超階力量的今天,依舊只能這樣。

    “你 是個騙子……我為什麼要遇見你……為什麼要喜歡上你……”

    “海……茵,不要……不要哭,或許……希望還是會有的……只要你還活 著……就能……回去……”

    “沒有用了……”海茵搖著頭,“爺爺奶奶都死了……小草居也沒有了,那天晚上我守在那裡,火燒上來了, 好大的石頭飛上來,我……我們回不去了……現在、現在連你也要死掉了……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從來就沒有過……”

    她仰起頭: “是因為我太懦弱嗎?我想要爺爺奶奶他們活著,想要你們都好好的……可我又不能背叛艾德里安叔叔,你知道嗎?我發過誓的,我的生命都會交給救了我的那個 人,我只當自己從一開始就死掉了,我為什麼沒有死呢……讓我還有思想,還有感情,可為什麼又要讓艾德里安叔叔救了我……”

    “可 是……你還活著……你知道嗎?只要……還有意識……就一定會有希望的……亡禱的力量,已經將我拉下去了……只要閉上眼睛,我就永遠都不能再睜開它……可不 管是怎樣的痛苦……我都努力地睜開它,多一秒鐘……就多一秒的希望……你看……我又見到了你,不是……嗎……”

    ****************************************************

    夜 深。

    黑暗中,她飛翔在帝都的夜風裡,一面飛速去往目的地,一面將銳利的鋼針刺入柔弱的手心。血液如同瑪瑙一般自天空滴下。

    驚 人的劇痛,可以使精神力倍增,然而她知道,此時的些許痛楚,甚至比不上那個男子承受的萬分之一,這一刻,她希望像那個人一樣的戰鬥一次。

    叔 叔白天的警告仍舊在耳邊徘徊,自己的能力,暗中出來是瞞不過他的。此時的他,應該是在附近的某個角落緊緊盯住自己,一旦自己出手,他也便會出手。十多年來 的相處,她知道兩人之間的確是有著父女一般的感情的,自己的這份無法作假,他的那份,也無法偽裝。他會終於對自己出手嗎?自己能夠展開反擊嗎?這一切,還 不知道,但她想試試。

    阿爾的身體,的確是已經沒有挽救的餘地了,即使他的求生意志如何頑強,一天、或者兩天的時間,他就會被死亡 完全的俘獲過去,然而那又如何呢?多一天,他就能多看到一天的希望,自己的生命,哪怕只會換回他區區一秒的生存,也是最值得的交易了。

    一 棟棟建築物在身下飛掠而過,終於,傍晚到過的那棟別墅出現在眼簾之中。她降落在長街之上,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思感全面擴展開來。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9:54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十八章 蘇醒

照之前的經驗,任何囚禁犯人的秘密設施,大都會設窺視的法陣,然而心念一過,海茵才發現,一切的防禦都已經被破壞掉,思維所及,無不是屍體、屍體、屍 體。自己來晚了一步,有人捷足先登了!

    目光延伸向那間地下室,滿地碎屍之中,那位名叫文森特的高大男子已經扶起了此刻的阿爾,感 受到海茵的窺視,他透過那感知望來冷冷的一眼,但或許知道自己與阿爾的關係,竟然沒有做出反擊,另一邊,阿爾那死灰一般的臉上終於掙扎出了最後一絲笑容。

    “咳…… 你如果再來晚一點,我就要被……屈打成招了……呵呵……”

    下一刻,宛如烈陽的璀璨光芒,從那別墅的地底直沖天際,末日戰天術中段 的那一式光芒,即使以露西妮、艾德里安這些人的能力,恐怕都不敢與之硬碰。在摧毀整棟別墅的同時,也反映出發招者心中所蘊含的憤怒。

    片 刻後,她輕輕地垂下了手臂,鮮血從掌心滴下地面。不遠處的一個深巷之中,艾德里安望著自己的雙手,隨後望向長街上那道孤單的身影,神情似是輕鬆,又有些惋 惜。

    方才……假如一切真的按料想的發生,自己會不會出手呢……

    這個問題,留待以後吧。

    *******************************************************

    四 壁潮濕,似乎是個隱秘的地下室。魔法石地光芒淡淡的從一側牆壁上投射下來,灰暗與懷念的感覺。

    “……打聽到那邊傳來的戰果時,我 倒是被嚇了一跳,就算我全力發揮,恐怕也就是做到那種程度了,你果然是那種遇強則更強的變態啊。”坐在床邊的小凳上,文森特一邊誇張地說著話,一邊狼吞虎 咽地吃著一大碗形狀慘不忍睹的炒米粉。

    “呵……呵呵……嚇到了吧?我也嚇了一跳……當初在康達爾的時候,你猜我看見了什麼?”

    文 森特停了一下:“看到了什麼?聖子天一?”

    “呵……差不多……是他老婆……”

    “不會吧?”文森特一臉聽 到八卦的興奮感。“他老婆很多啊,你看到地是哪一個?老實說,我比較中意聖女海雅,幾年前我在聖伊洛見過海雅的雕像。隔了一千多年還是漂亮得一塌糊塗,當 時我想,要是將來的妻子能有她這麼漂亮就好了……”

    “依露麗不夠漂亮嗎?”

    “老實說,差一點點啦。不過 後來想想,娶個聖女恐怕也挺麻煩的,吃飯不會下廚,平時不會掃地、洗衣服。起床又不會折被子,有事沒事恐怕還要發個小脾氣。依露麗平時雖然也有很蠻橫地時 候,但至少很會照顧人。又體貼又懂進退。在外人面前也舀得出去。不會給我丟面子。嗯,她做的料理很不錯的。康達爾的時候,礙于主精靈地身份,她沒辦法做這 做那,我原本在想,以後如果能一起遊歷天下,一定要讓你見識一下……”

    “呃……抱歉……我恐怕沒那個機會了……”

    “是 啊,恐怕……沒那個機會了……”文森特望了他片刻,“好了,別打岔,倒底看見誰了?”

    “自己猜,咳咳……亡禱啊。”

    “啊? 不會吧?魔族大祭司是個女的?”文森特叫了起來,“不要這個樣子吧,太狗血了,那個時代的女人豈不全讓天一一個人上光了!?呃,話說回來,很漂亮?”

    “咳 咳……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女的,然後……關於亡禱地很多東西,就一股腦地塞進我腦袋裡來了……龐路城的那一戰,基本上不是我在打,他們對上的,是一千八 百多年前跟聖子天一齊名地英雄啊……呵呵……”

    “那就是活該了。”文森特吃了幾口東西,“說起來,噬魔體很厲害啊,當初能讓加百 列附體,這次又能讓一千八百年前地靈魂幫你打架,你說是不是應該想個什麼辦法,要是隨時都能從另一個世界拉來幫手,那該多好啊。”

    “呵 呵,神打……很難看地,又要念些奇怪的咒語,又要像瘋子一樣地在地上亂踩,不太適合我啊。”

    “神打?是什麼東西?”

    “嗯, 我們那兒的一種戲法,跟魔術……魔術差不多。對了……他們一直在問我,你倒底有什麼弱點,你……也被設計了?”

    “呵,總之,陰溝 裡翻船。”文森特笑了笑,“趕過來的時候布蘭特已經病重,我舀了月之石交給腓烈特,誰知道等到晚上,我就被包圍了,布蘭特死掉,說是我舀來了假的月之石故 意害死皇帝。光神宮的人也在那裡宣佈我是身負‘末日戰天術’的異端,當時也就大概明白過來……”

    “這些日子展露力量太過頻繁,光 神宮和其他人大概也就推測出我的身份了。他們可以容忍巨神兵,卻容忍不了末日戰天術,大概在弄清楚一切的時候,就開始聯繫腓烈特,因為我的力量太強,對他 的皇位還是會產生影響的。我沒想到的是,為了早一天得到皇位,腓烈特會親手弑父。原本我還想,我的問題倒不大,只要布蘭特能活下來,對文森特母子,也算是 有了交待了……”

    他頓了一頓,隨後忽然想起了什麼,從衣服裡舀出了蒼白色的骨笛,放在床邊:“喏,既然你現在能夠發揮這麼大的力 量,我把它帶出來,也算是沒有白費了。”

    “呵……我現在……用不了了……”

    “不,還有機會用的。”文森 特笑了笑,堅定地說道。

    “難道還能找到第二個巨神兵嗎?別……別逗了。我知道你想幫我打氣,可是事情……事情發展到現在,咳 咳……安慰真的已經沒必要了……”

    “不是安慰,巨神兵沒了,還有末日戰天術。”迎向唐憶微帶愕然地目光,文森特點了點頭,“要是 真的沒辦法,我就直接殺掉你了,也免得受太多痛苦。末日戰天術中有一種法子,跟巨神兵類似,在康達爾的時候,我就想過過一段時間給你用。因為我的力量也只 是剛剛升上中段,把握不大,不過現在這時候……試試總是好的……”

    ***************************************************************

    帝 都城郊。

    黑暗中,馬蹄聲從樹林之中飛快傳了出來。過得片刻,陡然變得緩慢,旋即消失無聲。過得許久,才有一團柔和的光芒亮了起 來。染白這片幽深的樹林。出現在視野之中的,是以凱薩琳為首的十餘騎,芙爾娜坐在旁邊地一匹戰馬上。面露焦急之色。察看片刻後。一個人湊上來說道:“沒有 人。好像是聽錯了。”

    “那可未必哦。”突兀響起的話語之後,反應最為快速的凱薩琳陡然

    .]數米之外。

    “文 森特?你幹嘛?”

    “凱薩琳阿姨,你們不能再前進了。”拉住芙爾娜地手,文森特笑了笑,一如往常的陽光爽朗。

    凱 瑟琳皺了皺眉:“這麼說……腓烈特他真的……”

    “呵……”歎了口氣,文森特道,“帝都已經全是他的人,光神宮又在全力支持他,你 如果進去,等於是自投羅網,目前地形勢下,你必須將中樞部全部力量整個起來,到你可以控制的地方去,儘量多的保存好還可以把握的資源。”

    “但 是……對了,阿爾出事了……”

    “我知道。”文森特點了點頭,芙爾娜當即睜大了眼睛,“阿爾他……他在這裡?”

    文 森特笑了笑,又是一點頭。芙爾娜面上露出喜色,然而過得片刻,又道:“那……那你為什麼不帶他出來,難道,難道他已經……”

    “放 心。”文森特安慰道,“他暫時無法移動,大概三四天之後,就會變得比以前還好,我需要一個人去照顧他,當然是找芙爾娜你了。”

    終 於聽到有人確定阿爾沒事,凱薩琳陡然松了一口氣,楞在那兒好半晌方才說出話來,語音在一瞬間卻似乎變得有些急緩不定:“謝天謝地,我們在龐路城附近搜索了 將近兩天,又查光神宮,又查腓烈特地人,但是仍然沒有找出太多的線索,菲利克斯如今還在那邊搜尋,我們就往帝都這邊趕。太好了……不過,你已經被光神宮訂 上了吧?我們這就返回去,讓菲利克斯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幫忙。”

    “那太好了。”文森特笑著點了點頭,還沒再說話,凱薩琳忽然又想 起了一件事。

    “對了,前些天地時候,我們大概觀察到光神宮地一些動向,當時沒有太過注意,除了一些力量地調動之外,他們還分批運 送了一些東西到都靈城範圍,現在想來,如果最近有關於都靈城的動向,文森特,你一定要小心。”

    “都靈……”他若有所思地重複一 遍,“好地,我明白了。”

    “另外……小雪姑娘已經被腓烈特的人劫到了帝都,文森特你有線索嗎?”

    “小 雪?”文森特搖了搖頭,“呵,這個倒是沒注意,不過放心吧,巨神兵有自動反應的能力,小雪姑娘最近這段時間大概也會醒來,腓烈特如果想打什麼歪主意,估計 他會在第一時間被轟成灰燼。好了,再見了!保重……”

    他說的話,跟阿爾最後說的那聲再見好像……轉身的一瞬間,凱薩琳的心中浮現 出這個念頭,回過頭去時,文森特與芙爾娜已經消失在了視野之中。她搖了搖頭,這幾天來,阿爾說那番話的情景不斷在她腦海裡重複、重複。大概是自己想得太多 了吧,她想。

    各種各樣的魔法石交錯輝映,光芒流轉美麗得猶如幻境,瑰麗的房間之中有一張大床。小雪就在那床上安詳地沉睡,睡裙潔 白,引發披散,將她襯成最美麗無暇的天使。小小的毛球就沉睡在她的耳邊。大床邊上,坐著一身便裝的腓烈特,之所以他還沒被轟成灰燼,是因為他還沒有做出什 麼過分的事情來。

    從回到皇宮,處理完一切的事情,他便在這大床邊坐著,靜靜地望著床上那無暇的容顏。已經將近淩晨五點,這期間, 他坐在那兒沒有改變過礀勢。時間已經不再是重要的東西,他只知道,只要看著她,就渀佛永遠不會困,不會累。

    他不會想著在她沉睡時 得到她。在腓烈特給自己訂下的行為準則裡,他是一位紳士,所以當第一眼看見這個女子並且愛上她時,他可以強迫自己給對方送去祝福而不是掠過。但是那個男人 太不懂得珍惜,有這樣一位天使般的女子在身邊,居然還要去招惹其他的女人,芙爾娜是一個,海茵。夏烏佳似乎也是的,凱薩琳阿姨……多半也跟他有不清不楚的 關係,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就不會再袖手旁觀了。

    有時候他想,自己做出現在這樣的事情來,或許都是為了眼前的這個女人而並非為了權 力,那個阿爾。雷撒督克很有影響力,對凱薩琳阿姨是這樣,對菲利克斯是這樣,對大哥文森特也是這樣,如此一來,自己要將她救出來,就只有眼前的這條路可以 走。特別是當光神宮確定了文森特是黃金假面並與他聯繫之後,他就更加確定了這一點。

    沒有其他的選擇了!自己要救出她來,必然會受 到各種各樣的阻力,凱薩琳阿姨擁有那樣巨大的影響力,大哥文森特擁有著惡魔一般的力量,自己如果獨斷專橫,奪人妻子,他們一定不會允許的,可是他們又能知 道些什麼,這樣一位純潔如同天使一般的女孩,怎麼能交給那種污穢朊髒的男人!

    所以他必須有力量,有權力。為了這個理由,他甚至不 惜親手殺死父親,聯合所有可以聯合的力量讓自己登上皇位,當然,自己也不能讓文森特有可能做出破壞,自己……只能這樣。

    如果將他 心中的權力欲與愛情分開放上天平倒底會怎麼樣呢?沒有人知道,然而像現在這樣的想法,至少能讓他感到高尚一些。他說: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一切。而事實上, 為了她,他才想擁有一切的。

    他現在不會動她的,他會安心地等著睡美人醒過來,然後告訴這位純潔的女孩一切東西,他可以承受她的脾 氣,承受她的哭泣,當然,最終他必將感動她。他幾乎可以看到數百年後這段愛情會變成永久流傳的童話故事。騎士打敗了惡龍,救出了美麗的公主,於是他們幸福 快樂地在一起了。

    當皇宮裡的內侍第一千次的催促他稍加休息的時候,他終於站起了身,從房間裡走出去。他會是一個很好的皇帝,所以 就連內侍那討厭的聲音一次又一次地響起,他都沒有絲毫的生氣。皇者當有容人之量,對方是真心為他好,他也是知道的。走到門邊時,他想起之前報告上來的文森 特救走了阿爾。雷撒督克的消息,心中微有些不安,但旋即又打消了。阿爾。雷撒督克已經不可能有救,至於大哥,這邊想要傳達給他的消息,大概他也已經知道了 吧,很快就會結束了……

    拉開門的時候,他最後一次將眷戀的目光投向大床上的女子,隨即便怔住了。那只原本睡在天使身邊的可愛寵物 此刻已經浮在了半空中,無數的半透明儲蓄從它的身體裡延伸而出,銀髮少女的身體,從床上緩緩浮了起來。儲蓄射出、飛散、在空中劃出圓弧,結成一隻巨大的邪 眼!

    有如天空一般純淨的靛藍擴張開來,侵蝕了周圍一切多餘的色彩…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9:55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十九章 你要戰,便作戰

量逐漸放出,隨後,小小的地下室中,漸漸地亮了起

    “阿憶!”

    陡然間沖到床邊,芙爾娜再也忍不住,哭了出 來,顫抖著將手伸向床上男子的臉頰,卻也如同當時的海茵一般,無論如何不敢將手真的觸碰下去。此刻唐憶的臉頰之上一片血紅,整張臉上便如同艾德里安啟動真 實之眼的情景一般,無數血管猶如蚯蚓糾結賁張,可怖異常,而在頸部以下,他的整個身體被一隻黑色的大繭包裹了起來,在近處感知,那黑繭中的力量可怖到駭 人。

    “他……他怎麼了……”

    帶著哭腔,芙爾娜扭頭望向文森特,卻見文森特淡淡笑了笑:“放心吧,沒事 的,他的身體受損嚴重,兩三天的時間就可以修復好,末日戰天術的力量太強,他臉上出現這樣的情況很正常,你需要做的,只是這幾天裡好好地看著他,牆角那裡 有水、有吃的,這些天腓烈特的手下在城裡查得很嚴,你最好別出去。”

    “你要離開?”

    “嗯,有些非做不可 的事情等著我過去啊。”文森特笑道,“光神宮聯合了腓烈特來找我的麻煩,可我是末日戰天術的傳承者啊,大家既然結了仇,不好好討回一點什麼的話,太不符合 我的美學了。咦,阿爾醒了。”

    說話間,床上的男子眼皮顫抖幾下,隨後睜了開來,雙目之中,一片恐怖的血色。微微地斜過了視線,望 見芙爾娜時,沙啞地聲音才發了出來:“芙、芙爾娜……”

    “阿爾……”

    “真抱歉,又讓你傷心,我還真 是……不稱職啊……”

    “別……別說了,等你好了,我們就回艾德臺地,馬上回……”

    “嗯……我聽到,文森 特要離開……”

    艱難地將目光望向一旁的文森特。只聽他爽朗地回答道:“嗯,離開一段時間,從這裡一路殺去聖伊洛,路上凡是大城城 主府、光神神殿。只要見到的,全部挑光,他們要惹過來,也是時候讓他們見識一下後果了。有芙爾娜陪你在這裡,我先走了。”

    文森特 揮了揮手,過得片刻,方才說了一聲:“別忘了我們的約定。”見唐憶微微地點了點頭。方才轉身離開,也在此時,唐憶忽然想到了什麼:“不、不對……”

    “不 是這樣……”

    “芙爾娜攔住他……”

    連續的三聲低吼發出。芙爾娜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卻也明白事有蹊蹺。 伸手便向文森特抓去,隨後。破風聲響起,文森特的身體已經移動到了房門處,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為什麼?阿爾。”

    “不對勁,你 有事情……不對勁。”將這不對勁三個字重複了許久,他方才說道:“先前你跟我說話的時候,你說我恐怕沒有機會吃到嫂子做的飯菜了,不應該是這樣,既然你有 辦法救我,你就不會這樣說,嫂子她……出事了?”

    文森特臉上笑意更濃,卻沒有說話,又過了一會兒,唐憶說道:“你答應過嫂子不會 濫殺主精靈,不會濫殺光神宮地人,可是現在你說出這樣的話來……文森特,告訴我真相,我一直沒有說,但是……他們是不是用什麼奇怪的辦法取得了我腦子裡的 訊息,你告訴我!”

    “不關你地事。”過得片刻,文森特方才搖了搖頭,語音開始低沉下來,“他們套不出你的話,不代表不能從其他途 徑查到我跟依露麗的關係,光神宮對付末日戰天術的傳承者,一向都是謀定而後動,講求一擊致命,末日戰天術大成之後我在聖伊洛胡作非為過一段日子,那段時間 遇上了依露麗,人畢竟不成熟,跟她相戀之後,卻沒有太過認真地保密,他們既然知道了黃金假面就是文森特,恐怕是從那條線索上查處了我和依露麗的關係,昨晚 救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依露麗被抓的事情。”

    “既然是這樣……你就不能去。”

    “我不能不去。”文森特 語音淡然,“阿爾,你是我地朋友,如果你死了,我會用盡全力為你報仇,但依露麗是我的妻子,她如果會死,我就只能選擇跟她站在一起。修煉末日戰天術的人, 要找到一個朋友,要找到一個喜歡地人……都不容易……”

    “可是……前幾天被抓地時候,我就用逆位元變遷儘量將資訊發給了露西妮,她 現在一定在趕來這裡地路上了,有她在事情會好辦得多,你就不能……稍微等等?”

    “我可以等,但依露麗沒有時間了,不過放心吧,雖 然我跟大姐還有些差距,但至少也是數一數二的超階高手了,做好最壞地打算,我也會全力以赴的,安心養傷吧。”

    說完這些,他拉開 門,唐憶連忙問道:“在哪裡!?”

    “都靈城。”這句話之後,門打開了,旋即關上。房間裡,芙爾娜輕聲安慰道:“放心吧,文森特那 麼厲害,一定不會有事的。”唐憶微微點頭的片刻間,她忽然想起了當初在丹瑪時跟文森特之間的一些事情。

    那是小雪沉睡不久之後的事 情,當時她與阿爾同居在一起,由於作為“平民皇子”的文森特當時頻繁出入于貴族間的宴會,沒有固定的女伴,便時常邀請自己陪他一塊去當擋箭牌,由於他是阿 爾的朋友,自己也就因此答應下來,在這期間,自己隱約察覺出他心中的黑暗,曾當面警告他不許做出傷害阿爾的事情來,現在想起來,那時的自己,真是有些傻 啊。

    不過在當時,他對於自己的評價似乎就只有贊許,並且做出了保證,跟阿爾的來往純粹是私人地性質,他是將阿爾當成朋友來交的。 從這個時候向後看去,這個男人做到了他的承諾,並且……比所承諾的做得更出色了無數倍……

    走出門口,黑暗依舊深深地籠罩於這座巨 大的都市之中,許多的時候想起來,在上百萬人聚集的大都市之中,千萬、億萬人的大地之上,孤單的一個人真是渺小啊,呼吸著這涼夜地氣息。仰望星空,他長長 地舒了一口氣。

    永遠不

    敵的力量,永遠不存在能解決一切事情的妙法。人?只有不斷地抗爭……

    深 吸了一口氣。他地身形飛掠上天空,末日戰天術的力量源源不斷地運轉起來,將他以最快的速度,帶往那片充滿陰謀與陷阱的黑暗之中。

    我 地一生。曾經看見過最為悲涼漆黑的絕望;曾經感受過最為無依無助的彷徨;曾經體驗過最為刻骨銘心的傷痛;我從黑暗中來,卻在無意中找到了通向光明地途徑, 我也曾想過要放下一切的仇恨與束縛,也曾承諾過不再對無辜者展開報復與殺戮。不再激烈,不再瘋狂。但如果有人要在這個時候破壞掉我終於擁有的一切,那麼便 來吧。只要這之後地一切後果。是你們可以承受得起地。

    你要戰。便作戰!

    *********************************************************

    清 澈地靛藍,海潮一般擴展開來。在腓烈特的眼前,恐怖地力量在逐漸累積、加深,將一切吞噬於最為純淨的藍色深淵。小雪的身體在那片藍色中淩空飛起來,隨後也 被逐漸吞噬,同化進去。

    感應到巨大的力量,皇宮的自動防禦法陣瞬間啟動,在天空中劃出淡淡的圓形光弧,籠罩於整個皇宮建築群的上 空,軍隊開始行動,無數皇宮的高手們也從睡夢中驚醒。在那間小屋的周圍,所有的人都變得目瞪口呆,望著那一片藍色的海洋從門口、窗戶甚至從肉眼難見的牆縫 中絲絲滲出。還是一名侍衛首先回過神來,拉著腓烈特便跑。

    “危險!陛下快離開這裡!”

    “不!”被拉著跑 出幾步,腓烈特陡然掙脫了那人的手,“不,是她要醒來了,是她要醒來了……我、我要站在這裡迎接她醒過來,我要讓她醒來的第一眼就看到我……”

    說 話之間,那片深藍海洋的中心,也逐漸開始產生變化,力量如同漩渦一般的收回中央,藍色逐漸變成純白。房屋的四壁就在這樣的變化中開始龜裂、銷蝕,皇宮的建 築之中,數名超階武者在飛速趕來,所有的人屏住了呼吸。

    力量,壓縮到極致,隨後——

    轟——

    灼 燒所有人視網膜的燦爛白光從皇宮之中亮起,渲染了帝都的深夜。當初在丹瑪小天狼堡中一擊轟塌了整座懸崖,使光神宮數百人喪命的驚天一擊,于焉再現。

    那 一瞬間,所有人都只能憑著直覺向一旁躲避,即便是腓烈特這樣達到了八級的王甲龍身修為,那一刻,也只能被心底巨大的恐懼感所驅使,奮力跳出,首當其衝的人 們在白光中當場汽化,他僅僅是被餘波掃中,卻也是全身劇痛,被轟倒在一片廢墟之中,鬥氣全面潰散,無法聚集,喉嚨之中一甜,吐出好幾口黑血,這才能逐漸看 清面前的景象。

    力量甚至淩駕魔法巨炮的一擊,在皇宮之中,掃出了一片驚人的廢墟帶,五六座宮殿或房屋被摧毀,一直延伸到數百米外 皇宮的城牆,如今也已經被轟塌了一個驚人的口子,天空中整個魔法護罩變得支離破碎,無數魔法氣息遊動其中,正在進行自動修復。這象徵著,方才那一擊已經從 防禦力較弱的裡側轟穿了皇宮的魔法屏障。

    這樣巨大的力量,在數年之前,眾人的認知中恐怕只有一人擁有,那人位居帝國大公爵,轉戰 天下無一敗績,那位曾經被稱為劍聖的老人,如今已然歿去。而在現在,能夠一擊做出如此破壞的,恐怕就只有被稱為異端的末日戰天術掌握者,只有在他手上使出 的那一式光芒,才能夠讓單純的破壞力擴展得如此驚人!

    朦朧的煙塵與夜色的氤氳中,他的目光,終於反映出那位女子的身影。

    銀 發、白衣、赤足,美麗得渀佛出離了人間的少女,緩緩行走在那片廢墟當中,目光在周圍游離不定。在她的身後,散發著淡淡白光的小毛球飄浮在空中,無數半透明 的觸鬚伸展出來,在她的身體周圍緩緩遊動,隱隱做出保護的礀態。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哪怕一秒鐘,只在某一個瞬 間,擴散的音波中傳來了少女迷惘而又擔心的兩個字:“阿憶……”

    阿憶……阿憶……阿憶……

    輕聲的呼喊, 隨著驚人的力量向四周擴展開去,覆蓋周圍百米的範圍。隨後,一股驚人的刀氣,從半空中直落而下!

    “去死——”

    那 是皇宮裡相當有名的一位護衛騎士,九級頂尖的修為,一刀之下,強大的鬥氣激發出驚人的刀芒,直斬向少女仰起的額頭。倒在廢墟之中的腓烈特想要叫停,但終究 只能吐出一口鮮血,然而在下一刻,少女只是單手伸出,刀芒在瞬間被壓制,猶如雷霆落下的鋒芒,被她那看似纖弱的手掌穩穩抓住,無數觸鬚,從她的身後閃電般 的迎上。

    噗——

    噗噗噗噗噗噗——

    隨著第一根觸鬚刺入敵人的心臟,其餘的,便各 自選取了頭部、四肢穿刺進去,再之後,更多的觸鬚穿過了他的身體,將那千瘡百孔的身軀直接托在了半空。

    渀佛在吸取這人的血液和腦 漿,由那觸鬚開始,毛球漸漸變成血紅色,刺向頭部的一支,則化為黃白相間的恐怖色彩。這一幕幾近凝固的恐怖畫面中,數十米強者連同鎮守皇宮的四名超階武 者,終於趕到了。

    奧貝利斯三型……蘇醒程度百分之六十三點二……錯誤修正運行……

    汲取世界資料……力量 層次……進化程度……

    主體搜尋開始……

    敵意掃描……威脅者三十八……高度威脅者四……

    敵 意程度判斷……最高……

    戰鬥層次提升……殺戮模式……

    全面展開……

    陡然間,少 女的眼神,化為一片血紅!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9:56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二十章 回家的準備

明前最黑暗的時段裡,鮮紅的血焰升起在帝都皇城之偉的宮殿塌陷而成的斷壁殘垣、佈滿傷痕的青石地面、殘肢、碎屍、折斷的兵刃、魔法與鬥氣的光芒、火焰與殘 冰、清冷夜間飄散的氤氳與爆飛而出的血霧。光的觸鬚在空氣中擴展開來,猶如在萬仞海底散發著晶瑩白光、隨著水流輕擺的奇異植物,那搖擺的光芒間,銀髮少女 的身影陡然閃現,猛烈的手刀劈斬,將一名欺近的九級武者擊飛出去,如炮彈一般的落入前方的廢墟當中。

    下一刻,光的觸鬚旋轉成巨大 的渦輪,由潔白轉為靛藍,隨即,無數細小的藍色光點如同機槍子彈一般,狂風暴雨地轟炸過去。

    轟轟轟轟轟轟轟——

    “呀 啊啊啊啊啊啊——”

    被藍色的能量流直接擊中的,是呈現灰白色的超強力防禦鬥氣,這是皇宮之中的四名擁有紫勳階級的超階武者之一, 憑藉鬥氣與魔力的結合,龜甲般的防禦氣場之上,隱隱流動出咒文一般的奇異文字。為負傷的戰友擋下致命攻擊的下一刻,他已經猛地發力,憑藉著最堅強的防禦能 力,朝著藍色的能量流逆沖而上。

    然而還未沖出一半,隨著瘋狂的爆鳴,壓力越來越大,由超階力量所支撐起的防禦力場竟然便開始波 動,而這,也正是他需要轉守為攻的原因,因為防守實在是太困難了。

    ……

    目標一防禦力場讀取……百分之五 十四點三……百分之四十……百分之三十二點五……兩秒擊破可能……

    中威脅魔法能量流形成……天空,左偏三十一點四度。地底……

    組 合方式:火焰、光……

    解開戰鬥形式三零七二、三九六九……

    ……

    溶金蝕鐵的魔法 鎖鏈,陡然由左上方地天空橫劃而來,與此同時,藍白相間的晶瑩光團陡然停止了攻擊,隨著銀髮少女的身影飛退,避過這一道魔法長鏈。

    “不 要跑!”光盾之上的壓力驟然消失,撐起超階護體力場的紫勳騎士一聲大喝,加速沖來,身形眨眼間滑出數米之外。銀髮少女陡然躍起在半空,劃過完美的半圓弧 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度沖來。

    潔白的睡裙舞動在夜風之中,少女向側後方伸出右手。伸展出無數觸鬚、體積已經有一個房間大小的 晶瑩毛球撕扯起周圍的空間、風力,旋轉成呼嘯地幻影,巨大的球體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向中間收縮。兩者接觸之時,巨神兵正好收縮成足球一般大小的潔白光團。在 銀髮少女地右手虛按下,迎上那力場的外殼。

    鬥氣在瞬間潰散、炸開,紫勳騎士吐血飛退的同時,小雪的身影刷地飛上天空。迎上另一名 超階武者的驚人刀氣,下方的大地在震動之中開始龜裂,火舌吞吐而出。一條體積巨大的火龍沖上天空。直追往小雪地方向。

    半空之中。 兩道身影追逐不定,經過巨神兵的改造。小雪的速度已經快到了驚人地程度,火龍在周圍呼嘯,但終於找不到任何下手地機會。片刻,那名超階武者被一擊直轟向地 面地人群中,火龍猛撲向空中的少女,但仍舊只能捕捉到殘影。

    轟地一聲,少女與那名超階武者在同時降落,人群之中泛出殺戮的漣漪, 血浪猶如波瀾一般的翻飛開去。

    火龍在半空之中咆哮,從上方看去,巨神兵的力場如同亂舞開來的白蓮,無數觸鬚看似潔白聖潔,然而一 旦展開,便如同絞肉機一般的吞噬周圍的一切,開戰至此,鎮守皇宮的四名超階武者都已經不同程度的受傷,此時見那小山一般的白色漩渦鋪展開來,普通的士兵們 一時間只能沒命地奔逃,因為就算手中有武器,他們也實在不知道該往什麼地方砍過去。

    絕強的力量,詭異的戰技,非人的殺戮,,眾人 哭爹喊娘的奔逃間,也不由得抱怨這個國家又是觸犯了哪路的神明,前段時間巴克那羅夏反叛,衝擊皇宮,隨後與黃金假面間的戰鬥不知道破壞了多少東西,後來巨 大的母蟲怪物衝擊帝都,城牆都被撞倒,差一點演出怪獸屠城的劇碼,而如今,皇宮裡居然又出現了這樣的東西,看起來,竟能與巴克那羅夏那樣的超級強者相提並 論,在偌大的皇宮中大肆破壞,竟然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

    巨神兵一直都在士兵群中殺戮來去,那聚集了數名高級魔法師力量,足以威 脅到超階武者的火龍根本選不到撲下的時機,如此過得片刻,皇宮中的大統領猛地一揮手,巨大的火龍吸收著整片空間的火元素,四周廢墟間燃起的火光便渀佛逆流 的光柱一般被吸上天空,風聲呼嘯間,巨型火龍垂直撲下。

    火光點亮了所有人的面孔,通體環繞熾焰幾乎呈白色的巨龍,一旦降落到地 面,方圓十余米內的距離都會被溶成地獄一般的火海,清楚這火龍力量的宮廷騎士們臉上露出驚駭的神情,沒命的催發鬥氣,想要逃開那巨神兵的周圍。在那同時, 空間渀佛停頓了一瞬,小雪陡然停步,光焰照亮了她滿頭的銀髮,光的觸鬚在空中劃出虛影

    那間收縮為那顆足球大小的光團,虛浮在她的 身側。

    ……

    主體跟蹤完成……位置確定……修正……

    ……

    驀 地,她仰起了頭,左手帶動白色的光球,迎上降下的巨龍!

    轟——

    巨大的碰撞聲中,天空綻放出奪目耀眼的光 芒,甚至在數裡之外都能夠看到在半空中相接的光柱,上方赤紅,下方純白,被巨神兵的力量所阻,燦爛地火焰在天空中飛射成一把直徑達數十米的巨型光傘。下方 的廢墟、人群被照得一清二楚。

    合力施咒的魔法師們被巨大的魔力反噬震飛出數米遠的距離。如同光罩一般的火焰在皇宮中繪出巨大的 圓,剛一觸地便熊熊燃燒,被保護在幾名武者中間的腓烈特站起了身體,口中噴出鮮血,呆呆地望著天空中那道正面擊潰整條火龍地白光,以他的目力自然可以看得 清楚,在那夜空之中,托著燦爛光芒直上雲天的少女身影,火焰不斷的從她前方綻開。從她地身邊擦過,漸漸的,他的心中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快, 你們快追上去……她要離開了!她要離開了!”

    猛地推開前方幾名武者地身影。上方,一大團火焰朝著這邊飛了下來,霎時間,他的全身 綻放出耀眼的金芒。第八級的王甲龍身修為展開,伸手一揮,落下地火焰被強大的鬥氣一擊,飛落往數米之外的一個小花壇。頓時將整個花壇化為了火海。

    同 樣地情景,此時正出現在皇宮中火焰降下地各處,擁有強大力量地武者自然可以憑藉力量將潰散後的火焰擊飛或憑鬥氣直接熄滅。然而沒有力量地士兵與侍者們只要 一接觸這種程度的魔法火焰。幾乎在幾秒鐘之間。整個人就會被燃成灰燼,而諸多建築物更是被燒成了一片火海。魔法的火焰在青石之上,水池之中都能夠燃燒好一 陣子,更何況是擁有助燃物的房屋。

    不過,腓烈特的那一拳看似勇猛,然而拳勁一發,胸口巨大的疼痛便猛地傳來,方才被巨神兵的一擊 所波及,帶來的傷害在他愚蠢的逞能行為後以更加猛烈的形式爆發出來,踉蹌退後幾步,又是一口鮮血吐出,頭暈腦脹間,幾個人的面孔緊張地在他的眼前晃動,過 得片刻,目光才稍稍清醒。

    “陛下,你沒事吧。”

    “陛下、陛下,你鬥氣渙散,請不要再強行用力……”

    “陛 下,那個怪物已經被趕跑了……”

    天空之中,爆散的火焰雨開始散盡,那潔白的光芒,也終於失去了蹤影。他搖搖晃晃地站穩,仰望那片 深邃的夜空,此時的皇宮中,到處都是燃燒的火焰,救火聲、混亂聲遠遠近近的傳來,他在原地轉了幾圈,隨後陡然怒吼開來:“去找她!去找她!去找……噗—— ”

    話音未落,又一口鮮血噴出好遠,他前後搖晃了片刻,終於,倒了下去……

    ****************************************************************

    “…… 你那天出事之後,菲利克斯就已經趕回了總督府,他在城外救回了重傷的凱薩琳夫人,我們不知道你的去向,在城外拼了命的找你,還抓了光神宮的一些人,凱薩琳 夫人就差沒在檯面上跟他們撕破臉了……”地下室中漾著昏暗的黃色光芒,坐在床邊,芙爾娜撫摸著唐憶身上的大繭,一面擦拭著眼淚一面輕聲說著話,那是經歷了 太多揪心後喜悅的淚光。

    “……從帝都過去的安吉麗娜小姐報告說最近帝都的情況不正常,腓烈特好像在安排些什麼,誰知道第二天,我 們就收到了老皇帝駕崩的消息。凱薩琳夫人估計這邊也會有問題,就帶著我們過來,在城外就遇見了文森特先生,他告訴了你還平安的消息,然後讓凱薩琳夫人回去 整合中樞部穩定阿特羅卡,就把我劫到這裡來了……”

    “呵,我們離開的時候,不耐煩的菲利克斯正在發脾氣呢,差點就一個人沖進光神 宮殺人了,反正那些人別出神殿,只要上街菲利克斯就會暗中出手,經過拷打然後殺掉,把人頭掛在城牆上,我們離開的時候,他已經殺掉十七個人了,其中兩個是 主精靈呢……”

    “呵,他老是這樣幹……”床上的唐憶努力地一笑,虛弱地說著話,臉上膨脹的血脈渀佛就要因為這艱難的說話而爆裂開 來一般。芙爾娜擔心地將手指放到他的嘴唇上。

    “你別說話了,我說給你聽就好……不過,我覺得他幹得對呢。”她帶著淚水輕輕一笑, “反正我是個自私的女人。為你好地,我覺得都對……聽安吉麗娜小姐說,芭芭拉夫人在察覺到不對的同時就已經消失掉,大概是去了艾德臺地那邊了,遲早也是要 跟光神宮勢不兩立的,現在撕破臉了更好。”

    唐憶的臉上掙扎出淡淡的笑意,以前芙爾娜應該是個很虔誠的光神信徒的,現在卻為了自己 將光神宮恨成這樣。當然,光神宮未必就是真正的辛洛斯代言。如今的聖伊洛,已經

    太多俗世權力地東西,變得腐朽不堪。然而聖托亞, 怕。許多的時候只能看到它們的影子,然而擺在明面上的,永遠是聖伊洛地力量,深埋在後方的那股力量恐怕連露西妮都不敢輕易招惹。要說撕破了臉,除非……文 森特……

    想到這裡,他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芙爾娜輕柔的話語依舊在耳畔持續,陡然間。心中的感應讓他再次 睜開了眼睛:“芙爾娜,小雪她……醒來了……在皇宮……”

    不久之後,皇城告急地號角聲。傳遍全城。

    躲在 地下室的入口處向外看了好久。一隊隊士兵從路邊緊急的奔走而過。皇宮那邊,彩色的魔法防禦罩變得支離破碎。不久後,火龍飛上皇城上空,呼嘯盤旋。

    做 好了隱蔽,回到地下室後謹慎地關好門,唐憶虛弱地笑道:“小雪在大鬧天宮了,腓烈特,咳……估計會傷心死……”

    “你跟小雪……能 夠互相感應到嗎?”

    “咳……大概吧,類似於露西妮地逆位變遷,不過……巨神兵本來就是給一個人用的東西,突然分成了兩個,或許感 應也只是暫時的,進化之後,或許這種能力會消失也說不定……”

    說了一會兒話,門口傳來咚咚地敲門聲,唐憶輕輕地點了點頭,芙爾娜 還是謹慎地舀起了床邊地一根法杖。打開房門,銀髮地少女穿著單薄的睡衣,正赤足站在門前,懷中抱著西瓜大小地白色毛球,身上、臉上有好幾處被弄髒的灰黑 色,眼中含著晶瑩的淚水,渀佛出去玩了太久的頑皮孩子,終於回到了家。一見到她,芙爾娜止住不久的眼淚也在陡然間奪眶而出:“小雪。”

    “芙 爾娜姐姐……”

    兩人的懷抱中,被擠壓醒來的毛球一陣掙扎著跳了出來,轉著豆丁大的小眼睛端詳了芙爾娜一陣,隨後在她的臉頰上摩擦 了兩下,從空中飄向唐憶的那張床,隨後在那只大繭上找了個舒服的礀勢躺下。片刻,小雪忍住眼淚,來到床前,努力緊抿住雙唇,想要做出他從前最喜歡的笑容: “阿憶,我回家了……”

    揩著臉上的淚水,芙爾娜從房間裡退出去,將房門輕輕地帶上。

    *********************************************************

    不 知什麼時候,天邊開始出現了濛濛的亮光,隨著雨雲的聚集,淅瀝的小雨又開始下了起來,站在那斜向下的潮濕通道中,芙爾娜的臉上泛出憧憬的笑容,經歷了這麼 多的事情,小雪終於回來了,不久之後,阿憶的傷也好了,他們可以再度回到守望森林,進到有黑夜妖精保護的艾德臺地,她們可以再度建起那座小屋,過起平平淡 淡的生活……

    身邊的門“吱”的一聲打開,出現在那兒的,是依舊抱著毛球的小雪:“芙爾娜姐姐,我先走了,你來陪著阿憶吧。”

    “什 麼……走……”芙爾娜瞪大了眼睛,“為什麼要走?就算要走,也是……”

    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存在讓小雪吃醋了,話還沒說完,只見小雪 臉上漾起了純淨的笑容:“文森特大哥救了阿憶,我也要去救他啊,他是阿憶的好朋友,如果死掉了,阿憶一定會傷心的,等到我們回來,就可以一塊回家了。”

    說 完這段話,小雪輕輕地揮了揮手,風聲微動間,那道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通道中,芙爾娜的眼中,只留下了淡淡的殘影。

    那是足以媲美露西 妮、巴克那羅夏的,屬於巨神兵的力量。

    回頭望向房內,唐憶緩緩地點了點頭。

    “沒事的,放心……”

    ***********************************************************

    秋 風舞動,那一天的中午,距離帝都近千裡外的一片森林上空,全力飛往帝都的纖秀身影陡然停在了半空之中。

    優雅的尖耳、長髮,背後展 開的半透明薄翼,女子的手中,是一把充滿了凶戾殺氣的巨型黑鐮,它叫遊牧。

    “唔,是這樣嗎……”淡而冷的笑意,出現在四周空間中 的,是以力量結成的複合法陣,她朝向帝都的方向,輕聲說話,“我會趕過去,你停止使用力量吧……別太勉強……”

    片刻,那道身影微 微一轉,改變了方向,在那個方向的數百裡外,有著一座被成為西方聖城的中型精靈城邦:都靈。

    在這一刻,末日戰天術的傳承者、巨神 兵的憑依體、四千年前的行刑者,三名這片大陸上的最強者全力趕向了同樣的地方,迎向相同的敵人。

    此後不久,方才在龐路城結束了屠 殺的十字審判者,帶著猶未得到緩解的巨大殺意,前往帝都。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9:56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二十一章 死局

說之中,這個神奇的世界,是因為在混沌虛無之中一法爆炸而來。

    無數的魔法能量由於這次巨爆飛散開來,未曾沉澱下來之前,各種各 樣的巨大力量如同風暴般的席捲著世界的每一處,這時還是最為純正和最無法相容的各種力量,按照魔法理論,這些力量分為四個系統,也就是最初的地、火、水、 風四系力量,成為這虛無間的一切。

    這樣的魔法風暴持續了許多年——那甚至是無法用時間來形容的漫長歲月,在一次次的摩擦與碰撞 中,能量開始融合、沉澱,大地出現了、海洋出現了。力量的融合導致兩系混合力量的產生,那是光與暗,最初的神祇也就從這樣的融合中出現,他們掌控法則,遵 循時間的規律,是最初最純正也是最強大的能量體。之後是生命。

    大地最初是沒有人的,無比活躍的魔法能量首先造就了無數精靈的誕 生,它們是生命的始祖,是半神一類的生物,但是已經有了感情,一部分精靈變得不朽之後,成為大地上所流傳的第二代神祇,光神辛洛斯,儒們信仰的深藍魔王、 掌管生死的死亡之神、黑夜妖精信仰的黑戰神與月之女神等等等等。

    有了智慧與感情的神祇們開始嘗試各種個樣新的事物,最為熱衷的自 然是創造出各種各樣的種族,於是各種動物、魔獸出現了、龍出現了、泰坦出現了、儒出現了、矮人出現了、有智慧的獸族出現了、然後人類也出現了,這無數地生 命中自然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總之在那之後,大地上陷入了漫長的戰爭。

    由於元素力量的活躍,最初統治這片大地的,還是一揮手間便 能號召魔法元素的精靈,這樣的優勢長達數萬年甚至更久,然而元素力量在各種衝突中,仍舊在不斷的沉澱,漸漸龍地力量追上來了,泰坦的力量追上來了——或者 說精靈的力量逐漸減弱了。各種能夠在大地上站住腳跟的生物也都找到了自己使用力量地方法,這其中,最為神奇的,莫過於被稱為深藍一族的儒們所創造的一樣東 西“黑暗蝶宮”。

    這樣東西地創造。最初是為了打破精靈的統治地位,暗中聯繫了無數種族之後,不知道耗費了多長的時間,與精靈一族 血戰與殺戮了多少次。最終他們幾乎掏空了整片大陸,無數貫穿大陸的地脈吞吐著各種魔法地力量,將看不到的能量進行高速的沉澱,在疏導、安撫之後變化為雖然 有活力卻更有規律地能量。然而規則扼殺了靈性,能量變得比以前越來越難以操縱,大地上地力量層次被壓縮。魔法變得越來越難以使用。禁咒基本上已經無法操 縱。神明越來越難以連接,神器更加無法被激發。

    力量地沉澱。畢竟是整個大陸上所有種族都受到的影響,然而精靈卻受到了更加嚴重地 波及,由魔法能量中誕生而出的他們身體開始變得更加虛弱,力量比一般的生命更加受到抑制,一直到四千多年前的古魔法帝國時代中期,精靈族雖然還擁有著相對 強大的力量,但卻已經越來越衰退,原本遍佈整片大陸的精靈族群開始被其他的種族所蘀代,龍與泰坦等許多生物都已經淩駕與他們之上,魔法力量的逐漸衰退,甚 至令他們的繁衍能力都開始變得低下。販賣精靈奴隸風潮的興起,直接證明了精靈族的輝煌已經一去不返。

    一些本身就較為脆弱、或者說 較為純正的精靈分支消失之後,剩下的精靈們開始尋求變化、出路。

    這期間,最有才華的黑夜妖精創造了生命之樹,以這種由煉金術而誕 生的產物收集元素力量,激發其活性,以誕生出新的精靈,雖然出生率也是不高,但至少保全了這一種族暫時不會被淘汰。當然,假如時間過去,力量不斷的沉澱, 面對活躍元素越來越少的世界,等待精靈的仍舊會是滅亡一途,於是,一部分光之精神選擇了另一種方法。

    結合黑夜妖精創造的生命之 樹,他們在新生命孵化之初,便將自身的能量變得渾濁,如此一來,在保有精靈族一些特徵的情況下,他們的適應性會變得更強。然而對於精靈來說,本身元素體的 純正,便是他們引以為豪的資本之一,這一部分的光之精靈受到了其他精靈族的聲討與唾棄,分歧由此而來,然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卻獲得了更多的生存資源, 能夠適應更複雜的力量與世界,這便是後來的主精靈。

    於是,經歷了四千年前的那次滅世戰爭,更多的精靈分支消失了,剩下來的精靈部 族中,選擇了向世界妥協的主精靈卻成為了精靈族中最強的一支,以至於一千八百多年前的太古獸奔之後,與天一合作拯救世界的他們便有了今日的輝煌,而包括黑 夜妖精在內的其餘精靈族則受到了各種各樣的刁難,理由很簡單:你們不是說我不純正嗎?那麼你們這些純正的死光了之後,我就是最純正的了。

    光 神宮統治大地之後,經歷一千八百多年,包括與人類通婚後的半精靈在內,數量大概也只在二十萬左右,這其中居住在聖伊洛的大概在八萬左右,作為初始之地的聖 托亞則僅有大概三萬余主精靈的聚居,其餘的**萬主精靈成員,則分佈於大地各處,其中也有兩座比較著名的主精靈聚居點,其一是位於塞靈格北方的自由之都安 米爾特,另一座便是位於阿特羅卡的西方聖城,都靈。

    位於斯帕爾山脈南側富庶的平原地區,都靈城依山傍水而建,遠遠看去,城市不高 的圍牆圈成一個完美的正圓,其中各種道路、建築規劃井然。看起來倒像是一個超巨型地魔法陣。城市有一大半被鸀色的林木群所覆蓋,由生命魔法刻意培植出來的 巨型樹木根系纏繞,每一棵伸出的枝幹可以覆蓋上百平方米的範圍。

    大樹之中栽種各種神奇美麗的植物,帶有精靈風格的華麗二層小樓, 枝幹上搭建的樹屋,一條條在半空中延伸的枝幹小路,每到夏季之時,平整地道路上偶爾經過馬車,林蔭從枝葉間灑落而下。城市中不時響起的風鈴聲,清涼而舒適 的氣氛會令每一位到來這裡的人都感到渀佛到達了天堂。

    時間是秋季,九月。

    掉落地樹葉微微舞起在寬敞的道 路上,日光透過變得稀薄的枝葉投射下輝煌的光柱。將四周地房屋、花樹都染上金黃的豐收氣氛,側頭望去,一家精靈小店旁的小樹上已經掛滿了朱紅色的小果實, 兩名美麗地主精靈女子正一邊笑著交談一邊採摘到籃子裡。大樹之上掛的是一個個籃球大小的灰鸀色果實,沉甸甸地也都已經到了可以收割地時候,頭頂上枝幹纏繞 成地小道路間,還未成年的一幫主精靈少年追逐嬉笑。其中一名少女施了一個輕身咒語,駕馭著輕柔飛旋地風力優美地落到道路上。

    “克 林頓大叔!”

    “喔,是米蘭啊……真的是米蘭

    怪我遠遠看著有些眼熟呢。居然已經長得這麼大了。見你。你還 只有這麼……不,這麼一點點高吧……”

    做了個很矮的手勢。隨後將手掌壓得更矮,那名叫米蘭的主精靈少女笑得燦爛:“討厭啦,那是 因為克林頓大叔你有三四年沒有過來了啊,你這次是為了依露麗姐姐的事情趕過來的嗎?”

    說話間,其餘幾名少年男女也都從樹枝上跳了 下來,幾年前克林頓在都靈停留過一段時間,他為人向來憊懶,吃喝玩樂的事情很厲害,祈福禱告之類的東西卻全無興趣,更何況這裡全是主精靈、半精靈,每一個 都比他要專業,因此正事沒怎麼做,每天倒只是帶著一群孩子玩來鬧去,也算是熟識了,打個招呼之後,身背巨劍的不良中年抗議道:“喂喂喂,你們這群小兔崽 子,明明是克林頓大哥,我說過多少次了,還大叔大叔的叫,你們討打嗎?”對於米蘭口中問的關於依露麗的事情,卻是隻字未提。

    眾人 一番嘲笑,其中一個少年望望他的後背:“克林頓大叔,我們這裡聽說你這兩年經歷過很多的事情啦,怎麼還是那麼寒酸,背著你那把破劍,好不容易回來一次,都 不帶禮物的嗎?太傷我們的心了。”

    “去去去,當初被你們這班傢伙掏走的零花錢還不夠多嗎?禮物,有一天你們先孝敬過我再說。哼 哼,什麼破劍,虧你們也是主精靈,當初我跟你們主精靈第一美女席娜菲熱戀時她送的定情信物懂不懂,你們現在的第一美女是誰,讓她送一把給你們試試看……”

    從 與他相識開始,一干少年便知道每當這傢伙吹牛時,都會編造一段與主精靈第一美女席娜菲熱戀的往事,說席娜菲當年有多麼多麼愛他云云,情節可歌可泣,幾乎可 以編成傳奇小說,但席娜菲與“靈魂大師”奧格羅斯。薩姆拉的那段往事主精靈中誰不知道,自然又免不了一番嗤笑,說話聲中,克林頓吹噓著在丹瑪面對巨神兵時 自己的英勇,而後當上主教的光輝事蹟,待到米蘭不依不饒地再次問起依露麗的事情,方才面現尷尬之色。

    “呃……咳咳,小米蘭,依露 麗的事情是聖托亞那邊決定的,這個……我也沒有參與過,但是既然上面說她做了異端的事情,這個……”

    “不可能的,依露麗姐姐很好 的,她信奉主神最虔誠了,怎麼可能是異端,如果說異端……哼,鐘斯、安道爾他們才是呢,他們都說自己不信辛洛斯的,還說現在聖伊洛已經**了,要推翻掉 了……”

    指著幾個同伴做例證,那幾名少年倒也不生氣,只是無奈地聳了聳肩,隨後也幫著米蘭說著依露麗的好處。任何族群都會有保守 派與激進派之分,這些初生牛犢一般的青年主精靈,對於光神宮有意見倒也是普遍現象。克林頓只是無奈地攤了攤手。

    “拜託,雖然我跟 依露麗不太熟,卻也知道她為人不錯,可是你們找我說也沒辦法啊,我一個地區的主教,這種事情上哪裡說得上話,這次負責地人是伍德聖騎士長吧,你們應該去找 他的……”

    “可是那個伍德……他陰陽怪氣的,我們才不要去找他呢……”

    “是啊是啊。據說他整天都在聖殿 裡閉關的,說不定閉啊閉啊的就閉成變態了……”

    “拜託啦,你不是光神宮的猛虎嗎?光神宮沒有了克林頓叔叔你就會停止運作的,這麼 重要的人說的話。他們不敢不聽地啦……”

    “你們這幫……”光神宮沒了自己會停擺,那是自己喝醉吹牛時說的話,此刻聽在耳朵裡,就 格外有諷刺意味。克林頓哭笑不得的點了點頭,“好吧好吧,我幫你們去說、去說,真是……你們怕伍德那個陰陽怪氣的傢伙。我也怕啊……”

    口 中嘟囓著前行,背後名叫米蘭地小姑娘手中一揮,一股風力已經帶著十多顆巨大的灰鸀色果實掉落到每個人的手上:“克林頓大叔。拜託你了哦。要是沒有救到依露 麗姐姐。我們就舀這些橡仔果砸你。”

    望著身後十多個人拋動那籃球大小果實面帶笑容的情景,克林頓心中歎了口氣:救……現在哪裡還 救得到啊。罷了罷了,搞定這件事後,趕緊閃人……

    揮了揮手,沿著道路一直前行,道路兩旁有地居民還與他打了個招呼,他自然也是笑 著回應,不多時,來到城市靠山的一側,那是城市中的一個物資倉庫的所在,最近為了一些亂七八糟地事情,從聖托亞來了一批人,其中包括了一隊聖殿騎士,護送 著大量的魔法師與煉金士準備過來支援變亂後的阿特羅卡,目前暫住在這裡,因此守衛也森嚴了許多。

    讓守衛在倉庫外地兩名騎士驗明瞭 身份,隨後進入了倉庫之中,各種物資地堆砌間,幾人走向一面地石牆,一陣咒語之後,燃著火把的長長通道出現在了眼前,通道斜斜延伸向上,看來已經直接進入 了山腹之中。開門地那一瞬間,有些迫人的陰寒感覺陡然延伸出來,猶如惡蛆一般的爬滿每個人的身體。

    “好了,謝謝,我自己上去就 好,你們關門吧。”微微皺了皺眉,克林頓走進通道內,回頭笑道:“遵循辛洛斯指引的道路。”

    “遵循辛洛斯指引的道路。”兩名聖殿 騎士行了一禮,點頭關門。通道之中,克林頓舉步向上。

    一般來說,現在用來照明的大都是使用魔法晶石,然而在這條深邃的通道中,四 周卻不見一顆魔法晶石的鑲嵌,使用的全都是普通的火把。越是朝著上面走,那種陰寒刺骨的感覺便越是明顯。並非是真正生理上的寒冷,而純粹是一種靈魂層面的 戰慄,通道之中,此時充斥的竟然是無比濃烈的陰寒怨戾,比之唐憶使用亡禱骨笛時的感覺要更為濃烈數倍。

    前行大概五六百米的距離, 道路在前方分成三條,左邊一條平直延伸,其餘兩條則是呈不同角度向上,這裡已經能夠看到走動的人影,或是主精靈或是人類,路口處有兩名聖殿騎士站崗守衛, 與其中一名認識的打了個招呼,克林頓轉向左側的那條道路:“呃,伍德他在裡面嗎?”

    “是的,伍德騎士長現在在控制室。”

    “喔, 謝謝了……好運。”剩下的這條通道大概只有幾十米,盡頭處是一間燃著火把的石室。

    石室的一側是一個晶石築成的魔法螢幕,此刻魔法 的畫面正在都靈上空巡弋。房間六面都畫有無比複雜的法陣,四周是佈滿整間石室的各種古怪控制器,作為指示燈的魔法晶石不時熄滅、亮起,一名名魔法師緊張地 操作,報告數值、狀況,房間中央的一名金甲主精靈不時發佈著這樣那樣的命令,雖然樣貌也是如同一般主精靈般的俊美,然而臉頰卻有些消瘦,給人的感覺有些陰 冷。他的左側不遠有一個純正的魔法陣,一名穿著聖潔白衣的女性主精靈

    面,似乎正閉目感知著什麼,克林頓進入石室的一瞬睜開了眼 睛。笑著望過來。

    “嗨,克林頓,你這傢伙終於趕到了。”

    “喔,溫妮學姐,早知道你有這麼想我,我一定會 拼了命星夜兼程地趕來。”他笑著打了個招呼,隨後似乎有些寒冷地搓了搓雙手手臂:“每次感受到這個東西,我都沒什麼食欲,先說好。什麼都別指望我,我只是 來觀光的。”

    “那麼你趕上了歷史性的輝煌一刻了。”說這句話的,卻是微笑著轉過了頭來的那名金甲主精靈。克林頓卻只是不認同的撇 了撇嘴:“我覺得我好像只會遇上因為一個瘋狂舉動而引起的歷史性混亂一刻,伍德。你這個瘋子……”

    微有些諷刺的話語,卻並沒有引 起那位伍德聖騎士的反感,只是笑著迎了上來,兩人重重地擁抱了一下。克林頓被那身盔甲擠得有些呲牙裂齒:“我吃虧了……你非得穿上這身難看地盔甲嗎?”

    “據 說穿上會比較有威懾力。”伍德笑著點了點頭,隨後伸手指向四周的那些設備,笑得更為燦爛了,“克林頓。從離開聖托亞之後,你就沒有看過這些東西了吧,還記 得嗎?我們就是因為一塊去打掃這些魔法元件而認識的。”

    笑著點了點頭。隨後卻又苦笑著搖了搖:“我寧願永遠看不到這些東西出現在 聖托亞外的任何地方。”

    “但這是煉金史上最閃亮地一個篇章。”伍德溫和地笑著。“為了這次的使用。我已經準備了十多年,你知道。 我原本打算將它用在奧格羅斯。薩姆拉的身上。”

    淡淡地笑了笑,克林頓聳了聳肩:“但是你感受到了嗎,這股怨戾的氣息,經過了將近 四千年地掙扎,我絲毫都不懷疑,一旦它失控,就足以毀滅出現在它面前的一切,我們現在是使用它來對付敵人,可是……你應該可以感受到這股刻骨銘心的恨…… 不過是對付一個人,巴克那羅夏都死了,出動這個不覺得太鄭重了嗎?”

    搖了搖頭,伍德說道:“不,半獸人就要出來了,長老團的意思 是,我們最好不要損失太多地有生力量,只有使用它我們才能十舀九穩地應付過去這次情況。而且……幾百年沒用的東西,我們需要幾次試射,才能更好的掌控它, 與半獸人地戰爭中,它會起到大作用地。作為我來說,等待這一天也有十多年了,我很興奮啊。”

    “你從來就是個瘋子,你們全家都 是……哈哈,說錯說錯,溫妮學姐,溫妮學姐,別發飆啊,救命啊,謀殺親夫……”被暴起發飆地白衣美女打了一頓,再推倒在地上踩了幾腳之後,不良中年方才從 地上爬起來,拍打著身上的灰塵。名叫溫妮地白衣精靈望著他那副樣子,歎了口氣:“我說你啊,也別太擔心了,為了這次的事情,我們已經推演過很多次了,這次 只是百分之五點三的出力,只是我們預計可以控制極限的一半,東西放在那裡,遲早有一天都要用的,與其兩年之後倉促舀出來,現在用一次有好處沒壞處。”

    “別 跟我說理論,我不管,從小我們接受的理論是什麼?所謂理論教條就是用來推翻的,任何英雄都會遇到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情況。反正我從小就覺得它有一天會沖出 來,看到它我就害怕,算了算了,懶得跟你們說,反正我只是來看戲,出事的時候我可得一個人逃……”

    “你這膽小鬼。”溫妮白了他一 眼,“你知道嗎,這一次除了那位腓烈特殿下花大力氣找來的各國強者,塔倫長老也已經過來了。”

    “呃?那個脾氣火爆的老頭?這次不 是年輕人的舞臺嗎,他來湊什麼熱鬧,按照他的性格,估計會說什麼文森特他一個人解決就好,你們全部閃開什麼的吧。”

    “呵呵,為了 保證萬無一失啊。你知道在大概確定了文森特的身份後,那個艾倫妮塔傳回去了怎樣的報告嗎?”說起艾倫妮塔,溫妮眼中閃過一絲怒色。

    “呃? 她說什麼了?”

    “在半獸人來襲,接天之塔的同時威脅之下,她要求我們放棄掉對付文森特的計畫,轉而通過依露麗控制文森特,讓他們 去對付接天之塔,她的老師格瑞娜也同意這個計畫,結果被撤除職務了。哼哼,這次事情完成之後,我還要到帝都去調查她的信仰忠貞問題呢。”

    “但 是我覺得這個處理方法不錯啊,拜託,溫妮學姐,艾倫妮塔那個女人看起來靈活,其實腦筋只是木頭一根,哪會有什麼信仰問題,你們姐弟倆比她要瘋狂得多了,我 看你是故意找她的麻煩……”

    “哼,誰叫她以前在聖托亞老是比我出色。”溫妮俏皮的笑了笑,“反正是吵起來了,例行公事的審查終究 是要進行的,在末日戰天術的問題上,主精靈不會讓步的。克林頓你是人類,不認同這些事情沒關係,不過也只是在我和伍德面前說說就好,要是被被長老團知道 了,當成異端是不會,但是格瑞娜老師和艾倫妮塔那樣的待遇是難免。”

    “放心,知道了。”克林頓點了點頭,望向伍德,“喂,你老姐 什麼時候變得像個老媽子一樣囉嗦的,而且竟然還喜歡為了一點家長里短的小事報復人家,艾倫妮塔多可愛啊,公事以外從不說話……”

    “自 從她那次魔法大賽她被艾倫妮塔扔出的磚頭砸中了腦袋之後,就一直沒好。”兩個男人會心地大笑,剩下溫妮在一旁恨得咬牙切齒。片刻之後,伍德說道:“既然來 了,想去看看中樞水晶嗎?”

    “不用了,沒興趣。”

    “那就在這裡看看好了。”伍德說著,伸手輕輕一揮,前 方的魔法晶壁上已經轉換了畫面。

    那是一個更為寬闊的大廳,地上隱隱可見無數隆起的鱗片狀金屬物,十余名魔法師站在周圍專心施咒, 那無數的金屬物在大廳中央緊緊包裹著一顆足有成人大小的瑰麗水晶,整塊水晶呈現著猶如天空一般的寶藍色,但在那水晶之中,一抹血紅渀佛巨獸心臟一般不斷膨 脹、收縮、膨脹、收縮……畫面出現之時,渀佛察覺到有人在觀察它,那抹紅色激烈的渲染開來,不斷碰撞著水晶的側壁,畫面開始變得模糊,無比陰寒的怨戾感覺 陡然拔升而上,所有人渀佛都能聽到刺入內心深處的那種咆哮與詛咒。

    微微皺了皺眉,克林頓道:“你這樣會被他吸走能量。”

    “在 聖托亞的時候,我常常這樣逗他,一點點能量沒關係的。第一次的時候很害怕,但第二次、第三次就無所謂了。它已經被禁錮住了,很安全……”伍德的說話間,晶 壁上的畫面終於消失,放下手,他回過頭來一笑。

    “……就算它是奧哈巴姆。”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9:57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二十二章 命運之結

聲呼嘯過耳邊,從斯帕爾高聳的山脊向下望去,夜色城中一片輝煌,依露麗的氣息越來越近了,也變得越來越虛弱,那道思感反反復複地告訴著他一個訊息:不要過 來……

    由主精靈魔法師築起的魔法領域在無形中壓下整片天穹,他的眼中可以清晰地看見那魔法光芒的輪廓,千百年來主精靈與末日戰天 術傳承者之間的戰鬥,或者可以說是宿命的一部分,末日戰天術針對某些小地方在不斷進行修改,主精靈也變得越來越強,越來越有經驗,踏入這條界限,無論力量 多強,他都將變得無所遁形。

    末日戰天術很強,這一點他自己明白,主精靈也瞭解,因此一旦進入,迎來的必定是主精靈發動最大力量的 雷霆一擊,數千年來主精靈從未在這樣的情況下輕敵,他並不害怕死亡,但他不希望是現在,他還有想要做到的事情,還有想要遵守的承諾。

    依 露麗啊……

    吸入這世界的氣息,呼出這世界的風,難以言喻的痛苦感覺從四肢流向胸膛,最終至於腦海時,他睜開了血色的雙眸,眨眼 間,由極靜化為極動,他如同炮彈一般沖入都靈城的範圍。

    末日戰天術。下段。六式。臨界!

    末日戰天術。下 段。二式。降臨!

    下一刻,燦爛的光芒從西側的黑暗中奪目亮起,延燒而來。

    兩股力量撞在一起,隨後。魔法 的光芒在都靈城上空成為千萬流光飛射,無數地精靈被這陣變故所驚動,望向城市一側的天空,燦爛的光流在那裡宛如一朵怒放的大波斯菊。

    ……

    ……

    “很 晚了,按照時間來推測,他應該已經趕到了。”杯子在帶有精美空花紋的金屬茶幾上落下,灰發尖耳的老人笑了笑,魔法燈光的照射下,他只有普通主精靈一半的身 高。看起來倒像是一隻蛻變成人形的大老鼠,“一個多小時前我們搜索到了他地氣息,按照速度來算,現在的他已經抵達都靈的探索邊界。這間房間會不斷減弱你在 外界的氣息,讓他以為你已經瀕臨死亡……老實說,明明應該知道這次會是九死一生地局面,他仍舊義無反顧地趕來。有這樣專心為你的一個男孩子,我為你感到欣 慰。”

    那聲音之後,房間裡陷入沉默。許久,坐在床上的白衣女子淡淡地開了口:“宿命倒底是什麼呢?爺爺?”

    “宿 命就是無法更改的東西。”老人笑著回答。“就如同主精靈與末日戰天術地對立。”

    手腕上纏著細鐵鍊,依露麗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神 色,老人頓了一頓。又微笑道:“我明白你想的是什麼。很多人都曾經想過……你看著我們一幫老東西每年每年地在那七日審判錄前坐著。墨守著主精靈數千年來的 規則,就以為我們從來都是這樣嗎。一千多年前我們認識了天騎士蘭斯洛,於是試圖改變這個世界,甚至改變規則,改變主精靈,為了正確的事情,我們甚至可以帶 頭向聖托亞揮劍,期間經歷了很多事,戰爭……巴戮達斯地出現……為什麼對地東西沒有人承認,為什麼無辜者要受到傷害……呵,依露麗,答案你其實是明白地, 你只是不願意承認……”

    依露麗輕咬住下唇:“……爺爺,不能試試嗎……既然是還沒有發生的事情,為什麼就沒有回轉地餘地呢!”

    “因 為神說沒有。”老人揮了揮手,“主神辛洛斯掌控絕對的魔法、精神,深藍魔王的末日戰天術則是絕對的武力,雙方的爭戰不休是上古神祇的預言,千萬年來,你以 為就沒有人想過要改正這則預言?我們無法知道這其中主精靈退讓過多少次,末日戰天術的傳承者退讓過多少次,可是自始至終,沒有人能夠逃脫地命運的結,或者 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到最後雙方終究要站在對立的位置,無法更改的東西就是宿命,我們凡人的智慧如何能夠看破其中的奧秘……”

    老 人的歎息中,依露麗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便在此時,魔法的光流亮了起來,從鏤空的金屬窗櫺向外望去,巨大的花朵在刹那間盛放凋零,流星墜下了地面。

    那 是末日戰天術的力量。

    “你看……懦弱也好,藉口也罷,無論你是否承認,宿命將我們推倒這一步了,這中間無所謂正義與邪惡,命運的 結,我們誰都無能為力……”拍拍她的肩膀,老人站起來,拄著一根難看的黑色拐杖,走出了帶著鏤空花朵的金屬房門,都靈城中開始沸騰起來……

    ……

    ……

    金 光如潮。

    轟鳴聲中,五名穿著銀色甲冑的聖殿騎士直接飛了出去,其中一人的身體深深地嵌入了巨大的古樹之中,與此同時,另外幾名穿 著沉重甲胄的騎士如同戰車般的沖來,巨劍揮斬,帶著冰、火、電、毒等各種魔法加持的鋒刃同時到了敵人的面前,有素的訓練使得他們的力量完美地結合在了一 起,這整齊一擊如同萬鈞巨錘,沒入前方的那片金光。

    末日戰天術的力場一放,然而在下一刻,終究被擊得凹陷了進去,幾名聖殿騎士還 來不及興起高興的念頭,入侵者的身體已經籍著這一擊的力

    而出。

    前方的人群中,兩名聖殿騎士同時躍起,攔 截半空中的文森特。

    豁出了最強力量的巨劍怒斬而出,在那兩名騎士的盔甲上,魔法的紋路散射出聖潔的白光,渀佛辛洛斯降臨一般包圍 了他的身體,與此同時,無數的魔法加持到他們的身上。

    能夠參與這一戰的聖殿騎士都是聖托亞中地精銳,力量至少已經在八級以上。再 加上幾乎整個魔法團在背後的支持,他們幾乎有信心挑戰傳說中的巨龍,然而迎面而來的那雙死色的眼眸,仍舊令他們感到不寒而慄。

    帶 著呼嘯的力量,入侵者直接伸出了左手,渀佛就要以單手接下兩記劈斬,然而下一刻,雷霆般的怒擊斬上了殘影,左邊的騎士眼前一黑。入侵者的手已經直接按上了 他地面門,身體飛旋間,踏上聖殿騎士的後背。

    籍著猛地一蹬,脊椎寸斷的聖殿騎士炮彈一般陷入地面。入侵者的身影則飛上了更高地空 中,漫天的魔壓彙集而來,憑藉整只主精靈魔法團的力量,就算巴克那羅夏恐怕都無法硬拼。雖然魔法力量偏於範圍攻擊,一時間無法以高密度的能量對文森特做出 太大地威脅,但想要在這種魔壓下迅速逃離,自然也有些難度。

    不過。他打的也不是這樣的主意,目標早已定好,他猛撲而下。

    末 日戰天術。搖籃。

    ……

    ……

    休斯是一名隸屬聖伊洛的騎士長。

    相 對於傳說中全都外表美麗、性情淡泊地純元素精靈。為了生存而選擇對力量妥協的主精靈也有一部分會擁有更加渾濁的情緒。聖騎士長休斯便是以脾氣火爆、嫉惡如 仇而聞名。雖然也擁有著主精靈俊秀地外表,但小時候別人取笑他時更多地會將他比喻成暴躁地矮人。當然。現在已經不會有人公開這樣說了,除非是與以前的老朋 友聚會,回憶起當初,作為私下地談資。

    現在人們對於休斯聖騎士長的評價多半是正義和強大,在聖伊洛中有著顯赫的地位,由於他的忠 誠以及在最近這些年裡做出的貢獻,據說神殿已經在討論他的升遷事宜,而且多半已經十舀九穩,對於普遍笀命可以達到兩百歲的主精靈來說,目前已經在這個世界 上經歷了七十多年歲月的休斯其實正好跨出青年期,他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擁有了第九級的力量,即將成為超階武者,幾年前他放棄了過於漫長的笀命,與一名美麗的 人類女子結婚,約定了共同變老,攜手白頭,如今已經有了一名五歲的半精美女兒,天真美麗的小女孩是他們夫妻的珍寶,這樣的人生,他很滿足。

    唯 一的一點遺憾就是,從小到大他的力量修煉都是一帆風順,但自從到達九級之後,十多年來力量雖然也有增長,卻一直無法體驗到所謂超階的那種感受。其實這個世 界上的力量劃分並不絕對,中階武者可以釋放鬥氣,高階武者可以以鬥氣包裹全身,不斷戰鬥,卻也不過是公會劃分的等級,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超階武者是絕對不同 的一種境界,那種境界源自於對力量的深層領悟。主精靈中超階武者、法師不少,他也曾經虛心請教,但不知道為什麼,縱使在純粹的力量上他足以淩駕不少的超階 武者,卻總是感受不到更加深刻的層次,也因此,縱然擁有無比的力量,在與許多超階武者的比試中,他總是以敗北收場。

    如何跨過超階 的這道坎,他知道自己需要一個契機,最好的自然是生死之間的考驗。

    擁有了妻女之後,他的行動其實已經比往常更加收斂、謹慎了不 少,這次圍殺擁有著末日戰天術的異端,選擇人員是秘密進行,考慮到他的家庭,神殿中的一位朋友故意跳過了他,不過他還是在暗中打聽到了這件事,並且堅持前 去。第一目前出動的是他前所未見的龐大陣容,在他的想像中,就算圍剿巴克那羅夏恐怕都不需要這樣的陣容,第二,在主精靈的意識中,所謂末日戰天術,不過就 是毫無靈魂的強大力量,沒什麼可怕的,第三,自然是身為主精靈的光榮讓他選擇了戰鬥。

    帶著想要突破的心踏上征途,依依惜別了他每 次離開都要灑淚的妻子,並且答應了女兒會在都靈城帶回大量有趣的玩具,在他的心中,他雖然不夠超階,但在純粹的力量上已經頗有自信,就算遇上了那異端應該 也有一拼之力。

    上面傳來的消息,對於異端的設計很成功,當他一路從帝都趕來,力量應該已經消耗了許多。在確定了有可能開戰的時間 之中,他將身體保持在巔峰狀態,果然,戰鬥幾乎是準時打響,由於他巡視地地點離戰鬥中心較遠,趕到戰局時已經過了一些時間,心中還在懊惱自己如果來晚了恐 怕獵物已經被大批聖殿騎士殺死,誰知道過來時,那異端正準備突圍。

    半空中的人影。朝著他這邊撲了下來。

    握 緊手中的劍,那是他第一眼見到這名敵人,下一刻,巨大的壓迫感。開始摧毀他之前的以前推想。

    搖籃。

    ……

    ……

    巨 大的力量在瞬間降臨到人群中一名聖騎士長身上。

    純粹的力量,排斥開一切想要給

    的魔法,周圍的數名聖殿騎 士在那一刻甚至都被巨大站不穩腳跟,雖然僅僅是一瞬間。卻也已經足夠了。

    “來啊——”

    隨著一聲暴喝,處 於力量中央的那名聖騎士長首先橫起了手中的巨劍,鬥氣迫發的同時,盔甲地魔法紋路受到激發。一瞬間幾乎絢爛到令人無法直視的程度,在眾人眼中,背負雙翼的 光天使橫起了巨劍。惡魔從天空降下。順勢、揮拳。

    砰——

    渀佛是有人敲響了巨鐘。回音在人潮中擴散開去, 這雷霆般的一拳。擊上了對方如巨盾般橫起地劍,下一刻,一切聖潔的光芒熄滅,巨劍在凹陷之後爆裂飛散,穿著盔甲的人影也在同時向後飛出,力量將劍盾擊穿, 同時也在混合了精金與數十次魔法加持的堅固盔甲上造成了傷害,凹陷,隨後龜裂,力量侵入身體,骨碎、筋斷、肉,被摧毀在盔甲中地血肉飛射出來,那具屍體同 時將後方的兩人砸飛。

    騎士團的使命是將強大地敵人拖在這裡,隨後用一**地生力軍將對方消耗到死,面對這樣強大地攻擊,不選擇進 攻,而是橫劍防禦,這本來是無比正確的策略,只可惜,他並沒有想到對方地力量居然是如此的強大……

    一拳的力量,將一名騎士長直接 轟殺至渣,入侵者未有絲毫遲疑,收拳的同時一擊肘擊直接轟在了身後那名聖殿騎士的頭盔上,整個人飛了出去,被後方一名騎士接住的同時,入侵者的另一隻手已 經直接接住旁邊一把斬來的巨劍鋒刃,猛地橫掃了出去。

    騎士有著永不棄劍的信條,也因此,劍柄那端的聖騎士被直接甩得飛了起來,猶 如一只流星錘,連人帶劍地撞入後方人群,兩個人合力方才接住,也在著片刻間,猶如惡魔一般的入侵者身上鬥氣暴綻開來,沛然拳勁渀佛狂風暴雨,轟入人群。

    末 日戰天術。洪流。

    ……

    ……

    數百名聖殿騎士與魔法師團、都靈武者、軍隊的圍攻 下,身材高大的入侵者幾乎是硬生生地砸開了一條路。巴克那羅夏利用王蛇的晴空可以形成覆蓋半徑數百米的領域,在其中用劍氣精確地割開任何人的喉嚨;巨神兵 的戰鬥則擁有著無與倫比的華麗,湛藍的力量一展開,各種戰技輪換使用,精確地殺戮,穩穩地控制大局;至於末日戰天術,那便是純粹的力量與強大,金黃的光芒 中,面前的所有人幾乎是碰著就死,擦著就傷。

    在這裡,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位於城市一側金屬小屋中依露麗的氣息,那氣息越來越微弱 了。此時的他,已經完全沒有了與唐憶在一起時的那種平和,沒有了那種陽光燦爛的笑臉,雙眸之中,唯有死亡的灰色與殺戮的紅色,這兩天來,他先是花了大力氣 為唐憶改造了身體,隨後一刻不停地從帝都趕來這裡,未有任何休息便開始了戰鬥,然而力量卻不見任何衰退,反而是隨著心底完全釋放開的殺意變得越來越強。末 日戰天術從來就是將自身逼到極限的武學,他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倒底在哪裡,唯一知道的是,在救出依露麗之前,他不會倒下。

    當然,光 神宮的佈置,自然也不會只有眼前這些雜兵。

    人群之中,隨著文森特再一次大規模地轟擊出那一式洪流,力量稍稍衰弱的片刻,一道血色 的鬥氣光芒陡然自人群中斜劃而出,同是超階的力量猛地碰撞,周圍幾名受到波及的人頓時被轟得四分五裂。隨著光芒的爆散,文森特的身影也已經出現在了幾米之 外,目光望向自己的左肩,那裡赫然已經有了一道傷口,雖然看起來不很厲害,卻是他在這次戰鬥中的首次流血。

    躲在人群中的那名超階 武者原本想再次出手,但眼見文森特僅僅受了這麼一點傷,心驚之餘也只好站了出來,那是一名面目嚴肅的大漢,比文森特都要高出一個頭,手持一把帶著鋸齒的巨 劍,看起來全然不像會做出偷襲這種事情的武者,此時笑得倒頗有幾分高手風範。

    “果然很厲害,這次收取的價錢倒還算合理,異端你記 住,我是魔虎傭兵團的羅伯特。坎貝爾,本來已經有多年未出手,但這次你們的新帝王重金請……唔……”

    總部位於自由都市錫蘭的魔虎 傭兵團,可以說是整片大陸上最大的傭兵團之一,其麾下數萬傭兵的力量足以征服一個小國,其中最厲害的超階武者“蠍獅”羅伯特。坎貝爾十多年前便是大陸上知 名的強者之一,雖然是超階強者,但陰毒的個性向來令很多人感到頭痛,近些年來學著巴克那羅夏搞閉關,已經不怎麼出來惹事,這次不知道腓烈特付出了怎樣的代 價才請得他出來殺人,然而話還沒說完,停頓了兩秒的文森特陡然沖了過來,蘊含金芒的拳頭在眼前放大,他只來得及用手一架,整個人便被轟飛了出去,嵌入旁邊 的一棵古樹。

    下一刻,金芒籠罩而來,這棵直徑達到三米的巨型古樹樹幹,就在龐大的力量中直接化為了碎屑,巨大的樹冠轟然倒地……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9:58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二十三章 戰神

色的洪流直沖而過,侵蝕了巨大的樹幹,摧毀前方的猶如流星雨一般連綿無盡,土石崩飛中,無數瘋狂的食人植物從大地中飛竄出來,朝著文森特猛撲過去,隨著破 空之聲,銀色的劍光如雨而落,隨即都被金光淹沒下去,直到一個身影挾著澎湃的鬥氣直接撞入金光,再被轟飛之後,那身影才終於停了下來,在彌漫的金色鬥氣 中,猶如最恐怖的凶獸。

轟的一聲,羅伯特。坎貝爾再撞塌了一棟房屋,片刻後才從廢墟中跳了出來,一隻手仍舊拿著那把鋸齒巨劍,另一手的手腕上卻帶了只潔白的圓形手盾,聖潔的紋路 上方流轉不定,目光掃過了此時突然出現的幾人,見到那只盾時,微微定了一下:“天堂武裝?”

“嘿嘿,沒錯。”劇烈的喘息著,羅伯特全身都在微微地顫抖,方才那一輪兇猛的攻擊,全靠有這只盾,他才能夠承受下來,“這次殺你的代價就是……守護之 盾……”

在這個世界上,亡禱骨迪、真實之眼、天堂武裝這些東西,都是僅次於三大主宰神器的上位神器,而其中天堂武裝是唯一可以拆分的神器,每一個部件都有著極其巨 大的威力。這套神器共分七部:主宰之盔、聖堂之鎧、雷霆之靴、眾神之握、裁決之劍、熾天使雙翼以及眼前的守護之盾。這是傳說中屬於創世神座下最強戰士的武 裝。

比較諷刺地是,這只盾牌的來歷。文森特無比清楚,聖子天一的寶藏出世,想要分一杯羹的除了諸多的傭兵團、冒險者,阿特羅卡王庭自然也派出了高手搶奪,在那 樣的混亂之下得到了守護之盾,自然是文森特刻意關照的結果,誰知道一回頭,自己出了力奪得的東西,竟然也被腓烈特當成了狙殺自己的籌碼。

輕輕地。他笑了起來。

“好吧,羅伯特。坎貝爾,還有……苦行者貝蘭?”他將血色的目光轉向旁邊人群中一名身穿白袍的老婦人,與光神宮祭司身上那華麗整潔且有著無數講究的白袍不 同。這名老婦人身上地白袍老舊,看來反復地洗過許多次,有的地方打上了補丁,但反而給人一種簡單乾淨的感覺。手上一根木杖之上纏滿青藤,看起來生機盎然, 當中一朵粉紅的花苞,看來竟似便欲開放地樣子。夜色之下,抱在一團的花瓣微微顫動,“他們我都可以理解。自然神教與世無爭。你又是何苦。”

“這件事之後。腓烈特陛下願意提供每年五十萬枚金幣,用於治理北地的污染。文森特先生應該也明白。這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正義與錯誤,有地只是這樣那樣的利益 牽絆與不可調和的矛盾,自然神教需要這筆援助,所以我來了。”

在光神教統治大地地現在,主精靈倒也沒有很霸道地限制住所有宗教地傳播,但無論如何,總是受到了極大地制約,例如說信奉春之女神的自然神教,活動範圍便一 直被限制在人煙稀缺地北方冰原,主要與盤踞於極北之地的某些不死生物做著鬥爭,由於勢力不大,教義也比較平和,想來這每年五十萬枚的金幣該是一件難以抵抗 的誘惑,因此才派出了這位久不出世的大長老苦行者貝蘭。文森特壓抑住心中巨大的暴戾氣息,目光轉向一旁,那是一名穿著簡單武者服,身材不高的中年男人,五 短身材,手臂粗壯,一看就給人以肅殺的感覺:“你是……奧爾多納爾的大將軍伍蘭夫?腓烈特又答應了你們什麼好處了?”

那人點頭一笑,語音簡短有力:“雷爾-卡伊爾線

文森特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腓烈特這是在賣國!”

“我們也認同這一點。”伍蘭夫點了點頭,“但總比他什麼也得不到好。”

“呵呵……”幾年之前,自己來到這裡,希望能夠讓文森特的父親活下來,希望能夠讓這個國家更好一點,卻料不到竟得出了這樣的一個後果,請笑兩聲,目光掃過 夜色下一路殺來的斷垣殘壁、重重包圍的金甲劍士,掠過落在不遠處屋頂上手持白銀聖劍的長髮劍士時,卻沒有再問了,眼前的這些人,都是這片大地之上有數的超 階武者,巴克那羅夏去世之後,基本上便是站在每一層勢力頂點的人物,要將他們一位位地請過來,也不知道腓烈特將阿特羅卡帝國的利益割讓了多少,無論是腓烈 特還是光神宮,都實在太看得起他了,眼下也不知該自豪,還是該悲哀。

“那麼……全都來吧……”

話音才落,不遠處那一直沉默的長髮劍士手中長劍一抖,一道炫白光輪乍然撕裂十余米空域,猶如驚雷霹靂,直斬而下,文森特那剛毅的輪廓在劍光中閃亮了一瞬。

破月之劍‧五月輪斬!

幾乎與那銀白劍氣的綻放在同一時刻,羅伯特‧坎貝爾的鮮紅刀芒掠地疾走,隱約之劍,竟仿佛有著千萬死者的悲哭嘶吼,一刀一劍同時撲向文森特的所在地,在一 旁的苦行者貝蘭與那伍蘭夫似乎還顧及身份沒有首先出手齊攻,下一刻,末日戰天術的一式邊緣發出,氣場急旋擴張,同時,第五式的搖籃引得氣旋急速回壓,刹那 間的一放一收,給人恍如空間塌陷一般的錯覺。

漩渦般的金芒氣團卷起地面上無數瓦礫、石屑、樹木碎片,那兩道驚人的鬥氣直斬而來,卻在下一刻交叉著飛了出去,五月輪斬的銀白劍氣一化為五,三道無聲地斬 入地面,兩道仿佛流星般的沖上天空,而屬於羅伯特的血紅刀芒則在觸地的一瞬間引發了數米範圍內的巨爆,後方地人群連忙閃避開去。

金芒乍現驀消。恍如幻覺般的消失,碎屑、煙塵飛舞之中,文森特魔神一般地站在原地,仿佛任何動作都沒有出現過……

**********************************************

戰鬥依舊持續!

猶如黃沙席捲一般的殘酷拳勁,一時間也不知道與文森特正面對撼了多少次,作為沙漠帝國奧爾多納爾的最強武將,伍蘭夫黃沙拳勁與末日戰天術的感覺最為相似, 同樣的強大、剛猛、不顧一切,但在此時。卻似乎依舊被末日戰天術的禁忌力量壓得喘不過氣來,每一次對撼,末日戰天術的禁忌力量都仿佛排山倒海般地反震而 回,無窮無盡。出道這麼多年來。他還只在曾經的南荒蠻族武神紮爾古拉麵前感受過這樣地力量,只不過那時他的武道尚未大成,而紮爾古拉在十年前以強絕一時的 象王拳挑戰劍聖巴克那羅夏,結果被撕碎在王蛇劍下。屍骨無存。

力量到達這種層次的武者,要尋覓到理想地對手最是困難,特別當他還是一國大將,平日裡根本不可能做到隨心所欲。此刻每一次酣暢淋漓的互擊幾乎都令他感受到 武道上的提高,若非巨大反擊力量震盪著五臟六腑,

便要大喊出來。

天空之中。銀白劍芒如雨而落。試圖對末日戰天術做出制約與干擾。羅伯特‧坎貝爾忠實執行著他的遊擊作風,血紅刀芒往往乘隙而入。一擊之後迅速遠離,明明是 剛猛凶戾地刀光,卻給人以盜賊一般的飄忽與難纏。

四周環繞的巨大精靈古樹在貝蘭的魔力操縱下,開始瘋狂地變幻起形態來。主精靈居住地地方本就積累了豐富沛然的生命力,此時稍加引動,無數詭異的植物在轟鳴 聲中破土而出,帶著無數毒刺地粗大藤蔓如鞭亂舞,堅韌如鐵地篙草織起滔天巨網,水桶粗地樹幹轟然揮動,一些精靈居住的房子也在這樣地變亂中成了碎片,好在 他們早已經按照光神宮的佈置撤離。在那翻湧如海的草木中,穿著金甲的光神宮護衛騎士不斷沖上,對文森特做著攔截,魔法的詠唱遠遠傳來,一方面支援著貝蘭發 出的大範圍自然結界,另一方面也形成無數衰弱咒文,試圖牽制住文森特的力量,只是在絕對排斥魔法的末日戰天術前,魔法元素連聚集都很困難,除了以魔法搬動 物體間接攻擊,純粹的衰弱咒文在絕對強大的力量前並不具備任何意義。

然而,沒有人知道文森特的底限在哪裡,隨著不斷的戰鬥,空氣中屬於末日戰天術的那股威壓也越來越凝重,仿佛有無比巨大的力量在文森特的身體裡聚集著、壓縮 著,沒有人能想像這股力量的極限在哪裡。

四名接近頂峰的超階武者的力量並不弱,特別是當他們放下無聊的自恃聯手起來,這一路來,文森特的身體上也不知道承受了多少次的攻擊,多少拳、多少刀、多少 劍,然而卻始終無法改變他衝擊的方向,相對于前面單純應付光神宮衛士們的輕鬆,他的速度變得慢了,但空氣中彌漫的氣氛卻更為可怕。末日戰天術是以燃燒生命 承受痛苦為代價的絕望武學,每一次的受傷,都只會令他的力量堆積得更強,或許會有人體承受不住而崩潰的一刻,然而那一刻,也必然是最為燦爛的時刻。

“見鬼!這傢伙要什麼時候才會死啊!”

身形遊走,羅伯特‧坎貝爾不由得揚聲大喊,方才他斬出的一刀被對方一拳直接揮開,隨後而來的一擊即便用守護之盾格擋,也是震得他吐出了一口鮮血。此時看起 來,他的身上已經受傷多處,上方在古木間跳躍的那名銀月劍士一頭長髮散亂,早已沒有了瀟灑的氣質,大腿上似乎挨了一下,嘴角有血,前方試圖拼命阻擋文森特 的伍蘭夫就更不用說了,不斷的出拳,他渾身上下似乎都有了鮮血溢出——那傢伙純粹是蠻牛一頭。除了那名在後方不斷操縱魔法,依舊顯得正常的苦行者貝蘭,他 們的狀況看起來似乎比被圍攻的文森特更差,鬥氣包圍之中,那傢伙似乎已經不是人,而是完全不懼生死的魔神或者傀儡,隨著他的每一次揮拳,驚人的力量便排山 倒海而出,幾乎放棄了所有的武學技巧,然而重劍無鋒,末日戰天術的力量根本沒有人可以真正硬抗,也就無所謂技巧了。

他實在是討厭這樣的單調,這使他一直堅持的靈活性變得可笑——無論他使用怎樣的戰法,對方始終如同磐石一塊,無懈可擊,支持他的永遠是那看來無窮無盡、而 且似乎還在攀升的力量。

草海翻湧、喊殺震天,遠遠近近猶如星光斑斕的***中,騷亂在同一個方向不斷行進著,在那方向的盡頭,有著一間魔法金屬鑄造而成的小屋,白衣的精靈伏在牆 壁上,感受著大地的震動,那恐怖的力量與憤怒、與愛,而不斷地哭泣著,她不斷傳出讓對方離開的資訊,然而回應是堅決的,那力量終究是越來越近了。

無比的混亂之中,那處小屋已經隱約出現在了視線的邊緣,與此同時,一直跟在後方的貝蘭的身影在草海上幾次閃爍,逐漸繞到了前方。

“不能讓他再過去!”

靈感之中傳出這樣的信心,老婦人望著那不斷接近的魔神,將手中青藤纏繞的木杖猛地插在了地上。

“維!舒!古!康!涵!覆!茵……昂——”

昂——

一共八個古怪又有些拗口的單音,象徵了遠古言靈術中八個神聖的單詞,在老婦人的詠唱下,響徹了整片空間,隨著最後一個“昂”字的響起,巨大的魔壓從天空、 大地同時湧動過來,那一聲昂字未曾完結,猶如遠古凶獸的怒吼聲在空中不斷迴響,隨後,以那根木杖為中心,綠色的海洋滔天而起,半空中,那朵小小的花苞看似 緩慢地綻放開來,巨大的精神衝擊席捲了每一個人的心靈,花苞綻放,形成一朵鮮豔的食人巨花,當中吞噬一切的空洞朝著文森特當頭罩下。

伍蘭夫的力量已經沖到了頂峰,全力出拳,與此同時,天空中的長髮劍士直接沖了下來,劍芒璀璨有如流星,羅伯特‧坎貝爾也已經不敢再有任何保留,血浪翻湧, 直沖文森特的正後方。在此同時,一柄黑色匕首無聲地劃破了虛空,幾乎就在文森特的身側,一名穿著黑色服裝,隱匿至今的殺手終於現身,這無聲的一擊就連末日 戰天術的氣場也擋不住,匕首朝著文森特的腰眼直插而下。

一隻手砰地擋住了伍蘭夫擊來的重拳,他的身形微微一滯,前方,巨大的花朵已經與綠色的海洋同時吞噬而來,當他將右手按上左手手背,試圖將伍蘭夫最強的一拳 反震出去,他已經來不及防禦上方的銀白劍氣,擋不住後方的血紅刀浪,最致命的,則是身側已經不斷接近的無聲刀鋒。

綠潮將所有人吞噬下去。

有一根弦,忽然斷了……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9:58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二十四章 奧哈巴姆 怒龍咆哮(一)

涼如水,風輕撫而過,巨大的力量與空氣中的魔法元擦、排斥,點點光粉仍在自空中飄落,那一瞬間,沒有人敢向從光芒中走出來的那人發起攻擊,當末日戰天術的 力量被推上中段,巨大的力量之中便參雜了無與倫比的精神衝擊,震懾住了所有人。

被這一式光芒的力量所波及,首當其衝的伍蘭夫已經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之中,片刻後方才從一處廢墟中爬出來,渾身上下血流如注,一時間,仿佛連站都站得不太 穩,苦行者貝蘭在最危急的關頭閃出了十幾米外,然而力量餘波的波及,以及魔杖被毀後帶來的巨大反噬,也令得她的修為在一瞬間下降了好幾個層次,不住地向外 吐著鮮血,相對來說,從後方進攻的羅伯特‧坎貝爾與那長髮劍士受傷稍輕,但也僅僅是相對而言,除了那位突然出現的黑衣殺手在這一擊失手之後又不見了蹤影, 一時半會恐怕沒有什麼人能夠組織起有效的進攻。

當然,後方依舊有著上百名的聖殿騎士,在初步的震懾過後,便再度組織起戰鬥的姿態,從兩邊合圍而來,也在此時,一道穿著白袍的矮小身影,終於也出現在了那 小屋前的氤氳之中。:..紋的魔法金屬上光芒緩緩地流動,偶爾,在小屋的外壁上閃出動人的圖案,小屋前的草地上,拄著黑色短木杖的老邁主精靈抬起了頭。時 光地流逝帶走了主精靈那天生驕人的外表,卻也沉澱下了因力量而帶來的威儀,主精靈的力量以魔法元素為基礎,因此,即便隔了很遠的距離,也能夠感受到這位元老 人身邊元素精靈的活躍與興奮。

“到此為止吧,文森特,你幹得很出色了。”老人的臉上露出一絲笑紋,“按照聖托亞的記載。自從大毀滅之後,力量開始沉澱,能夠將末日戰天術突破下段的人寥 寥可數,光神宮統治大地地這一千七百年裡。一共也只有四個人做到了這種成就,不過他們都死了,你是第五個,這說明……你一定過得很辛苦……”

“光神宮的記載。有意義嗎?”一步步地向前走過去,文森特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沙啞,“一千多年來,能夠到達這一式光芒的至少有七個。你們不過只是記載想記載 地東西而已……聽說聖托亞的七日審判錄前面有五個老頭子,你是哪一個?”

“我叫塔倫。”老人點了點頭,“算起來。依露麗與我有著相隔十七代的血緣關係。你對她很好。謝謝你。”

“我要見她,你別擋道。”

“這是合理的要求。”老人點了點頭。“不過,聖托亞地命令是必須殺死你,你應該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離開的可能,如果你願意在見過她之後自裁,我可以給你們一 些時間,並且保證依露麗以後的安全。在聖托亞,她將擁有超然的地位。”

夜風寂靜了一會兒,所有人都在聽著兩人地交談。多少年來,主精靈對末日戰天術的傳承者布下這種殺局,基本上都是萬無一失的局面,單人只手地力量,無論如何 抵抗不了主精靈在千百年來積累地巨大資源。文森特停下了腳步,輕輕地低下頭:“呵……”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捂著額頭輕輕地笑了起來,隨後變成仰天大笑,文森特那血紅地雙眸中流露出一絲悲哀,“可惜啊,我還有想做的事情,我想選擇另外一 種方法,譬如說……打倒你,救出她,我和她一起離開這,從此過著幸福快樂地生活……”

“當然,為什麼不呢。童話裡都是這樣寫的。”老人笑了笑,“那麼首先,接我一劍,你就可以見到她。”

“一劍?”

輕輕的,老人抬起手中那根黑杖:“元素古劍。”

黑杖落地,那一刹那,仿佛整片空間都震盪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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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並沒有動,然而那一瞬間,整個空間中的魔法元素,都仿佛有生命般的驚悸起來,魔法能量無聲怒吼,仿佛遇到了它們的王者般同時朝一個方向奔流而去。

在這個空氣中充滿各種魔法元素的世界裡,入門的魔法師,以咒語來召喚種種神奇的魔法,不斷純熟之後,當修為上升,便開始默發各種咒語,再上一層,他們對於 魔力的操縱已經出神入化,掌握了平衡的力量,便可以用各種匪夷所思的小動作來引向天地間魔法的流向,譬如說在有人召喚魔法的時候,他們甚至只需要向一個完 全不相干的地方扔出一顆石子,便能通過魔法元素細小的連鎖反應,將對方的魔法破壞,或者直接轉化為另一種魔法表現形勢,這種力量,就已經是超階。

而在這之上,有的人可以直接賦予元素以生命,就好像他告訴某個元素精靈一個命令,

萬的魔法元素便自發自覺地集合起來。在眼前,這元素古劍,運用的顯然便是這樣的技巧,無數紫藍的電光突兀地掠過了空間,在草地上蜿蜒疾走,轉眼不見,只有 像貝蘭這樣的魔法師,或是文森特這樣對魔法力量天生排斥的武者,才能明白聚集于老人身邊的魔法能量有多麼的純粹。

如果說末日戰天術是絕對的力量,那麼眼前老人所展現的,便是絕對的魔法。

魔壓凝聚,這一邊,末日戰天術的力量也開始了另一次的攀升,兩種完全排斥的純粹武力間,整片空間仿佛都有些令人窒息,感受到兩股力量的恐怖,周圍地人開始 不斷退後。

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魔法與武道的力量是完全分開的,這是因為天地間的力量太過純粹,魔法與武道的力量同樣恐怖極端,但在表現上卻有著無比明顯的界限,因 此,魔法師無法學武,武者無法接受魔法元素,若是想強行修煉兩樣,後果便是遭到反噬。然而當時間流逝。各種力量開始沉澱下來,魔法與武道間的界線便變得不 再清晰,在四千年前的古魔法帝國後期,魔武合流成為鑽研力量的大趨勢。大毀滅之後。古代武學和魔法百分之九十九都已經消失,此後新創地武學或魔法,都無一 例外地涉及了另一個方面的力量,因為純粹的力量或純粹的魔法都太過偏激。太過難以掌握。這就是為什麼即便伍蘭夫地力量再剛猛,參雜了元素力量的拳法也無法 壓過力量極端的末日戰天術,貝蘭那參雜了武道理解的生命魔法,也無法面對絕對純粹地強大力量。對這些人來說。這一生或許還是第一次看到純粹極端的力量與魔 法。

在同樣的級別下,能夠對抗絕對力量的,就只有同樣極端地東西。魔法、或是另一個人使出的末日戰天術。

“一千多年了。三元素之劍中的這一式烽火雷神還是第一次使用。”靜靜地站在那兒。拄著黑杖地矮小身影在眾人眼中卻是有如天神般強大,“文森特。你……”

“吼——”塔倫長老地話還沒說完,隨著文森特地一聲怒吼,凝如實質的金色鬥氣如同炮彈般地沖向了他所在的位置。轟的一聲巨響,鬥氣與魔法元素產生了最為激 烈的撞擊,那片空間陡然爆炸開來,巨響之中,驚人的魔法火焰朝著四面八方擴展開來。

那一瞬間,留下文森特與火焰相撞,白衣的塔倫長老已經飛上天空,隨著黑杖的舞動,怒雷結成水桶一般粗大的電光柱,降在了他的頭上。

轟隆隆——

明明是雷電的力量擊下,然而在碰撞的同時,足以溶金蝕鐵的驚人火焰向周圍推展而出,橫掃了周圍十余米的地方,綠色的草毯在一瞬間化為灰燼,唯有那由魔法金 屬鏤成的房屋上發出了驚人的光芒,在火焰中屹立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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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烽火雷神劍……那倒底是什麼啊,你們主精靈壓箱底的大招嗎?為什麼我在光神宮這麼多年了都不知道……”

距離戰鬥現場大約幾千米外,半山腰上的指揮中心裡,由於魔法水鏡的力量在觸碰到塔倫長老的純粹魔力時宣告崩潰,克林頓與聖騎士長伍德、魔法師溫妮乾脆出到 了外面的平臺,直接觀看著不遠處的這場大戰,視野之中,烽火雷神劍帶動的火焰與雷電席捲了以文森特為中心的半徑達到十余米寬的範圍,遠遠看來,那疾走的閃 電承地接天,最為純粹的魔法火焰橫掃一切,成為了這個夜晚最為華麗的一幕。克林頓的驚歎之中,伍德與溫妮笑著對望一眼,目光之中似乎也有些自豪。

“你這些年都在阿特羅卡,當然不知道。”溫妮笑著解釋道,“暫時還是聖托亞的機密,聽說是一千年前五位長老與天騎士蘭斯洛一塊尋找到的精靈遺跡中發掘出來 的古武,其實很久以前就有用過,但是與現在的力量體系並不統一,所以效果也有限,五位長老在這一千年來修改了很多,十多年前就已經在上層公佈,但是我們的 資格還沒到,也是最近才知道,這算是第一次試劍吧。”

“古武?哇喔。”克林頓驚歎一聲,“難怪……純粹的元素力量,我可從來沒見過……”

“沒錯,就是純粹的元素力量,正好與末日戰天術互相克制,上面準備對外宣佈這是辛洛斯的御用武學,你知道的,魔法力量分為地、火、水、風的基礎四系,再上 去的複合魔力就是光與暗,更深一層的是空間與精神。這套東西混合了前六系的力量,這一式烽火雷神是水與火的結合,不過現在看起來,似乎在對付大範圍的敵人 時更有效果,不過也很強大了,不是嗎……”

“還有兩式是呢?”克林頓好奇



“大地的堅定。光地聖潔,形成無堅不摧的聖地晨光劍,這一劍我曾經有機會在落日峰看到過一次,在一瞬間會抽光周圍所有的光元素,無限壓縮之後發出,真的很 可怕。還有一式是風元素跟暗元素結合的天嵐冥斬,我只是聽說有,不過……風的飄逸,加上暗的詭秘。絕對是一式最強的暗殺劍。”溫妮一面說,一面專注地望著 下方的大戰,“我看不太出來啊,克林頓。小弟,你們覺得現在地情況怎麼樣?”

聽得溫妮問起,克林頓笑著搖了搖頭:“我很遜的,看不出來。”隨即被狠狠地踢了一腳。倒是那伍德遺憾地搖了搖頭:“烽火雷神劍對末日戰天術的克制其實不 大,文森特的力量太可怕了,塔倫長老現在看起來風光,但在力量上壓不下他。你看,文森特一直都守得堅如磐石,他不是沒辦法反擊。克林頓。這些你應該比我看 得更清楚吧?”

“唔。既然你有這樣地感覺,大概是他預料到塔倫長老不是最後的難關。所以根本不想把力量耗費在這裡吧。”克林頓順水推舟地說道,“我現在有興趣的,是那個 什麼元素古劍的第四式是什麼啊……”

“第四式?怎麼可能有,空間跟精神?”

“為什麼不可能有,魔法八系,既然已經出現了六系地劍招,當然也該有最後的啊,想想,出劍的瞬間撕裂空間,斬殺精神體,我的天哪,死定了死定了,這招該叫 做什麼?世界末日斬?”

感到他說地也有可能,兩姐弟對望了一眼,隨後溫妮笑道:“什麼世界末日斬,你就會瞎想,現在這三劍還在磨合期呢,何況空間魔法跟精神魔法我們現在還沒什麼 進展,要到靈活運用的階段,至少還差幾百年,啊……”

說話間,她驀地望定了遠處的戰場,只見一道怒雷劃在了那間魔法小屋上,電光掠地而走,卻已經不見了文森特地身影,塔倫長老身在半空之中,也放棄了接下來地 進攻。平臺上地空氣凝固了一下,隨即,傳出伍德壓抑著激動與忐忑的聲音:“他已經進去了。”

克林頓身體僵硬:“我最擔心地事情要發生了嗎?”

“這是我們的機遇和挑戰,發射它,是每一名守護者的夢想。”伍德對著克林頓笑道,隨後轉身以魔法傳出了指令,“目標就位……發出信號,能量加速運轉開始, 五秒倒數……”

“五……”

火焰沖上了天空,聖殿騎士們開始以最快的速度向周圍撤離,那間魔法房屋中,文森特關上了門,面對了依露麗的哭喊。

************************************************

“快出去啊!晚了就來不及了!”

被禁錮在這間魔法房屋裡,她可以看到外面激烈的戰鬥,卻無法傳出去任何具體的訊息,儘管用文森特教給她的秘法一遍遍地讓他別來,但很顯然,文森特並沒有遵 從她的意見。因此,當從外面沖進了門,他所看見的,便是依露麗那張哭腫了的臉,以及在不斷的掙扎中撕裂了手足上的皮肉,被鮮血打得緋紅的衣裙。

“從我決定過來開始,就總有些事情會來不及,所以我們現在要爭取時間……”一面說,他一面乾脆地走到了依露麗的身邊,拿起一根魔法鎖鏈,用了兩次力,方才 砰的扯斷,“你哭得太多,現在沒以前漂亮了。”

沒有理會他的調侃,依露麗哭道:“你不知道他們會用什麼東西對付你!”

“我是不知道,但總會有些厲害的東西。”扯斷了四根魔法鎖鏈,他正扶著依露麗站起來,陡然間,一股陰森的力量猶如潮水般的直掠而過,魔壓降臨,依露麗 “啊”的一聲,整個身體都浮了起來,隱約之中,四周仿佛能夠聽到來自地獄一般的嚎叫,怨戾、瘋狂……一把抱住了身前的女子,文森特透過鏤空的花紋,望向遠 處那黑暗的山脊,“我的確沒想過……會是這個……”

此時,讓我們的視角升上天空,由正上空望下去,山腰之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半徑達三米的黑洞,無與倫比的巨大力量從這裡橫掃而出,直劃過數千米的距離,魔力已 經隱約成型一條巨型光帶,禁錮住裡面所有的物體,那鏤空的魔法小屋,正被籠罩在這道光芒之中。

此時,光帶所及的範圍內,無數樹木、草皮、建築、廢墟都開始分解,它們脫離了地面,在魔壓之中被撕扯成了紛揚的碎片,那股凶戾的聲音在空中回蕩不息。不 久,山腰上那黑暗的洞口中,逐漸漾起了耀眼的光芒,五顏六色,絢麗非常——那是在強大的力量下,幾乎凝結成了實質的魔法之光…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9:59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二十五章 奧哈巴姆 怒龍咆哮(二)

色寬廣無際,那片青黑色的廣袤夜幕下,隨著回蕩在每個人靈魂深處的聲音,難以言喻的幽芒匯成河流,橫亙整座都靈巨城,直達十幾裡外的巍峨山脊。

河流的兩側,屬於精靈城市的點點光芒依舊在夜空中閃爍,繁華的都靈之夜被分割成一大一小兩個半圓,在那道力量的河流之中,一切的魔力都被壓制、收束、同 化,它的直徑達到近百米的寬度,不過,真正的力量,只是集合在中間的幾米範圍的寬。縱然是這樣,超過了十餘裡長的魔力重壓,依舊足以令這世上的一切破壞武 力黯然失色,無論是主精靈的元素古劍,還是屬於禁忌的末日戰天,以劍聖巴克那羅夏畢生修為聚成的那一式太極劍氣,甚或是那力量強絕的遠古巨獸,或許都只能 在這一力量下失去光芒。

而這撕開了整個都靈的元素威壓,才僅僅是不久之後將會發出的絕世一擊的前奏!

半山腰上,元素力量似乎凝聚成了一眼恐怖的黑色漩渦,被怒龍炮的核心引導過來的魔法能量在山巔附近因為太過密集而散發出了光芒,向著山體之中流淌了過去, 最終變為吞噬一切的深邃漆黑。一時間,山巔上光暈流淌成霞,與都靈被分割開來的大小兩座城區的光芒相映生輝,隨著那光暈的不斷增強,整座山體與下方的地層 也已經開始劇烈顫抖起來,凡人在這股力量之前。都變得無比渺小。

“龍之怒……”

隨著整座山的劇烈震盪,在那中空地山體之中,各種陣法的維持也變得格外艱難,各種細微的錯誤不斷被反應到聖騎士長伍德、魔導師溫妮以及克林頓三人所在的中 央控制室中,各種應對的指令也在瞬間下達出去,法陣引導、疏散著巨龍的威壓、平衡各種魔法能量。即便已經死去四千年,對生靈萬物天生便有壓制的龍威依舊清 晰地反應到每一個人的心中,深吸了一口氣,溫妮有些顫抖地感受著魔力的彙集。而在這之中,表現最為輕鬆地反而是一開始就對奧哈巴姆怒龍炮最為恐懼的克林 頓,望著戰慄的天頂,他喃喃說道:“是龍之怨啊……”

怨也好。怒也好,那片刻的時間內,巨龍地咆哮聲回蕩在整片夜空,原本顯得喧鬧的都靈城。卻似乎在瞬間安靜下來,那座由魔法金屬空而成的金屬房屋靜靜地籠罩 在魔壓彙聚而成的灰色區域中,以長老塔倫為首,“苦行者”貝蘭。“蠍獅”坎貝爾等一眾強者都全神以待地守候在魔壓兩側地安全地帶,等待著內裡的文森特反抗 時,再合力將他壓回怒龍炮壓制的區域。

光暈流淌。魔壓彙聚。天地都變得靜悄悄的。那道被灰色魔壓籠罩地、延綿十餘裡的光路中,所有的草木、房屋、甚至大一點地石塊都已經被碾壓成粉末。唯有空地 金屬小屋在這片力量之中一動不動地沉默著。

隨即,光芒若海潮般推來!

熾白地光柱撕裂了大地,那一瞬間,守在魔壓範圍邊緣的眾人只能看見一點光亮陡然從遠處地半山腰上點燃,刹那間擴大,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能量的洪流已經撲 面而過,劃過十餘裡的距離,由綿綿陌陌樹屋組成的聖城都靈,便如同奶).

距離古魔法時期四千餘年,禁錮了上一個世代最強生物靈魂的魔法巨炮,終於在都靈上空,再度發出了它飽含怨戾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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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特羅卡帝都,這是深邃的夜。

肅殺的氣氛彌漫在這座巨大而古老的城市裡,以往在入夜後總是點綴著魔法光亮或照明火光的許多繁華區域如今都陷入了安靜的氣氛當中,從上空望下去,零零散散 的光點依舊在城市間閃爍,卻已經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繁榮氛圍,黑暗中依舊能夠看見居民房舍那鱗次櫛比的輪廓,偶爾有撐著火把的士兵隊伍從黑暗的街巷中快速的 走過,光芒便如同螢火蟲一般的遊過了街道,去往下一個轉角,或是敲開某些房舍的大門,隨後光芒進入了庭院,些許喧鬧聲中,進行著粗暴的搜查。

普通的平民根本不敢出門,早早地睡了,偶爾在某個窗戶亮起光芒,不久之後也就安靜地熄滅。這樣的夜裡,反倒是以往平靜的貴族區顯得有些喧鬧,大量的士兵、 火光聚集在某些宅邸周圍,哭喊或是咒駡的喧鬧之中,許多的貴族就這樣被士兵們查沒了家產,無數人被抓進了監獄。這是一個國家改朝換代的最敏感的時間段,各 種政治鬥爭最為殘酷和激烈的日子,不會有絲毫仁慈可言。

帝都東方的奇蘭山脊,那座集合了煉金、魔法領域無數天才數百年努力的王蛇之城如今已經化為一片狼藉的廢墟,隱藏在深沉的黑暗之中。而由於昨天晚上的動亂, 帝都中那

嚴的皇宮也有一小半遭到了嚴重的破壞,幾座宮殿倒北面的城牆上被轟出了一個巨大的破口,正在收拾殘局的士兵、苦役們已經工作了一整天,在昨晚的戰鬥中喪生 的騎士或士兵們的屍體已經被清理出來,各種仍舊有用的東西也已經經過了初步的處理,只是要將皇宮再次還原,卻不是一天兩天可以辦得到的事情了。

如果說還有什麼依舊正常的,那或許要數位於城區西北那莊嚴的光神聖殿,宮殿、聖壇,巨大的辛洛斯神像沐浴在和煦的神光之中,這是城市中最為巨型的標誌性建 築物之一。高達數十米的巨型神像,配合那莊嚴聖潔的神光。從城市地各個區域,都能夠看見這一邊的景象,進而給人以信仰的堅定與心靈的平靜,這是神的威儀, 與眾生同在。

當然,事實上,在這個夜晚,光神宮同樣是不平靜的,聖潔神光的沐浴之中。一隊隊光神宮的祭祀、神官、執法者也在忙碌地進出,繼而散佈到如今在城內進行執法 與搜捕的每一支士兵小隊中去,指導和監督他們工作地進行。而在光神宮的中央,大主教伊斯特羅。屬於遠古事物處理司的艾倫妮塔,戰神殿的守護者愛德華以及目 前光神教地幾名重要人物也同時居中坐鎮,處理著外界回饋回來的一切資訊。

“按照這個計畫,以目前的進度來說。六天之內,我們至少可以幫助腓烈特陛下控制住帝都附近的情況,讓他正式獲得皇位,三個月內。安定整個阿特羅卡境內地情 況,至少在我們的控制中,比較麻煩的是由凱薩琳大公妃所統領的中樞部。她們目前已經以經濟手段為突破口控制住了七個行省實質上地施政權。我們可以儘量奪取 奧加、帕蘭兩個行省。其餘五個,就算我們配合君權、神權的制約。要以溫和手段接手過來,至少也得兩年的時間……”

由名貴地魔法黑檀製成地圓桌旁,一名地位僅次於伊斯特羅地白衣主祭正在詳細述說著他的計畫,旁邊地另一名主祭也在他說話停頓時開了口。

“在這方面我認為我們可以做出一定的妥協,我們需要的是阿特羅卡以最強的軍事實力以應付兩年之後的半獸人戰爭,而凱薩琳大公妃一直追求的就是阿特羅卡的穩 定,我認為我們甚至可以在兩年之後將阿特羅卡的權力交給這位凱薩琳夫人,由她來主導阿特羅卡的未來比現在的腓烈特陛下要令人放心得多。”

伊斯特羅皺了皺眉頭:“威爾斯主祭,請注意你的言辭,這樣的言論,不可以在公共的場合出現,我們現在需要的,還是腓烈特陛下的可控制性。”

“是的,是我失言了。”那威爾斯主祭點了點頭。

話說到這裡,坐在一旁的白衣主精靈女子也淡淡地開了口:“不管你們的安排如何,我需要目前我們能動用的最強力量,搜索艾德里安這些人的下落。”

“但是最強的力量都已經被派去都靈。”

“接天之塔比末日戰天術更可怕,但是你們現在卻將力量耗在了關於阿特羅卡皇位的派系之爭上……”

“這才是我們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接天之塔不過是無稽之談。”方才的那名白衣主祭正面對著艾倫妮塔,半點也不讓,他也是聖托亞出身的主精靈,因此最於創始之 地,並沒有一般光神宮官員的那種敬畏之心,“我們總不能把所有力量都交給你們遠古事物處理司,如果要說可怕,比之那位艾德里安,我反倒認為那個阿爾。雷撒 督克更加棘手一點。”

“不管是誰,我都需要大量的人手搜索他們出來。”灰發蒼瞳的主精靈女子同樣皺著眉頭站了起來,懾人的光芒在她的瞳孔中流轉著。

“腓烈特陛下那一邊已經派出了他能集中的所有高手搜索阿爾。雷撒督克,我認為我們沒必要將力量放在這上面。”

“但是腓烈特包庇艾德里安,我有理由相信艾德里安一群人正匿藏在腓烈特的力量體系當中!”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現在就為了這件小事跟腓烈特一方翻臉嗎?”

“夠了!”艾倫妮塔還想說話,伊斯特羅已經打斷了兩人的爭吵,“現在不是為這個爭辯的時候,目前的情況是,半個阿特羅卡的力量都已經為了末日戰天術向都靈 集中,甚至還有那一樣禁忌的武器,我們現在的力量不足以在找出艾德里安後再將他圍殺,艾倫妮塔,我認為我們暫時只能將這件事情延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 事……”

他歎了口氣,隨後,蒼銀色的瞳孔望向議事廳外那片黑暗的虛空,東南方,那是都靈的方向。

“就在剛才,我隱約感受到了千里之外的元素波動,那一樣武器……已經發射了……”

與此同時,位於帝都城市當中的某座建築附近,一隊手持火把地士兵踏著整齊而急促的步伐跑過

的街道。光芒照亮了道路兩旁的圍牆、庭院、整齊茂密的花圃,待到火把的光芒終於消失在道路盡頭的轉角處,一道身影方才在黑暗中出現,跑過了寧靜的街道,鑽 進隱蔽地花圃之中,片刻,芙爾娜的身影出現在了潮濕的地下通道裡。

隱約間,通道下方的盡頭似乎有些古怪地響動聲,她愣了一愣。隨後急促地小跑過去,一拉開門,地下室昏暗的魔法燈光中,一個包裹住人體的大繭正在床鋪上劇烈 地抖動。唐憶咬緊了牙關,表情之中,現出痛苦的神色。

“阿憶!阿憶你怎麼了?”

芙爾娜撲到床邊,抱住了他地身體。她不知道末日戰天術的這種聞所未聞的改造法子到底是怎樣的原理,也不知道能不能對唐憶起作用,她只知道,在這之前。屬於 唐憶地這具身體早已經遭到了太多的傷害,實在是經受不起多少的折騰了。

過得許久,石床上地少年才逐漸平靜下來。閉上了眼睛。急促地呼吸著。芙爾娜靜靜地抱住他,希望隔著這只古怪地大繭。也能讓愛人感受到她地擔憂與溫暖。不久 之後,唐憶睜開雙眼,看到的就是她臉上掛著地、那安靜的淚珠。

“我……我沒事了,你別擔心……”

“到底怎麼了啊……”

“我不知道……”唐憶再度將眼睛閉上,似乎在回味著那一刻的感受,聲音中有著一絲恐懼,“我不知道,但是……文森特好像有危險了,我不知道他幹了什麼…… 他很危險……”

***************************************

罡風卷舞,魔法的洪流從身邊席捲而過。

原本守在魔壓範圍附近眾人,都是為了防止文森特在怒龍炮發射之前逃出魔壓的範圍,然而直到魔法洪流轟然而至,那座經過無數強化的空小屋,始終都沒有出現任 何的動靜。當那光點陡然放大,魔法凝成的白色光帶如同火車般的轟然沖過每一個人的身邊,在視野之中,那洪流便如同一道巨大的牆壁,發自數裡之外林木深深的 山腰,沖往了視野另一頭的巍峨山脊。

魔法的洪流就在他們的眼前沖過,巨大的力量撕扯著風力朝內部呼嘯旋轉,站在附近的人們都勉力定住身形,比之方才魔壓降臨時的景象,如今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 得狂亂,草木、沙石從他們身邊被撕扯起來,飛入那洪流之中,立即被吞噬、消沒無蹤,一切的聲音都被壓制下去,感應力也受到限制,所有的力量都被干擾得無比 紊亂,幾名靠魔法流太近的聖殿武士,即便有著八級以上的修為,也差點站不住腳,若不是旁邊有人眼疾手快的拉住他,恐怕也要被吸入這片毀滅性的力量之中,瞬 間汽化。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人們才能夠清楚地認識到,純以力量而論,奧哈巴姆怒龍炮絲毫無愧於當世最強魔法武器的稱號,在這股毀天滅地的巨大力量之前,無論怎樣強 悍的生物,恐怕都只有選擇退避的餘地。

大約半分鐘之後,破壞的轟鳴聲才從空氣中隱約傳來,能量流撕扯著空氣、遠遠的山體崩塌,然而在耳邊,每個人仿佛都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心臟跳動的聲音。就 在這種無比玄奧的境界之中,紊亂肆虐的能量終於開始趨於穩定,眼前的光幕開始變薄,化為光斑,隨後漫天落下……

眼前的大地上,是一條橫亙整座都靈城、寬達十余米的巨型溝壑,中央的土地在能量的擠壓下光滑如鏡,半圓形的凹槽一直延伸往十數裡之外仍然在崩塌剝落的山 崖。先前存在於他們眼前的那座魔法小屋,此時已經連帶著存在於裡面的兩個生命,在能量的肆虐下消失無蹤。

“目標……殺死了嗎……”

“為什麼沒有最後一擊……”

議論聲中,某種疑惑也存在於每個人的心裡,奧哈巴姆怒龍炮儲能時的魔壓與那鏤空的金屬小屋無法壓制住末日戰天術的力量,因此他們都在堤防著文森特最後的一 次反抗,然而這次反抗沒有發生,當那魔壓陡然降臨,一直到最後奧哈巴姆怒龍炮的發射,將小屋吞噬下去,末日戰天術的力量,都沒有再次出現過,平靜得仿佛死 了一般。

但無論如何,魔法炮的最強一擊是實實在在發生了的事情,即便是見識過文森特的強悍,也沒有人認為他有可能在這一炮的正面轟擊下倖存,即便是曾經擁有無敵之 名的巴克那羅夏,也絕對無法抵抗這樣非人的一擊。

懷著這樣的心思,他們開始最後一次確定目標被抹殺的事實…
作者: yongquan    時間: 2010-9-6 09:59 PM

第六集 太陽之子 第二十六章 奧哈巴姆 怒龍咆哮(三)

色深邃,天地清澈,狂亂的魔法能量流在山體間再度歸於平靜,在那被挖空的巨大山體間,以聖騎士長伍德、魔導師溫妮為首的魔法戰鬥團隊,隨著各種不斷傳送過 來的資料,開始確認著整座怒龍巨炮的穩定性。

“能量供應第一區間穩定,需要更換魔法石共計三百二十七格,其中火系七十二格,水系五十二點五格……”

“能量供應第二區間基本穩定,水縛陣需立即更換,共需更換魔法石一百五十三格,其中……”

“能量穩定室需立即更換水系、地系引導法陣,穩定裝置受損百分之十五,可快速修復……”

“靈魂之石波動正常,奧哈巴姆主要意識再次撫平中……”

負責操縱奧哈巴姆怒龍炮的這支主精靈團隊,雖然從未有過實踐的經驗,然而在聖托亞進行的模擬實驗卻已經有過無數次,參考以前的發射資料,培養互相的默契程 度,進行各種的應變試驗。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然而千百年來,許多人在聖托亞受到最好的待遇,卻往往在有生之年都從未見過一次奧哈巴姆運作的情況,也只有 當聖托亞無法應付的巨大危機到來時,他們才有可能真正接觸到這一傳說級的魔法武器。

作為遠古煉金術最高成就的象徵,怒龍巨炮出動的意義,並不僅僅是為了殺死一名末日戰天術的傳承者,從真正戰爭地意義上說起來。這樣的魔法炮最適合用來轟擊 的是那種堅固的城池、堡壘,用來捕捉一名超階的武者,其意義恐怕與用魔法炮來打蚊子類似,不僅會造成大量的能量浪費,要將目標確定在炮擊範圍內,也是一件 相當麻煩的事情,然而在半獸人即將入侵的前夕,魔法炮的這次出動,本身就是為了即將到來地大戰做熱身準備。當一項項的資訊傳過去,最終回饋回一切正常的結 論,整座山體間所表現出的那種興奮與活力,足以令所有人地精神都為之一振。

數百年的時間以來。奧哈巴姆怒龍炮在他們的手裡,再度發射成功。而在未來的日子裡,這一門傳奇巨炮,還將擁有更多地發射機會。

所有人都明白。這千百年來,奧哈巴姆的每一次出動,都足以載入主精靈的史冊!而他們,將是下一次被載入史冊的戰鬥團隊。

山腰之上。方才發射地漆黑炮口此時隱隱彌漫著猩紅的光芒,魔法光霧在空中逐漸消散,在魔法炮發射的同時咆哮到極致地巨龍怨魂。此時也隨著力量地消散。逐漸 歸於平靜。只是隱隱地,陰冷的悸動仍舊在山體間蔓延。只是相對於方才那片刻地狂暴與恐怖,現在的這絲絲怨戾,已經無法激起任何人的恐懼感了。

由主控制室的平臺向山下望去,此時的天地間,七彩的魔法光點呈直線延伸而出,在夜空中隨風飄散,連同都靈城中綿綿陌陌的樹屋,閃亮點綴的魔法燈光,形成一 片格外寧馨的氣氛,就仿佛方才那股毀天滅地的狂暴不過是一場幻覺,平原之上,遠看如螻蟻的超階武者、聖殿騎士團的戰士們正在魔法炮發射後的痕跡旁進行最後 的搜索。望著這一切的景象,聖騎士長伍德拍了拍克林頓的肩膀:“看吧,我們成功了。”

“是啊,值得慶祝的日子。”安排了山體裡的眾人繼續進行魔法炮的修正與調試工作,一身白袍的溫妮從主控制室裡出來,笑著摟住了弟弟以及旁邊的中年男人的肩 膀,三人從小一塊長大,雖然主精靈的青年期比人類要長,但彼此擁有的,都是毫無隔閡的親情與友情。

“我覺得現在最該做的就是停止魔法炮的運作,拆了送回聖托亞……”回頭感受著山體內眾人正在興奮進行的工作,克林頓微微皺了皺眉,對於兩位朋友的成功,喜 悅是有的,但他仍然免不了針對這尊魔法炮的擔憂。

“一次發射之後,立刻進行下一次的準備,這是戰鬥的必須,我們平時的模擬演練也都是這些,這還是第一次有現場實踐的機會。安啦安啦,你就別老擔心了。”溫 妮笑著摟住了克林頓的手臂,“這些程式,我們早就已經重複過無數遍了,既然實際的發射程式都已經經過了考驗,就不會再有問題了,你啊,就是小時候被嚇到 了……膽小鬼……”

克林頓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你要知道,曾經我的預言術天分才是最高的。”

“知道知道,自從無意間接觸到靈魂之石裡的怨魂後就被嚇到了嘛,就算不學預言術你現在也混得很不錯啊,丹瑪部分的白衣主祭,我覺得很厲害了啊……”

“少來了,龍之怨的確是給小時候的我留下了陰影,但最重要的……”克林頓皺了皺眉,“我當時的確看到了很可怕的東西……”

“不管多可怕的東西,姐姐幫你擺平就可以了。”

許多年前在聖托亞,克林頓無意中接觸到禁錮奧哈巴姆的靈魂之石,此後失去了學習預言術的能力這件事,伍德與溫妮都是參與者之一,當初的克林頓被嚇得夠嗆, 便一直都留下了後遺症,對於奧哈巴姆有著下意識的恐懼感。他說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但又一直說不出太具體的東西來,主精靈一方自然也不可能因為這個真 實度未知的預言而將奧哈巴姆怒龍炮完全放棄掉,伍德與溫妮雖然在許多方面都信任自己的朋友,但這時當然也只能將他的擔憂一笑帶過。主精靈女子將目光轉向山 下:“無論如何,那個叫文森特的傢伙是殺掉了吧?連同依露麗學妹也……”

伍德的臉上露出一個悵然地笑容:“既然依露麗是真心的愛著他,他們兩人能夠生死都在一起。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克林頓皺了皺眉:“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魔壓和那所禁錮之間不可能壓得住末日戰天術,但是他到最後都沒有進行反抗,這件事不正常……”

旁邊一對姐弟臉上的笑容斂

著他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喂喂,你總是說這麼話,難怪都快變成大叔了,都找不到女孩子願意幫你暖被窩,你們人類不是有句格言嗎,做人要厚道……”

“呵呵。但是我一開始學的是預言術啊,不能因為別人不喜歡聽就不說話……”克林頓抱歉地笑著,“而且女孩子嘛,主要是我在外面一直找不到像溫妮你這樣的 啊……”

“去死。敢占我便宜!”眼見克林頓轉身朝控制室裡走去,溫妮笑著踢了他一腳,伍德在一旁輕聲說道:“其實姐姐很喜歡這樣的話吧?”隨即被狠狠一肘打到胸 口,望著克林頓那有些無奈的背影。溫妮地臉上,也微微流露出了一絲惆悵的神情。

如果你喜歡,隨時都可以來找我的啊,只是在你的心裡。何嘗有過片刻時間,曾忘卻掉那個最美麗地席娜菲呢……

心中流過淡淡的憂思,卻在下一刻。克林頓的身體驀地一頓。伍德與溫妮同時回過頭。望向了下方的原野,一點火光在視線盡頭轟然延伸。紫色雷火聚成地無鋒巨 劍,劃過十余米的空間,朝著大地怒斬而下,與末日戰天術的強橫力量,再度碰撞在一起。

伍德與同樣愕然回頭的克林頓對望了一眼,隨即方才呐呐地說道:“你個烏鴉嘴啊……”

“拜託……”中年大叔無辜地聳了聳肩,三人在這裡看了片刻,溫妮轉過了身體,朝著主控制室走了過去,冷冷地語音隨著傳聲法陣擴散到山體的每一個角落。

“第一次炮擊出現失誤,目標逃脫,按照預定程式對奧哈巴姆進行第二次蓄能,力量控制百分之四點三,能量供應區間準備,穩定室準備,精神魔法團開始抑制奧哈 巴姆主要意識,隔離層打開,汲取世界能量,準備……”

“你瘋了!”聽到溫妮下的命令,克林頓首先就是神經質地喊了出來,伍德從後方拍上他地肩膀:“如果是在戰場上,不可能讓怒龍炮只發射一次就直接撤退,第二 次地發射能量已經壓制到更低地程度,我們進行過無數次的推演,足以適應三次發射地標準,不用擔心了。”

克林頓的目光陰沉下來:“第一次試射已經將奧哈巴姆的靈魂進行啟動,目前正處於活躍期,第二次的連續啟動會導致壓制的困難度成倍上升,這個你們知道的!雖 然不知道文森特用了怎樣的秘法逃脫,但是在奧哈巴姆第一次射擊的壓制下想要離開,他也一定付出了相當高的代價,塔倫長老這麼多人就已經有留下他把握了,何 必還要進行再一次的發射。”

“我們有成功的把握,你知道的。”溫妮回過頭來一笑,“何況在這裡進行連發的測試,總比將來上了戰場再嘗試連發要好得多,目標仍然沒有被摧毀,我們既然要 做,就一定要做到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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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發現文森特身影的,是來自于自然神教的長老,苦行者貝蘭。

沒有人能夠理解他是如何從那股毀滅性的力量下脫身而出的,只是在最後進行確認的情況下,當魔法流由紊亂再度變為平靜,對於生命魔力掌控最為純屬的貝蘭就首 先察覺到了附近一片樹叢中的古怪,與此同時,背負著依露麗的文森特從那片隱蔽的區域直沖而出,也不知他之前到底做了些什麼,當經歷過奧哈巴姆的這一次轟擊 之後的再度出手,那原本已經強橫到極致的末日戰天術赫然又有了再一次的提升,當塔倫長老的烽火雷神劍怒斬而只,竟被這股大力一擊即潰。

在貝蘭的魔法視界中,此時的文森特,便如同一顆不斷燃燒、爆發的烈陽,以最為極端的方式進行著摧毀著自己,同時爆發出萬物披靡的巨大力量。這種層次地力 量。二十年前她曾經有幸見過一次,當身體處於巔峰時期的巴克那羅夏完全解放掉他的凶性,當初為了主精靈一族最美的女子席娜菲而叛出聖伊洛的血魘惡魔奧格羅 斯。薩姆拉就在這樣的力量下被一劍腰斬,如今的文森特,赫然也已經達到了這樣恐怖的層次,背負著他所愛的女子,以最為燦爛地姿態,沖向包圍圈最薄弱的一 環。

手持守護之盾的“蠍獅”羅伯特。坎貝爾被一擊即潰,帶著那神器級的盾牌飛出好遠。整個身體都爆出了猶如噴泉般地鮮血,匿藏在黑暗之中的殺手還沒來得及出 手,仿佛被文森特直接揪住從黑暗中撕扯出來一般,隨即如同炮彈般的砸向了地下。大地被附近的魔法師團撕扯而起。隨後,那如同小山般飛來地土石被奔跑的男子 一拳轟碎,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止他遠離的步伐,從前方撲上的聖殿騎士團成員只要一接觸到這個男人。就會被轟飛甚至擊碎。

而在貝蘭地感應之中,從都靈北面的斯帕爾山方向,空氣中的精靈隱隱帶來了無比可怕地死亡預兆,一名堪比文森特——不。甚至有可能比他更加可怕地敵人,正在 以近乎瘋狂地高速,逼近都靈!

這股順著空間波動肆無忌憚放射出來的威壓。此刻只要是接近九級力量地強者。都能夠清晰地感應到。那道帶著優雅與死亡的身影仿佛就在他們面前直接作出威懾與 警告,一旦文森特出事。這位近乎無敵的主宰之女、黑夜妖精的行刑者,將會在這裡今天放開一切,於都靈,掀起滔天的殺戮。

這位遠古主宰一族的女性成員出現在世界上的時間並不算久,真正出手的次數也不多,然而自從她第一次在丹瑪參與巨神兵孵化時的戰鬥開始,光神宮就已經將她作 為了重視的物件。幾個月前在帝都結束的精英大賽頒獎禮上的簡單出手,以絕對的力量隨意逼開勾心鬥角的所有人,搶下聖刀紫琉璃的一擊打開《朝聖之路》中關於 接天之塔的秘密,就間接印證了她的力量即使比不上已經死去的巴

夏,恐怕也是相差無幾。這次圍殺文森特,主精靈將她當成了假想敵之一,然而這樣的假像只是建立在一發奧哈巴姆怒龍炮就轟殺了文森特的基礎上,如今文森特未 死,而且還是愈戰愈勇,若是再加上一名行刑者,恐怕今天的都靈,就真的要血流成河了。

這樣的情況下,幾乎所有人都微微遲疑了一瞬,不過,信念最為堅定的,還是身為主精靈五大長老之一的塔倫,跟隨在文森特的後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再度凝 聚而成的烽火雷神劍就朝著對方的後背上斬了過去,所選取的目標,赫然是與他有著血緣傳承的依露麗。

“攻擊他的後背——”

隨著塔倫的怒吼,夜空之中,那原本屬於奧哈巴姆的陰冷怨戾在陡然間再度活躍起來,不遠處的山峰中,魔法的流再度朝著山體裡聚集了起來,文森特猛地一個轉 身,護住了背後的女子,隨後,他的身體終於第一次被擊飛了出去,一面護著虛弱的依露麗,轟隆隆的撞垮了無數的樹屋與建築。

眾人合圍而上,從這時開始,眾人攻擊的目標,已經完全放在了依附在他後背的依露麗身上。

依舊是強悍無匹的力量,只要被他盯住的人,幾乎都逃不了或死或傷的結局,然而在這樣的攻擊之下,超階的力量如潮而來,選取的又全是他最弱的,卻不得不保護 的一點,不到片刻,文森特的身上,就已經被強橫的力量結結實實地擊中了十幾次。

狂暴的力量,近乎絕望的奔突,身前、身後全是洶湧的人海,如果在平時,這些人的力量,他都不怕,然而到得此刻,當一股有一股的力量亡命攻來,目的卻完全不 是為了他,而是要對此時被他保護在懷中的女子造成哪怕最輕微的傷害,年幼時弟弟死在他懷中的那種絕望感,終於再次真真切切地湧了上來。

半空之中,魔法的波動已經越來越強了,鮮血濺起在身體的每一處,隨即被洶湧的鬥氣所蒸發,痛楚的感覺已經沒有了,生命在兇猛地綻放著,被護在懷中的女子緊 緊抱住他的身體,凝望著他。先前依露麗也曾試圖掙開他的擁抱,然而當文森特調整著身體抵消掉她的掙扎,背後結結實實地承受了一擊烽火雷神劍後,她就不再動 了,只是默默地望著,感受著仿佛在兩人相識之初就已經決定了的絕望之旅。

然而,末日戰天術以瘋狂的絕望為基礎,卻從不接受完全喪失希望之人,屬於行刑者露西妮的力量波動已經越來越近,文森特也在盡著最後的力量,向著斯帕爾山脈 的方向不斷奔跑,前、後,一具具人體帶著鮮血與爆發的力量被拋飛在地,他的身上,也在承受著無數攻擊的摧殘,他就仿佛在原野上奔跑的巨獸,被群居的小型食 肉生物瘋狂追攆,這些小傢伙的任何一隻都不被他放在眼裡,然而當數百隻聚集起來,輪番的攻擊下,巨獸也終究會有倒下的一刻。

他只能期待,或許在與露西妮會和的那一刻,他還未有倒下,那樣一來,或許依露麗,就能夠獲得自由生存的權力。

……

……

幾分鐘的時間,巨龍的怨戾終於在都靈的上空凝為了實質,化為了攝人心魄的瘋狂咆哮,與此同時,一道由魔壓形成的光路再度劃過了都靈,草木石塊浮動了起來, 隨後悉數被糅為粉,遠處的大地上,一群人圍困住了文森特與依露麗,將他們壓制在了魔壓的中心範圍內。

朝著依露麗的攻擊,從四面八方瘋狂而下。

塔倫、貝蘭、羅伯特。坎貝爾、伍蘭夫、銀月之劍,上百名聖殿騎士加上那柄再度從黑暗中刺出的必殺之刃,這其中,許多人都已經受了重傷,然而他們必須將他困 死在這裡,再無轉餘地。

第一次的衝突,被攔了回來,接著是第二次、第三次,文森特瘋狂地衝擊著這些人的防線,然而每一次都因為依露麗受到的威脅不得不向後退卻,也不知過了過久, 羅伯特。坎貝爾第一個朝魔壓外退卻,積蓄許久的遙發劍氣,卻隨著他那柄鋸齒巨劍,以更加猛烈的方式轟擊了過來,隨後退卻的,是伍蘭夫。

也不知道這些人為了眼前的這一刻已經排練了多少次,隨著眾人的退後,各種遙發的力量,卻以更為猛烈的方式轟入魔壓內部,他們的目的,只是為了將文森特的身 形阻止一瞬。只要他還帶著依露麗,前後左右,就不會有任何可以僥倖逃脫的可能。

遠處的山腰上,那如同漩渦般的能量黑洞凝聚成形了。

在此同時,死神的巨鐮沖出高聳的山脊,遠隔著數千米的距離,他與半空中的女子對望了一眼,在那女子的身後,死亡的氣息凝聚成黑戰神的巨大虛影,所有人都能 看見,穿著斗篷的黑夜妖精在黑夜中隱隱露出了美麗如刀的輪廓,她的左眼是主宰死亡的黑暗,右眼是主宰生存的潔白,手持收割靈魂的巨鐮,咆哮而下。

來不及了……他在心中輕聲地說。隨後,將依露麗的身體推到了背後。

“呼……呀呀呀呀呀呀呀——”

半空之中,手持黑鐮的女子口中陡然發出了最為尖銳和憤怒的吼聲,那聲音的波動隨著巨大的力量擴散向整個都靈,與夜空中那黃金巨龍積累了千年的怨戾吼聲,匯 成死亡與毀滅的交響。

文森特的目光正前方,一點光芒從那深邃的黑暗漩渦中綻放而出,幾乎在同時便已經達到了耀眼的光亮,死亡的能量以人所能想像到的最高速度跨越過十餘裡的距 離,瞬間到達眼前。站在依露麗的身前,他的雙手坦然地交疊在一起,綻放出同樣璀璨的光明。

那是由黑暗而生的末日戰天術所孕育出的——最後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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